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听说我超凶的[综恐]》 《听说我超凶的[综恐]》 作者:曲奇碎可可 【文案】 恐怖游戏《盒》上线两个月,有这么一个人,人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她的传说。 传说队友被鬼追得魂飞魄散,她把鬼追得惊声尖叫。 传说她超凶,鬼见了她都觉得害怕,是站在反派boss头上的反派boss。 对这些以讹传讹的不实谣言,林柚表示:?????? 林柚:我硬核降鬼,我花式反杀,我抓鬼进图鉴,但我知道我是好玩家:) 被反杀的鬼们:…… 即将被反杀的新鬼:……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阅读指南: 1.在死亡边缘大鹏展翅·皮一下真的很开心·女主,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女人(x 2.单元剧副本,主剧情。 3.有诸多二设和魔改,请做好心理准备。原创占比多,部分设定来自scp基金会。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无限流 爽文 升级流 主角:林柚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学园怪谈 “老师,”有谁在她耳边连声叫道,“老师,醒醒。” 林柚睁开眼,看到对方正弯腰站在床头。女孩年纪不大,瞧着也就十五六岁,一张圆脸上满是关切。 “我把晚饭从食堂带回来了。” 女孩晃晃手上打包好的塑料袋,“给你放桌上?” “啊、嗯,好啊,”林柚还有点不适应,她坐起身,薄被从身上滑下,“麻烦你了。” “这话说的,老师不是病了嘛。”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圆脸女孩背对着她站在桌边,正一个个把饭盒往外拿。体谅到病人的胃口,饭打得不多,两素一荤配白粥。林柚往椅子上一坐,香气直往上冒,等她犹豫着夹起几根菜,送进嘴里的时候差点没咬断筷子。 真是天下食堂一般黑。 林柚黑着脸咬着那根半生不熟的豆角,心道这也不怕给人吃食物中毒了。 可和她同住的女孩还在一边关心地看着,她只好胡乱拨拉了几口寡淡的饭菜,然后借着生病的由头把饭盒往旁边一推。 “没什么胃口,”林柚说,“先放着,我一会儿再吃。” “那要不先回床上躺躺?”女生关切道。 “都躺大半天了,没事,我翻翻教案。” 说看教案只是个幌子,林柚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后翻页,余光瞄向自己状态栏上那个标着“感冒”的负面状态,心道这游戏别说是嗅觉和味觉了,连头重脚轻的感觉都做得这么真实。 不是做梦,不是穿越。一周前开始公测的全息游戏《盒》一经面世就广受好评,自内测起积累下的口碑直线爆炸,在短短三天内突破了十万活跃用户。 作为一款恐怖惊悚类生存游戏,据说厂商谈成了不少版权合作,这也让系统能自动生成的副本剧情丰富程度大大上升了一个档次。 游戏力求绝对真实,真实到成了对心肺功能的一大挑战。奈何好玩是真的好玩,有多少人今天吓得砸着游戏舱下线,赌咒说自己铮铮铁骨就是从外边跳下去都不会再碰这游戏一根手指头,等到第二天—— ——嗨,朋友,玩《盒》吗? ——玩玩玩,真刺激诶嘿。 大家嘴上说着辣鸡游戏毁我青春,身体却很诚实地打得不要太上头。作为资深恐怖游戏爱好者,林柚自然也不甘落后,游戏头盔一送到就迫不及待地拆了快递上线体验。 这个副本里,她被安插的剧情身份是一位刚来到这所高中不久的实习老师,因为教师宿舍不够而和眼前的这名叫范静书的高二女生同住一间。今早起来觉得不舒服,校领导倒是爽快,批了她三天病假。 要是换成现实,林柚估计会恨不得双手举过头顶给领导鼓掌叫好,偏偏这新手副本的名字叫《学园怪谈》。 放下别的先不谈——没错,新手副本。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一句,除了剧情之丰富游戏性之高,《盒》最具特色的就是它的职业升级系统。 玩家借由自己的职业可以获得一定的技能和增益。坊间传言称每个职业都被定制了专属升级路线,类别也是多种多样,除了罗列在宣传手册上的那些大众职业,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隐藏职业,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该有上千个。 至于怎么选,官方也早做好了准备。 玩家一经注册,会先被投放到内容不一、难度相同的单人副本里。而智脑中枢在汇总过该玩家的行动后,就可以自动分析出他/她最适合的职业。 林柚还是很好奇自己会匹配到什么的。 当然了,她的视线扫过这房间一圈,那得先通关这个新手副本才行。 四人的学生宿舍只住了她们俩,另外两张床是空的。如果脑海里的记忆没有出错,这间宿舍的门牌号是“402”,也就是位居四层。 琢磨来琢磨去,林柚决定向眼前这位现成的情报源再打听点消息——范静书念高二,知道的肯定比她这“初来乍到的实习老师”多。 “静书,”她道,“问你点儿事?” 女生闻声转身。 “好——” 她一个“啊”字还没出口,有阵电流声滋滋地流过。 吊灯“啪”地灭了。 林柚:“……” 范静书:“……” 天已见黑,灯一灭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俩人一站一坐,在一片漆黑里面面相觑,谁也看不清谁。 妈耶。 林柚“啪”地合上手里的教案——这不靠谱的学校还大晚上停电,这不是标准的鬼片开场吗? 等等,她玩的好像就是恐怖游戏。 “跳……”范静书小声道,“跳闸了吗?” “应该是?” 毕竟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林柚这会儿还算是迅速调整了过来。 “你等着,”她听见外面嘈杂,利落地站起身,“呃,我去门口看看。” 外面走廊已经有人在了,等眼睛适应黑暗,林柚看清女生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各自宿舍门前,苦着脸交头接耳。 “又停电!” “烦啊,这个月都第几次了?” “大半夜我有点怕,咱们学校不是那什么吗……” “那什么”是说闹鬼? 不等林柚偷听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一道白光就明晃晃摇了过来。 “去去去!”往这走过来的宿管大妈边赶鸭子似的往回赶学生边嚷道,“乌漆墨黑的都挤在这儿干啥呢,电路在修了,去,都回屋里待着去!” 林柚仗着自己身份没急着往回走,等大妈走到身前,她出声叫住对方。 “吴老师,您那儿有多余的手电筒吗?” 宿管大妈眯着眼一瞧,认出了她,“哎哟”一声就往自己腰上摸。 “有是有,就是小了点。”她把东西塞到林柚手上,“小林你帮我看着点啊,这一停电可不好来来回回地跑——” 又啧啧地抱怨两句学生难管,大妈继续往走廊里侧轰人。 唔,开场第一件道具到手。 林柚低头一笑,拿着小手电转身,推上开关,屋里多少亮堂了点。借着光照,她看见范静书的脸有点发白。 同屋的女生难为情地松了口气,“……幸好还有个手电筒。” 林柚没顾上她,只心不在焉应了一声,还在想刚才那几个学生的话。 既然是叫《学园怪谈》,那真闹鬼肯定是没跑了,她就是好奇这学校会闹些什么幺蛾子。 她上中学那会儿,同学间流传的都是三楼厕所有无头女鬼啦四楼清洁阿姨拿人头拖地啦学校是建在坟场上的啦班主任的脸总是会出现在后门窗户上啦——反正除了最后一个一次也没人真见着就是了。 当然了,别看停电在那群学生嘴里是稀松平常的事,眼下这可是游戏开始后第一次停电,林柚可以保证,按照恐怖片里一贯的尿性,绝对会整出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来。 “老师……” 那边的范静书见她兀自沉思,忍不住哭丧着开了口,“你陪我说说话呗?” 她这一声才把林柚给叫回了神。虽然知道对方是npc,林柚对这个在她生病时主动带饭的小姑娘还是挺有好感的。 “怕黑?”她笑眯眯问,顺手帮忙倒了杯水。 小姑娘接过水杯,忙不迭点头,“有一点点。” “那咱们讲个鬼故事?” 范静书:“噗——” “咳,咳咳咳咳,”她一边呛得直咳嗽一边擦水,“老师你——” 是真的很有想法。 “开个玩笑啦。”林柚还是笑吟吟的,“你要是怕……你手机呢?拿出来一起照能亮点。” “老师你忘了?学校不让我们带手机的。” ……她还真不知道。 林柚打了个哈哈,赶忙问对方还记不记得她的放哪了。系统让她继承下来的记忆不那么清楚,没有多少细节,只大概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范静书倒还真记得,在她指点下,林柚在床上摸索着自己的手机。摸着摸着,她忽然发觉除了棉被和布料的摩擦声,还有另一种声音传入耳中。 她停下动作,坐在对床的范静书也似有所感地大气不敢出,下意识捂住了嘴。 ——就像有人在用指甲死命挠木板。 冲脸色煞白的范静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林柚自己拿着手电筒,循着声源一步步走过去。 她最后在靠门的书柜旁停下脚步。 打从一开始,林柚就猜这间明明有四个床位却只住了俩人的宿舍可能有点不大对劲。这是恐怖游戏,说夸张点,谁知道那空着的两张床有没有住“人”。现在偏偏遇上停电,可别是真有东西想出来。 ……林柚想了半天,还是没能唤醒一点求生欲。 反正是个入门级的新手副本,不太可能让她一开头就被秒杀。再者,死就死了,大不了game over,她至少要死个明白。 这么想着,她手里的小手电掉了个个儿,把书架后的景象照得清清楚楚。 林柚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 书架背后和墙面留着些空隙,而在这缝隙间,一张扁平的脸皱巴巴地挤在那儿。 黑眼圈也太重了这是修了多久的仙——不对,反应过来注意力跑偏,林柚先在脑内给了自己一巴掌,重点错了! 女人的面孔很苍白,嘴唇乌青,眼球不正常地向上翻着。 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活人。一只手抓挠着书柜的背面,木屑从指甲缝脱落,手指还在一寸寸地向前。 她想往外爬。 下一秒,林柚意识到对方的目的不止是这个。 只再往外挣了下的功夫,那非人的尖锐指甲直直抓向她面门。她条件反射倒退一步,看那指甲尖儿惊险地从眼前划过,再低头一看,就对上了那双正怨毒地望着她的浮肿双眼。 最初的那发毛的感觉忍过去,林柚定了定神。 现在摆在面前的选择很简单,她可不能让这家伙爬出来。她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甚至还有点小期待。 ——看了这么多年恐怖片,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怜悯道,“你放心,我会下手轻点的。” 缝隙里的女鬼莫名打了个寒战。 还战战兢兢地观望着这边的范静书:“……老师?” “没事,”林柚回头,冲她露出个极其和善的笑容,“小问题。” 女鬼一个激灵,在强烈求生欲的支配下开始更加拼命地往外爬。 晚了。 一、二—— 林柚活动活动脖子,活动活动肩膀,调整好姿势,用一侧身体重重地撞向书架。 三! 书册哗啦啦落了好几本,在不小的冲力下,书柜也一并往墙面上靠紧,直接死死夹住了女鬼试图钻出来的左手。 “……唔啊!!!” 第2章 画室惊魂 女鬼的声音粗沉得就像是破了洞的风箱,又低又哑。 范静书的表情不太好看,“老师……真没事?” 林柚无辜地眨眨眼,“啊?” 哎呀她刚才可真棒,给自己点赞。 她先前故意侧身把书柜那片儿给挡住了,女孩没看到具体情况,只将信将疑地问:“我听到——” “安心安心,什么事都没有。” 林柚回头再望向书架和墙壁的夹缝,那只卡住的“鸡爪”挣扎两下,终于挣得松动了点。然而像是察觉到她还在看着这边,手“刷”地缩了回去,满满的都是心有余悸。 ……至于吗,她又不是什么魔鬼。 不过,林柚若有所思地想,这也就意味着遇上鬼果然不用一味跑了。只要方法找得对,反杀不是梦啊。 只是这回也来得太容易了点。 作为胜者的一方,林柚大大方方往书架上一靠,徒留女鬼在后面敢怒不敢言。身后没了动静,她想了一会儿,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自己可能在哪听过类似的鬼故事。 间隙女。 据说是日本那边的都市传说。如果你在自己房间时觉得有人在窥视你,那有可能就是生活在缝隙里的女鬼。 ……只可惜在这副本里好像就是个战五渣的小杂鱼。 林柚恨铁不成钢地拍拍书柜——你作为鬼的尊严呢?!你是真的菜啊! 等她再扭头看见范静书还在狐疑地往这瞄,顿时收了手,又装模作样探头朝书架后去看。 “这儿怎么空这么大一条缝儿,”林柚一本正经道,“我怕它不稳给倒了,把它再往里挪挪好了。” 说着,为了防止某只鬼再找个机会钻出来,她拖着旁边的书桌过来,硬是把书柜又往里挤挤,卡死了那条缝。 间隙女:“……” 她有一句mmp今天不仅要讲还一定要大声讲! 范静书心说老师今晚有点奇怪。 “那啥,”看她挪好了书桌,环顾这一片黑,范静书依然有点紧张,声音还打着颤,“老师,你还找不找手机了?” 对哦,手机! 林柚恍然,她被这惊悚小插曲搞得差点忘了一开始是想干什么。临走前还警告似的瞪了书架那边一眼,这一眼恼得被卡得动弹不得的间隙女险些给气活过来。 战五渣的仇恨算不得仇恨,林柚松了手,轻松地走回床边。这回没了干扰,她很快在范静书的指挥下掀开枕头,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原本还在充电,边上拖着根数据线。林柚试了试,屏幕亮了后就看见那一丁点可怜的红色电量。 她当机立断地关了机,把这点电留着备用。 衡量一圈,她意识到第一天晚上是没法做多少事了。同住的女生不敢聊这个,别人都回自己寝室也不好专门过去打听,就先留在这儿观望一晚好了。 “估计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电,”林柚提议,“睡吧?” 范静书早爬上了床,闻言连连点头。 要换成现实,就算不怎么怕,林柚也不可能心大到和女鬼同处一室一整晚,但《盒》有自己的机制。因为是浸入式角色扮演,出于为玩家的身心健康着想,现实游玩最长不得超过八个小时,在游戏里的换算比例会有一定调整,可总归有个限度。 于是官方设定,除非是夜间行动或触发特殊剧情,不然当玩家选择进入睡眠时,这段没有意义的时间会被直接跳过。 果然,意识下沉不过数秒,再次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昨天半夜停电,俩人都是和衣睡的,林柚这会儿看着同寝的女生手忙脚乱梳头,意思意思地打了个哈欠,“一起去食堂?” “不啦,我书包里留了点心,要去赶早读,”范静书边往书包里塞作业本边看她,“老师你要我可以分你一点。” 虽然只是设定上的师生,林柚也干不出从自己学生嘴里抢吃的的事,她摇摇头,“你留着吧。” “对了,”林柚问,“你还记得之前住这里的是什么人吗?” 记忆里,范静书在这位实习老师搬进来时说过自己也是开学才刚换寝室没几天的。 恐怖片定律,寝室闹鬼肯定是出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既不是她也不是范静书作死,那就和以前的住客有关了。 范静书的动作一顿。 “这寝室空很久了,以前住的人我也不认识,但听说是美术部的。”她像是想起来什么,“说起来……” “嗯?” “我听同学说,美术部挺奇怪的,八点以后就锁门不让进了。” 林柚心道那是很奇怪。 凭她依稀的印象,这所高中建在郊区,是全日制封闭式管理,每天十点下晚自习、十一点门禁。招生也不乏艺术生,对比活动教室一直开放到十点的别家社团,美术部…… 有、蹊、跷。 范静书去了教室,手里还握着两天病假的林柚翻箱倒柜,把手头能找到的东西往床上一摊—— 教案、钱包,看得出这位实习教师手头窘迫,没什么卵用。 宿管大妈给的小手电,目前电还足,她暂时不打算还了。 自带的手机,电量格都红了。电路还没修好,如果一直来不了电,估计是只够打一次电话就关机的程度。 ok绷和纱布,小伤口能止下血,大的嘛…… 以思考者姿势坐在床边的林柚,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有这么点道具,先凑合着用吧。 范静书说画室有问题,什么都不如自己亲眼看看强,下一步的行动时间就定到晚上。林柚拿上钱包,出门前没忘再看一眼书柜后面。 空荡荡的。 在寝室磨蹭半天,她是来晚了,食堂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副科老师和几个请了假的学生。教师窗口是另开的,里面的菜色看着比学生那边的好一些,林柚要求不高,要了小菜和粥就找空座坐下。 吃饱喝足才更有力气,这话放到《盒》里也不假。玩家可见的数据一共两栏,一行状态、一行体力值,饱腹是有利于体力和负面状态恢复的。 林柚正用桌沿磕鸡蛋,随着窸窣声,有人在她旁边坐下。 “早啊,林老师,”那人亲切道,“病怎么样了?” 抬眼扫了下来人,林柚戏精上身,忙做出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主任好啊,就是个小感冒,不碍事不碍事,劳烦关心了。” “刚来我们学校的年轻人嘛,肯定得多关照着点。” 教导主任满面和蔼,“觉得这儿怎么样?” 辣鸡学校停电还闹鬼,不怎么样。 林柚:“学生都听话,教学环境也好。能在咱们学校实习,我挺高兴的。”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那我就放心了。”谁都听得出这是客套话,曹主任笑道,“林老师来了这几天,可能会听到一些传闻——” 林柚佯装疑惑,“传闻?” “没什么。” 见她茫然的反应,曹主任哈哈出声:“都是学生爱乱传,啊,没什么,封建迷信要不得,林老师听到了就当是听个热闹。” 林柚面上点头,心下早明白了七八分。 这是探她口风呢。 学校的领导也明知校内有些不大好的东西,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压着不想提。这言之凿凿的样子,要不是她昨晚的所见和这副本名,还真信了他的邪。 也就落实了美术部的画室里可能真有什么。 教导主任的态度摆在这,她的行动就不能太明目张胆。 林柚没有再明着打听,她趁着白天在校园里多转了几圈。 电路到现在都没修好,她路过时还听见几个电工被这莫名其妙的故障折磨得都快挠破了头。 今儿个跟往常不一样,学生们自然不可能再自习到那么晚。又是晚秋,天黑得早,应急灯只供到七点半。 给范静书留张纸条,林柚藏在操场边的角落,看着教学楼人影渐疏,等最后一个人也从楼里出来许久,她悄悄摸了进去。 白天就来踩过点,林柚这会儿不费吹灰之力地再次找到了美术部的位置。抬头确认下门牌,她推门进了画室。 用后背抵上门,她刚打开手电筒,照亮眼前景象时就听见走廊远处有脚步声渐近,林柚一惊,按灭小手电,转头缩在了静物柜后。 白光从头顶扫过,柜子上摆放的石膏像阴影遮下了她。 幸好她赶得及时,不然就进不来了。 林柚屏住呼吸听着保安在外面走来走去,在间谍似的紧张刺激中开始祈祷他可千万要忘了锁门,她一会儿好跑。 然后就听到了“咔哒”一声。 “……” 得,待会儿翻窗吧。 保安的脚步在外面徘徊,他还确认牢固不牢固似的拧了拧门把。做贼到底心虚,林柚大气不敢出,心跳蹦得飞快。 好容易听他走得远了些,她呼出一口气,刚刚推上手电,忽然觉得哪里有点异样。 林柚慢慢地抬起头。 手电筒的浅白灯光中,一张青白的大脸映入眼帘。 ……卧槽!! 这猛地一下差点没惊得林柚把手电筒给扔飞出去。她头皮发麻,好歹稳住动作,一动不动地和头顶的石膏像对视着。 这座半身石膏像原先被安放在静物台上,她还记得是看向左下方。可它偏偏不知什么时候改了方向,石膏在夜里瞧着白森森的,被简要勾勒出的同样白底的瞳孔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 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她不动,石膏像也没动。 一眼万年。 林柚沉默了一会儿,绷着脸伸出手,提溜着石膏像的耳朵给他换了个方向。 她刚撒手,就看见石膏像一寸寸扭过头来,头和下面的脖子赫然背成了一百八十度。 林柚:“……” 这家伙咋就那么倔呢? “就不能放过彼此吗,”她无奈道,“我魅力这么大?” 石膏像依然死盯着她,林柚也二话没含糊。 打开旁边柜门,拎起塞进去,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石膏像:…… 收纳柜的钥匙本就是插在锁头上,她刚把钥匙拔下来,就听见里面传来咣咣的撞门声。 “乖啊。” 林柚毫不心虚地说:“看见太多知道得太多是要被灭口的,我这是为了你好。” ……谁灭谁的口啊!! 她用手电筒扫了一圈,画室里只剩空荡荡的几个画架,没有藏在窗帘后的鬼影也没再有会转眼珠的画像雕像。除了石膏撞门听着有点渗人,这一趟还算有惊无险。 大着胆子连着打开了几个柜子,林柚在又一次扑了个空后正失望地准备起身,忽然眼尖地在桌脚看到一点白。 她再度俯下身。 桌腿是空心的钢管,外面封住的硬橡胶早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林柚想法子摸索半天,终于把那个纸团取了出来。 她一手举着手电,另一手展开了皱巴巴的纸团。 上面标着“是”和“否”,下面则是一排排数字和字母,而它们显然都被杂乱的圆圈勾画过无数次。 遍览过那么多恐怖片,林柚立时认出了这是什么。 “难道……”她轻声道,“有人在这里请过笔仙?” 第3章 笔仙 林柚手里捏着皱皱巴巴的纸,总觉得有点微妙。 她再次环顾四周一圈,室内除了沉闷的撞击声再没有别的诡异声响。唯一再吓人点的只是在这封闭的画室内,窗帘在隐约无风自动。 算算她这一路遇见的俩鬼,一个被她夹了手一个被她锁进了柜子,单说惊吓是够了的,但战斗力…… 虽说这是新手引导,也有点次啊。 林柚的视线又转回到那张用来请笔仙的纸。作为一个恐怖游戏,从开场到现在,她最费劲的行动居然是如何瞒过保安潜进画室。 饶是找这纸花了点时间,到手的容易程度也简直像白送上门的。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把疑惑放到一边。 此地不宜久留。 林柚将那张纸折好放进兜里,夹着手电筒踩上窗台。 小心翼翼地翻过窗,她刚把窗户拉好,打眼瞧见对面楼道里又有一点白光在晃。林柚暗道一声不好,赶忙闪身在栏杆后。 等瞄着巡视到对面的保安慢慢上了楼,她这才放下心,找机会溜到了楼梯口。 这一路上幸运地没遇上人也没遇上鬼。林柚放轻脚步走出教学楼,在心里就把事给捋了一遍。 按照鬼片套路,八成是以前住402寝室的那四个女生作死请笔仙玩,末了没送走或是出了什么岔子,害得学校里也闹起了鬼。 林柚叹出一口气。 活着不好吗?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的所作所为。 林柚正寻思着编个什么借口回去骗过宿管,还没走近就听见楼下一片嘈杂。 咦? 她探头望过去,看到女生宿舍那边乱哄哄挤成一团。这学校的男女宿舍隔了几米的距离,也算挨着,那边更吵。 等凑近人群,林柚想着能不能探听点消息。 有的女生像是洗漱到一半就急匆匆下来的,头发还沾了点水珠,也刚来不久,正跟旁边人打听。 “怎么回事啊?” “我哪知道,看都围在这就过来看看。” 林柚:“……” 可太真实了。 这边摸不着头脑的两位话题已经发散到“你那丢了的饭盒找着没”,林柚念叨着“让让”想往前面挤。即便学生们不认识她,看年纪也猜到可能是新来的年轻教师,纷纷向左右退开点能容一人通过的空间。 “诶,”走着走着还真有人认出她,“林老师?” 林柚顺势站住,往出声方向一看,两个女生好奇地望着她。 她俩一个扎马尾一个披着长发,瞧着眼熟,可能是“林老师”带的学生。但系统给的记忆实在模糊,她可不知道这两人叫什么名字。 不过嘛,认识就好问话了。 “前面出事了?”林柚问。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 “可不是?”听语气就是知情的,“定的三天一查寝嘛,听说刚才教导主任领人查男生那边,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林柚第一反应是闹鬼。 然后她想起早上教导主任跟她言之凿凿讲这都是封建迷信的样子。 正说着呢,当事人就被两位男老师一左一右地架着从边上扶着走过来。曹主任狼狈极了,精心打理的短发乱得不像样,灰头土脸得和今早判若两人。 他倒是没受多少伤,可精神上的阴影显然要大得多。嘴唇哆嗦,被人扶着也脚步打飘,等从她们身边过去,林柚清楚地听到他在嘟囔着“楼梯、楼梯有鬼”。 楼梯? “楼梯?”边上的那俩女生同样奇怪,“什么楼梯?” 扎马尾的姑娘用胳膊肘捅捅长发的那位。 “你说,是不是男生宿舍也……” 林柚听见她俩咬耳朵,“也?” 两个女生从她的话里觉出什么,不由面面相觑。过了会儿,长发姑娘小心地开口:“您不知道的吗?” 另一人接道:“那怪不得……” 林柚:“???” “老师您别说是我们说的啊,”扎马尾的女生解释,“学校不让谈,我们也只敢私下传……大家都说402寝有问题。” ……等等,那不就是她住的那间吗。 她还以为间隙女是碰巧才来的,结果是公开的秘密? 对方的话很快让林柚意识到她想岔了,说的根本不是那码子事。 “据说是比我们高一届的几个学姐,她们莫名其妙的就精神都出毛病了,一个寝室前后不到俩礼拜全部退了学。” 林柚:“她们住的就是402?” 两女生忙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 “那闹鬼的传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也是一年前?” 林柚心说那十有八九跟她猜的差不离,同寝室的四个女生图好玩请了笔仙,结果反而自己中了招。 “学校太过分了,看林老师不知情就把您塞去那间。” 马尾辫女生抱怨:“本来分到那间的学生的家长都嫌不吉利不让她们住的。” “对对,总之您小心点啊,”长发姑娘补充道,“402邪乎得很,前几年还有个住那儿的女生失踪了。” 看她们打抱不平的样子,原本的“林老师”和学生关系还不错。 “好,我知道了。”林柚笑笑,看宿管大妈又来赶人了,赶紧对她们说,“天这么黑,你们俩先走吧。” 俩姑娘也瞧见了宿管,“哦哦”应了声就相携离开。 “看够了?都回去回去,”宿管大妈嚷嚷着,“真是一天闲得没事干了就知道瞎凑热闹!” 女生们一个接一个不情不愿地往楼里走,林柚站在原地没动。 她察觉出哪里不对劲。 刚才那两个女生……只字未提比她早几天入住402的某人。 正巧宿管走到前头,林柚环视一周,没看到那个身影,连忙问:“吴老师,你有没有见到和我住一块的那女生——” “啊?” 宿管大妈诧异道:“小林你烧糊涂啦?”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她反问。 “……” 模糊的预感得到证实,林柚脑袋“嗡”的一声。 看她神情微妙,宿管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你刚才说有人跟你住一起……” “误会误会,”林柚反应得快,忙道,“我是说住我对门的,跟人家借了本书想着赶紧还呢。” “嗨!” 宿管大妈松了口气,“也不说清楚,这吓我一大跳。行了你也快回去,这么黑一会儿再绊着了。” 她倒是得敢回啊。 宿管走了,林柚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402寝室有问题,跟她同住过一晚上的范静书才是鬼——至于是被请出来然后跟着回了寝室的笔仙还是几年前失踪的那女生,就有待商榷了。 最惊悚的是,她到目前为止的行动,可能都在对方的计划范围内。 美术部闹鬼可是范静书诱导她去调查的。 林柚纠结着要不要回去。 回吧,看对方在白天也能活动自如,段位八成就比那俩小杂鱼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不回吧,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402寝室,那里肯定还有什么她没发现的。 值得赌一把吗? 想了会儿,她从空瘪的钱包里摸出一个钢镚儿。 “五五开的概率,”林柚嘀咕,“正面回,反面不回。” 她一使力,硬币旋转着飞向空中。 可这劲一下用得不大对,硬币倏地从她指缝里漏过去,落在地上转了两圈,骨碌进了路边的水沟盖板。 林柚:“…………” 她往钱包里摸了摸,没硬币了。 行吧,那还是得自己决定。 回就回,她心想,反正想解谜通关是肯定得走一趟的。 何况……范静书迄今为止的行为,她有点怀疑到底是不是要害她。 缀在人群末尾上楼,同层的女生都回了寝室。林柚一个人站在402的门外,先侧耳隔着门板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没有声音。 她握紧手电筒,虽然手头没有别的武器,但关键时刻用这个砸砸脑袋也是极好的。 万一砸懵了呢。 再回头看一眼,402就在楼梯边上。虽然教导主任好像是从楼梯上滚下去的,但这也是逃跑的下下策,实在不行就往别的寝室那边跑。 四舍五入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林柚又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回应。 她把拿着手电筒的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放上门把,轻轻拧下推开—— 房内空无一人。 望着大开的窗户和在夜风下拂动的窗帘,林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口气。 ……敢情她刚才一直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但事不宜迟,林柚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时将手电筒放在脚边。 她白天找东西的时候只找了自己那边,要是还能有什么线索,那一定是在“范静书”睡的那张床的附近。 她飞快地掀开枕头,看见底下空无一物。又在被褥下面摸索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剩下的就只有床底—— “咔哒”一声,被她留上一条缝的木门合上了。 林柚顿住动作,没有回头。 女孩倚在门边,那张白皙的面皮慢慢脱落了大半。露出来的是暗红的血肉,肌肉带动嘴角,露出个根本算不得笑容的笑。 “老师,”她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你查到什么了?” 第4章 送命题 这可能是道送命题。 林柚默默收回正往床底下伸的手,她原本脑补的情节是有只鬼手会在下面猛地拽住手腕往里拉,但事实可比这还刺激。 人家正主直接回来了。 她在纠结该不该回头。回头吧,感觉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没准是必死fg;不回头吧,那是把后背暴露给敌人,兴许凉得更快。 林柚能听出那仍是范静书的声音,只是嗓音轻飘飘的,像是从什么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窗户大开着,但她背后感觉到的凉意绝不是习习夜风吹的——因为那透着股能直渗入骨的阴冷。 “不用跟我遮遮掩掩了,就像老师想的那样。” 女孩说:“我把线索留在那儿了,为什么不拿起来看看呢?” 这特么就有点尴尬了。 僵持半天,发觉对方暂时没有动手的打算,林柚还是再度伸出手,指尖果然探到两张薄薄的纸。 ……还真在啊。 背后女鬼幽幽的注视简直如芒在背,但她还是屏住呼吸,够出那两张纸后,用手电筒照亮了上面的字。 一大一小,林柚先看的是那张小的。不到手掌大的纸片是从报纸上裁下来的豆腐块,新闻说的是某个化名小余的大学生在摩托车骑行时意外车祸死亡。 正好林柚昨晚瞄了眼手机的时间,这纸片还贴心地连同上面的日期一并裁下,事发是在一个月前。 而剩下的则是一张学生档案,林柚瞥见那上面的照片。证件照里的女孩笑得明媚娇艳,眼熟得不能再眼熟。她在四年前入学,但下面不知是谁填上去的记录显示,她在次年暑假就神秘失踪了。 ……她和这个女孩同住了一个晚上,对方用的可不是档案上的那个名字。 林柚缓缓转过身。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没禁得住在看到女孩真面目时的一阵恶寒。 整张脸只有一只眼睛附近还算完好,其余部位都只剩血肉模糊的肌肉层。亏得另一只眼球还挂在上面,少了眼皮遮盖,看上去十足的可怖。 做了两个深呼吸,林柚稳住心态。 “我叫你什么,”她问,“范静书,还是薛瑶?” 女孩咯咯地笑起来。 “老师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随你喜欢,叫哪个都可以。” 她轻快地回答:“当然啦,前面那个是我取的假名。” “那个人,”薛瑶朝林柚手里的剪报抬抬下巴,“就是杀我的凶手。” 这句话一出来,林柚顿时明了对方在那场“事故”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可不会相信是像报纸写的那样的意外。 想起那两个女生提过的失踪学生,事已至此,她也猜出了真相。 402寝室的女生玩笔仙游戏,机缘巧合下请出的是从前在这学校里枉死的怨鬼。这怨气也影响了她们的神智,以至于在一周内相继退学,只有那没被送走的“笔仙”留了下来。 受到影响的不止是她们,还有一年后被瞒着住进来的实习教师。 林柚原以为那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记忆是智脑传输的漏洞,没想到居然是暗示。 如果不是精神状况出了点问题,正常人断不会在几天里从未向别人提过和自己同住的学生,使得这假象维持了这么久。 “凶手应该姓余?” 这姓也不算很少见,但放在这个私立学校就有点意思了,校长同姓,林柚不觉得这是巧合,“他和校长——” “四年前,我和余秋亮同校,他是校长的侄子。” 薛瑶牵动肌肉,皮都没了,她这更不像在笑了,“哪有人相信他私下纠缠我呢。” 林柚:“……你报警了吗?” 那只裸露的眼珠转过来盯着她。 “老师你忘了?学校不让我们带手机的。” 薛瑶用的仍是和前一天晚上一样轻松愉快的语气,林柚却无端从中听出了寒意,“所以也没有人帮你?” 只得到女孩嘲讽似的轻笑一声。 是啊,林柚想,她问了个蠢问题。要是有人伸出援手,她今天也不至于站在这里了。 “暑假,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也想回家,但又被他拽到了他们宿舍。”薛瑶带血的指甲拉下衣领,露出上面深深浅浅的淤痕,“然后?争执之下就是这样了。” “我因为被召唤出来的关系,只能在这两栋宿舍楼活动,所以让别人帮忙杀了他,可这不够。” 她说:“我要你找到我的尸体。” 林柚心说那余秋亮想必把现场处理得挺干净的,她能上哪去找。 “他也不敢让别人知道他杀了人。肉被冲进了下水道,骨头还在,”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薛瑶望向某个方向,“在那边的树林埋得很深。” 半晌,林柚叹了口气。 她想着一开始在人群外围偷听到的对话。 这鬼啊,在她生病的时候偷了别人的饭盒来打饭,虽然食堂的饭很难吃,但这人情也不能欠着不是? “在什么位置?”她问。 薛瑶似是没想到她这么痛快,一愣过后很快回答。 “从最左边进去,直走十三步,右转七步,上面有块三角形石头。”她又补充了句,“……一号教学楼的楼梯间有铲子。” 回忆起巡视的保安,林柚意识到自己当时也听到一串钥匙叮当作响的声音——楼梯间八成上着锁。 薛瑶:“钥匙在保卫室。” 行动路线都摆在眼前了,那她的选择有三。 一是自己撬锁,但她没有铁丝也不会;二是说服保安,让他们把钥匙借给她;又或者自己翻窗进去把钥匙偷出来。 ……不,也许还有另一种解决办法。 林柚想了想,走到书柜前敲了敲,“在吗?” 薛瑶:“……” 间隙女:“………………” 在个头!! 下一秒,她就看见一张扁平的、带着浓重黑眼圈的脸从缝隙间挤出来,嘶嘶的像是在威胁什么。 林柚:“不好意思,听不懂。” “……?!” 间隙女差点气厥过去。 “青了,”她“嘶嘶”的声音更大了,林柚这才勉强分辨出来,“你都把我手撞青了,还叫老娘干啥子哟!” ……原来会说话啊,还挺接地气的。 林柚瞅着她死命钻出来的左手,灰白灰白得根本看不出哪里青了——她识相地没说出口。 “我把你放出来,你能去保卫室拿钥匙吧?” 她看的不是间隙女,而是薛瑶。毕竟间隙女和那座石膏像,八成是在后者的指示下才那么做的。 果不其然,薛瑶神情也很精彩,她脸上风云变幻许久,也点了点头。有她这一点头,间隙女也只能气哼哼地从书架后出来,很快消失在门外。 林柚也没有在402干等着,她准备往一号楼那里去,间隙女偷完钥匙应该正赶得上在半路送过来。 “他多高?”临出门前,她忽然问道。 薛瑶被问得怔了下,“……快一米九。” 那她知道了。 林柚点点头,直接出了门。 不得不说,某个家伙的行动效率还是很快的。等她刚经过墙角,墙缝间就横插过来一只手。 林柚吓了一跳,定神才看清那鸡爪似的手里提溜着串钥匙。 她一乐,“谢了啊。” 间隙女没好气地把钥匙往她怀里一塞,下一秒就从墙壁间爬得不见踪影了。 林柚自然也不在意,她借着手电筒找到贴着楼梯间标签的钥匙,顺利地打开楼梯间的锁,在里面拿了把趁手的铲子。 学校建在郊区,区域划得挺大,在边角还有一块不小的植林。建校十多年,这些树也有些年头了,平时长得挺好,也没有什么大毛病,自然不常有人打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知道这里埋着尸骨的心理作用,一踏进树林,林柚就觉得有股阴风迎面吹来。 ……大半夜来这挖别人骨头,岂止是有点恐怖。 但有什么办法,她更不可能白天当着一群师生的面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林柚闭了闭眼,照薛瑶说的,一步一步往藏尸的地点走去。 第十三步。 但她也没有就此转向,而是继续又往前迈了三步。 既然薛瑶无法离开宿舍楼,那她说的十有八九是感觉到凶手抛尸时走的步数。余秋亮比她高出一头有余,两人在步距上必然还是有差距的。 按照自己估量的距离走完,林柚低下头时,果然正好在脚下看到一块巴掌大的三角形石头。 ……果然,副本在这里又小小地挖了个坑,就等她真一字不差听薛瑶说的走呢。 虽然成功识破了智脑的阴谋,林柚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她蹲下身,挪开石头,飞快地用铲子挖开下面的土。 薛瑶说余秋亮埋得深,直到林柚自己动手才发觉到这个“深”究竟是什么样的程度。 坑边上已经垒起了不小的土堆,林柚抹一把额上的汗,自己脑补下那杀人犯是怎么自己处理掉尸体又在半夜带着人骨来这儿挖下这么深的坑,顿时凉快了不少。 她又一铲子下去,蓦地听见一声钝响。短暂的怔然过后,明白过来的林柚立马一把抓起手电筒,这就往底下照了过去。 坑坑洼洼的幽深坑底,一截白森森的指骨冒了个尖。 第5章 结案 男生宿舍楼,311号寝室。 睡在下铺的男生觉着自己被什么隐约的声响吵醒,迷迷糊糊地去摸床头的眼镜。他还没摸两下,手指尖刚挨着镜片,蓦地辨出那是尖锐刺耳的警笛声。 “——卧槽!” 他这一声喊马上引起了舍友的纷纷抗议。 “大晚上嚷嚷什么呢。” “爸爸这好不容易睡了又给你叫起来!” 教导主任在楼道见鬼滚了下去,要不是宿管威胁说再不回去就人人记处分,男生们都跃跃欲试地想轮流再从那段楼梯走一遍,人不作死枉少年啊。 赶鸭子似的被撵回宿舍,实践是不能实践了,他们仍然津津有味地讨论了大半宿。 这会儿才刚睡着没多久,他嚎这一嗓子就惊醒了整个宿舍。 “不是啊,”最开始起床那男生手忙脚乱把眼镜戴上,“你们听,警车来了!” 几个舍友仍然兴趣缺缺,“就不能是巡逻抓犯人吗?” “咱学校这地界平时哪有警察巡逻啊?”眼镜男生吐槽,急吼吼扒在窗户前,“快看快看,警车都停校门口了。” 宿舍楼和校门的围墙就隔了一小块空地的距离,从三楼能清楚看见门口停着的那两辆还亮着警灯的蓝白汽车。车门打开,一溜儿身着警服的人从上面下来。 “……卧槽还真是。” “这啥事啊,不至于从楼梯上摔下去就报警吧?” “谁干的?” 大半夜折腾出这出警盛况的始作俑者,此时此刻正站在大门口接受警察的盘问。 “是你发现的尸体?” “对,”林柚心说没想到灵异事件最后还是要靠报警解决,但没法,要让薛瑶的尸骨重见天日,这是最快的办法了,“是我。” “报警电话为什么打到一半断了?” “手机没电了。”林柚说得一脸无辜。 警察:“……” 这个可真不怪她,那点剩下的时间只够她告诉他们学校里埋着尸体再报出学校的地址。她也是到挖出那截指骨后,才意识到手机仅存的可怜电量是让她联络外界的。 只有一次打电话的机会,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她当然选择报警了。 “那我换个问题,”漂亮姑娘总是能让人格外宽容些的,年轻警察软了点语气,“你怎么会想到半夜拿着铲子去树林的?” 林柚:“……” 林柚:“……托梦?” 警察小哥这下也一脸无语地瞪着她。 林柚无奈地耸耸肩。 她有什么办法,真相说出来更离奇好吗。 总不能说她和当事人的鬼魂同住一间,在对方明示暗示下帮忙找到了人家的骨头。 哦,连拿来铲子的楼梯间钥匙都是人家小弟偷的。 “你、还有你,跟我去树林那边。”旁边年长些的警察听不下去了,吩咐道,又转向林柚,“不好意思,一会儿麻烦跟我们去做下笔录。” 虽然语气很客气,这几个刑警的眼神就差光明正大把她当嫌疑人看了,但林柚也没带怕的。几年前林老师都不在这个城市呢,背景翻来覆去也查不出个花来。 宿舍那边有隐隐的骚乱声,像是警察的到来也惊动了学生。树林那边很快贴上了一圈圈黄色封条,不明所以的学生们聚集在一起议论着。还有人虽没下楼,也好奇地从窗口探头往外看。消息一路传上去,没两分钟,校长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俩小领导。 “那、那啥,警察同志,”余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挺着个大腹便便的啤酒肚,这会儿跑得气喘吁吁,一边抹着冷汗也一边一头雾水地问,“我们学校出什么事了?” 余下的几个警察对视一眼,又瞧瞧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学生。办案这么多年,他们当然知道得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更别提还是一群半大的年轻人。 “找个地方说吧。” 校长给领到了会议室。 “简单来说,有人报警说你们这儿埋了尸体,”一名女警解释道,“我们已经去调查了。” “这怎么可能——?” 余校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警察同志,”他好声好气地说,“就一教书育人的地儿,怎么可能埋、埋什么尸体!” “教书育人?” 林柚到底没忍住,“您也真配这么说。” 是个人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余立平这才发觉人堆里还混了个脸熟的,他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好几眼,认出是新来不久的实习老师,“你——” “是我打的110,”她爽快地承认道,“有什么问题?” “学校有哪对不起你,”校长气得手抖,连那啤酒肚都跟着颤悠,“你这么污蔑学校?!” 合着这还用得着她污蔑了。 “不敢当,那得问问您的好侄子。” 林柚挑眉。 “纠缠女生不放最后还把人家杀了碎尸——您不会忘了前几年失踪的那个姑娘吧?” 余校长被这话一噎,明显也想起什么。他面色青白交加,似乎还在惊异这小年轻是怎么知道自家侄子曾经纠缠那女生的传闻的。 “秋亮前不久刚出事,你不要仗着死人没法分辩就空口往他头上泼脏水!” 他又气又急,脸几乎要憋成猪肝色,“当年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要真不愿意还没法拒绝了?就是她先犯贱勾引秋亮——”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余立平接下来的话,连带着整个会议室都一片寂静。 余校长左脸火辣辣的,他瞪着林柚,“你他妈——” “响吗?”林柚冷冷地问。 “如果您觉得不对称,我可以帮忙再给右边补一下。”她道,“听听自己说的是不是一个校长该说的话。” 她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就被敲了两下。紧接着,有人推开门。 “我们在树林里找到了受害人的遗体,”是先前见过的那个年长刑警,他严厉的目光环视过会议室内,“埋在一起的还有疑似用来碎尸的刀具,带回局里检验应该能查出指纹。” 这句话抽走了还怀着一丁点侥幸心理的余校长最后一丝力气,他缓缓瘫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林柚坦然地接受了那名刑警的打量,但她忽然反应过来。 “我刚才算不算当着你们面斗殴?”她态度良好地迅速认错,“有什么责任我愿意负的。” 警察们面面相觑,说实话,要不是碍于身份不能打人,他们都有点想动手了。 其中唯一一名女警眨眨眼。 “刚才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 一桩失踪悬案的真相浮出水面,后续工作也不少。虽然打人的事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柚还是被带到了当地的警察局。 对她为什么知道当初的事,林柚翻来覆去一口咬死了是托梦。 凶器上分析得到的指纹,和余秋亮身份登记的指纹相吻合,作案时间和动机也对得上。 她自然洗脱了嫌疑,至于托梦一说,学校里原来就有闹鬼的说法。林柚住的402又是诡异中的诡异,再怎么将信将疑,搞不好事情有时候还真这么玄乎。 做完笔录,她就可以离开警局,那里只还留着余校长和几个老师被追问当年的细节。 刚走出门口,林柚就见着一对夫妇紧赶慢赶地跑着赶来。 看那风尘仆仆的打扮,他们明显是连夜从乡下过来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她猜到两人身份,“你们是薛瑶的父母?” 夫妻俩听了齐齐一震。 “你,你是什么人,”薛母颤声问,“知道我们家瑶瑶在哪吗?” 林柚了然,警方在电话里没有告知他们全部真相。 其实,这几年都过去了,心里怎么会没点预感。但不到最后一步,必然会抱着一丝仅存的希望。 她看向两人背后那个正静静伫立着的影子。 “我是她老师。”林柚道,“进去吧,警察会告诉你们的。” 薛父薛母连声道了谢,林柚在他们身后叹了口气。她看着还在安静地望向父母离开的方向的薛瑶——大约是因为遗骨被带到了警局,她的活动范围不仅限于那两栋宿舍楼了。 不复半夜里那血肉模糊的模样,她这会儿倒和那证件照上如出一辙。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的心有戚戚,林柚总觉得再见到这张面孔都有点久违了。 “别这么看我啊,”薛瑶佯装恼怒道,“我当然能控制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但这个倒是没法控制。 薛瑶抬起头,鲜红液体像眼泪似的从眼角滑落。 “老师,”她轻声说,“谢谢你。” 随着话音落去,那猩红的色泽转浅,直至变为了真正清澈的泪水。洗去了怨气,静静站在那里的灵魂微微一笑。 “叮”的一声轻响,直到智脑那无机质的合成音回荡在耳边,林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她脑海里响起的声音。 【恭喜您,新人测试副本《学园怪谈》全剧情攻略完毕。】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现被判定为——s。】 【请稍作等待,正在分析人物行为……】 【——已匹配到适应职业。】 第6章 旅馆626 视野蓦然黑下去后,等到再次亮起,能看到的是一片暗蓝的空间。 几道浅蓝的光丝环绕在四周游动,它们是这五平方米左右的“房间”唯一的光源。亮度变换很柔和,不至于让玩家视觉受到刺激。 林柚对这样的景象可不陌生。她在刚进入《盒》时就在这个主界面挂了一会儿机,这里戳戳那里戳戳,恨不能把所有能互动的地方都体验个遍。 所以也知道这时候该关注的重点是什么。 她把视线投向悬浮在眼前的半透明光屏,那上面正一行行地浮现出个人设定。 【玩家姓名:林柚】 没毛病,现如今都是实名制游戏,《盒》也不例外,玩家均是使用自己的真实姓名作为id进入游戏。当然,id不会自动显示在头顶,全靠口头告知——这也就意味着你可以告诉别人假名。 林柚聚精会神地盯着缓缓显形的下一行字。 【职业:召唤师】 林柚:“……” ……啊? 啥啊??? 她傻眼地看着字继续往外跳,觉得自己怕是有点回不过味来。 诚然,都是恐怖游戏了,给玩家再搞点超自然的设定也没什么。虽说公布的大众职业仍以现代社会那些为主,但林柚记得她没收到头盔只能眼巴巴泡论坛解馋的时候,也见过什么灵媒师啊炼丹师啊狂信徒啊,还有个吐槽自己被迫出家的。 ……她当时可没想到也会落到她身上。 这应该属于隐藏职业了? 林柚有点心虚地试图回忆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夹间隙女的手?关石膏像小黑屋?撺掇间隙女代替自己去跑腿? 或者全都有。 “和某些生物以特定方式建立联系,”她望着职业说明念出声,“在一定的限制下借用其力量……” 话音未落,林柚忽觉自己手上一沉。 她默默低头看向那本印着繁复花纹的厚重书册。 翻开书册的瞬间,林柚倒吸了一口凉气。 比起正经的书本,这更像是一本图鉴。但目前,不是灰色的卡槽只有十个,其中已经自动填上了三张卡。 【名称:间隙女】 【卡牌编号:001】 【级别:r】 【备注:生活在家具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中的女鬼,虽然只能用爪子挠人,但视觉和听觉十分灵敏,偷听过不少八卦。很介意自己因为常年挤在缝里,脸变得很扁,被指出来会恼羞成怒到炸毛。】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林柚不动声色往下看。 【名称:画室里的石膏像】 【卡牌编号:004】 【级别:r】 【备注:还在担心画室没人时会失窃吗?还在担心监考的时候有学生在看不见的角度作弊吗?只要有了这座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视的石膏像,包你解决一切烦恼!ps.因为不能说话只能眼神交流,转得太快还可能会扭到脖子,请注意帮它按摩。】 原来你会扭伤的吗?!不是,你都是石膏了为什么会扭伤啊?! 【名称:笔仙】 【卡牌编号:005】 【级别:r】 【备注:据说请出笔仙可以得知一切自己想知道的事,还能预测未来。很抱歉,这是个误会,人家生前就是个普通高中生,战斗力可观但算命是很容易出错哒!】 林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见过的鬼怪被卡牌的说明揭短揭了个遍。 偏偏卡面上用油彩勾勒出的还是他们最恐怖时的样子,特点还原到林柚觉得画师可以多加几个鸡腿。两者结合在一起就让人有种想笑又毛毛得笑不出来的感觉。 召唤师啊…… 林柚托着脸颊,把这本图鉴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果然,全书除了那十个卡框以外都是灰色的锁定状态,看样子得等以后职业升级才行。 《盒》的玩家等级和职业挂钩,也即是说,要想升级就得在自己的职业上有所精进。可她望着那一栏长长的经验条,自认毫无头绪。 林柚再一挥手,那本图鉴就消失在空中。 要说这游戏有哪里不好,就坑爹在没有具体的技能说明,得玩家自己去慢慢摸索。 召唤师这个名字是顾名思义,有图鉴在手,林柚猜测可能就是用已有的卡牌召唤出特定鬼怪。但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达成了哪些条件才建立了“联系”,后面的“一定限制”也很可疑。 ……不如去论坛看看有没有前人的经验总结。 林柚向来是想到就做,她瞄一眼左下角的时间,也快到中午了,正好切出去吃个饭。 切断游戏连接,林柚摘下游戏头盔后长舒一口气。 头盔是透气材质,但耐不住戴久了还是有点僵硬,适应过卧室的光线后,她起身往外面走去。 正值大三暑假,她既不需要重修也不需要实习,白天自然是闲得要命。 林柚刚到厨房准备问问用不用她打下手,见到里面没人不由一愣。 再想想方才一路过来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毕竟刚从恐怖游戏出来,正不由自主地脑补着某些细思恐极的情节,林柚就看到了桌上留的纸条。 【就知道打游戏,叫你也不听,我跟你爸去过二人世界吃大餐了。虽然我记仇,但是勉为其难给你留个午饭。】 还没来得及感动,再往旁边一看,不锈钢盆里装着块方便面饼,调料倒是撒好了,还加了个水煮蛋。 林柚:“…………” 亲妈。 拆都拆了,她认命地去烧水。简单解决过午饭,林柚坐回电脑前,开始浏览论坛。 这游戏论坛包罗万象,《盒》虽然是新开的分区,流量早节节攀升到热度第一。囫囵吞枣把前几页看了一遍,林柚觉得对她帮助不大。 论坛里讨论得多的还是大众职业。现在最受追捧的是医疗相关职业,几天下来早有肝帝升了两三级,发现医生又能驱负面状态又能加血,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良伴。 也难怪,什么游戏能少得了奶妈? 相较之下,最大众的学生职业反而没什么存在感。 她找来找去,还用“召唤”当关键词搜了一圈,果然没能找到第二个和自己同职的。 林柚意识到这下只能自己上手再实际体验体验了。她叹口气,再度戴上头盔,进入那个幽蓝的空间。 空间墙壁隐约映出了点她的倒影。 《盒》采用的人物形象就是玩家现实的投影,只是允许玩家做出百分之五左右的改动,林柚倒是懒得改, 人工合成音欢迎她回来时,林柚将目光投向光屏伤得游戏菜单。“新人测试模式”已经变为了灰色不可选状态,剩下的那两栏分别是“合作模式”和“单人闯关模式”。 ……既然是“合作”而非“组队”,意思是以后还会出“竞争模式”? 这么想着,林柚伸手点了一下。 【您已选择合作模式。】 柔和的合成音再度响起。 【合作模式为随机匹配的二到二十四人副本,玩家要与队友合作完成任务。评价和奖励结算以在队伍中的贡献度为准,除非注明的特殊道具,不可带出副本。同意则继续。】 林柚点选“同意”。 【正在匹配……匹配成功。】 ……这秒排啊。 【您即将进入d级副本《旅馆626》——倒计时,十,九,八,七……】 等到最后一声“一”,又是熟悉的眼前一黑,林柚只觉得身体猛然一晃。再一睁眼,她发现自己脑袋直直撞在了前排的靠背上。 “我天,什么情况?” “上来就撞头还能不能好了?!” “司机?司机?” 抱怨声此起彼伏,林柚回过神,从他们的话里发觉坐这辆车的应该都是同队玩家。 这是辆不大的商务车,打眼一扫,全车包括她在内坐了五男三女共计八个人。 大家都是两两坐在一起的。除了驾驶座的司机,还有一个姑娘单独坐在最前排。 看她手里的小旗子,林柚心说他们这回的角色设定应该是跟小团出来旅游的游客。 “不知道啊,”被安排上驾驶座的玩家也很委屈,“一进副本就在这了,我还想说咋回事呢。” “这是个什么?” “导游”挥了挥手里的小旗子,反应过来,“我当导游?” “呃,”坐在林柚旁边的男生想了想,“会不会是一群游客跑到深山野岭旅游然后汽车抛锚这样的设定?” 众人:“……” 被迫充当司机的玩家一声“卧槽”,赶忙翻身开门下车去看情况。看他的样子,可能还真对修车有点心得。 林柚也是这时候才看向旁边的人。那男生看着年纪不大,可能比她小了两三岁,个子倒是挺高。长相清俊阳光,在学校里应该是打个篮球会有小女生在外场尖叫的类型。 “你好,”注意到她的视线,男生友好地笑笑,“我叫耿清河。” 虽然不知道是真名假名,她还是点点头,“林柚。” 外面下着大雨,出去查看的玩家很快又顶着湿透的衣服上来了,看他脸色就知道不太妙。 “车坏了,修不好。” 他说:“只能在附近找个地方过夜了。” ——是啊,过夜。 林柚看着窗外,天已经彻底地黑下来,看车上显示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有个女生揪着旁边人的衣服,看俩人举止像是组队来的情侣,她怯生生地问:“就不能在车里吗?” 这时,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也站起身。 “不能在车里,”他道,“你看所有人都带了个寒冷的状态,又是下雨又是在山里,真在这过夜可是会冻死的。” 林柚也是直到他说才留意到状态栏上多出的debuff,她摸了摸胳膊,还真有点冷。 “那边有家家庭旅馆,给我们的选择只有去那儿了。” 哪怕这个副本叫《旅馆626》。 第7章 从心 一行人在熄火的商务车上用手机照明找了半天,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出一把伞。 “这什么事儿啊,”那个挽着男朋友的女生讪讪道,“还真要淋雨过去?” 她当然不乐意——除了痛觉有所减免,《盒》的五感做得近乎完美,冷就是真的透心凉。 “走了走了。” 用不着别人开口,她男朋友就连忙说:“反正离着也不远,大不了我帮你挡着点。” 其他人心道这真是莫名其妙地被秀一脸,林柚倒没在意。她调整一下合作模式里默认发放给每个玩家的、共计十格的腰包,径直跟着下了车。 话说再多都是虚的,雨下得实在是大,一群人在黑漆漆的山路上自个儿都顾不上自个儿。好歹挨过了这二十多米的距离,他们勉勉强强挤在旅馆的屋檐下。 这座家庭旅馆不大,合计四层,内里亮着明亮温暖的灯光。如果不是因为明知它闹鬼,对一行淋成落汤鸡的玩家可太有诱惑力了。 “虽然是叫《旅馆626》……” 有人边牙齿打颤边说:“可我看这没有六层啊,难道是有那种看不见的房间在楼顶?” 众人闻言一阵恶寒。 “恐怕跟六层没有关系。”环顾一圈,见真没人知道,林柚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副本名字应该是来自《恐怖旅馆626》。” 她这话一出,霎时吸引了其余七人的注意力。 “哦?”先前那拿主意的三十岁左右男子感兴趣地问,“什么意思?” “是一个很经典的网页恐怖游戏,‘626’不是指房间号,是‘6 to 6’的谐音。”她解释,“玩家只能在傍晚的六点到早上六点这段时间登录,扮演一个半夜在闹鬼的旅馆惊醒想逃出去的客人。” “但这游戏关闭挺久了。” 林柚耸耸肩,“我也没玩过。” “所以可能是活到清晨六点就通关吗……”男子若有所思道。 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分。 “啊对,还没自我介绍。”他道,“梁勇,也通关五六次副本了,职业是拳击手。” 这算是战斗力吗? 林柚感兴趣地听着其他人介绍自己的职业。等轮到先前在车上坐在她旁边的那男生,他笑道:“我叫耿清河,第三个副本,是个学生,大家多多互相帮助啊。” 林柚忽然发觉一件事——好像除了她,所有人都有好几次通关的经验了。 偏偏众人的视线都在这时转向她,只剩她一个还没有说明了。 “……我也学生,”林柚静默数秒,道,“第一次玩合作模式,请多关照。” 也不是她想撒谎,她自己都没摸清楚自己的职业。再加上召唤师这职业听着有点出格,还是先跟着选一个最大众的好了。 听到是同职,耿清河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第一次?” 梁勇吃惊道:“第一次就排到d级本可不简单啊。你在测试的时候做了什么?隐藏分这么高,你怎么会还是学生?” 副本依难度等级从低到高分为f到s,一开始的新人测试就是最简单的f级副本。 而现在论坛上的普遍分析是,学生是分给那些还没充分展现自己特性的玩家的职业。 妈耶,要穿帮。 “也没什么啦,”林柚打了个哈哈,谦虚道,“就随便混过去了,可能因为我是拜托npc帮忙的,通关得比较快?” 这话是不假,唯一出入在她强迫——啊不,拜托——的所谓npc可是间隙女。 其他人看上去倒是信了。 林柚简单扎了个高马尾,额前一抹刘海。一双桃花眼带了点水雾似的清亮,笑起来就像月牙似的下弯,瞧着着实无害。 “第一次也没事,”看着这么个姑娘,梁勇爽快地说,“有什么跟你勇哥说,我护着你。” 林柚:“……哦、哦。” 梁勇只当她是害羞,正巧又是一阵山风,吹得湿透的众人真有体力要往下掉的架势,赶忙道:“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就进去了。” 没人反对,提议一致通过,梁勇就带头推开了旅馆大门。 “有人吗?”他问,“我们想住店——” 声音在看到空无一人的室内时戛然而止。 旅馆上下灯火通明,大厅却见不到半点人影。 “果然是恐怖旅馆,”那导游姑娘自称齐兰兰,这会儿觉得背后毛毛的,“连个人都没有。” “不会是要我们自己找房间待着?” 另一人念叨:“谁敢待啊。” “总之,”梁勇定定神,“去前台那儿看看,应该有点什么线索。” 有几个人疑神疑鬼地留在原地,林柚跟着一起走近。别人翻找柜台之际,她瞄见桌上摆着本簿子。 她随手翻了两页,发现这是手写的入住登记。这个副本的背景应该是欧美那边,一排五花八门的人名签得龙飞凤舞。 “找到房卡了!” 另一头,齐兰兰叫出声:“正好八张!” 站在原地的那几人也围上来,一同看着她手里的房卡。 “挺奇怪啊,”之前的司机——陈均摸着下巴说,“虽然是八张,但分别分在四层了。” 比如说有两张是相邻的103和104,之后的两张又是201和202。 梁勇想了想。 “总得查探下这里情况,不如就按这个来分成四组。”他提议,“我把号码盖住,抽到同一层的人是一组。” “我不。” 那揽着男友胳膊的姑娘别扭道:“我要和我老公一组。” “行吧行吧,那这两个给你们。”梁勇摆摆手,“剩下的人抽?” 林柚翻过自己的卡面,看到上面的数字。 “我这张是103,”她说,“谁是104?” “我。” 有人应声,随即愣住,“诶,真巧。” “巧了巧了,”林柚一乐,“又是你啊。” 是挺巧的,继在车上同座之后,抽到和她一组的还是耿清河。 他们这组被分配去一楼左边,梁勇和陈均那组则去了右边。其余人去二楼。 “有什么事就喊,”临走前,梁勇又嘱咐道,“我们随时过来帮忙。” ——彻底被当成没多少经验的新手了。 对方也是好心,林柚哈哈干笑着应了声,转头跟耿清河走向了另一边。 “你也是学生?”路上,她主动打听道,“怎么分到这职业的?” 十八九岁的阳光大男孩脸上划过一丝丝的不自然。 “那什么。” 他看看周围,确定其他人走远后小声道。 “你说咱俩也算有缘了,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啊。”见林柚点点头,耿清河才继续说,“我当初的副本是去一栋荒郊野岭的废屋找失踪朋友的线索,结果刚进门就看到门自己要关——” 林柚:“然后?” 耿清河:“……然后我直接从门口窜出去了,再想开门发现再也打不开了,系统提示我说任务失败。” 林柚:“………………” 求生欲强过头的后果。 “别这么看我啊,”他讪讪道,“我那是从心。” ……那不就是突出一个怂么。 “我胆子很大的!”耿清河申明。 “行,”林柚也不多废话,指指身后刚经过的那扇门,“现在给你一个证明自己胆量的机会,来吗?” 耿清河:“……啊?” “你看这扇门。” 她道:“是不是和别的门不太一样?” 顺着她指的方向,耿清河才注意到那门的确和其他的有微妙差别——没有电子锁,门牌上也没有门牌号。 “看规格,这里是座家庭旅馆。”林柚说,“这间离大厅近,又挨着楼梯——既方便去接待半夜投宿的客人,也方便上下楼查房,我怀疑有可能是老板住的。” 耿清河听懂了她的意思,“要进去看吗?” “当然。” 如果是旅馆所有者的房间,自然比普通客房有更多的线索。 林柚一拧门把,房门应声而开。 居然没上锁。 房间里也亮着灯,窗户却是关得死死的。迎面一股闷久了的气味,林柚皱着眉用手扇了扇。 装潢果然不像一般客房,横在房间中央的双人床上整洁地铺着柔软被褥。床边还立着个梳妆台,上面有不少瓶瓶罐罐,而另一边的衣架上挂了件男式西装,看来原本住在这儿的应该是老板夫妇俩。 林柚走到床前,伸手就掀开了羽绒被—— 什么都没有。 她回过头,虚掩上门的耿清河正一脸敬畏地看着她。 果然人不可貌相,他自认是没有上来直接翻床这种最可能藏不干净东西的地方的勇气。 “行了行了,”林柚说,“你去书架那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松了手,下个开始翻枕头。按理说枕头下最可能藏着钥匙之类的玩意,但她把两个枕头拿开还轮流摸了一遍,确认里面只有棉花。 林柚把东西放回去,准备去看看梳妆台。 她没走得动。 林柚僵在那里,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触感爬上脚腕。 她慢慢低下头,是几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 ——床底下有东西。 几乎是这念头刚浮现在脑海里,她就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猛地摔倒,重重磕在地上的后脑勺和肩膀都是阵阵钝痛,等林柚回过神,她已经将近有半个身子被拉进了床底。 “怎么回事???” 听见这边动静的耿清河马上冲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外拽。 林柚没顾上解释,那东西的力气实在有点大,她跟耿清河加在一起才刚够与之抗衡。她咬咬牙,另一脚直接踹在了那只手上。 那手像是吃痛,蓦地松开了。 这下,耿清河才顺利地把她拉起来,“……发生什么了?” “床底下有只手在拉我。” 刚经过一番搏斗,林柚的气息还有点不稳。脑后和后背还在作痛,她稳住呼吸。 “来,搭把手,帮我把床板搬开。” 她可是十分记仇的。 第8章 迷弟 耿清河对那强大的拽力仍记忆犹新,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又吞咽了一下,“……真要搬啊?” “不然呢,”林柚已经开始挽袖子了,“总在床底下待着多闷啊,请出来大家一起晒晒太阳。” 闻言,耿清河往窗外一瞧。 黑的。 晒个鬼啊啊啊这个时间点晒东半球的太阳吗!! “你说万一搬起来看到个腐烂的尸体呢,”他一把按住床垫,苦口婆心地劝说,“要是这床就是封印,一搬开就有具毛僵‘哇——’的一声扑出来呢? 林柚:“……” 小兄弟想象力挺丰富啊。 还知道毛僵呢。 “你之前是不是就这么想,然后连门都没敢进?”她问。 耿清河:“……谁说的,我那是战略性撤退!” 光看这游移的眼神就是被说中了。 “想太多,”林柚慢条斯理地把衬衫的另一条袖口卷上去,“我看到那指头了,好好的没烂。也没见过用自己睡的床当封印的,再说了——” 真厉害的鬼哪有被踹了一脚就罢休的。 “来来来,快跟我一起搬。” 林柚有种强烈的直觉,床下除了刚才拽她的鬼手以外,兴许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要想在卧室藏点小秘密,除了枕头书柜床头柜,最安全还隐蔽的不就是床底了吗? 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的耿清河蹭到床边,磨磨蹭蹭地也摸上一角。 双人床是实木的,分量也着实不轻。林柚和耿清河一人搬一边,用上大半力气总算把整张床挪开点距离。然而就在吊灯光亮扫进黑漆漆的床底的一刹那,一道白色的残影蓦地蹿了出来! 耿清河悚然一惊,条件反射地慌忙放手。 他才张口想说什么,只见旁边那人的反应比他还快。 和他同时松手的林柚一步赶上去,径直抄起桌腿附近的垃圾桶——稳、准、狠,直接把那残影扣了个正着! 垃圾桶里的不明物:…… 耿清河:“……” 他望向对方时的敬畏更深了。 毛骨悚然归毛骨悚然,耿清河该长的眼色是有的。见那东西进了垃圾桶还挣扎得厉害,他硬着头皮走近一步。 这会儿才能透过半透明的垃圾桶壁看得清里面是什么。 一只苍白的手掌正上下来回蹦跶,它死命地往桶壁上撞,力道之大带得两个人合力压住的垃圾桶都有点不稳。 耿清河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然而都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他这时也不敢撒手。 过了足有四五分钟,桶内突然安静下来。 “……” 林柚和耿清河对视一眼,道,“你让开。” 后者闻言这才立马乖乖松手站到一边。虽然总觉得身份有点错位,但耐不住对方疑似真大佬,他自认只有打call喊6的份儿。 林柚缓缓掀开垃圾桶,指尖探进去,摸到一张卡片。 她不由一愣。 这就……图鉴喜加一? 当初的职业说明是“和某些生物以特定方式建立联系”,她思来想去那三张卡可能是帮忙解决了薛瑶的积怨得到的,但看来这样让对方服软妥协也是可行的了? 服不服? 不服打服。 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林柚正要翻过卡面,忽然想起在场的还有一个人。 她回过头,耿清河立即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移开视线,“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不问你不是一开始说自己是学生吗——别把我变成卡。” 满满的求生欲就差溢出来了。 林柚:“…………” 这人想什么呢。 “偷换一下概念,我现实里还是学生。”她悠悠道,“真正的职业是召唤师。” 耿清河头脑不坏,又浸淫过不少游戏,听见这话秒懂,“是说如果像刚才那样就可以再召唤出来对吧?” 应该差不多? 也同样一知半解的林柚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落在耿清河眼里就成了高深莫测,他立时肃然起敬—— “这是秘密,”在他眼中,对方竖起食指做噤声状的动作都自带光芒,“暂时别告诉他们。” 耿清河:“好好好!” 恍然不觉自己无意间收获了个迷弟的林柚把手轻轻往上一送,卡牌在空中消隐无踪——她已经找到了点召唤师这职业的手感。 但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她目光落在方才鬼手蹿出来的地方,可能因为动作太急,原本藏在床底的东西都被它带得露出了一角。 那是一本看上去厚厚的笔记本。 林柚翻开页,耿清河也凑了过来。 他识趣地问:“这是剪报吗?” “嗯。”林柚又往后翻了几页,看着厚是因为每页都贴着剪下来的报纸,“都是失踪案。” 为什么旅馆老板的床下会有一本失踪案的剪报簿? 她在看到下一张剪报的名字时,动作不由一顿。 “这名字我见过,”林柚道,“在旅馆的入住登记上。” 她想到什么,又飞快地往后翻过两页。 “还有这个——路易·j·艾特肯。他们俩的失踪时间只比入住时间晚一天。” 耿清河:“是在住进这家旅馆以后失踪的,也就是说……” 他头皮发麻地看着林柚手里那本剪报。 “有些杀人狂喜欢收集受害者的东西作为勋章,”林柚合上笔记本,“看来这位老板爱把事后的报纸报道全都剪下来当纪念。” “也就是说。” 她接上耿清河的话。 “就算这家旅馆还在正常营业,也没有一个客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窗户禁闭,房间门是掩着的,一丝凉意却无端窜上耿清河的后背。 “我我我我们还是快出去吧!”就像是真的感觉到有无数被谋杀的亡魂在盯着他,耿清河被针扎似的蹦起来。 打死他也不想在这杀人狂的屋里多待了!! “别急啊。”林柚不慌不忙,“没准还有什么线索呢。” 耿清河内心崩溃,难道还要调查老板是怎么杀那些住客的吗?! “我靠!”远远传来一声怒骂拯救了他,可下一句的内容又让人如坠冰窟,“谁把大门锁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大喊大叫的是陈均,他和梁勇调查完一楼右侧,没发现什么线索就先回到了大厅。结果想试着碰碰大门,却发现再也拧不动了。 “我们就没下来过,”其余三组都是被那喊声吸引回来的,齐兰兰挺不高兴被怀疑,“是你们那组最先到大厅的吧?” 林柚没兴致参与这争执,她也过去拧了一下门把手。 门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这可不像是有人锁的。 “搞不好是鬼干的。”她随口道。 众人:“……” 这一句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 虽然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这旅馆闹鬼,可你明说在分头行动时有鬼过来也是很吓人的啊! 比起这样还不如怀疑是有人恶作剧把门锁了! “……好了好了,大门的事暂时不管。”梁勇出来主持局面,“我们这组没找到线索,其他人发现什么了吗?” “我说这话是有原因的。” 林柚给了耿清河一个眼神,他把那本剪报簿往桌上一放,“你们可以把这上的失踪新闻和柜台的入住登记对照一下。” “简单来说,”耿清河说,“……旅馆老板夫妻俩是杀人狂,他们把这儿当犯罪场所……然后可能是被害者的怨念聚集起来让旅馆闹了鬼。” 众人:“………………” 陈均沉着脸去柜台那里拿入住登记册。 “那、那我也说了。”听完那话,齐兰兰也坐不安稳了,她面色惨白地开口,“我们在二楼楼梯间发现了这个。”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段绳子,绳子长短还算趁手,只是前面有一小段古怪地发黑。 “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感觉有点奇怪就带过来了。” 林柚默默地看着她。 有时候,无知是一种幸福。 “知道吗?”然而她只能选择残忍地戳破,林柚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人被勒住的时候,是会下意识挣扎去抓绳子的。” 齐兰兰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指甲抓伤也感觉不到多疼,所以如果人被勒死,脖子上会留下血痕。” 听懂了她的暗示,齐兰兰尖叫一声,直接把绳子往地上一扔。 这特么哪止是绳子,这是凶器啊! 那上面根本就是死者被旅店老板勒死前挣扎挠出的血,时间久了凝成乌黑的血迹。 自己一无所知地拿着凶器拿了这么久,齐兰兰快吓哭了。原本挽着男朋友胳膊的女生犹豫了下,坐过去悄声安慰她。 陈均这时也拿来了登记册,大家翻开剪贴簿,一一对照名字。 ……还真是一个不漏。 这下旅馆老板夫妇的杀人狂身份是真坐实了,林柚的猜测也很有可能是真的,被困在密室里的众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在大厅里捱一夜吧。” 梁勇道:“撑到早上六点应该就不闹鬼了,但问题还在我们怎么联系外界把我们接出去。” 尽管人人都带着手机,在车上就试过了,这山区里没信号啊。 “旅馆里估计有能联络的设备,”他说,“还是按之前的分组,分别去那两个房间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用上的。” * 下一步的行动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楼就剩下两个人,耿清河心虚得不行,但想想同组一起行动的那位居然又挺有安全感,连带着在自己分到的房间翻箱倒柜都多了点底气。 但在听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他还是差点失手把水壶给摔了。 “谁、谁啊?” “我。”门外响起林柚的声音,她直接开了门,“你关门干嘛?” 耿清河嘀咕:“隔壁就是老板他们屋啊,我哪敢不关。” 行吧。 林柚进来,也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那是什么,”耿清河看见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拖把?” “啊?哦,忘放回去了。” 林柚随手把海绵拖把往墙边一靠,“齐兰兰想洗手,我就让她用了我那个房间,结果水池漏水,从楼梯间找了个拖把应付一下,结果吸水性还特别好。” “我那边翻完了,没见到线索,你呢?” “还在找。” 耿清河不由有些唾弃自己的效率,“还差俩柜子。” 他正想伸手去拉柜门,突然停住了。 “……是不是有什么声音?”他不确定道,“还是我听错了……” 自打门锁住后,他们又试了试窗户能不能翻出去。可别说是开窗了,连窗玻璃都砸不破,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材质——或者怨念加成。 但窗外的暴雨声音还是能透进来的,所以这水声…… “不是你听错了。” 林柚冷静道:“我也听到了,从走廊传来的。” 话音未落,耿清河一跃而起,拔腿就往门边冲。 他飞速反锁了房门,贴着门板听了一会儿,越发确认自己没听错,胆战心惊地扭头用气音问:“他们不是被勒死的吗?” “未必人人都是。”林柚想了想,“进来前看到了吗,旅馆旁边就是一片湖。” 如果有被溺死或是被抛尸在湖里的家伙选择在这个雨夜回来—— 耿清河不敢细想了,走廊上传来的水声依然清晰可闻。 那听着像有谁在至少齐腰深的水里淌步,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然后,在他们这扇门前停下了。 耿清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屏住呼吸,可门外的家伙根本没有再走的意思。耿清河眼睁睁地看着门把手被拧了一下。 一下,两下,门把拧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家伙似乎也愈加不耐烦。耿清河一眨不眨地盯住疯狂转动的门把,生怕它一个想不开就直接报废。 突然间,转动停下了。 这是……放弃了? 耿清河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就看门缝间渗出的水渍看呆了眼。 这哪是放弃了,这是打算直接突破了啊?!! 水越渗越多,还夹杂了几根女人的长发。直到汇成一汪浑浊的小水潭,水鬼正要向上冒出个脑袋之际—— 横插进来的拖把打断了这一切。 水鬼:…… 耿清河:“……?” 海绵吸饱了水,浑浊的水迹被尽数抹去。林柚利落地一把推开浴室门,对着浴缸拉起了挤压器的拉杆。 “哗啦”一声,海绵里的水直接流进了浴缸的排水孔。 一滴不漏。 第9章 反杀 耿清河差点就给她跪了。 “这、这这这这——”他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拖地啊,”林柚不以为意,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又有浑水自门缝间淌出来,她一推拖把又抹了个干净,“有问题?” 她一抬手,用力拉下挤压海绵的拉杆,那浑浊液体就再度全进了排水管道。 耿清河心说问题超大啊外面那位都要心态爆炸了啊?! 短暂的寂静后,水鬼拧门把手的幅度愈加疯狂,虽然力道看着小了些——可能是因为有一部分水被海绵吸走的关系——但想想都能想象出那非要弄死人的劲儿。 可她进不来。 死活就是进不来,想强行突破还被海绵制裁。 门板被哐哐捶得一阵比一阵响,捶了有两三分钟。耿清河听得胆战心惊,直到这砸门声越来越弱,最后竟消失了。 这…… 他等了会儿,再没传来动静。 走了? “应该走了,”林柚转的也是同样念头,她这就准备往客房房门的猫眼上趴,“我看看外面情况。” “诶等等,等等咱停一下。” 耿清河一把拉住她,“你就不怕一凑上去对面也有只眼睛在从外往里看吗?” 林柚:“我做过心理准备了。” 耿清河:“……” 大佬果然是大佬!! “进都进不来,有什么好怕的。”她靠在门上,一边侧耳听外边动静,一边闭上一只眼睛从猫眼里窥视出去—— 屋外空无一人。 走廊上仍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灯火通明,光线也依旧稍显昏黄。 见她一手握上门把,耿清河担心道:“这会儿出去会不会来个开门杀?” 以那拖在水中似的沉重步伐,不太可能干出伏在天花板这种事,可猫眼里也没法看见门口左右两边的情形,万一就守在那儿等着开门…… 林柚轻飘飘看他一眼,“那不是更好吗?” “……” 失算了!忘记这位的职业了! 在耿清河敬佩的眼神中,林柚扭下门把手。 之前的所作所为应该已经让水鬼的力量被削弱了些,可为了以防万一,林柚还是握紧手里的……拖把,谨慎地拉开门。 ——事实证明,他们都想多了,走廊上一点影子都没有。 看来是真走了。 别说是鬼影,林柚蹲下身观察地毯,又用指尖捻了捻,暗红的织物上瞧不出也摸不出任何水渍。如果不是门另一侧那个离坏掉只有一步之遥的门把,她几乎要怀疑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两人共同的幻觉。 铜质的把手早已严重变形,还留着两三个指印,摇摇欲坠地挂在门边。 估计再来那么几下就会彻底掉了。 林柚心想这鬼可能气傻了,这门锁就是拧掉把手也进不来啊。 “行了,”她拍拍手,站起身,“回去继续找线索,不是说还有两个柜子没翻吗?” 俩柜子正好一人一个,林柚接连拉开上下三个抽屉,除了翻到一把削铅笔用的折叠小刀以外一无所获。 她试着挥舞两下,觉得这战力堪忧,又悻悻把小刀扔回抽屉。 “哦哦,我找到了!”另一头的耿清河倒有了新发现,他惊喜地叫道,“这儿有本日记。” 日记一般可都是重大线索啊。 林柚感兴趣地回头,“嗯?在哪?” “就这个。”耿清河十分自觉,直接把那褐皮小册子塞进了她手里,“好像是个什么学者的手记。” 抚过被羊皮纸包裹着的封面,林柚看到上面手写的“某某大学,尤金·麦尔维尔”的字样。从第一页简要记的几行字能看出这人是个民俗学家,可再往下翻,林柚忍不住皱起眉。 大片大片的污渍染黑了书页,她飞快翻过一遍,只有六七页还能勉强辨认出原先写的是什么。 【2月5日 晴 今天到达了乔在电话里说的那座废弃仓库,他说是他过世亲戚留给他的。他知道我在做的研究,告诉我要是有什么感兴趣的可以直接带走。 上帝啊!我还真在角落里发现了好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书——不,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带回去仔细看看吧。】 直觉告诉林柚这本书会是重点。 【2月6日 暴雨 路上下起了大雨,没办法,只能临时找地方投宿了。 经营旅馆的兰顿夫妇都很和善,跟他们聊天十分愉快,他们说欢迎我在这里多住两天,我也同意了。 兰顿先生对我带的书很感兴趣,说想借去看看,但我只能遗憾地拒绝他,它不是什么好东西。】 【2月8日 ………………书不见了。】 接下来是被涂抹了大团的污渍,林柚直接跳过大半本,找到几近半年后的日记。 【7月26日 他们为那场马上要在后天进行的仪式献祭了太多人,我一定是鬼迷心窍才同意了兰顿的提议……】 【8月2日 兰顿太太突然意识到他们做了些什么,至今为止第一次和她丈夫大吵了一架。 在她把一切付之一炬前,他们杀了她。】 【8月7日 她回来了…… 我听到走廊里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是回来找我们复仇的可我】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兰顿就是旅店老板的姓吧?他们不是单纯的杀人狂,”她在最后这一页停留许久,也一起认真看了半天的耿清河满脸困惑道,“杀掉那些住客是为了‘献祭’?” “差不多。” “这位民俗学家,”林柚用指节敲敲羊皮小册子,“从朋友家废弃仓库捡来的可能是记载了什么邪教仪式的书。看日记,他知道这很危险,所以一开始拒绝了老板的请求。” “但老板把书偷走了。” 耿清河思索道:“……还不知怎么说服了他,让他同意一起进行这场仪式。” “八成为了他的研究,”林柚嗤了一声,“看自己多年的研究有实践的可能性多难得?——就为这眼睁睁放任他们杀那么多住客,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一场邪教仪式被谋杀的客人可太倒霉了,据那些失踪新闻,林林总总有二十多个呢。 “说起来,七月二十六号和八月二号之间的这几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她道:“都杀了这么多人,我不认为兰顿夫人会毫无理由地幡然醒悟。” 她有预感和那场仪式的具体内容有关。 可惜疑似是仪式进行日期的那几页也和别的地方一样,被污染得一个字都看不清。 林柚正兀自沉思,忽听还在来回翻那本日记的耿清河迟疑着开了口:“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最后这一段那么有既视感呢……” “……!” 念头电光石火似的一闪,林柚一个激灵,又看向门口。 “这个房间,”她喃喃道,“以前是那民俗学家住的。” 林柚抬眼望向耿清河,“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字迹写到一半就草草中断,看内容又不像他没写完就自己跑了,下场可想而知逃不开一个凉字。 “他自己都说了是复仇,又说‘她回来了’,”耿清河托着下巴,“那肯定是老板娘回来索命了呗。” 这样一来,看来他们一开始猜的有偏差。他们以为造成旅馆闹鬼的是那些受害者的怨念,但真正的开始应该是老板夫妇内讧,被杀的老板娘死后成了恶鬼。 “所以——” 林柚指指门外,“你说的‘既视感’没错。刚才在门外的,很可能就是兰顿夫人。” 水里的那些长发进而证实了这一点。 耿清河:“……” 卧槽。 “她来找的不是我们,而是原来住在这里的某个人,”她道,“当然,就是那位民俗学家。” “恐怕她一直都在重复当年做过的事,我们纯属躺枪。” 这这这—— 一个溺死的女鬼夜夜在旅馆游荡重复当初的复仇行径,耿清河越想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那我们赶紧从这房间出去啊,”他苦着脸说,“这儿也太不妙了,搞不好她一会儿还要再回来看看呢?” “这里是不妙,但不全是你说的那个原因。” 林柚摇摇头,“你忘了,这个房间还死过一个人。” 那个被老板娘弄死的民俗学者还留在这里呢。 意识到她话中含义的一瞬间,再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响动,耿清河整个后背都麻了。 他一寸寸地回过头。 两人都是背向床边站的,而此时此刻,原本正平平整整地覆在床上的棉被以中间的一点为中心,一圈圈地鼓了起来。 随着这鼓动,棉被下渐渐现出人形的轮廓。那东西缓缓抬起脑袋,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将头偏向他们的方向,蠕动着往床边爬来。 房间里寂静得只剩棉被与床单摩擦的窸窣声。 耿清河只觉汗毛倒竖,就在理智的那根弦马上就要崩断,他准备直接拉着旁边的队友夺门而逃的前一秒—— “瞧瞧,服务多到位,自动送上门来的情报源。”林柚满意地一笑,摩拳擦掌,“来,动手吧。” 耿清河:“………………” 耿清河:“????????” 第10章 柳暗花明 等干尸颤颤悠悠地从棉被里探出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两个年轻人,一个面上仍带惊疑。而另一个和他并肩站着的姑娘,拎着根不锈钢钢管,正轻轻地往手心敲。 “坦白从宽,”她冷酷道,“抗拒从严。” “……” 站在一边的耿清河觉着己方这画风不大对。 ——好好的主角画风给玩成了反派。 他壮着胆子打量那具干瘪的尸体。对方脸上的肉早陷落得没了踪影,颧骨高高耸起,脑袋顶上只留几缕稀稀疏疏的毛发。 虽然比皮包骨还是好那么一点,但这一眼看去也够瘆的了。 这时,那对深陷的眼窝里,紧贴着眼皮的眼球缓缓转动看向他们的方向,里面的凶恶愈加浓重—— “我招!”曾经的尤金·麦尔维尔在飞快估算过两方实力后,十分识相地嘶哑道,“我全都招!” 耿清河:“…………………………” 志气呢?!! 林柚倒不觉得有多意外,她随手把新从拖把上拆下来的不锈钢管往旁边一杵。就依这干尸生前的德性和死后这么久还窝在这里的行为来看,他搞不好就是旅馆里食物链最底层。 “这日记是你的?”她晃晃那小本子。 “是、是,”大约是因为声带朽化,民俗学家的声音在低低的嘶哑中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刺耳尖锐,“是我的。” “我和他们合作,”他还真老老实实地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清楚。 “他们负责杀人献祭,我来完善。” “完善什么?”林柚问。 “——当然是那个仪式。他们有想要的东西,”麦尔维尔道,“正好我没有机会实践我的研究,当时我以为这是双赢。” “既然是想要的东西,”耿清河眼神游移,“老板娘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 麦尔维尔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因为仪式成功了,但是那蠢女人发现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眼中既恐惧又爽快,“然后?然后她居然想一把火烧掉这房子和我们的成果,结果就被他们杀掉啦!” 林柚敏锐地注意到他话里的信息,“他们?” 她看日记时就觉得有些古怪,这会儿蓦地发觉了违和感的来源。 提到老板娘的死时说“他们杀了她”,麦尔维尔必然没把自己算进去,也就是说,至少还存在除了他和老板夫妇以外的又一个人。 “有一阵子兰顿他俩嫌自己做不过来,”麦尔维尔道,“又去招了个女孩来当女佣——她居然还真什么都跟着一起干。” “不过,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呢?” 他说:“反正也不可能出得去了。” 说到最后,麦尔维尔竟是直接哈哈大笑出了声,他几乎笑得破了音。看他这癫狂又笃定的态度,林柚不由和耿清河对视一眼。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声音响起的上方看去。林柚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她再望向床上,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仿佛某位民俗学家根本没出现过。 她“切”了声。 “跑得还挺快。” “早知道我不看了,”耿清河懊恼,“应该多看着他的。” “没事。” 林柚道。 “反正看他那态度也问不出来更多的了,现在去看看楼上怎么回事吧。” 至于他说什么不可能出得去,林柚压根没放在心上。又不会是死局,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他们看到众人正聚集在走廊另一边,被围在正中的是之前那一直拉着自己男朋友的女孩。 林柚还记得她是叫王颜。 她双眼明显有哭红的痕迹,情绪倒是镇定了一些。看着此情此景,也不难猜出那声尖叫是谁的。 林柚注意到这里少了个人。 “出什么事了?”她问。 “四楼上不去,门上了锁。”开口的是梁勇,“我们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分头搜了三楼,然后——” “我们刚进了个空房间……” 王颜断断续续地说:“听见外面有动静,再一看是个爬……爬着的东西,他就推开我自己冲上去了。” 而她不在场的男朋友,什么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盒》在判定玩家死亡的同时就会将其强制传送出副本。如果队友通关,他就能拿到和自己进度相符的经验奖励。当然,要是全灭,那大家就都两手空空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什么,包括王颜在内的人都清楚。 “看到那东西长什么样了吗?”林柚问。 “我们听见声音就过去了,”陈均道,“掩护她一起跑的时候看到了一眼,具体的没看清,但好像系着个围裙。” 围裙啊…… 既然没人提水声,那八成就不是老板娘,林柚想起麦尔维尔说过的话,“有可能是这家旅馆以前雇的女佣。” 死因也许和麦尔维尔一样,是兰顿夫人的报复。但跟手无缚鸡之力的某干尸又不同,这女孩死后也成了厉鬼。 王颜:“女、女佣?” “啊,对,”她干脆地抽出那日记本晃晃,“我们发现了这个,上面写了点这里以前发生的事。” 梁勇接过本子,飞快翻过一遍,疑惑道:“但也没写有过女佣啊。” “这个啊,”林柚平静地说,“我们见到这日记的所有者了,和他友好地坐下来聊了聊。” 齐兰兰结巴道:“友、友友友好?” “嗯。” 林柚点点头,“友好。” 手握钢管二打一的那种友好。 众人见鬼似的看着她,又望向决定保持沉默的耿清河。而后者那乖乖站在一边的架势,很容易能看出谁是主使,于是震惊的目光再一次转回林柚身上。 日记里最后一段看得出那个尤金·麦尔维尔是死在了复仇的恶鬼手里,谁知道现在成了个什么鬼样,她居然…… 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耿清河瞧出他们眼神的含义,他想想自己目睹的全过程,再看看仍然笑得无害的某人,心说这明明是扮猪吃老虎啊! “我现在想去三楼看看,”林柚宣布,“有没有人一起?” 众人面面相觑。 梁勇三人是亲眼见过那女佣化成的厉鬼的,此时就是燃起念头也熄了,另外两人更是不可能。 “我——我也去!”挣扎了半天,耿清河应了声。 虽然他还是从心,但他觉得这会儿跟着走才是正确选择。 “不如就在大厅里一直待到早上。” 梁勇劝说道:“那样不是更保险吗?” “比起保险不保险,还是好奇心更折磨我。”林柚耸耸肩,“四楼锁起来,说明那里肯定是最终的谜底。” 再说,也不能保证待到早上就万事大吉。而如果想要逃出去,在门窗都无法打破的情况下,能通往房顶的四楼就是唯一一个选择。 见她劝也劝不动,梁勇只得作罢,他摇头叹气。 好好一个漂亮姑娘,怎么就执着于作死呢。 果然还是新人啊。 * “这就是王颜说的那个空房间?” 一路上楼都是胆战心惊,等终于站在房间前,耿清河都没见到那女鬼的踪迹,这才好容易松了口气。 林柚:“肯定。” 这连门都大开着,十有八九是逃得太急没来得及关。地上留着滩干涸不久的血迹,想想都知道是谁的。 “这房间和一楼那个旅店老板的一样,”她环视一周,说道,“没有门牌,没有电子锁,估计就是女佣的房间。” “还记得那民俗学家说她什么吗?” “呃,他说……”耿清河回忆着,“哪怕是杀人的脏活儿也都跟着干?” “对。” 林柚打了个响指。 “所以这夫妇俩应该很信任她。既然一楼那儿找不到四楼的钥匙,最有可能藏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哪怕只是备份钥匙。” 耿清河眼睛一亮。 “那还等什——” “叮铃。” 这声音几乎是和他同时响起的。 房间里一片寂静。 “叮铃,”那清脆的响动又响了两声,一声比一声近,“叮铃。” 还有一只脚没踏进房门的耿清河僵硬转头,眼睁睁看着走廊的拐角那里从下方探出一张女人的脸。 她不自然地笑着,过大的弧度拉扯得五官都变了形。四肢像是被生生折断了似的扭曲着伏在地上。饶是如此,她爬行的动作却是飞快。 身上是系着块围裙。 但在围裙边上,此时此刻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那串不断发出脆响的钥匙。 然而,在不清楚对方用什么秒掉了一名队友的情况下,林柚果断做出了决定。 “跑!” 耿清河对她的话早信服到了某种境界,话音未落拔腿就跑。 急匆匆赶上他步伐的林柚心说这速度怪不得能在新人本直接窜出门。 她抽空往后望了一眼,出门时还是耽误了点时间,女佣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林柚心下一横,直接往耿清河背上狠推了把。 也顾不上对方被她推了个趔趄,顺着惯性又往前冲出好几步。她自己被一把搂住小腿,整个人径直失去平衡栽在的地上。 倒下的一瞬间,林柚想的竟然是幸好这回有地毯垫着。 下一秒,她条件反射地一偏脑袋,女佣尖锐的长指甲擦着耳朵扎进地毯。 作为回礼,她屈起膝盖,重重顶在对方的肚子上。 女佣闷哼一声,也不知在含糊地叫嚷着什么,那张惨白面孔笑得越发扭曲—— 然后就被横来的一拳打偏了平衡。 去而复返的耿清河牙齿都在打颤,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队友的手腕。林柚的反应也够快,借力挣开女佣,爬起来就冲向了女佣来时反方向的拐角。 和空房间一样没上锁的还有一间。 好在楼梯间放了太多旅馆平时的清洁用品,两个人站着也不算挤。 跻身在只亮着盏昏黄小灯的楼梯间内,两人屏起呼吸等那地毯的摩擦声从门前过去——看样子没发觉他们藏在这里。 “哟,”等声音彻底消失,林柚笑道,“这回胆子挺大啊。” “好了好了别调侃我了。” 耿清河仍面有苦色,“现在怎么办,怎么从她身上拿钥匙啊?” “是啊——” 林柚也叹了口气,“现在可怎么办——” 她伸出手,食指勾着那串原先挂在女佣腰上的钥匙在耿清河眼前转了一圈,直引得他看直了眼。 天知道她是怎么在短短十秒内给顺过来的。 “既然钥匙到手,”林柚挑眉。 “走了。” 第11章 气鬼专家 要是让林柚自己来说,第一步是从被扑在地上开始的。 彼时她虎口抵着那把折叠小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哪怕它做武器不大派得上用场,保不齐能发挥其他的用处。所以,在离开民俗学家住的那间104房前,林柚还是把它也塞进了腰包。 事实证明,这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 钥匙串用细绳拴着系在女佣的腰上。林柚闪头避开那长指甲的一刺时,手已经握着小刀,向下探到一瞥间记住的位置。 两指勾住细绳,中间卡上刀锋。 ——然后借着一记膝击,这拉扯的力道足够她一下子把细绳割断。 手掌翻转,钥匙串恰好在那位置落进掌心。 要说哪里还有美中不足的…… 林柚的视线移向指腹。 她也没多少经验,做得不那么熟练,小刀又太过锋利,不小心在手上割了一刀。 幸好伤口不深,血很容易就自己止住了。 “说实话,”林柚道,“我在想万一这一串钥匙里没有一把是真的该怎么办。” 这血不就白流了。 耿清河:“……” 耿清河:“别吧,这么虐的吗?” 林柚无谓地耸耸肩,反正这把是不行,她换成下一把继续试。 他们俩一路听着周遭的动静,瞒过还在四处爬行的女佣的耳目,终于到达了通往四楼的楼梯口前。 此时此刻,是凌晨两点,距离六点天亮还有四个小时。 正如留在楼下大厅的队友所言,一扇木门挡住了所有去路。门板厚重,门锁还十分结实,拿不到钥匙还就真进不去。 这一把还是不行。连续试了四五把,林柚早习惯了失败,她转转钥匙圈,又将一把新的插进去。 钥匙齿与锁孔完美贴合,林柚精神一振,十分顺畅地转动了钥匙。 开了! 下一秒,迎面而来的空气熏得两人齐齐后退一步。 林柚捏住鼻子,她现在有点不太想上去了。 “这怎么——”耿清河的表情也是十足的嫌弃,“这怎么这么难闻?!” 如果非要形容,这是一种刨开墓穴般的恶臭。林柚没想过这辈子还能闻到这样的味道,她头一回觉得《盒》的嗅觉拟真做得太过。 在大开的木门前呆立半天,权当是放放味儿。 “……行了。” 事到如今也不能真不去,林柚用手扇了扇,艰难地做了决定,“上去吧,搞不好一会儿就习惯了。” “你等等,”她拦住打算直接一步踏上楼梯的耿清河,“我走前面。” 他们之前待的楼层,灯光虽昏暗,但也在正常范围内。但这一层就全然不一样了,照明几近于无,那一丁点的亮光也都是来自天花板上挂的零星几个亮度可怜的小灯泡。 眼睛习惯黑暗后,林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走廊正对楼梯的那面窗户上层层钉着的宽大木条。 木制台阶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踏过最后一阶,在踩上四楼的地板的同时忽觉脚下一滑。 ……! 林柚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墙壁,好歹是稳住了平衡。但她手上也沾了不少黏腻的液体,一言难尽地用力往旁边甩去。 “墙上这也太恶心了……”她抱怨道,又转头向后面的人嘱咐,“小心点,地是滑的。” 举高手对着灯泡的光照研究了半天,林柚还是无法辨认出这浅绿的粘液到底是什么。 她蹲下身。 借着光亮,她能看到的那部分地面似乎和手上还沾着的是同样的东西。唯一不同的是地上有明显爬行拖曳的痕迹。 “粘液……”耿清河也在不远处来回观察着两边,“还粘得墙上都是,看来体型不小,难道说……” 他灵光一闪,“巨型史莱姆?!” 林柚:“……” 神特么巨型史莱姆。 哪家邪教是崇拜史莱姆的,这不是恐怖游戏是勇者斗恶龙吧? “不管是不是史莱姆,”林柚站起身,“这么大的体型肯定是怪物了,八成……是那场所谓仪式的产物。” 思来想去,这是最可能的发展——兰顿夫妇为了某种目的举行邪教仪式,仪式失败了,老板娘发现召唤出的是个怪物故而发了狂,想把这些全部烧掉。 但问题来了,从他们到这间旅馆为止,遇到过老板娘,女佣和团灭发动机民俗学家也见到了,筹划一切的兰顿本人呢? 按理说,亲手杀了老板娘的他才应该是她最恨的人。 “别的先不提了。” 耿清河幽幽道:“这里有水吗?” 林柚也厌恶地看着手上残存的东西。 这是得洗洗。 楼道暗得要命,幸亏楼梯口不远处就是旅馆的洗衣房。这里的水龙头显然很久没有用过了,一拧开淌出来的水都带着红锈。 放了快有半分钟,自来水终于转为清澈。她冲掉手心的粘液,这才刚站起来就看见耿清河拎着个放在洗衣机旁边的塑料桶凑了上去。 林柚:“……你这干什么?” “大佬你看这粘液那么多,”他一本正经道,“万一一会儿再沾上点有腐蚀性的咋办。没事,我放背包里不会洒的。” ……你高兴就好。 林柚心说这人真禁不住夸,等他接水的期间,她四处翻翻找找,看能不能捡到什么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还真被她从头顶的柜子里翻到个小手电。 她试着扭了扭,马上看出这跟上个副本里从宿管手里拿到的那个差远了。 亮度黯淡,一看就是在没电的边缘徘徊,但聊胜于无,林柚回头问:“接完了?” “完了完了。” 耿清河马上应声,双手拎起水桶。 背包的设定还是有点黑洞的,只要比玩家自身小的东西都可以放进去。当然,道具不可累加,一个人还只能带十样。 看着水桶在他打开腰包后消失,林柚转过身,用手电照向走廊。 “快,不知道这能用多久,”她道,“抓紧时间。” “过来看,这是血吗?” 耿清河闻言一惊,赶忙匆匆过来蹲下。 虽说差不多适应了这里的气味,但靠近这粘液时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异味更重。 一开始看不大出来,有了手电筒的照明,能看出地板上的粘液间还有一道细细的痕迹。 发红发暗,像血滴出来的。 “……不好说。”他纠结道。 “从楼梯口到那边,”林柚抬抬下巴,“去看看吧。” 两人一路上都在小心避开墙上、地上的粘液,好在总是能找到落脚处的。走着走着,耿清河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它们散布的密度明显增加了。 “前面,”他小声问,“前面不会是boss战吧?” “有可能。”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耿清河怀疑自己一起上楼是不是犯糊涂了,他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林柚没管他那点小纠结,小手电的电量全部耗尽,她只来得及看清血迹是在一扇门前停下。 她屏住呼吸,回头示意后面的人也噤声——耿清河把头点成了拨浪鼓。 林柚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缝。 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宴会厅。 桌椅全被杂乱地堆在一边,空荡荡的宴厅中央立着个人影。 内里的灯也没有多亮,但几盏灯加在一起总比走廊强得多。她看见那人脚边画在地上的繁复图案——活像个魔法阵——而对方手上也沾满了同样猩红的颜色。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一瞬间,林柚瞳孔一缩。 是血。 “为什么不进来呢?”男人的嗓音响起,他也随之转身,一双眼睛亮得吓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看来是早就发现他们了。 林柚也不再遮掩,一把推开门。 “你是兰顿?”她问。 瘦削男人手上的血迹还没干,他尖笑两声,默认了她的问题,“——看来你们调查得不少。” 林柚的视线再次扫向他脚边。 刚才没看错,果然没有影子。 “见过那个女人了吗?”兰顿看上去心情不错,也没在意她的目光。 耿清河:“……” 林柚:“……见过。” 只不过是隔着门板见的,还把她冲进了浴缸排水孔。 “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还不知情的兰顿兀自回忆道,“可惜胎死腹中。她想复活那个死胎,所以在尤金到来后,我们看到他带来的那本书都雀跃无比。” “献祭——多么美妙的词,只要向神祇献祭就能让我们的孩子活过来。”他眼中划过一抹狠色,“然后,我们举行了那个仪式。” “在她眼里,仪式是失败的,因为在我们的孩子身上苏醒的是这么个‘怪物’。” 顺着兰顿的视线,林柚终于看到从另一扇门里漏出来的是什么。 黏糊糊的乌黑触手搭在那里,触手边上生着巨大的嘴,绿色的粘液不断地从那其中滴落出来。 ……原来她摸到的是这个? 兰顿就像一个真正的狂热者,絮絮叨叨地传达着自己的信仰。 “但我不一样,”他沉醉道,“当我看到它,我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目的是多么肤浅——至高母神不需要这样的信奉。” “那个女人回来了,但我在她下手前就向母神献祭了我自己。” 林柚:“…………” 我献祭我自己还行。 耿清河听得一脸懵逼,“……他怎么谁都能献祭,不会下一句要说献祭我们吧?” 兰顿猛然望过来的视线吓得他闭上了嘴。 “我醒了过来,我还站在这里,”兰顿说,“虽然不是真正地活着,但这是母神对我的认可。没错,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这一次只要把你们当做活祭,还有它在,等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等它醒过来举行仪式,我一定能达成和母神的交流。” 耿清河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他这个乌鸦嘴。 “‘626’,”林柚从他话中反应过来什么,喃喃道,“‘626’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止是她因为网页游戏而先入为主的傍晚六点起的闹鬼十二小时,还是到兰顿会在清晨六点举行仪式的生存倒计时! 换句话说,要真是在大厅守着才会game over。 “在你们之前,我让阿曼达搜集了这么多鲜血,可还是差那么些。” 他道。 “直到你们中的一位补上了这个缺,就在刚刚,我终于完成了这召唤阵。” 阿曼达是指那个女佣? 林柚迅速从他话里抓住了重点。 所以,这里的血有一部分是王颜她男朋友的? “你刚刚抹上?”她转转眼珠,确认似的问道。 兰顿还带着得意,他点点头。 “……”林柚胳膊肘一捅耿清河,“东西给我。” 短暂的合作也培养出一点默契,后者恍然。手上一沉的同时,林柚拎住桶壁不管不顾地往还算鲜亮的地方一泼。 水沫四溅,还未干透的血迹被水晕了大半,自来水还在蔓延,连着陈年的那些痕迹都被浸了些。 笑容僵在了兰顿的脸上。 “好了,”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把水桶往旁边一搁,拍了拍手,“现在你还想说什么,继续吧。” 第12章 黑山羊 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耿清河看这位是快在沉默中原地爆炸了。 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安静,泼在地上的水还在静静地淌,像是炸药点火索似的淌成一条涓涓的小溪,一直汇到了兰顿的脚边。 于是,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妙。 这、这果然是把事惹大发了,看那脸色都气得发青了啊?! 他拼命给大佬递眼色,试图用眼神交流暗示,但人家大佬只是瞄他一眼。 林柚甚至还把空塑料桶往旁边踢了踢。 这响动越发撩拨着兰顿的神经。 依林柚来看,事情迟早得发展到这步。倒不如说现在下手是最好的选择——魔法阵刚刚完成,再过一会儿指不定会弄上什么保护性的魔法或咒语,到那时就真晚了。 兰顿低着头,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半晌,他口中忽然发出了什么声音。 那是一连串不知名的语言,在他低声的念诵下,就莫名带出了点不可名状的恐怖。兰顿的语速快速而虔诚,像是在极真切地呼唤着什么。 ……靠。 林柚的余光看见从门口露出的那几条触手动了一下。 耿清河更是神色不怎么好看,瞧他们面色有变,兰顿喉间爆出一声尖笑。 “哈、哈哈哈哈哈——真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 他抬起头,脸上俱是癫狂,“只要我唤醒母神的黑暗子嗣,这位大人一样能碾碎你们!” 门边那几根绳子状的触手又动了一下,这就要蠕动着钻出来。林柚一个激灵,蓦地反应过来,反手扯住旁边人的胳膊就往来时的厅口跑去。 耿清河连愣都没愣,跟着她拔腿就跑。 兰顿冷眼看着他们逃走的背影,没有一丁点要阻止的意思——他知道他们也逃不出这座旅馆,接下来只要享受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就够了。 当厅门被反手重重摔上的同时,另一扇门也悄然打开。 门后的怪物终于显露出真身。 那是一团直顶天花板的巨大团块,通体漆黑。它身上密密麻麻地长着黏乎乎的鞭状触手,周遭是几张巨大的嘴巴,尖锐的利齿间不断有绿色的粘液滴下。 这一楼的高度还容不得它完全立起身,它身下那几只粗短的蹄子跪趴在地上,借此和蛇一样的触手来移动。 团块缓缓转头,尽管没有眼睛,却依然能感受得出它是在望向兰顿的方向。 “请把他们抓回来。”后者恭敬道。 门的另一侧。 “那——” 临跑出门前,看到一眼那怪物半个身子的耿清河边跑边惊恐道:“那特么什么鬼玩意儿?!” 林柚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她在现实就不属于体力有多充沛的类型。而在《盒》里,玩家的体力值和各项上限是由职业决定的,召唤师这种一听就是远程的职业又能指望多少。 “你,”她问,“听说过克苏鲁神话吗?” 耿清河:“……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恐怖传说体系。”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就是这个副本的全部真相了,“比如你之前说什么巨型史莱姆,史莱姆就是来自里面一种叫修格斯的生物——” “所以那个是修格斯?!” “你听我说完!”林柚没好气道,“我听到‘至高母神’就在奇怪了,再看到那家伙的样子……” “他口中的母神,” 她说,“应该是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丝。” 耿清河还在茫然。 “门后那个既然被兰顿叫做‘黑暗子嗣’,十有八九就是黑山羊幼仔。” 林柚深吸一口气,“它们就是所谓黑山羊的子孙,作为莎布·尼古拉丝的代理者行动。兰顿曾经的那场仪式召唤出了它,现在又想用我们当祭品、用它当媒介来召唤莎布·尼古拉丝!” “啊——不懂也没关系!总而言之你只要知道那是神话生物,”她匆忙道,“正面对上没有多少胜算就行了!” 耿清河听了个囫囵吞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下去把消息告诉他们,然后——” 林柚沉默数秒。 然后就各凭本事吧。 * 旅馆大厅内,灯火通明。 众人分散坐在沙发上,饶是有照明这样在恐怖片中天然防鬼怪这样的结界,也没人敢有一丝放松——毕竟事实证明灯光对这里的那种家伙影响不大。 几人都是紧盯墙上的挂钟,盼着分针秒针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快走到“6”好从这旅馆出去。 偏巧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巨响,听着就像木头被谁暴力破开的动静。 惊得陈均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那俩人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他警觉地问。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五人齐齐一毛,先后回头看到正是离开的两个人后才松了口气。 “我们没事——暂时。”林柚喘匀了气,“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坏的。”陈均下意识说。 林柚看耿清河一眼,后者会意,三言两语把调查出的事说了一遍。 大厅一片死寂。 “就、就是说,”王颜结巴道,“如果我们一直留在这儿,其实会被直接当成活祭吗?” “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陈均看着那两人,沉声道:“这还不是激怒那家伙让他把怪物给叫醒了?” “你的意思是该放着那召唤阵,等他一到时间直接让所有人全玩完?”林柚回得毫不示弱,她收回视线,“别忘了,还有个好消息。” “他本来要等黑山羊幼仔自己醒过来,八成是因为它这样状态最好,仪式最有可能成功。” 她道:“这就意味着它被强行唤醒时的力量不一定是完全的。” “所以,”梁勇意识到什么,“我们有机会逃跑?” “跑,往哪跑??” “这儿的门窗都锁着怎么跑啊——” “就算跑了又能干什么,要真是像你们说的那怪物,出去还不是会被追上?” 七嘴八舌的议论响成一团,林柚默默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场面刷地静下来。 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敢小瞧这个女孩了。哪怕不是像耿清河一样全程目睹了她的所作所为,单凭对方调查出的结果和这从头到尾冷静得过了头的态度,就该知道这姑娘不简单。 这哪是第一次下本的萌新,这是大腿啊,不赶紧抱还等什么呢?! “副本不会出死局,一到三楼都找过了,既然全都没有,那就证明出口肯定在四楼。” 旁边就是个不小的湖泊,大不了上到屋顶后直接跳下去。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但现在顾不上这个了。 “至于之后怎么办,提示不是很明显吗。”林柚道,“——如果一把火不够,那就再加点汽油。” 众人:“………………” 还真特么是。 无论黑山羊幼仔本身如何,至少依据这个副本的设定,老板娘曾经想烧掉整个旅馆。虽然最后功亏一篑,但按这些鬼的态度,这么做是有用的! “我找到过打火机。”陈均道。 “汽油也有,”梁勇想起自己开场对人家那“我罩着你”的态度就有点尴尬,他主动说,“我们在三楼的储物间看到过,我当时还在寻思这玩意有什么用。” 现在想想搞不好是老板娘没用上留下的。 “那就路上去取汽油……” 话音未落,楼梯上又传来木阶明显不堪重负的声音,林柚暗道一声不好。 黑色的触手冒了头。 ——还用说什么,赶紧跑啊! “分散,”她喊道,“去三楼!” 也幸亏一楼是大厅,左右两边都有上去的悬挂式楼梯。 齐兰兰惊慌之下自己绊了自己一跤,回过神时就落在了人群后面。她低头一看,浑身发凉地发现腰间多了条黑色的东西。 王颜下意识回头去拉,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粗大触手一甩,对方整个儿被送进了其中一张嘴里。 两声尖叫同时响起,可从里面传出的那声在中途就戛然而止。 ——判定出局。 “跑!”梁勇搡了王颜一把,“不然你就是下一个!” 他记得汽油还在的位置。一上到三楼,怪物还在后面紧追不舍,他头皮发麻地急忙想开储物间的门,之前轻易打开的门这会儿却因为手抖,怎么也弄不开。 气急了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门应声而开,梁勇飞快从里面拎出三桶汽油。 边跑边洒,身后的走廊都泼得湿漉漉的,跟在后面的黑山羊幼仔沾了一身的汽油。 众人慌不择路地直奔上通往四楼的楼梯,林柚快速辨别了下方向,兰顿在的宴会厅去了可能就是送,只能去另一边—— “梯子!” 王颜尖叫:“我看到梯子了!” 一抬头,梯子附近的天花板就有一块明显的挪动痕迹——还真的给他们留了条路。梁勇和耿清河手忙脚乱地把梯子支起来,取下那块挡板。 陈均在旁边死命地按打火机,急得他汗都出来了才终于打着了一点火苗。 火舌轰然而起。 挡板留出的空间只够一人通过,最后一个的陈均几乎是贴着触手尖儿和熊熊大火爬上了屋顶。他一上来就连滚带爬地躲出老远,哪怕明知对方一时上不来,眼看着触手还在探出洞口挥舞、底下的黑山羊幼仔在一下下撞击天花板也心有余悸。 “这撞出裂纹了。”他面色青白道。 “看来迟早会上来的,”林柚说,“赶紧跳。” 旅馆挨着湖,谁也不知道底下的深浅。就算够深,从十多米贸然跳下去,体力也极可能会折损不少。 但现在只能这么干了。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林柚屏住气,直直摔进了水里。 她在水中睁开眼,一眼看见体力条果然减了一半,正想向上游去,忽然觉得有冰凉的东西缠了上来。 那一瞬间,林柚终于想起她是忘了什么。 她低下头,对上一张浮肿的脸。 第13章 瘦长鬼影 林柚见过这张脸一次。 那是在她调查旅馆老板夫妇的卧室时,床头柜上有个正面扣在桌上的相框。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雅和善,眼前的却是肿胀而扭曲,嘴角带着恶毒的弧度。 她还是靠五官间那一点点残存的相似感和之前对身份的猜测把两者联系起来的。 水鬼在扯着她往下拽。林柚憋着一口气,果断地一脚狠踹在对方的手腕上,趁吃痛松手时拨水向上游去。 都没来得及游出多远,她就又发觉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 这一回是乌黑的发丝,密密麻麻地纠上小腿,向下坠去的速度比方才更甚。眼见离着湖面越来越远,肺里的空气逐渐被挤压出去,林柚伸手摸向腰包。 这明显就是一门心思专门来冲她打击报复的,她心知这里是对方的主场,手头又没有趁手的工具,也不知道小刀割不割得断这头发。 快。 林柚念头转得飞快。 快想想自己到底有什么能用得上的,能对这种情况做出最优解—— 她忽觉身上一轻,像有什么被倏地抽离了。 就在紧接着的下一刻,有谁抓住了水鬼的手腕。 “嗨。” 那家伙的语气温温柔柔的,水鬼回头,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贴在自己耳畔笑得可怖。 “你在做什么呢?” * 【恭喜您,d级副本《旅馆626》全剧情攻略完毕。】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现被判定为——s。】 视野再度转暗,又一次站在主界面空间后,林柚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示点什么。 “下回下手轻点,”她严肃道,“以后大家都是同事,这样不太好,会很尴尬。” “我不。” 薛瑶回答得理直气壮,脱离了《学园怪谈》的副本,她此时作为笔仙的存在更接近于灵体,轻飘飘地待在空中,“活该,谁让她对老师动手的。” 她也不复吓唬水鬼时那剥去脸皮的模样,又恢复了生前的娇俏脸庞。 “再说了,是她没打过。到时候丢人的也是她不是我。” ……那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林柚扑哧一乐,再看向手里的r卡,总觉得卡面上的水鬼那本就浮肿的脸上都又多出了几分愤愤之色。 ——你说这是何苦,她本来都没打算再管的,那次冲进浴缸就完事了,这不是白白自己送上门来的人头? 这下可好,变卡了吧。 “话说回来,”林柚奇道,“你之前是怎么出来的?” 现在的薛瑶是她刚才试着又打开图鉴,拿下笔仙那张卡后“召唤”的。她在湖里可没有这么干。 对方比她更摸不着头脑,“不也是老师你叫我的吗?” ……严格来说,那时不能算是叫。 林柚盯着在空中摊开的图鉴,陷入思索。 她只是在那一刻想起了自己的能力,不过是动了个念头的功夫,水鬼就在那边被揪住了,至于再之后嘛…… 人家薛瑶大小也是个曾经的boss,一边倒的战况太惨烈了,不提也罢。 这是她第一次在副本里真正动用召唤师这职业,这证明她如果想使用能力,不一定得先唤出图鉴。只要是已有的卡牌,在心里默念,哪怕是念一个模糊的关键字都是可以的。 这一点是很方便,但别的方面限制也不小。 “你当时出来了多久,一分钟?”她问。 薛瑶:“唔,差不多。” 也就是说,她召唤出的鬼怪只能存在一分钟左右。 但约束肯定不止这个,比如能力估计会有冷却时间,不然不停地召唤就让那条限制无效化了。 至于冷却时间是多久,那得在下个副本里再试验。 如果这两条限制都如她想的那样,这个能力怎么用就得好好规划,没有计划性地胡乱召唤怕不是要欢声笑语打出gg。 “知道了,”林柚点点头,“你回去吧。那边一直滴滴滴在响,我去看看。” 依依不舍地应声后,薛瑶打了个转儿,身影弥散在空气中。 林柚走到光屏前。 水鬼被打趴下后,她把手上多出的那张卡收进了图鉴。 被盯上的就她一个,其他还活着的人都早早带着残血的体力条浮上水面。他们本来还在惊疑这怎么就少了个人,耿清河都准备再下去找人了,林柚这才姗姗来迟地冒了头。 黑山羊幼仔到底在突破过程中慢了一步,和旅馆一齐消失在烈火中。 火焰熏烤得空气都带了热灼,幸存者们在跋涉到最初的车边时,衣服的水分被烤干了大半。 别人的手机带在身上一起泡了水,还好王颜的落在了车里。没有了这间灵异旅馆的干扰,电话顺利地拨出去。 几个小时后,在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里,系统宣告通关。 而在经历了这么一切后,大家都清楚地认识到到底哪位真人不露相的才是真正的大佬。 看着光屏上显示的通知列表里一连串的好友申请,林柚十分矜持地全部点了“拒绝”。 《盒》里自然也有社交系统,如果玩家在某局游戏里遇到了合心意的队友,副本结束后就可以搜索申请加为好友,以后还能组队一起——当然,是在知道对方真名的前提下。 如果从一开始用的就是假名,说明人家就没这个意愿,自然连想都不用想了。 林柚的动作一顿。 有一个人的倒是能通过。 于是,清空通知列表后,她没过多久就收到一条通讯请求。 林柚随手接通,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对方说话。 林柚:“没声音?” “有有有,”那边赶忙道,“我就有点紧张——啊,被大佬带着拿了个a评价还终于拿到了大佬的好友位什么的。” “在本里没见你这么贫。” “那是被吓的!” 耿清河丝毫不以为耻,“真的,这一路上什么鬼都见了一遍,我以前加起来见的都没这么多。” 林柚:“那你以前怎么活下来的?” 耿清河:“……就,当个小聋瞎,什么诡异动静都当没发现?” “活是活下来了,”他幽幽道,“但拿的评价都是b或者c,这还是头一回a。啊对,我估计这次其他人也跟我以前差不多,毕竟在大厅死守等咱俩调查的行为有点相当于消极游戏了。” 所以,这次a级以上的只有她和耿清河? “评价等级有什么奖励吗?”林柚问。 她玩游戏前研究的都是不同职业的玩法,还真没注意这个。 “s可以拿三百点经验,a就是一百五,然后b以下再递减……”耿清河说,“除了这个嘛,屏幕左下角不是有个进度条?” “嗯,看到了。” “累计十点可以抽一个和本职有关的道具,一次s可以拿两点,a是一点。” 林柚往进度条那儿一瞄,已经堆了四点。 如果次次都是s,那就还差三个副本? “还玩合作模式吗,”通讯那头的耿清河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不嫌弃就带我一起呗?” “不了,等晚点我朋友上了再说。” 林柚道。 “我俩本来约着一块儿的,结果我头盔晚到一天,她白天又要实习,所以——” 打脸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看着右下角弹出她口中那位朋友的上线提示,不由沉默了几秒。 这家伙别是把她老板给炒了。 “要组队吗?”林柚果断改口。 耿清河:“好好好!” 系统提示耿清河加入小队,发给那朋友的邀请也是秒过。林柚再次伸手点下“合作模式”,这次的时间久了点,但也没太长。 【匹配成功。】 【您即将进入b级副本《hide and seek》——倒计时,十,九,八,七……】 甫一睁开眼,林柚猛地从床上坐起。 她回味着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这就b级了?他们是不是直接跳了个等级? 公测也才开放几天,听说别人最高也就是b级副本,a乃至s都无人问津。她这直接就跳到这层……难不成是连拿俩s评价的锅? 林柚扶着硬邦邦的床板,环顾四周。 和上次在车里不同,她看上去正身处一间廉价公寓。房子很小,只够摆上单人的生活用品,角落里有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她的角色设定应该是刚搬到这里。 走到窗前,她向外望去。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这是一座小镇,虽不热闹却井井有条。这扇窗户正对一根电线杆,那下面胡乱贴了三四张纸。 每张纸上都是不同孩子的照片,旁边还添了密密麻麻的注脚。 看着那放大的几个字,林柚眯起眼。 ——寻人启事? 她关上窗,打算下楼去看看那些上面写着什么。刚刚经过桌边,就不小心带到了桌上摆着的花瓶。 还好林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这花瓶明显摆了有段时间了,一摸就是满手灰。她嫌弃地拍拍手,正想把花瓶放回去,忽然看到下面压着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 林柚一怔,连忙取出那张纸条。 纸片边角残损,展开都得小心翼翼地避免弄破,上面的笔迹像是男人的,凌乱地草草写着一句话—— 【别让他找到你。】 第14章 镜中人 别让他找到你。 林柚又默念了一遍纸片上的字。她一言不发地把字条重新折好,没有再放回花瓶下面,转而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他”指的是谁? 她禁不住又打量起这小小的公寓房间,目光所及之处都跟那个花瓶一样落满了灰。 房东肯定没好好打扫过这里,把活计全甩手丢给了她这个新搬来的住客。当然了,这态度和公寓楼被电线杆挡了个正着的位置也都跟廉价公寓这定义相符。 如果林柚真是拎着大包小包来到出租屋的房客,估计要为这头疼得不行。但她不是,这于她而言反而是成了一件好事。 ——就像那张被压在花瓶下的字条,前任住客留下的东西里可能还有更多线索。 林柚搜罗一圈,倒是没能找出来多少。 上一位可能是匆忙离开的,杂七杂八留下的都是一些生活用品和工具,她还从柜子里翻出盒剃须膏——看样子可能是名独居的男性。 最后,她在书柜的抽屉一角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那是本薄薄的书,林柚小心地拂去上面的灰。看了三四页,她发觉和封面一样,这只是册普普通通的小说杂志。 但等她继续往后翻,几张纸片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林柚一一捡起那些飘落在地上的剪报。 “亨利·戴维斯,柯尔·安德森……” 她自言自语地念出那上面的名字。被剪下来夹在书里的新闻一共有五则,都是儿童失踪案件,最大的不超过十一岁。 唯一的共同点是失踪地点都是在普拉亚镇—— 林柚又往窗外望了一眼。 不远处的旧广告牌就写着“欢迎来到普拉亚”。 所以这座古怪小镇有小孩子接二连三地失踪,而看样子,在她之前住这儿的那位调查过这些失踪案? 疑似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思来想去,林柚觉得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漏过去了,一时半会儿没注意到。 林柚:“…………………………” 她忘了自己还有队友了。 大约是因为独自在公寓单间里醒来让她又下意识想起了头回的学校,第一反应就是把房间查一遍再说,完全忘了之前是组队进的副本。 她慢吞吞地打开房门。 这栋狭小的公寓楼一层只有四户,她这间正挨着楼梯,不多时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自下而上。 “林——柚——” 见这边打开门,风风火火走到楼梯口的年轻妹子留着的波浪卷长度及肩,她大步流星地迎面走过来,幽幽地控诉道:“你知道我上下来回找了你几趟吗?” “负心汉!别告诉我你把我忘了!” 真忘了的林柚:“……” 等等,负心汉什么鬼。 她正想打个哈哈好带过去,又赶上旁边那扇门开了条缝。 “看门外是你们,我就放心了,”耿清河舒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道,“我之前还在想会不会是公寓里藏了个杀人犯的标准套路,都b级了没准有个开门杀。” 妹子:“……这谁?” 林柚自认有必要当一下中间人。 “耿清河,我上个副本遇到的学生,因为合作愉快所以刚才也一起组进来了。”她介绍,“这是我发小。” “简明佳。” 那年轻姑娘爽快地说。 “匹配的职业是药剂师,客串一下医生也是可以的。” “这么一说,我还没问,”简明佳转头,“柚柚你新人本过了吧,什么职业来着?” 林柚:“召唤师。” 简明佳:“……召什么?” 林柚也不多废话,一挥手叫出那本图鉴,摊开了全是各式各样的鬼怪图片,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职业是召唤什么。 简明佳:“………………” 深谙这位发小的作风,她怎么就一点都不意外呢。 “行吧。对了,”她想起什么,“我刚才来回看了半天,如果不是人人都像你俩那样闭门不出,这副本里估计就我们三个了。” 系统投放玩家是相对集中的,就如之前全在中巴车里,这次也该都在这栋公寓。 “三人本……吗。” 林柚想想,“先去下面看看怎么样?我有点在意那根电线杆。” 简明佳和耿清河都没意见,三个人便一齐下了楼。公寓管理人不在前台,林柚扫一眼门外,天色见暗,留着给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多了。 “对了,”她问,“你不是白天实习吗,怎么这个点上了?” 简明佳神情一僵,随即叹了口气。 “别提,辞了。” 林柚心说她就知道。 “不是跟你说过嘛,”简明佳耸耸肩,“‘小简你去倒杯水’、‘小简你把我孩子这个档案打印一下’——你让我打点正儿八经的下手都行啊,他们加班我还得留着伺候。打扰了,赶明儿我去找家真能学东西的。” 她又飞快改口,“不不,不赶明儿。等几天,让我多刷几次副本再去。” “说到副本——”简明佳道,“电线杆怎么了,你发现这个副本的线索了?” “就这些。” 林柚把那张纸条和新闻往他俩手里一塞,自己走近电线杆,“我怀疑这上面贴的都是那几个孩子的寻人启事。” ——果然。 只打眼一扫,林柚就在那几张寻人启事里找到了亨利和柯尔的名字。 上面详细描述着他们在失踪时身穿什么样的衣服,还分别贴了照片。其中还有一张明显新贴上去的,是个叫艾米丽的小姑娘。 估计刚失踪不久。 “这些都是在房间里找到的?”耿清河突然问。 “对啊。” “我的就没有。”他挠挠头,“我跟你学的,每个角落都快翻遍了。别说线索了,连根头发都没给我留——可能之前没住人吧。” 林柚又望向简明佳。 “我——我想着直接过来找你们,自个儿房间没怎么看。”后者回答,“但应该也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林柚想,怎么线索全堆在她的房间。 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不是件好事。 单是交谈的功夫,天已彻底黑下来了。远处的森林在黑暗中显得愈发深不可测,连一阵风吹过都像是带来声声呜咽。 【别让他找到你。】 不约而同地想起这句话,三人对视一眼,耿清河头一个缩了,“……要不咱们还是上去?” “今晚这么办,”林柚看着腕上的手表,“各回各屋,十点睡觉。等第二天早上再去跟小镇居民打听打听那几起失踪案。” 合作模式里,只有玩家全部选择入睡才会跳过这段时间。 “就这样吧。” 简明佳叹口气,抱怨道:“为什么只有我房间在楼下……” 饶是如此,她还是说声“晚安”就进房间关了门。见她这样,耿清河也不好意思多磨蹭,他萧瑟的背影让林柚觉得要不是系统自动睡眠,今晚注定是个难眠夜。 她走进自己那间公寓房,也反锁上门。 ——离十点还有两个半小时,干点什么好? 给他们俩看的东西早还回了她手上,又被放进了随身的口袋里。林柚寻思着要不再搜一遍,先前还是有些草率了,搞不好能再捡个漏呢。 她想了想,一转身就拐进了离门口最近的浴室。 房间本就不大,独卫更是狭小,淋浴间、水池和马桶挤在一起。林柚踩着凳子又往头顶的柜子上面看了看,只瞧见一层灰。 剃须膏就是她从这个木柜里翻出来的,现在还好端端地搁在角落。 柜子下方挂着一面镜子,林柚站着的位置正对镜面。她一无所获得自凳子上下来时,余光瞥见镜子里有什么从身边一晃而过。 ……? 定睛一看,镜中空荡荡只有她一人。 错觉? ——不,恐怖片里的错觉可一般都是确有其事。 深谙这一点的林柚没有放松,依旧端详着这面镜子。也就在这个时候,她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 小女孩像是就在耳边轻声发笑,声音又听着很模糊不清。这样时远时近的笑声中夹杂着一丝恶毒的尖锐,再加上又是在夜晚的洗手间,直让人脊背发凉。 但脊背发凉的人绝不包括林柚。 她是什么人。 又是被血肉模糊的boss堵门,又亲眼见过传说中的黑山羊幼仔,再怎么说也是见过点大世面了。 区区笑声算什么。 此时此刻,她也看出八成是镜子有问题,于是伸手,抓住镜子两边从挂钩上取下来,再把它反着面朝墙挂上去——举手投足是一个大写的冷漠。 像是完全没预料到她的行为,小女孩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安静也没持续多久,林柚正要迈出浴室门,就听见那边又传来了哐哐的砸墙声。 简直就像有谁苦于对着的是墙而出不来,气得在里面直砸镜子。 这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一分钟后林柚去而复返,再把手上的东西往洗手池边上一摊—— 一把羊角锤,四根铁钉。 “看,东西我就放在这儿。” 林柚态度十分友好。 “如果你不老实点,那我只好把镜子钉墙上了——你自己选。” 世界终于安静了。 第15章 猫捉老鼠 当清早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落地窗,照进公寓一楼的大厅时,早早被系统叫醒的三名玩家已经齐聚在楼下。 一楼的前台空荡荡的,公寓管理人依旧不在。 “你们昨晚睡得怎么样?”林柚问,“房间里有东西吗?” 耿清河:“呃,没有啊。” 他煎熬到约好的十点,好在忐忑地躺下去时一闭眼就到了这个时间,赶紧下楼来集合。 “我这边也没……”简明佳刚应了一句,忽然从这话里觉出不对味的言外之意来,“等一下,突然问这个难不成是你遇到什么了?” “是啊,”林柚说,“但我睡得还挺好的。” 耿清河:“……” 简明佳:“……” 不不不这已经不能仅仅用心大来形容了吧? “都闹鬼了你还在那个房间睡?!”简明佳难以置信道,“我知道你不怕但你好歹象征性躲一下,下来跟我挤挤啊?” “还好还好,没出什么事。” 林柚反过来安慰。 “我跟她商量了一下,然后她就消停了。” 亲眼围观过她一整个副本的所作所为的耿清河冒出点不好的预感,“……商量?” 下一秒,这预感成了真。 “嗯,”林柚道,“有个小女孩在镜子里闹,我把镜子反过来挂以后开始砸镜子了。我就拿了钉子让她选,是自己安静点还是我干脆对着墙钉死。” “她选了前面那个。”她一摊手。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简明佳幽幽地说,“我要是那鬼我也怕她。” ——简直就是魔鬼啊。 耿清河在一边使劲点头附议。 “成了,那下一步怎么办?” 简明佳问:“咱商量商量从哪开始?” “昨晚的声音是个小女孩,”林柚说,“我在想这会不会也跟那些失踪的孩子有关系——既然都是这镇子的居民,干脆去他们家里问问好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电线杆上贴着的那张寻人启事上正写着亨利·戴维斯的名字,后面就是家里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这里的生活节奏挺慢,他们聊了这么一会儿,街上依然只见零星几个行人,哪怕太阳早把天边照了个大亮。 小镇依山而建,阳光照耀下,环抱城镇的森林褪去了点阴森可怖。但望向远处的山头,林柚忽然隐约看见了某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立在那里。 他背着光,黑漆漆的,又远,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你怎么还站着?” 走了两步的简明佳回头问:“不去了?” “没什么,”林柚收回视线,两步赶上他们,“走吧。” * 亨利家在小镇中央附近,路上问了两个行人就轻松地找到这户人家。 按响门铃,出来应门的是个金发女性。 看到这仨陌生人,她显得有些惊讶,“你们……” “……咳,”被推出来站在最前的耿清河按照商量好的台词说道,“我们能和您谈谈亨利的事吗?” 一瞬间,对方脸上浮现出像是终于在汪洋中抓住浮木的一丝希冀,但更多的是怕听到什么糟糕的结果而极其抗拒。她挣扎许久,终于问:“难道有他的消息了?” “啊,不是。” 耿清河心说他果然还是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他慌忙道:“我们只是有个朋友——” “我们认识的人在调查这些,”林柚接过他的话,“现在他……所以想继续查下去。” 她暗示的就是在她之前住那间公寓的男人,她直觉他是真查出了点东西,这些孩子的父母有可能是知道他的——毕竟想得到线索就不得不经过他们。 林柚注意到金发女人神情中一闪而逝的慌乱。 “你们是米勒的朋友?”她问。 ——看来是赌对了。 林柚飞快点了下头。 “那、那难怪,他的事……”金发女人叹气,“我很遗憾。” 她让开身,“进来聊吧。” 这看样子就是亨利的母亲了。戴维斯夫人在前面领路,耿清河在后面小声问:“米勒怎么了?” “都说了很遗憾,”简明佳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八成死了,再好点也是非疯即残。” “虽然我也很想找到亨利。” 戴维斯夫人在前面蓦然开口,两人齐齐一惊,生怕自己音量没压好让她听到点他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好在她继续说了下去,不像是听见的样子。 “但既然是局外人,我还是劝你们别查了,”戴维斯夫人说,“米勒……就是个例子,你们这么做,只会像他一样把自己搭进去。” 林柚心道还真是她想的那样。 “我们更在乎真相。”她回答,“所以如果您有什么线索,请给我们看看。” 戴维斯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在客厅等我,我马上回来。” 亨利家是标准的中产阶级,客厅宽敞明亮,柔软的真皮沙发旁,柴火在壁炉里劈啪作响。些微的火光映照下,戴维斯夫人拿回的那几张纸就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亨利在失踪前开始画这些画,”她道,“我当时没放在心上……直到那天他再也没有回家,有人说看到他独自走进森林里。” 林柚拿起其中一张。 七岁小男孩的笔迹还很拙劣,用彩色蜡笔歪歪扭扭地画出几棵树,中间站着两个人。个子矮的可能是他自己,即便画得不太好,但也能看出是个可爱的正常孩子。 在这对比下,旁边拉着他手的那位可太奇怪了。 那瞧着是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高出小男孩两倍不止,手脚也是不正常的长,身后延伸出几条触手。 脸上一片空白,没有五官。 别的画也是大同小异,或近或远的地方总少不了这个男人。 “所以说……” 离开亨利家,耿清河惴惴不安道:“不会真是吧……?” 他平时对恐怖片都是那种又怕又想看的——不然也不会来玩《盒》。但因为胆量实在有限,又脑补能力极强,真壮着胆子看了的也就那么几部。 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可要是那些怪谈小故事,他也是听说过的。 “肯定是啊。”简明佳应道,“这画简直板上钉钉说是瘦长鬼影了。” 他堪称是美国最著名的都市传说之一。 人如其名的高瘦男人,时常在森林里游荡。他四肢极长,头部没有清晰的五官。 没有人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可能会毫无原因地盯上一个人——通常是小孩子,假装友好地接近再带走他们。 随之就是一桩桩的儿童失踪案。 偶尔也会有成年人,他会让他们变得偏执、流鼻血又或是出现,还在他们身边或是噩梦里一次又一次出现,折磨其直至精神濒临崩溃后绑架到森林。 “听说有时候会发现瘦长鬼影留下的尸体。” 林柚说。 “受害者被活活扎在树枝上流血而死。” “你是说,”简明佳面色古怪,这形容让她浑身都有点不适,“亨利他妈妈说很遗憾,难道是因为他已经……” 耿清河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出话。 “嗯,米勒应该就是在调查过程中被瘦长鬼影盯上了。”林柚思索道,“但孩子们是死是活还没被发现。” 不然,戴维斯夫人就不会是那个态度了。 “那么问题来了。” 成功想象出米勒遇害时的景象,一股凉气直窜上耿清河的后背,“如果我们查下去,是不是也会……” “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简明佳吐槽。 林柚清清嗓子,成功把两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确切地来说,”她道,“是已经被盯上了,我早上见到他在山顶看着这边了。” ……卧槽???? “别急,听我说。” 在他们俩“卧槽那现在跑来不来得及”、“这周围都特么是森林真的跑得出去么”、“上来就被瘦长鬼影这种级别盯上真的没关系吗要不还是回c级本试试水”的绝望眼神中,林柚悠悠地摸出那张纸条,“虽然只是猜测,被盯上的应该只有我。” 耿清河心说这不还是糟糕到极点了吗,他怎么从这语气里听出了一点跃跃欲试。 大佬果然是大佬,捉摸不透啊捉摸不透。 “我之前以为‘别让他找到你’只是线索之一,但现在来看,这个‘你’应该是对我的警告。” “在米勒的房间拿到他留下情报的玩家,也会成为被瘦长鬼影选中的受害者。”林柚道,“如果这名玩家死亡,就会轮到下一个人被他追踪——我猜是这么个设定。” “然后嘛,既然第一个选了我……” 简明佳总觉得她这话有点意味深长。 果然—— “各位,实不相瞒。” 林柚一本正经地再次开口。 “我准备趁这个机会,拿到他的卡。” 她!很有可能即将就此迎来人生中第一张r级以上的卡牌! 简明佳/耿清河:“…………………………啊?” 那一刻,看到她摩拳擦掌的样子,他俩几乎是同时,本能地,油然而生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同情。 ——对瘦长鬼影的。 第16章 将计就计 林柚其人,一向是决定了要做什么就半点都不含糊的。 再度上楼回到自己的那间公寓,她身后还跟了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想亲眼瞧瞧她吓鬼成果的简明佳。只可惜浴室实在太小,站俩人太过勉强,后者只好站在门口伸个脑袋往里看。 副本的鬼怪基本都跟boss脱不了关系,既然镜子里这个能沟通,那下一个情报源就这么决定了。 “别装了,”林柚动手敲敲纹丝不动的镜框,“我知道你在。” 不知是不是错觉,半封闭的狭小空间中回荡过一声抽泣。 简明佳:“……” 妈耶,这是把人家都吓哭了? “哎,我哪有那么可怕。” 偏偏某人没有丝毫的自觉,“如果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你翻回来——当然,要是你想在这之后动手脚,你不会想知道是什么后果的。” ……等等后面已经直接变成威胁了吧?! 简明佳在旁边围观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位发小一贯的秉性,决定还是先闭嘴安静看戏好了。 “我、我答应你,”小女孩细声细气的,“我这次肯定不捣乱了。” 林柚心说居然还真管用。 她斟酌片刻,伸手把镜子取下,重新挂了回去。 藏在镜子里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从边角处探出头。 简明佳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们俩都见过在电线杆上贴着的寻人启事里的这张脸——就在两个小时前。照片上,有着浅金色自然卷的小姑娘笑得灿烂可爱,可现在镜子里的她就完全不同了。 原本白嫩的肌肤泛着古怪的褐色,皱皱巴巴得活像树皮,金发枯黄地耷拉着,只有五官还能依稀看出以前的影子。 “对不起,”她吞吞吐吐道,“我只是想吓吓你,没有恶意。” 这个先放下不谈。 “你是艾米丽?”林柚问。 小女孩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记得了,”她回答,“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不记得了? 林柚打量着她,没从她脸上瞧出说谎的痕迹,“那你还记得多少?” “只有一点点印象。” 小女孩纠着手指,不确定道:“以前有很爱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在有很多管子和机器的地方醒来过。我记得那里特别大,周围都是纸箱木板,地上都脏兮兮的,旁边还有好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 机器?箱子? 林柚迅速想到最接近这描述的场所。 “你是说工厂?” 艾米丽眼珠转了转,轻轻“嗯”了一声。 “应该是的……总之,我当时就在这里面了,”她恳求道,“但他们还是正常的,求你们——求你们去救救他们!” 上下扫视镜子里的小女孩一眼,林柚忽地一笑。 “好啊,”在艾米丽惊喜的眼神中,她道,“包在我身上了。” * “林柚——!” 原本靠在楼梯扶手上等她俩的耿清河正在思考人生,被简明佳这声叫喊惊得差点往后一滑,好容易稳住平衡就连忙开口:“咋了咋了出啥事了?” “走,”林柚往外指指,“去看看附近有哪家工厂长年没人用了。” “你站住!” 简明佳不由分说一把扯住她袖子。 “你想想这都过去多久了,那些被绑走的小孩就算活着怎么可能还在那儿,万一你去了结果只有瘦长鬼影——” 林柚:“那也正好啊。” 简明佳:“……” 哦凑,忘了这家伙一门心思想拿卡了。 “你们……”没听到事情起因的耿清河仍是一头雾水,“在说什么?” “这家伙房间的那面镜子里的鬼就是一个被瘦长鬼影绑走的小女孩。” 简明佳解释:“然后说她是死了,但曾经见过别的孩子还活得好好的,被藏在一家工厂,拜托我们去救他们。” 听到她的话,林柚一乐,“你还真信她说的?” 简明佳:“………………啊?” “说到工厂那里引导得太明显了,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她道,“而且,艾米丽故意隐瞒了一点——如果她在那里就进镜子了,又是谁把她挂在公寓的?” “诚然,也有可能是米勒捡回来的,但万一是瘦长鬼影呢?” 简明佳背后一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喃喃道。 “行事风格?” 林柚一摊手。 “从喜欢一点点折磨受害者到他们精神崩溃就可见一斑了。” “有一个很经典的游戏,”她说,“虽然没有明说,但诱导主角发现真相的线索十有八九是他准备的,然后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能逃出生天时杀了她。” 她耸耸肩,“可能这就叫‘我就是喜欢你知道了真相却还是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吧。” “他还能把杀死的人变成自己的代理者——总之,如果艾米丽是瘦长鬼影的代理者,也就是他让艾米丽诱导我去工厂,”林柚道,“那里可能真有什么在等着。” 至于是本尊还是谁就说不好了。 但风险和收益并存,那个游戏的主角可是差一点就发现了消灭瘦长鬼影的办法。 “所以你真要去?”耿清河僵硬道。 回答他的是林柚的微笑。 ——为什么不来个将计就计呢? 一双桃花眼弯弯,眼尾上挑。她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却笑得耿清河和简明佳生生又齐刷刷地在心里给瘦长鬼影点了根蜡烛。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是要见鬼的啊! 虽然是魔鬼的鬼。 “行了,”简明佳带头往下走,“那就去找人问问吧。” 也真是赶巧。 等他们踏下最后一阶台阶,正好有人推门进来。 男人留着满下巴的络腮胡子,就冲他把钥匙往前台桌子一扔的架势,都能看出他的身份——是这栋公寓的管理人无疑了。 林柚飞快地瞟了眼他胸口上的名牌。 “……阿尔瓦先生,”她问,“镇上以前有哪家工厂倒闭了吗?” “这郊区附近不就是。” 络腮胡男人顺口应道:“就出去直走上二十分多钟,朝左边能看到——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可能是她的长相太有欺骗性,还真没引起对方的怀疑,“只是听说好像有哪家经营不景气的。” “哦哦,那注意点。” 他提醒。 “那里一般没人去,年久失修太危险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就是打算去那儿会会某位boss的三人:“…………啊哈哈哈。” “这样一看还是有点远,郊区嘛也难怪。” 离公寓大门走出一段距离,简明佳手搭凉棚,远远地望向络腮胡管理人说的方向,“啊——我看到点影子了。” 随着周围的建筑越发稀疏,工厂厂房也近了。 这家占地面积不小,周围连开出的车道上都长了杂草,看上去废弃已久。卷帘门不知道被谁给划出道缝,虽然还卷曲地闭合着,但假使用力掀起来,还是够一个人钻进去的。 就是得小心点。 注意着别被铁片割到,林柚刚一成功钻进工厂,先被里面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年的灰尘给呛得咳嗽了两声。 “咳、咳咳!” 随后进来的简明佳也不由抱怨,“这怎么这么大灰?” “估计废弃挺久了?”留在最后压卷帘门的耿清河也钻了进来,林柚四下望过一圈,“好暗啊。” 厂房里全不似外面的日头正亮,除了卷帘门漏出的那一丝光线以外再看不清其他。 林柚打开腰包。 “好了,恐怖游戏必备道具,”她说,“核能手电——开个玩笑,我昨晚从行李箱里翻出来的。” 那俩箱子里除了换洗衣服就是生活用品,也就这能用了。 “……这个电够吗?”耿清河还记得上回那个没多久就失灵的。 “我连电池都带了。” 林柚按下手电筒,一道白亮的光穿透黑暗,照亮了前面的景象,“要不先去找找电闸?” 话是这么说,谁也不知道电闸在哪。唯一的照明手段只有手电筒,简明佳一路走得提心吊胆,突然之间响起的动静让她发根都要炸了。 她条件反射地一激灵,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不小心踢到一块泡沫塑料板。 可下一秒,一口气还没松就生生悬住。 不是她发出的声音,那动静还在响。 某个形似人类的东西走进了他们的视野。 枯黑、干瘦,单薄的衣物残破地挂在“它”的身上,肋骨极明显地突出来。“它”差不多是成年人的身高,待那张腐坏而扭曲的面容转向他们的同时,远超出人类音域的怒喊声几乎要刺破三人的耳膜。 ……好尖! 林柚被那腐尸叫得条件反射捂住耳朵,眼见对方磕磕绊绊却以惊人的速度跑来,她一回身,俩人秒懂她的意思。 ——跑!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艾米丽说的那家工厂,过来的一路上他们也绕过了不少管子和废弃得都结了蜘蛛网的设备。 兜兜转转,身后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仍未消失。 转过一个转弯,林柚惊觉自己踢到了什么。 事不宜迟,她看清那东西的瞬间,一把拉住简明佳,把她往另一头一推,“拿着这个!” 简明佳:“啊??啊????” 她满头雾水,还是有样学样,和发小各蹲在一边。 “我数到三,”林柚说,“直接拉。” “一、二——” 还在刺耳尖叫的腐尸更近了,他四肢诡异地弯曲着,却丝毫没影响到他的速度。 “三!” 横在路口的绳子猛然拉起,急于追那三人而根本没看路的腐尸“哐当”一声—— 摔了个马趴。 第17章 猎物 腐尸倒地的声音听得连参与的简明佳都是又一阵恶寒。 他手脚本就古怪地耷拉着,一跑起来活像要径直这么散了架。一头栽下去,脑袋居然还好端端地和身体连在一起简直堪称是个奇迹。 都成这样了自然没有痛感,腐尸几乎是立刻就又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伴随着越发尖锐的嗡鸣声,一张大嘴扭头往旁边绊倒他的两人身上咬。 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三个人一起才勉强按住了他。 耿清河手忙脚乱地用那条绊倒对方的麻绳绑住腐尸的手脚,他尽可能用了力气——但这还没完,即便不是本尊,代理者的力量也相当惊人,被捆上了还在拼命扑腾。 “好了,体力活就交给你了,”林柚干脆地松开,她拍拍手直起身,试图望向腐尸来的方向看能不能瞧出什么苗头,“年轻人加油干啊。” 就差直接用身体压上去的耿清河:“……?????” “但——” 他慌忙躲过对方又往他手腕上咬过来的黄牙,这才赶上接上自己的话:“但我们真要继续待在这儿吗?我感觉快按不住了啊!” “那就等到按不住的时候再说?”简明佳也一早松了手,这会儿正举着手电往腐尸的眼睛和嘴巴里照,“死了有七天左右了,幸好这儿现在是冬天。” 耿清河:“………………为什么连你也这么平静?!” 显得就他一个人很慌啊!说好的大家一起尖叫呢! 简明佳睨他一眼。 “我是从医转到现在这专业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当个药剂师。”她道,又把手电筒交还给林柚,“解剖课也没少上——大体老师倒是都比他和蔼多了。” 当然,也仅限尸体之类的能平静点了。 别的鬼怪一概敬谢不敏。 “一个礼拜,那就是没多久。” 林柚还拿不准要不要再回腐尸暴起的地方翻一翻,听了简明佳的话也凑过来,“比艾米丽失踪的时间还晚一点。” 他是谁?连猜都不用猜。 一看就是成年人的身形,又是男性。这些日子里,小镇上失踪又符合这俩条件的只有一个人——米勒,她之前那位前任的住客。 但没想到他还会又出现在这座工厂。 “如果真是一个礼拜,如果是死在这里,”她道,“艾米丽可能也骗过他。” 用的还是同样的救人理由,这理由对米勒比对她更管用,毕竟他就是冲调查儿童失踪案来的。 “……等等,”简明佳猛然反应过来,“他要真死在这儿,那你现在也过来死亡fg不是立得飞起吗?!说实话你到底想没想好怎么对付瘦长鬼影啊——” 林柚:“呃,问他五险一金包吃住要不要跟我走?” 简明佳:“………………” 算你行。 “我只想问我还要一直压着吗?” 默默出力的耿清河艰难道:“我快……哎这是什么?!” 看不大出以前模样的“米勒”挣扎的力度不小,他好容易一个大幅度的翻身,差一点就从压制下挣出去。而被他压在身前的东西也猛地甩出,重重撞在了耿清河的小腿上。 红倒是没红,就是疼得他直抽冷气。 “没事吧?”林柚见到那玩意,眼前一亮,“——这个拿过来!” 再次制服米勒也没用太多力气,而他们这回的目标还要更明确——就是他胸前挂着的那台便携式摄像机。 既然米勒死前是在查失踪案,这应该也是他当时用的东西,里面搞不好记录了他遭遇瘦长鬼影的全过程。 简明佳和耿清河分别按住腐尸的肩膀,林柚把摄像机自脖子上取下来,来回端详着这巴掌大的小仪器。 ……镜头裂了。 她有点心虚,也不知道是不是绊那一跤摔的。 林柚试着开机。一片昏暗中,摄像机的屏幕正常地亮了起来,但右上角那鲜红的电池标志在提醒他们已经不剩多少电了。 “时间有限啊,”她嘀咕,“还是看看他录到过什么……嗯?” 林柚一愣。 “没内存卡?”一旁的耿清河也瞄见了弹出来的提示。 “可能……”找到线索的喜悦沉下去,林柚道,“被瘦长鬼影拿走了。” 想想也是,都做成了代理者,线索怎么可能还好好在他身上。 而就是在这句话落下的同时,林柚眼尖地瞥见摄像机的屏幕闪了一下。 她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镜头玻璃是摔出了裂纹,拍进来的景象也都带着重影,不怎么清楚。可眼下的变化又不一样,明明她稳稳地托着摄像机,画面却自发愈加剧烈地摇晃以至扭曲,电流声滋滋作响—— 就像有什么存在影响这里的磁场。 林柚猛地抬起头。 一道高瘦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立在他们蹲着的过道的另一端。 他领口的领带打得工工整整,雪白的脸上只隐约看得出五官凹下去的轮廓。长及膝盖的双手垂在两边,几条乌黑的触手自背后冒出来。 林柚第一次近距离亲眼看到瘦长鬼影的真身,但这不妨她本能地感受到对方有多危险。 这是看不下代理者的表现,终于打算自己上了吗? “分开!” 在他迈开腿的一瞬间,林柚果断把摄像机塞进背包,悄声道:“目标是我,我引开他,你们去找内存卡!” 耿清河还想说什么,没来得及就被简明佳狠拽了一把。 前面的出口正对两条岔路,她向左,那俩人向右。 杂乱的脚步声在工厂通道内回荡,林柚抽空回了下头。 瘦长鬼影追着的果然是她。 他也不着急,始终不紧不慢地保持着一段距离。本缺少五官的面孔上逐渐裂开一条歪扭的缝隙,两侧诡异地提起——像是在享受着这个猫捉耗子的游戏。 在看到走廊上终于出现第一扇门时,林柚冲上去就猛拧门把。 ……反锁的。 她暗骂一声,眼瞧身后追着的boss越来越近,赶忙就朝下一个房间跑去。 这一回畅通无阻。 林柚进去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关门上锁,门外再没传来动静。她抹一把汗,回身打量自己闯进的地方。 看上去是这间厂房的仓库,林柚打着手电,穿行在一排排货架前。灯光晃来晃去,她照到了墙上贴着的一张纸。 上面写的是工厂的规章制度。 不等兴致索然地移开手电筒的方向,林柚忽然心里一动,又凑近了些。 搞不好…… 看到纸面上从后面透过来的微妙凸起,她心知自己想对了,一把将那张纸扯了下来。 翻到背面,那凸起果然是几行潦草又有力的字。留下它的人为了不让别人轻易发现,把信息藏在这张印刷纸的背后,又重新贴在了墙上。 林柚认出了那笔迹,和公寓里那张纸条是极相似的。 【当你看到这些时,我应该已经死了。 我想我发现了结束一切的办法,然而,我没有机会去实施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希望你能终结“它”,我把方法就藏在——】 剩下的话和左下角一起被撕下了,而右边则留着落款——“d·米勒”。 林柚:“………………” 最重要的线索不见了! 要这张纸有何用!有!何!用! 她做了个深呼吸,最后还是把它折折好,往怀里一塞。 ……没准再往前走走能找到剩下的小半张,林柚不抱什么希望地想。 又穿过一排货架,她蓦地看见前面有光亮透过来。林柚看着那扇大开的门,心说这难道通的是工厂出口,正要迈开步子去探探路之际—— 出现在门口的家伙就让她伸出去的脚生生变成了后退一步。 熟悉的西装,熟悉的红领带,熟悉的脸上一片空白。 林柚:“……嗨?” 瘦长鬼影可没工夫跟猎物打招呼,他脸上的缝隙咧得更大了。 触手向眼前袭来的刹那,林柚拔腿就跑。 ——她说门外怎么没动静,敢情这位一开始就知道有两扇门所以直接从另一边过来了! 林柚喘着气,回忆着自己一路来时的位置在货架间奔逃,她和瘦长鬼影之间永远卡着一排货架,简直堪称秦王走位。触手一次又一次扑了个空,哪怕用上瞬移也无济于事。 一开始在逗弄猎物的瘦长鬼影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他瞅准她穿过下一排货架的空隙,径直冲对方的脖子勒去! 林柚下意识用手挡住了脖颈,但在瘦长鬼影看来,没关系,结局都是一样的。 就在碰到的前一秒,突然有什么力道迫使那条触手生生转了方向。 瘦长鬼影:……………… 他浅浅凹下去的眼眶转向自己那条化为漆黑触须的胳膊。 帮助猎物一起完成反击的是卧在她肩膀上的一只手,一只有着光滑断面的手。 此时此刻,这只曾经出没在床底、如今被收入麾下的手面对比它强上不止一倍的敌人,因为自己暂时取得的阶段性胜利而十分洋洋自得。 还得意又挑衅地比了个“v”字。 而那条触手,被顺势拉过货架,绕过横杠。 打了个漂亮的单边蝴蝶结。 第18章 自投罗网 这世界上可没有谁能接受自己的触手被挽成个蝴蝶结的。 眼看对方暴怒,又是一条触手迎面抽过来。林柚条件反射地一偏脑袋,劲风带起碎发,正好让其从耳边擦过。 她心一横,索性在那条触手想绕过她脖子的刹那趁势一把抱住了它。 肩上的那只手见这情形也来了劲头,它兴奋得直接扑上触须,死死地扒在上面。 林柚早在旅馆时就知道,这手的力气足以跟两个成年人媲美。此时此刻,在它的协力下,只需要三绕两绕,系在钢架上的又是个完美的蝴蝶结。 林柚看着这一左一右的单边蝴蝶结,忽然有点遗憾它俩没有同时伸出来,不然能打成一个完整的。 不知道又蹦蹦跳跳回她肩膀的那只手是不是同样的想法——天知道它怎么想的,竟是还有点意犹未尽地立起来,朝着瘦长鬼影的方向慢吞吞地勾了勾食指。 活脱脱是在嘲讽说,“小老弟你尽管来啊,我们就没在怕的”。 林柚:“……” 你这么嚣张的吗? 被打了两个蝴蝶结的瘦长鬼影:……………… 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真凝成了实质化的黑雾,这会儿正是一撩就炸的时候。 弥散在空气中的黑色颗粒中,又有两根触手冒了尖儿。脸上的缝隙本已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这会儿又怒极反笑地扯起弧度。 与此同时,尖锐度爆表的嗡鸣声险些刺破林柚的耳膜。 再看那挥舞在他身后的触须也隐隐有狂乱的架势,林柚心知不妙,一扭头冲出这排货架还没过两秒,就听见背后轰然倒塌的声音。 ……这怕不是气得直接暴走了! 铁架倒了一排又一排,林柚跑到进来的那扇门三两下拧开锁头。再回头一看,瘦长鬼影已经解开了被绑在横杠上的触手。 ——果然啊,手多就是任性。 林柚没敢再多待,她只来得及缓了口气,又立即把门带上——能多拖一秒是一秒。 她本来也没指望小花招能对瘦长鬼影这等级的家伙起多大效果,能拖延到时间就达到了一开始的目的。 没工夫再去找出口了,沿着原路就是一路狂奔。林柚赶到之前那岔口,气儿都没喘匀,抬眼正看到分头行动的俩人也在往回跑。 他们俩这时间倒是赶得巧。 “我们找到内存卡了,正想看柚柚你那边行不行——”简明佳语速飞快,见林柚连忙摆手让她待会儿再说,懵了一下,“怎么?” 先一步回答她的是远处“哐当”一声被轰然砸到对面墙上的铁门和从里面冒出的黑色触手。 耿清河:“卧槽???” “往外跑!”林柚匆匆道,“直接回公寓!” 暴走的瘦长鬼影立在那头,根本用不着再多说什么,三人撒腿就往同一个方向冲去。 “到底怎么回事让他这么生气?!” 简明佳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真是想用五险一金挖他吧?!” 林柚还真在逃跑的间隙分得出眼神瞪她,“开个玩笑而已,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太是了!! 面对两人无声的控诉目光,林柚被噎住了。 “好吧我承认,”她老老实实地说,“但我也没干什么出格的,就是叫了帮手一起给他的触手打了个蝴蝶结。” ……这还不够出格?! 无论是简明佳还是耿清河,都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想去想象那是个什么画面。怪不得瘦长鬼影那么生气,还能说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一分钟早过去了,那只共同作案的手原本还扒在她肩头跟着一荡一荡,这会儿已经回了图鉴。 经过被五花大绑还在原地蹬腿的原米勒现代理者,他们接二连三地赶忙钻过卷帘门上那道被划开的口子,一气儿跑出能有十几米。 “还——”简明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追吗?!” “不。” 林柚扶着膝盖回头望去,“他站在那儿了。” 工厂屋檐的阴影下,瘦长鬼影沉默地注视着这边。他脸上明明没有五官,却硬是能让人感受到还没有消散的勃然怒气。 “我总感觉他在说……”耿清河喃喃,“现在跑也没有用,我会找到你们的。” “我还怕他再不来呢。” 林柚想着在仓库里找到的那张纸,满不在乎地一撩耳边碎发,“等着,就快解决了。” 简明佳:“那现在?” 既然瘦长鬼影已经不追了,是不是就不用—— “还是回公寓,”林柚听出她意思,打断道,“你看天气。” 进工厂前不说是阳光高照,至少也是个晴天。然而这短短一个多小时,天边就压上了层层阴沉得要滴水的乌云。 系统明显在限制玩家的行动,提醒他们这时候不适合到处跑。 果不其然,前脚刚迈进公寓楼大门,只听远处一声响雷。几滴雨水先后落地,紧随而下的就是倾盆大雨。 胡子拉碴的管理人又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三人交换个眼神,决定先上楼去林柚的房间汇总一下情报再说。 “这个是在一间办公室的桌上找到的,”耿清河拿出那块内存卡时说,“……大小应该符合?” “试试呗。” 林柚接过,打开摄像机后盖,还真顺利地把卡塞了进去。 看来就是它了。 她重新开机,另外两个人也把脑袋凑过来。然而,一调出录像,三人就齐刷刷傻了眼。 “不是,”简明佳心态要崩,“这卡是坏的?!” “不至于吧?” 耿清河拿过摄像机又是来回一通摆弄,可怎么都是提示“数据错误”——毫无疑问,他们白跑了一趟。 林柚往桌边一靠,琢磨出不对了。 “我说怎么那么大方地让你们去找内存卡,”她道,“还放我们走,敢情他知道根本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啊。” 内存卡肯定是瘦长鬼影拿走又毁坏的,她在仓库里看见的那张纸也八成是被他撕下了半拉。 “完犊子。” 简明佳没好气地哀叹一声:“——这什么事儿啊。” “别急啊,天无绝人之路,不可能到这就是死局。”林柚侧首,“既然米勒连消灭瘦长鬼影的办法都调查出来了,他有可能不知道对方的手段吗?” “如果我是他,肯定还会留后手。” 她道:“比如最后带在身上的东西——你把那个摄像机拆了。” 耿清河:“……真拆啊?” 难不成还能是假,林柚一个眼神过去,他立马老老实实地动了手。手上没有现成工具,耿清河只好捡能拆的动,检查过什么都没有的后盖,他又试着拧了下镜头。 这摄像机是可拆式的,但取镜头时也未免太费力了,就像有东西夹在里面—— 耿清河心下隐隐有了预感,但当真有一张小纸片轻飘飘落在地上时,他还是惊呆了。 ——居然真的有?! 对上他震惊的目光,林柚耸耸肩。 会被检查的衣兜和鞋底都不保险,米勒身上最方便又相对隐蔽的就剩了这里。他应该是觉得瘦长鬼影有可能会取走内存卡,但没有闲心去拆摄像机。 当然,这也是她赌米勒会另外留作后手,他们完全可能拆完摄像机也一无所获——好在两人都赌赢了。 “‘如果那个办法被它发现了,我还留了别的’……” 简明佳一把捞起小纸片,皱眉念道:“‘在我的床下’?” “‘我的’,”她蓦地反应过来,“也就是说——” 三人的视线一齐投向林柚那张床。 这回都用不上另外两人再发配活计,耿清河自觉且摩拳擦掌地一跃而起,“我来搬!” 挪开床板,擦掉地板上积满的厚厚灰尘,他试着用手摸上去,果真摸到其中一块木头有活动的迹象。 耿清河屏住呼吸取下那块木头,出现在眼前那凹坑里的是…… ……一条皱皱巴巴还有点脏的红色领带? 简明佳:“……这能干嘛?” “感觉,”耿清河有点不适地用两根手指捻起它,“有点眼熟?” 林柚凑近一看。 “是该眼熟。” 她道:“跟瘦长鬼影系着的是一个款式的。” 一句话就吓得耿清河又把领带扔回了坑里。 “这这这,”他念叨,“这个是干什么用的,也没个说明?” “看来是没打算留。” 林柚拍拍手上的灰,看着窗外道:“先放着吧——咱们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了?” 另外两人一看外面天色也恍然,这不知不觉又是大半天过去了,再不补充体力怕是要带debuff。 “你这儿好像没吃的啊,”简明佳环顾一圈,果断道,“那我下去拿上来点。” “我有水果!” 耿清河也举起手,“你们要桔子还是苹果?” 俩人一个拿主食一个去取水果,房间里又只剩了林柚。 搬床掀起不少灰,窗户开个缝通了会儿风。窗外还在哗啦啦地下着大雨,透过缝隙,雨声清晰可闻。 夜空阴沉,林柚手刚扶上窗框,不远处又是一声惊雷。 而在雷声响起的前一刻,闪电照亮了整片天空,借着那亮光,她也看清了正站在楼下树边的“人”。 他面孔苍白,脸上空无一物,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这扇窗户。 更确切地说,是在看着她。 第19章 撕票 只不过是一晃神一眨眼的功夫。 等林柚再次睁开眼,树下已然没了半点影子。 原先站在那里的瘦长鬼影和他有如实质的目光仿佛都只是她的幻觉,然而她清楚,对方果然找上了门。 也是够麻利的。 要换成别人,这会儿可能已经慌了。偏偏林柚盯着窗外看了会儿,再没瞧出点什么名堂后,她果断关紧窗户,还顺手拉严实了插销。 既然瘦长鬼影这么快就逼到这里,情势迫在眉睫。林柚念头转得飞快,她拿不准要不要去知会另两人一声情况,末了还是决定直接采取行动。 她一把抓起那个凹坑里的领带。 之前没有仔细打量,这会儿拿到自己手上才看得清楚。林柚用指尖捻了下领带上沾着的东西,松软还有点细腻,只是干久了,一动就扑簌簌往下掉。 像是泥土。 她翻过背面,又勉强辨认出有个黯淡发黑的指印。 ……血? 掂量半分钟,林柚拎着领带径直进了浴室。 “别探头探脑了,让你看。”瞥着镜子里使劲向往门外望又暗自可惜瞧不见什么、一见她过来立马吓得往回缩脖子的艾米丽,林柚大大方方地把领带往她面前一撂,“认识这条领带吗?” 艾米丽眼睛都直了,“这是——” “哎哎,冷静点。” 看她眼珠又转来转去,林柚笑眯眯提了个醒。 “真以为我到现在都还什么都不了解吗?”她道,“别想着糊弄我再悄悄报信,你知道后果的。” 说着,她还意有所指地看了就摆在手边的羊角锤一眼。显然,要是艾米丽真这样做,这回就不止是翻过来钉墙上那么简单了。 艾米丽:“………………呜。” 魔鬼!!这个人就是活生生的魔鬼!! “我知道你是给他办事的。” 林柚说:“看你刚才的样子也清楚这领带来历,不交代的话……” 她说她说还不行吗! “我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艾米丽明白这人是真干得出来,忙不迭地交代,“我只知道他一直在找它,因为亨利也不记得把领带埋在森林哪里——” “慢着。” 林柚一顿,“你说亨利?” 那个画了他和瘦长鬼影在一起的图画的男孩? 艾米丽:“……嗯。” “我还没问过你,”林柚道,“失踪的那些孩子,比如亨利,现在都在哪?” 虽然她觉得凶多吉少。 “全都成了他的代理。” 艾米丽嗫嚅。 “别人我不知道,亨利之前在他失踪的那片森林找这条领带。” 她说得有点含糊不清,林柚心里却理出了个大概。 “柚柚,”简明佳在外面敲门,她没锁门,一拧门把就直接开了,“我把东西拿上来了,咱们——诶?!”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内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该往浴室看一眼,蹦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落到实处。 “吓我一跳……”她心有余悸,“还以为你怎么着了。” “我能怎么着?” 林柚笑吟吟反问,又收敛起笑容,“不过也没错,是有点情况,坐下听我说吧。” 她三言两语把在窗前见到的景象形容了一遍。 “……卧槽,”耿清河哭丧着脸,“这也太快了吧……” “谁说不是呢。”简明佳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又看向林柚,“但这不是重点——你刚才拿领带跟那小女孩问出什么了?” 林柚做了个深呼吸。 “从头说吧。”她道,“比如米勒被盯上的原因。” “我想,一开始他来这座小镇调查时可能没有引起瘦长鬼影注意……直到他在亨利失踪的森林里,机缘巧合地找到了这个。” 林柚点点桌上那条领带。 “艾米丽说瘦长鬼影一直都在找它,所以让成了代理者的亨利也在那儿徘徊。” “是说……”耿清河听懂她的意思,“亨利发现有人找到了他们想找的领带,又把这事告诉瘦长鬼影,然后瘦长鬼影才会盯上米勒?” “嗯,而且亨利八成当时就袭击了他。” 林柚拿起领带,露出上面的血指印。 “但是领带没抢到手,人还被逃掉了。米勒也因此猜到这玩意很重要,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先偷偷藏在床底下,被困在工厂走投无路后还当成了最后的希望。” “所以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啊?”简明佳凑过来看,“本体?圣遗物?” “本体不至于,”林柚一本正经道,“但搞不好还真是什么媒介。” “——好了不扯了,还记得咱们为什么去亨利家吗?”她问。 耿清河:“因为他是第一个失踪的啊。” 还真在那儿直接确定boss身份就是意外之喜了。 “还有一点,据艾米丽说,领带就是亨利埋在森林里的,才会沾这么多土——当然,应该是他生前的事,死后怕是就跟艾米丽忘了自己生前是谁一样,自然而然也不记得扔在哪。” “所以,这条领带是干什么又是从哪来的……” 林柚笑笑。 “如果亨利是一切的开始,那当然有人比咱们清楚。” * 要耿清河说,在明知瘦长鬼影都到了身边的情况下还要外出,那真是要多作死有多作死。 然而有什么办法。 他苦着脸想。 该去还是得去啊! 他一路上都在疑神疑鬼地观察街道角落有没有一个无脸男人在看着他们,连林柚一拍他肩膀都震得一蹦三尺高。 “怕什么,这天气进森林是送死,在镇里走一段又不一定。” 她道:“再说这不是到了吗?” 眼前这地方,他们上午就来过一次。 ——亨利·戴维斯的家。 按响门铃不久,早先那位金发的戴维斯夫人为他们又开了门。 她看上去有些不解,“几位怎么又——” 这回不等她说完,林柚从背包里取出那条领带,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您见过这个吗?” 看清她手里东西的瞬间,戴维斯夫人的脸唰地变得惨白。 这可比什么话都好使。 林柚见状,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继续道:“放心,我们还没告诉别人,但条件是您得告诉我们您知道的真相。” 和早上的还算沉着不同,戴维斯夫人这回沉默着让开路,手指紧紧揪住裙摆,脸上俱是慌乱。 连客厅壁炉的温暖火苗都没法给她添上一丝温度,她咬着苍白的嘴唇,甚至于咬出了深深的齿痕,还不住地互相揉搓着。 “看来,您知道它什么来头了。”林柚开口。 “不,不,”戴维斯夫人飞快地否认,避开他们的视线,“我不知道。” “这是他爸爸以前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他过世很久了——我搞不清亨利从地下室翻出来后拿它去做了什么,但那个家伙就因为这出现了。” “亨利一开始瞒着我,他说和那个家伙玩得很开心,但后来渐渐感到了害怕,我就让他把它拿去丢掉。可那个家伙没有罢休,他带走亨利,还带走镇上其他人……” “所以,”耿清河说,“早上我们过来,你才会急着把那几张画拿出来,想让我们把亨利也当成单纯的受害者。” 现在想想她当时的态度也还正常,但清楚这些隐瞒着的事,再正常也变成了不正常。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们一切都是亨利引起的?” 戴维斯夫人茫然道。 她的目光定格在对面的落地窗上,不过几秒,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可怖的尖叫。 三人一惊,齐齐回头。透过落地玻璃窗,站在庭院里的是他们都再熟悉不过的非人身影。 瘦长鬼影站在暴雨倾盆的雨幕下,就这么看着他们。 眼前只过一道残影,落地窗的玻璃“哗啦”碎了满地。 他身后用来打碎玻璃的触手蓦地伸得更长,戴维斯夫人又是一声更尖锐的惊叫,她连滚带爬地从沙发滚到地毯上,双眼直往上翻,险些背过气去。 伴随着踩在玻璃碎片和地板上的扭曲摩擦声,瘦长鬼影一步步地走进屋内,他那没有轮廓的眼眶从戴维斯夫人扫过客厅里的人,仿佛在欣赏着他们惊恐的神情。 说时迟那时快,其中一条伸长了的触手抡起,飞速扎向离他最近的一人。 好死不死就是简明佳。 她一个激灵就往旁边就地一滚,可她跟对方之间压根没什么障碍物。下一击紧随而上,心知自己这回肯定躲不掉的简明佳下意识闭上眼—— ……咦? 没有穿喉而过的疼痛,没有强制传送的失重感,简明佳茫然地睁开眼。 “别动。”她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说。 触须就停在距她咽喉只有咫尺的位置,硬是没再往前再扎一寸。而抬头看去,瘦长鬼影那张缺少五官的空白面孔,竟不知怎么几乎能看出团团怒火上涌的黑气。 “对对对,就是这样。” 不远处的壁炉边,直直冲向那儿的林柚见局势僵持下来,也就老神在在地靠在那里,手里拎着的领带离木柴上燃着的火舌一样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不要动,”她又把手里的东西晃了晃,笑眯眯道,“你敢动手我就敢撕票。” 第20章 木偶之家 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天生就是鬼怪的克星。 ——气死鬼不偿命的那种。 耿清河冷汗一阵接一阵地冒,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眼前僵持不下的局面,再看看瘦长鬼影那黑如锅底的脸色,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他就暂时安心当空气吧,别瞎添乱了。 林柚手里的领带还提溜在火苗正上方,只要一松手就能让它掉进火堆。而另一边,触手还悬在那儿一动不动,然而若他愿意,随时能把旁边的人穿个透心凉。 “这样,”林柚不慌不忙地提议,“我把这东西给你,你放人,来交换一下?” 瘦长鬼影凝视着她,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这是算同意了,林柚也没直接起来,她挑挑捡捡从壁炉里拿了根燃着火又不太烫手的木柴,把它举到和领带平齐的高度。 走过去时,她用余光给简明佳使了个眼色。 多年的默契不是盖的,简明佳随后就把视线别向一边。 林柚绕到旁边站定,等瘦长鬼影抬起他长及膝盖的胳膊,她也把这条皱巴巴的领带递过去。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对方细长手指即将挨过来的前一秒,她蓦地把手往回一缩,让他抓了个空。 林柚另一只手径直扔掉木柴、狠狠拽向简明佳。后者早有心理准备,顺势借力一翻身躲过了地毯上被木柴引起的火苗。 也就是在这时候,随着震颤鼓膜的咔嚓声,简明佳原本在的地方被触手砸出了个豁口——要是没有及时闪开,这会儿四分五裂的就是她了。 林柚冷眼看着断裂了一地的木地板,她就知道,这样层次的boss怎么可能好好做交易。 更遑论瘦长鬼影如此恶趣味的性格,十有八九是打着一拿到东西就把他们团灭的主意。 打好如意算盘的瘦长鬼影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被个小姑娘反摆了一道,他—— 他炸了。 眼见触手狂乱地四下袭来,简明佳手忙脚乱地躲闪着,林柚在闪避间隙喊出声:“抓住它!” 一直待在一边的耿清河原本不敢轻举妄动,一听这话顿时有了方向,他狠狠心一咬牙,死命抱住正朝他劈头盖脸砸下来的触须。 他离得最远,这会儿只有一根触手在袭击他——其他都气急败坏得直往另两人那边砸——耿清河正好控制得住。 也顾不上脸上胳膊上被扫出的血痕,他急中生智,连跑带扑腾地抓着它往楼梯扶手上绕了两圈。 即便烈火蔓延过来,耿清河也没敢挪半步,用身体重量死压着那条触手,任它再怎么挣扎都没法挣脱分毫。 这样就是瘦长鬼影想跑都不好跑了。 “等一下。” 林柚蓦地开口。 她话音未落,所有黑雾化成的触须还真一齐停下了动作,瘦长鬼影扭过头,死死盯着从自她攥着的手心抖落下来的领带。 “你是不是忘了,这个还在我手上呢。” “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现在是我们更占优势,”林柚笑眯眯道,“反正最差也大不了就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来谈谈怎么样?” 被所有人忽视的戴维斯夫人早就哭叫着从打破的落地窗逃了出去。火苗烧着整个地毯,继而点燃家具,滚烫的热浪中,能听到小镇警察局因为这里的闹剧拉响了警笛。 哪怕他真能逃出去也会元气大伤,更别想对抗整个小镇了。 “这回是正儿八经的交易。” 林柚正色。 “我把它还给你,”她道,“你跟我走。” “只待在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意思?外面比这里有意思的多了去了,至少这一点可以相信我——啊对了,还有很多别的鬼怪,你难道一点兴趣都没有?” 瘦长鬼影早在她用领带相要挟时就沉寂下来,安静半晌,空白的脸上终于又一次裂开一条缝隙。 那缝隙越发扩大,展成了扭曲的弧度。 简明佳:“……这什么意思?” 林柚“唔”了一声。 “我猜……”她说,“他想看他们倒霉。” * 【恭喜您,b级副本《hide and seek》全剧情攻略完毕。】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现被判定为——s。】 出了副本,回到主界面,林柚作为拉他们进小队的队长直接打开了队内语音,耿清河的声音从光屏那一头传出来。 “我这回又是a,”他说,“你们呢?” “哦,我也是。” 简明佳回答:“剩下那个就不用问了,咱俩都a,她肯定是钦定s的。” 林柚:“……” “不不不,这个对我现在一点都不重要,”她一本正经地说,“重点是我现在也是有sr卡的人了!sr!” 人生中!第一张!sr卡! 【名称:瘦长鬼影】 【卡牌编号:015】 【级别:sr】 【备注: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被上一次出现时留下的领带呼唤至普拉亚镇降临,信物承载着一部分的力量,但因为在土里埋了快一年,拿回脏兮兮的领带以后可能会在意卫生过了头。ps.有很多套一模一样的西服。另外,某起事件后十分讨厌蝴蝶结。】 林柚:“………………” 咳。 看到最后那句话,作为主犯之一,她心虚地咳嗽了一声。 “瘦长鬼影是sr啊。”简明佳若有所思道,“那还能再往上吗,会是什么,ssr?” 耿清河:“……我已经不敢想象ssr是什么地狱级别了。” 不对,这么一想,能把ssr卡弄到手的家伙才更恐怖啊??? “柚柚你这职业还真挺有意思的。” 简明佳叹气:“看看我,好歹是个医生,都没用武之地。刚才本来还想着能不能之后试着给小耿那擦伤用一下,结果居然就直接通关了。” “没事啊,”林柚安抚,“这个副本没试成,下次保不齐就用上了嘛。” 简明佳:“……” 虽然听着是安慰但这满满的插fg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啊对,”林柚道,“说到这个,现在做什么?我一个人在家,反正无所谓,继续还是散了?” “我继续!” 简明佳咬牙切齿。 “辞职搞得正郁闷呢,这时候当然要选择打游戏了。” 耿清河:“我闲着也是闲着……” “懂了。”林柚接道,她算了下时间,官方规定的八个小时估计正好够他们再进一次副本的,“那就再排一把下?” “ok。” “我没意见。” 熟悉的合作模式,熟悉的提示音。 【匹配成功。】 【您即将进入b级副本《木偶之家》——倒计时,十,九……】 这回还是b级副本啊,林柚想,看来光拿一次s级判定不够升档的,不知道这次过关以后会不会能排到a本。 往上还有s级副本,她不由有点小期待。 说不定在那儿能弄到ssr。 身下是柔软的皮质座椅,林柚眨眨眼。逐渐清晰的视野中,她最先看到的是面前的方向盘——这次是她在驾驶座? “什么情况?”简明佳就茫然地坐在旁边的副驾,“……这是去哪儿的路上?” “我这有导航。” 林柚拿起仪表盘边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离目的地还有不到一公里,“好像又是要去哪个镇子了。” 耿清河:“咦?!” “那啥……”有个陌生的声音插进来,“你们认识?”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车里还坐着一位。 看来这是个四人本。 “不好意思没注意到。” 林柚打了个哈哈,“对对,我们一起玩的,你怎么称呼?” “我叫廖彤。”路人队友道,“你们是?” 待他们一一介绍过自己名字,耿清河又从他那里的座位旁边翻出个文件夹,里面是遗嘱复印件和一些遗产继承的文件。 “柚姐,”他十分自觉地改了称呼,“这上面是你名字啊。” 林柚:“……嗯?” 她接过那透明文件夹,还真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内容约莫是一个远方亲戚去世,把名下的财产都留给了她,其中就包括了这镇上的一栋房子。 看来她这次的角色设定是过去继承遗产的,其他人也扮演陪她的角色。 如果房子闹鬼,那她这位继承人就是最容易被盯上的。 “上次是你,”简明佳的语气不乏同情,“这回又是你,天选之人啊。” 林柚耸耸肩——怪她咯? 路人队友明显误解了她同情的对象。 “没事没事。” 廖彤试图安慰道:“我们都在,要是鬼找过来会帮你想办法的。” 简明佳心说鬼别怕她就不错了。 “那先谢谢了啊。”林柚笑着回答,“不过,离镇上还有段距离呢,咱们怎么过去?” “你不是学过驾照吗?”简明佳问。 “都三年了,平时哪有机会上手啊。” 林柚把了下方向盘,“要我开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不怕我把车开沟里——” 众人:“……” “我来我来,”廖彤赶忙说,“我开车上班的!” 换好位置,汽车终于再次缓缓发动。 这座乡下小镇位置挺偏,但路修得还不错。他们一路平稳地驶入镇中,入目的都是极平常的建筑物,只有一点很古怪。 “怎么……” 耿清河迟疑道:“街上都没人的?” 别说是一开始的外郊,连他们现在穿行的店铺林立的、本该更热闹些的商业区都见不到一个人影,简直要让人怀疑自己来到的是座死城。 空旷得让人心慌。 林柚:“……下车看看?” 容纳四人的小轿车在路边缓缓驶停,换到后座位上的林柚率先开了车门。 她三两步走到一家商店的橱窗边,玻璃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擦去上面的灰尘,林柚往内望去。 果真瞧不到有任何人在,非要说有什么,本该是收银员在的位置上摆着个木偶。 木偶的样式很古老,嘴唇染得鲜红,塑料眼珠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木制的手脚僵硬地仿照人一样坐在收银机旁边。 在林柚的注视下,它突兀地朝她转过了头。 被雕刻出的嘴角诡异地向上弯起,像在似笑非笑。 林柚:“!!!” 新卡?! 第21章 比利 “柚柚,”简明佳在后面问,“你在看什么?” “哦。” 林柚回过神,指向橱窗,“这边这个木偶——诶?” 只不过一偏离视线,再看回去,木偶仍是好好端坐在那儿,就好像方才那一百八十度的扭头全是她走眼看错了似的。 林柚:“……”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这么玩的,当初瘦长鬼影也是跟她来这套。 其余三人听到她的话也都走了过来。虽然他们没亲眼看见它转头的画面,但看到这样式复古又色彩鲜明的木偶也不禁毛毛的。 “我小时候最怕人偶……”简明佳小声嘀咕。 林柚看了一眼廖彤。 本来溜门撬锁或是打破橱窗玻璃的念头都在她脑海里打转了,想想这边还有个路人队友还是决定暂时放弃。 她的能力还是有点特殊的,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最好先留三分余地。再加上这才是副本刚开始,还不清楚什么背景下就贸然动手总归不太好。 她抬头瞧瞧门牌,记住这家店名叫什么,心情不错地冲它挥挥手。 ——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耿清河和简明佳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心里禁不住为那木偶默哀了两秒。而廖彤还专注地趴在玻璃上,被自己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搞得浑身发凉。 “会不会别的地方也有这种木偶啊,”他道,“这副本不是叫《木偶之家》吗?” 三个人里最容易被影响的就是耿清河,他脑海中立马随之浮现出了相应的画面,偏偏林柚还火上浇油地随声附和。 “有可能。” 她说:“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木偶。” 毕竟叫木偶之家嘛。 耿清河:“………………” 你们不要再说下去了啊啊啊啊!! “回车上回车上。”廖彤不住地摸着自己的胳膊,自欺欺人也好自保也罢,在多隔一层的封闭空间待着总能让人多点安全感的——当然,这一行为本身安不安全就另论了,“不是说来继承遗产的吗?直接去那房子看看呗。” 各人回到各人的座位上。要想在陌生的小镇上找一栋房子可不容易,特别是还没处问路——全程真的没见过任何一个人。 在镇子里绕了好几圈,他们好歹是找到了符合遗产文件上描述的那栋独栋别墅。 “本来最快的通关方式可能是一开始就掉头回去,”耿清河不是很想下车,磨磨蹭蹭地打开车门,“可惜会被判定成消极游戏……” “然后评价就是d等。” 廖彤接过话头:“但也不好说,有时候那些鬼东西还会自己找上门的。”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他怨念道。 林柚心说是不用问,一般这么说肯定是因为自己有亲身的血泪经历了。 他们仨没说,廖彤也就没提彼此的能力问题。大家像是都在默契地暗中互相观察靠不靠谱,林柚估摸着对方可能也不是大众眼里的常规职业。 文件袋里夹着正门钥匙,林柚取出来插进锁孔,很顺畅地扭开了。 进门前,她按下门口的开关。 很奇怪,明明是无人的小镇,电力运转还是正常的。林柚看着吊灯闪烁两下,刹那之间照亮了门厅和后面的楼梯与客厅。 看清屋内的装潢,廖彤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要不是这镇子太诡异了,”他开玩笑道,“这也能算小发了一笔。” 这位林柚设定上素未谋面的远房亲戚留下的房子占地面积不小,一共三层。内里的装修更是下了不少血本,别说家具了,就连地上的木板和瓷砖都看得出价值不菲。 “等等。” 一直都在因为童年阴影而默默纠结这副本内容的简明佳忽然问:“你们看那是什么?” 其他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哑然。 在楼梯的边角,一个小半人高的木偶正倚在那里。它浅绿色的塑料眼珠不偏不倚地望向门口——看着他们。 它身上套着小号的西装,还打了红领结。和商铺里那木偶一样,这个也一看就知道是用来表演腹语的,可活动的下巴配上鼓起的双腮怎么看怎么诡异。 ……卧槽!! 看清那木偶全貌的同时,别人没反应过来,林柚一个箭步冲上去捞起来。 这木偶的分量可算不得轻,饶是如此,她还是直接打开旁边的柜子一把将它塞了进去。 简明佳:“这这这不会是——” “嗯,”林柚应道,“应该是了。” 耿清河还停留在看见那木偶的视觉冲击下,他的脸都快绿了。 “啊??”廖彤还摸不着头脑,见几人的反应茫然得不行,“就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过《死寂》吗?”简明佳问,“电影。” 廖彤:“……没,就听说过一点。” “上世纪有个腹语师叫玛丽·肖。”林柚关好柜门,解释道,“腹语师嘛,通过声称自己的人偶是活的有灵魂的来表演。” “但她在一次表演过程中被一个小男孩指控说看到她的嘴动了,说她是骗子。后来她就绑架了那男孩把他做成木偶,这件事败露后,不少小镇居民冲进她家门,割掉她的舌头杀了她。” “这事没完。” 简明佳抖了抖,帮忙补充说。 “玛丽·肖的鬼魂回来复仇了,附身在她生前的一百多个木偶上。她想借此杀掉当年所有参与者,还有他们的后代。” “然后刚才那个,”她道,“就是她最有名的木偶,名字叫比利——当年被戳穿的时候就是用它来表演的。” 虽然还不知道这座小镇是怎么才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死城,但跟玛丽·肖和她的木偶们肯定脱不了干系。 而且,他们现在还在这里。 “小心来自玛丽·肖的凝视。” 林柚若有所思地回忆着。 “她没有孩子,只有玩偶。如果你看到她,不要尖叫,否则她会扯开你的嘴巴撕掉你的舌头。” 廖彤:“卧槽怎么就这么血腥的?” “这是电影里小镇流传的童谣。”林柚说,“总而言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尖叫,这是玛丽·肖的杀人条件。” 换句话说,这副本只要尖叫一次就出局了。 撕掉舌头也是字面意思,被玛丽·肖杀掉的人死相是无一例外的神情惊恐,嘴巴大张,里面的舌头却是无影无踪。 “这是人的本能啊……”简明佳哭丧着脸,“哎,我尽量吧。” “我们现在需要分工。” 林柚摇摇食指。 “分出人检查这座房子和去周围看看。” 既然是指名道姓给她的遗产,里面的线索肯定是最多的。 廖彤:“那这分组……” 按理说肯定是外面更危险点,但当房子里有玛丽·肖的木偶时就又不一样了,天知道这儿还藏着什么。 “我们俩检查这里,”林柚指指自己和简明佳,“你们出去看吧。” “……光你俩没关系吗?”廖彤看着这两个姑娘。 “没事的。”林柚一摆手,“反正只要记住,怎么都别叫出声。” 耿清河走得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他是真的很想和大佬一起行动啊。 超有安全感的好吗! 林柚只当自己没看见他的眼神,她还在想要是真在房子里发现尸体之类的方便让简明佳做个鉴定。 客厅连通的是厨房,林柚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桌子沙发上都没有落多少灰。看样子屋子主人——她那位“远房亲戚”去世不久。 “哎,柚柚你来看。” 简明佳在冰箱旁边叫道:“这儿还有吃的呢。” 林柚走过去。 还真是。 冰箱冷藏格里,蔬菜水果一应俱全。看着都还很新鲜,表皮光泽水润,显然还没流失多少水分。 “有点看饿了,”她幽幽道,“我中午在家吃的方便面。” “那也不敢吃这个。” 简明佳耸耸肩,“谁知道有没有被那些木偶动过什么手脚,要是加料了可就麻烦了。” 林柚:“要不一会儿去看看后备箱里有没有——” 话正说到一半,两人都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 不是面前冰箱传来的冷气,而是整个厨房的温度都隐隐有下降的趋势。 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时,简明佳一把捂住自己嘴巴,生怕下意识尖叫出声。 方才还空荡荡的餐桌上,本应被好好关在柜子里的木偶比利赫然坐在那里。 它那对塑料眼珠像是真活了,滴溜溜地看向简明佳,又缓缓转向林柚。可动的木头下巴“咔哒”落下,嘴巴长得大大的,像是咧开了一个极不怀好意的笑。 它用有点干瘪而尖利的声音开了口。 “你——” 木偶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 林柚瞄了眼冰箱,直接从里面抓了一把。 她大步上前,在无论是简明佳还是附身在比利身上的玛丽·肖都没反应过来的空档,直接把抓过的那两根小辣椒一掰,塞进了木偶那大张着的嘴里。 还贴心地帮忙把下巴合上了。 比利:…… 五秒过去了。 比利:……………… 十秒过去了。 木偶原地从餐桌上一蹦而起,直直地一头栽进了水池。 第22章 赌约 等耿清河和廖彤战战兢兢打探完外面几栋房子的情况, 再回来一路找人找到客厅, 就看见林柚跟简明佳正稳坐在沙发上,一个不知在想什么地发呆,另一个随手翻着杂志。 耿清河还好, 廖彤就难免有点心态不平衡。 虽说是得照顾一下女生, 可这也不能摸鱼啊, 他往前走了两步, 义正言辞开口。 “你们——我去!”他说了俩字才看见窗外挂着的那玩意儿, 吓得登时一激灵,“这是在干嘛?!” “啊?” 林柚被他这一叫叫得有点茫然,扭头看过去才想起来, “哦哦, 我挂的, 差点给忘了。” 廖彤:“……” 他惊恐地指着那半吊着的木偶的手都还在抖。 ——这特么还能忘的?! 那个他原本亲眼看着给塞进柜子关好的名叫比利的木偶, 此时此刻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裤脚还在往下滴水。 卡在阳台上方的木棍从它一边的袖子穿过去,又直通到另一边, 把它横架着悬空在那里。偏偏脖子那儿没个支撑物,任由它耷拉个脑袋下来, 别说是半夜看见了,就这大白天一眼瞅过去也非吓死不可。 廖彤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她们俩这么干是图个啥。 “这,”耿清河也是一脸懵逼, “这是……” 见他的视线投过来, 还埋头看杂志的简明佳立马摆手。 “别问我, ”她努力板起脸,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我肚子疼。” ——笑得。 “行吧行吧,我来概括一下。” 林柚觉得自己真是贴心得不得了。 “你们刚走没多久,我跟她搜到厨房,它不知道怎么从后面冒出来了。”她说,“盯着我俩看了半天突然咯噔一张嘴,我想也不能让它挑拨或者吓唬人,就从冰箱里抓了两根辣椒——” 耿清河:“……抓了两根什么?” “辣椒。” 仿佛压根看不见那俩人脸上的震惊,林柚平淡地说:“然后它就被辣到了,直接往水池那儿冲还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结果淋了一身湿,等它没动静之后我就干脆挂出去晾一晾等干。” 语气稀松平常得就像她晾的是一件t恤衫而不是一个闹鬼的诡异木偶。 廖彤:“………………” 他的游戏观快碎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而且居然还真的管用?! 廖彤把自己代入情境想象了一下,只想到一转过身就面对着个蓦然出现在眼前的木偶就禁不住头皮发麻。他打量林柚——这位他一开始还觉得不幸被玛丽·肖选中而十分同情的姑娘——的目光也不由多了几分微妙。 微妙中还有点敬畏。 “我现在就想知道,”他艰难地说,“原来木偶也能吃东西的吗?它们没有舌头吧?” “木偶自己没有,但是玛丽·肖有。” 一想起那画面就有点憋不住幸灾乐祸的简明佳这会儿好容易止住笑,她正色道:“记得那首童谣吗,‘她会扯开你的嘴巴撕掉你的舌头’——玛丽·肖把那些受害者的舌头全接在了自己嘴里,还能借这个模仿他们的声音。” “当她附在木偶身上,木偶就有了舌头。”简明佳一摊手,“我估计她喝了一肚子凉水以后受不了,直接脱离了比利这个载体,就是不知道回去以后还辣不辣。” “……” 廖彤现在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他想静静。 站在一边的耿清河想了会儿,默默伸手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大家都经历过这阶段,他还是有点理解这种感觉的。 路人队友陷入了呆滞的死机状态,林柚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拿过桌上那个在车上发现的文件夹。 在那两人回到这栋房子前,她和简明佳还是抓紧时间把上下三层搜罗过一遍的,但很遗憾,连一丁点的证据都没有发现。唯一一个能勉强跟线索够得上边的,只有一张卷了边的旧名片。 而这张名片——林柚在文件夹里见过一样的,唯一的不同之处只是一新一旧。 名片上登记的是某家律师事务所,原主人也显然是个律师。 她的名字叫凯西。 “这个凯西有问题。”林柚说。 简明佳:“啊?” “她来过这小镇,还留下了名片,遗嘱估计是她一手办的。把这事通知我的应该也是她,”林柚道,“我原来以为我那位亲戚去世有一段时间了,但现在看这儿几天前还有人生活的痕迹,她怎么知道他死了的?” 简明佳懂了。 “她跟玛丽·肖有关?” “有这个可能,”林柚耸耸肩,“反正我的人设要从‘来继承遗产的亲戚’变成‘被骗过来继承遗产的倒霉亲戚’了。” “总之,除了这个,我们这儿没多大收获。” 她转向耿清河,“你们查出什么没有?” 耿清河:“呃——” “我们走了小半个街区,”他坦诚道,“挨家挨户敲过一遍,是连一个人都不剩了。” “然后等走到最后……” 耿清河有些迟疑,“看见了一片湖,湖中间好像是个木偶剧院。只是桥断了,要过去就得划旁边的小船,我俩想着先跟你俩商量商量就回来了。” 林柚和简明佳对视一眼。 “木偶剧院啊……”她意味深长地重复道。 十有八九是玛丽·肖当年表演的地方。 “直接去那儿最有效率吧?”简明佳率先表态,“我没意见。” 耿清河:“……我、我也。” “那我也没——”正值当机的廖彤下意识随了大流,他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这找上门不就有可能撞上那个什么玛丽·肖?” “嗯,是这么一说。” 林柚点点头。 “那儿估计是她的老巢。”她道,“但现在摆明了这座房子没什么线索,咱们又不可能一栋接一栋地查,当然是直接突入剧院最快了。” 正在这么商量的功夫,林柚看见挂在阳台上的比利正在三人背后一点点地抬起头来,眼睛滴溜溜地转。 她露出了个友好的微笑。 一瞬间想起那两根新鲜辣椒带来的酸爽,比利倏地又一次垂下头。 “反正记住。” 众人正被她这笑弄得摸不着头脑,只见林柚做了个在嘴边拉拉链的动作,“凡事都别尖叫。”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走出门时,简明佳在她旁边小声嘀咕,“你是想弄到玛丽·肖的卡。” “哎,看透不说透嘛。”林柚笑眯眯道。 她一开始还惦记着商铺里的那个木偶,但在见到比利后就瞬间改了主意。反正每个木偶都是玛丽·肖的载体,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去搞定boss呢? 这可也是个b级本,保不齐就又是一张sr。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会会玛丽·肖本尊了。” 简明佳:“……” 讲道理,她觉得对方估计后悔把这么个人才骗过来了。 耿清河和廖彤之前是走着去的,四个人一起自然开车更快。汽车在路边停下,伴随着先后打开车门的声音,林柚也下来往旁边一站,向不远处望去。 正如耿清河所说,自这里能隐隐约约窥见湖心岛上那座建筑物的招牌标着“木偶”、“剧院”之类的字样。剧院规模不小,即便现在破败不堪、拆下来的建材堆了满地,也能看得出当初辉煌过热闹过的痕迹。 数米外的铁桥原本应该是用来直通岛上的,可惜损毁严重,中间那段更是沉进了水里,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从桥上过去了。 他们唯一的选择只剩下靠在岸边的木船。 船不大,要想坐下所有人难免有点挤。林柚是最后一个上船,一脚踩上去摇摇晃晃,连她都觉得不太安稳。 好在小木船的承重力还是够的,廖彤举着木桨顶向湖岸,他们就晃荡着往湖中央飘去。 离岸边越远,水上雾气就越重。没人说话,回响在耳边的只有船桨一下又一下的拍水声。 耿清河边握桨划水边脑补,第一个忍不住了。 “我好慌啊。” 他苦着脸说:“你们说要是划着划着有一只手搭上船边——” 简明佳:“……” 简明佳:“你闭嘴!!” “得了,这有什么好怕的。”廖彤嘴里这么说,手上划船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你们手上的船桨是干嘛的,”林柚是真的半点都不慌的那个,她胳膊靠着船沿,凉凉道,“有东西搭上来直接敲上去啊。” ……是个狠人!! 可能是因为亲眼目睹过她晾木偶的壮举,廖彤总觉得这话从对方口中说出来就格外有说服力。 明明就是个年轻姑娘,他心想,他怎么就莫名其妙有种敬畏感…… 幸好耿清河不是个乌鸦嘴,他们一路顺利地划到岛上。下船时,简明佳清楚地听见发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敢情你还真的很遗憾啊?! 林柚是有点沮丧的,sr卡固然稀有,r卡也不差啊——多一张是一张,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也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玛丽·肖曾经演出的木偶剧院被拆掉一小半,可那仅限于内部,大门还好好地上着锁。 “现在怎么进去,”林柚问,“撞门?翻窗?找找有没有别的入口?” 廖彤咳嗽一声。 “我来吧。” 他说:“我就这职业的。” 简明佳“咦”了声,廖彤就干脆又为自己辩白似的多解释了两句。 “可能因为新人测试的时候撬锁去偷了把钥匙,”他道,“就判定成盗贼了——其实我就小时候感兴趣研究过,这还马上要考公呢。” “理解理解。”简明佳忍笑。 廖彤往剧院大门前一站,也看不清他是怎么鼓捣的。不出五秒,只听见一声脆响,挂在门上的那把沉重锁头就落进了他的手里。 “好了,”他松口气,“打开了。” 售票处设在门外,一进大门就是一排排座位。这里长年没人打扫,角落里乃至坐垫上都结了层层蜘蛛网,林柚眼看着有只蜘蛛倒挂着丝从其中一张上悬下来。 她往旁边绕了一步。 廖彤从边上拎起台紧急照明灯,试了试发现居然还能用。 灯光一照,几百个软椅的阴影落成黑压压一片,舞台上又是空空如也,偌大的剧场寂静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四人默默穿过十来排座位,廖彤还把应急灯往那边晃了晃,没照到哪不对劲的。 耿清河走在最后,他能看到的视野有限,不小心还把自己绊了个趔趄。 “卧槽!” 他一头重重磕在扶手上,疼得立刻捂住了脑门,正想撑着坐垫起来,卡在夹缝里的手忽然摸索到什么,“哎?这是什么?牙刷?” “怎么还有人把这带到剧院的……” 他借着前面的一点光亮翻转手里的东西,看见上面刻着一行字。 “英文?‘世界上最好的牙刷’……现在流行这种广告词?”耿清河嘀咕,“‘牙刷’居然还拼错了。” 领先他几步的林柚闻声回过头。 “你说牙刷?” “啊、对,”他茫然道,“怎么了柚姐?” “你可以啊,”林柚接过他递来的牙刷,调侃道,“撞大运了。” 耿清河:“???” 另外两人见他俩驻足不前,也满脑袋雾水地停下来。 林柚想起她一开始排合作模式时听到的系统提示——“除特殊道具外的物品不能带出副本”,也就是说特殊道具可以让玩家带走乃至在另一个副本使用。 但公测这么些天,拿到这样道具的人寥寥无几。她在某几个帖子里看过点风声,据说光是找到没用,得认出来才行。 “听过scp基金会吗?”她问。 “……什么基金会?” “scp,”林柚又重复了一遍,“一个系列作品里受各个国家政府委托专门控制收容超自然现象或者个体的组织。” “这就是其中的一个项目了,编号为scp-063。” 她话音刚落,牙刷上像是蓦地渡过一层光。 透明窗口径直在眼前弹出来。 耿清河看得目瞪口呆。 【名称:scp-063 “世界上最好的牙刷”】 【描述:一只淡蓝色牙刷。虽然经过实验证明,它只是由普通塑料制成的,但它拥有可以毫不费力地穿过任何已死亡物体或无机物的能力,触及刷毛的物体则会完全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可使用次数:3】 林柚心说这画风比她那图鉴正经好多。 “这意思是……”耿清河盯着那个小小的“3”,“用了三次就会自动收回?” “应该。” 她把牙刷往他手里一塞,转身跟上前面俩人,“不然能重复使用就太过火了。” “哎哎,柚姐。” 耿清河连忙叫住她:“柚姐你不要吗?” “我拿干嘛,”林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找到的就自己收着。” “可是是你认出来的啊……”不然他也不能带出去,但见她真不打算要,耿清河只好把东西塞进背包,“好吧,如果你要用就跟我说。” “这真够巧的。” 廖彤在一边旁观了这是怎么个歪打正着的过程,此时不由羡慕嫉妒恨道:“我也想捡个特殊道具啊。” 不过认真想想,他要是捡到估计也认不出来,只得悻悻作罢。 穿过第一排座椅,他们分头观察了会儿,找到一扇侧门。 推门踏入剧院后台,积年累月的腐朽气息近乎是转瞬间扑鼻而来,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恶臭,让人生理上本能地不适。 简明佳捏着鼻子,在桌子边停下脚步。 “柚柚,”她说,“来看这个。” ……? 林柚走过去,看见桌上摊开着一本订在一起的图纸。 图纸上绘着各式各样的木偶部件,她又往后翻了几页,一直到最后终于看到一行批注。 ——“做一个完美的木偶”。 她记得玛丽·肖一开始绑架那个小男孩,就是想用他做出完美木偶,可惜结果和预想中相差很远。电影里,玛丽·肖在死后成功了,还用她的完美木偶蒙骗主角到最后一刻。 也不知道在这里设定如何,有没有完成她的最终作。 她合上玛丽·肖的图纸册,转头瞧见廖彤正在看一块巨大的幕帘。 他注意到边上悬着一根绳子,纠结半天,看其他人没反对,狠狠心抓住绳子一把扯了下去。 “刷拉”一声,幕帘应声而落。 看清帘子后面景象的瞬间,廖彤头皮差点炸了。 “草。”他喃喃道。 玻璃柜自地板顶到天花板,里面密密麻麻地陈列着的全是清一色的老式木偶。脸颊凸起、嘴唇鲜红,塑料做成的圆眼珠五颜六色。 木偶的位置各不相同,却一致地望向同一个方向。 换句话说,哪怕方才隔着块巨大的幕布—— 它们也一直在看着他们。 沐浴在这上百个木偶的视线中,廖彤只觉整个后颈都麻嗖嗖的。 更何况它们那松动的木头下巴也是向下坠着,模样就是在似笑非笑。 就像拧死的木头在生硬地转动,伴着“咔啦咔啦”的一阵轻响,位居最左上方的木偶缓缓向左转过头。它转动眼珠,发出了尖锐的“吱呀”声,又带着诡异的笑容往同一个方向靠过去。 它旁边的木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你们在玩多米诺骨牌吗?”林柚冷不丁问。 廖彤:“……” 他清楚地看见下一个木偶僵了一下。 恐怖气氛被她一句话搅得全无,可下一秒,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之前种种,那只木偶蓦地爆出一声暴怒的尖啸。 它的五官开始扭曲,拉扯成一张附在它身上的女人的脸。 ——玛丽·肖。 哦,糟糕。 林柚迅速观察了一圈己方,好得很,谁都没有武器。 “愣着干嘛,”她招呼道,“溜啊!” 身后的玻璃一片片地碎在地上,这会儿也顾不上管有多少木偶追在后面。林柚直接用肩膀撞开方才带上的门,一看走廊上也涌出了不少木偶不由得暗骂一声。 不止是木偶。 它们中的一些也许原来是小镇的居民,这会儿腐烂干皱、被做成“木偶”的尸体早看不出生前的模样。 简明佳死死捂着自己的嘴,耿清河紧咬牙关别开了视线。 这情况……也还好。 林柚想。 她要是真没有任何依仗,也不敢这么闯进玛丽·肖的木偶剧院。 她手心翻转,一道黑影从背后升腾而起。 “这又是什么?!”廖彤崩溃道,他的世界观这回是真碎成渣渣了——风一吹连粉都不剩的那种。 他口中的“什么”静静看过去,硬是把他看得半个字儿都再说不出来。 “帮我毁掉那些木偶,”林柚飞快地说,“能毁多少毁多少。” 她召唤出的家伙没有动弹,他穿着的西服仍然板板整整的,原来那领带洗净了系在脖子上。那张空白的脸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地望向林柚,跟她大眼瞪小眼。 ……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他没有眼睛。 林柚:“……” “请?”她试探道。 她似乎听见某位sr不冷不热地哼出声。 瘦长鬼影只用触手狠狠往后一贯,把一排木偶全都尽数拦腰折断在地。女人尖利的惨叫响成一片,但紧接着,下一批木偶就又一拥而上。 “他只能帮我们拖一分钟!”林柚转过拐角,边跑边紧忙叮嘱,“这条路不通刚才的大门,但附近应该有安全出口——” 离刚才的岔路早跑出好一段距离,林柚直到这时终于抽出时间回头。 她看着三人身后一愣。 “廖彤呢?” * 廖彤倒不是被瘦长鬼影给吓走的。 他分得清好赖,明显是队友弄出来的东西,他再怎样也会先把疑问全都压在肚子里。 可他没有抬头看,一路闷着头往前跑,等到岔口就下意识转了个反方向。偏偏被玛丽·肖附身的木偶还在后面尖叫,害得谁也听不见谁的脚步声。 等到他终于察觉到不对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走散了。 余光看见身后依旧有成群结队的木偶追上来,廖彤慌乱间就去推最近的门。 ——还真让他给推开了。 一头栽进门里,廖彤回身用后背抵着门,他大口喘着气。 再一抬头,浑身登时凉了大半。 早有人比他先在这里了。 背对他站在窗边的女人脊背挺得笔直,乍看不出什么异样。然而他心里门儿清,在这座剧院能有正常人才奇怪。 “想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他听到那家伙问。 当然想。 廖彤没敢出声。 “过来,”她说,“过来我就告诉你。” 廖彤自觉过去才是傻,他拼了命地去扭门把。可先前轻松推开的门这时却像有谁在外面死抓着把手不让他开,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绝望地抬起头。 窗前的女人就在这时转了身,她横亘着一道道疤痕的脸上枯瘦皱裂,眼球发黑,和木偶如出一辙的下颌不住地活动着。 那面孔很眼熟,他在木偶变形时见过。 是玛丽·肖本人。 她面向廖彤,用力张开了她那张被拔去舌头的嘴巴—— * “哇啊啊啊啊啊——!” 耳熟的叫喊声响起,耿清河猛地停下正准备冲去找人的步伐。 三人都心知晚了。 ——他到底没忍住尖叫,现在估计已经凉了。 “只能咱们自己跑了,”林柚果断做了决定,“一把火把这剧院给点了行不行?” 耿清河总觉得这发展有点眼熟——如果这回再来一遭,他们怕不是连着当了三个副本的纵火犯了。 真是贯彻了她那句“一把火不够就再多加点汽油”。 “没用!” 这回被简明佳一口否决了。 “你忘了镇上还有了?而且肯定不止咱们见过的那两个!” 这倒是。 眼前的当务之急还是逃出去,客场作战还这么狭窄肯定不占优势啊。 他们一路兜兜转转,紧急出口就近在眼前。可从瘦长鬼影触手里漏掉的那些木偶也一同追了上来,而且如果林柚没感觉错,里面大多数都是冲她来的。 ——她一个人拉了一大半的仇恨! 也是,林柚还分得出心思想,要是有人给她嘴里塞辣椒,她也记仇得不行。 然而木偶实在不少,她才刚刚躲过一只的袭击,下一秒就被另一个扑上来抱住了小腿。 这力气也不小,扑腾几下直直带得她整个人摔在地上。林柚也顾不上胳膊磕到不知哪来的玻璃碎渣,只顶着木偶脑袋想把它推开。 “柚姐,”她听见耿清河喊,“接住了!” 林柚一把抓住扔到她耳边的东西,下一秒,玛丽·肖附身的木偶只见她突兀地一笑。 刷柄穿胸而过,在整根牙刷贯穿木偶的同时,它就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吞噬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回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留下。 ——scp-063还真挺好用的。 念头只在林柚脑海里转了两秒,她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脚踢开又一个木偶,径直跟着努力打开出口大门的简明佳他们一起冲出了剧院。 一出门,他们看见旁边堆着拆下来的杂物,直接拖过几件来堵住了门口。 里面的木偶毁了绝大多数,余下的只剩撞也撞不开的力气,三人这才放松下来。 “你过来,”简明佳瘫坐在地上,冲林柚招招手,“帮你包扎下胳膊。” 林柚这才反应过来被割伤的地方还在滴答血,连体力值都掉了点儿。 她走过去坐下,“我之前说的话可算应验了啊。” “立fg立到自己身上还行。” 简明佳凉凉道,她拖出职业自带的急救箱,“不过我的等级现在还只能消除你流血状态,回不了体力,打个绷带装装样子好了。” 她动作麻利,三两下搞定了这点小问题。 “现在……” 看她们弄完,耿清河犹豫着问:“去哪儿?” 他习惯了征求林柚的意见,偏偏林柚也没想好。 她知道的剧情里,玛丽·肖委托别人在她死后把自己的尸体也做成了木偶。而小镇的居民们为了让她安静,把她和她的木偶们葬在一起。 事实证明这没有任何作用,那些木偶不久就不翼而飞,出现在各个角落谋杀镇民,所以安息一说是不可能的。 只有硬刚? “我也没头绪啊。”林柚抬高声音,“站在那边的那位有什么想法吗?” ……卧槽?! 耿清河和简明佳原本都浑然不觉地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里,这时候才惊觉不远处的树荫下还站着一个。 阴影中的那人慢慢走出来,没有腐败的肌肤,没有强做出的木偶下巴,是个看着十分正常的、长相出众的美人。 她及肩的金发松软垂在两侧,悠悠地看向三人。 “本来我还想了什么‘来帮你办手续,看到你的车停在这儿就过来瞧瞧情况’的借口,看来是用不着了。” “是用不着。” 林柚赞同地点点头,“毕竟已经猜到你的身份了。” “凯西”——不,附身在“凯西”上的玛丽·肖眼含讥诮一笑。 她一早意识到凯西和玛丽·肖有关,在看到那本记着完美木偶的图纸时就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副本里的玛丽·肖也一样在死后数十年完成了她的完美木偶,并取名叫“凯西”。她在出于某种原因全灭掉小镇上的人后,又利用完美木偶诱骗他们的后代和亲戚过来杀害。 “但我还不太明白,”林柚道,“你为什么杀掉全镇的人?” “因为他们活该。” 这时再从对方口中发出的已不是“凯西”的声音,而是玛丽·肖那嘶哑的嗓音。 “既然他们想让我的剧院消失,我就让他们消失。” 林柚看一眼那堆作一堆的建筑垃圾,懂了。 可能是有人不信那首童谣的邪,也可能是一直畏惧玛丽·肖的小镇居民也终于不堪忍受时不时的失踪案或谋杀案,总之,他们站出来想把这座代表着不详的剧院彻底拆除。 可惜在拆到没一半时,玛丽·肖就狠厉地下手了。 “不仅仅是他们。” 玛丽·肖嘶嘶作响地笑起来,“还有他们的后代,还有他们的亲戚,我要让他们、让你们全都消失。” 所以把她也骗来了? “可我没有消失啊。”林柚佯装苦恼道。 杀人条件一直满足不了是真的很头疼。 玛丽·肖:“…………………………” 这人又是塞辣椒又是毁她木偶,父辈的旧仇加上新账,她看林柚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赤红。 “这样吧。”后者恍若不觉,依旧友好地提议,“我们来打个赌,二十四小时内,只要你吓得我叫一声,出声就算,我都主动满足条件任你处置。” “当然,反过来,如果我赢的话——” “无所谓。” 玛丽·肖冷笑。 反正,赢的会是她。 第23章 如月车站 “不是我说你啊林柚。” 临出门前, 简明佳直咬牙切齿地望着她叹气。 “又是贸然打那个赌, 现在又整什么单独行动,你确定真没问题?” “安啦安啦,”林柚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你还不了解我?我这边肯定没事, 你们那儿多注意着点儿就行了。” 她在简明佳怀疑的目光中一点都不客气地把对方推出门, 一旁的耿清河倒是跟上得很自觉, 他带着点犹豫地又看了她一眼。 “柚姐, 虽然这话轮不到我说——” “那就不用说了。”林柚被明显给噎卡壳的耿清河逗乐了,她道,“行了我懂你们意思, 但蜡烛留着给玛丽·肖点吧——你们赶紧趁这机会找找看有没有别的道具。” 就像牙刷出现在剧院座位夹缝里那样, 特殊道具有可能会刷新在隐蔽又不合常理的地方。 她跟玛丽·肖的赌约为期二十四小时, 依照当初瘦长鬼影的经历, 尘埃一落定就会算作副本通关,到时可就没机会再行动了。 他们早从剧院回到了她最开始“继承”的那栋房子。屋里就剩她一个,林柚关上门, 走回客厅。 到这小镇已是下午,在剧院的大半夜过去, 这会儿天边又泛起了鱼肚白。 凌晨四点,天色将亮未亮,客厅里被照得亮亮堂堂。但就在林柚踏进去的刹那, 她忽觉头顶上的吊灯闪了一下。 灯泡以一种诡异的频率来来回回明灭, 也就不到三秒, 整个客厅都陷入了黑暗。 林柚不动声色,抬眼扫过一圈。 沙发上多出团白色的布,布下塞得鼓鼓囊囊的。 她思忖一会儿,还是走上前俯下身,可指尖才刚挨过去,白布底下那东西便猛然暴起! 整张布被迎面掀在林柚身上,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布愈缠愈紧,简直要让人透不过来气,再加之眼前漆黑、对外界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恐惧,常人难免要慌了手脚叫喊出声。 然而林柚又不是一般人。 这事往上追溯,可以去采访采访间隙女和瘦长鬼影,但玛丽·肖现在显然没有和他们促膝长谈的机会。 眼见她恨得牙痒痒的家伙非但没吓着,还三两下摸索到了突破口,一把拉着白布拽下来、揉成一团抓在手里。 “好玩吗?”林柚问。 她另一只手理了理乱掉的刘海。 “我还想到种玩法,”她看着原先在白布下的家伙——木偶比利,皮笑肉不笑道,“想不想体验一下?” 就礼貌性地问一句,她可没打算听回答。 林柚揪起比利的领子,用那大块白布胡乱裹了几圈包成个球。她拎着这包裹,拉开阳台门,往前一抡胳膊。 ——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阳台门复又被干脆利落地关上,林柚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附在比利身上、一头直直倒栽进灌木丛的玛丽·肖:“……” 靠。 她也没有就此放弃,一次次卷土重来得让林柚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锲而不舍的精神。 可人是会有免疫性的。到了后来,她再经过椅子上眼球四下乱转的木偶,几乎是打着哈欠给它戴了副从床头柜翻出来的墨镜。 日头转到中午,简明佳两人回来,一眼看到那副被气急败坏摔在地上的墨镜。 “……这咋了?”她茫然道。 “没多大事。”林柚不以为意,“你们找到东西了吗?” 简明佳叉腰叹气。 玛丽·肖的仇恨全集中在一人身上,他们俩行动倒是方便不少,可这不意味着就有收获。 “镇西边找了一圈,”她一摊手,“什么都没有。” 林柚:“什么都没有?” 还没来得及应声,三人同时听见上方传来了响动。 伴随着细微的开合声,木偶那鼓起脸颊的面孔缓缓从柜门后探出来,拉伸变形成人类的五官—— “哐当”一声,林柚内心毫无波动,她看也不看,抬手按上去,把玛丽·肖的脸贴着柜门给使劲堵了回去。 简明佳:“………………” 耿清河:“………………” 听着满溢着愤怒不甘心的嘶吼声和挣扎声从里面传来,他默默咽了下口水。 大佬狠是真的狠。 “有点遗憾,”当事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还以为能再找到个有用的呢。” “b级副本能捞到一个就不错了,不然特殊道具哪那么稀缺。” “……话说,”简明佳沉默数秒,向还在剧烈晃动的柜子努努嘴,“没关系?” 林柚笑得很和善。 “当然。” 她是真的稳如泰山。 虽然经历了白天那冷不丁就有东西冒出来折磨人神经的种种,天色转黑,林柚也没在怕的。 那两人又去东边碰运气,她靠在卧室床上掐着表,估摸时间快差不多了。 她本来也无所谓,这会儿干脆没点灯,房里黑漆漆的,余光却瞧见窗帘动了一下。 ……嗯? 林柚不动声色地集中起注意力。 看来有人要发大招了。 房间里门窗紧闭,纱帘却无风自动。当它又一次飘起又缓缓落下后,窗边原本空荡荡的椅子上就多了个人影。 “它”约莫幼童大小,但倘若眼睛适应黑暗就能看清,这是具干枯缩水、同样被做成木偶的尸体。眼皮不见踪影,剩下两只圆溜溜的眼珠盯着这边。 嘴唇腐烂,大张着的嘴巴里瞧得见零星几颗牙齿。 一双枯瘦的手从尸体腋下穿过,缓缓把“它”举到了和自己平齐的位置。 有什么东西自后方穿过木偶的头颅,从“它”的嘴里伸了出来。 是舌头——一块块从不同受害者那里撕掉的舌头被拼接在一起,连成长长的一根。 还看得出它们贴合的痕迹,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摩擦声,朝前方探过去。 坐在那前面的林柚:“……” “你要是嫌自己舌头多,”她手指把耿清河硬塞来的scp-063转出了个花来,“我不介意帮你解决这个小烦恼。” 那舌头停住了。 “你应该切身感受过它的作用。”林柚笑眯眯道。 毕竟那个被它刺穿后消失的木偶也是分身之一嘛。 玛丽·肖…… 玛丽·肖恨恨地闭嘴了。 “你为什么——”她“嘶嘶”地从牙关挤出声音。 “是啊,好气啊,我为什么都不叫呢?”比起快厥过去的玛丽·肖,林柚的心情可好太多了,“但这都是小问题——看,时间到了。” 表盘不偏不倚地与早一天的位置重合了。 “来,愿赌服输。” 她道:“是你自己说无所谓的,所以既然我赢了——” “从今天起,你还有你那些木偶都归我了。” 玛丽·肖:“……………………” 她的脸青了。 * 【恭喜您,b级副本《木偶之家》全剧情攻略完毕。】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现被判定为——s。】 【名称:玛丽·肖】 【卡牌编号:020】 【级别:sr】 【备注:十分偏执的腹语师,疯狂到把自己和他人改造成了木偶。因为撕掉别人的舌头据为己有而有一根长长的舌头,出于不知名的原因,讨厌辣、讨厌辣、讨厌辣!!!】 “不知名原因”的始作俑者:“……” 瞧这重复强调和感叹号,看来真是很讨厌辣了。 “突然通关,”同样回到自己主界面的耿清河一时有点猝不及防,“差点没反应过来。” “因为到时间了。” 林柚不失得意道:“又一张sr卡到手。” 而且还不止这个—— 她望向自己的资料栏,三个合作模式的s级评价拿下来,职业等级已经升到了两级。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解锁的卡槽从十个扩充到了二十五个,其他的技能变化还得自己去副本里摸索。 “我们这边可一无所获啊,太非了毛都没有。”简明佳顿了一下,“诶等等,你们看,发了条公告,时间就是咱们在本里的时候。” “好像说因为从内测到现在一直没人能匹配到a级本……”她总结道。 “所以官方在考虑平衡的问题,会通过系统评分挑一百个实力最接近a级本的玩家,再抽五十个普通玩家,大家分别参加几个a级副本的测试?” “……十几万里抽五十,我肯定中不了。”耿清河幽幽道,“其实我觉得他们要是再等等,柚姐就能排到a级了。” 林柚:“唔……” “我收到了。”她说。 简明佳:“啊???” “你一说我才想起来看邮箱,”之前光顾看卡和图鉴了,没注意那边提示的感叹号,“我收到邀请函了。” 就在刚脱离副本的时候。 ——作为那一百名玩家之一。 耿清河前面的评价太低又还没发掘好自己的职业,简明佳忙着实习昨天也就玩了一次。 但她自己也没玩多长时间,林柚估摸着能中选也许是因为在b级本拿了两次s评价? 她点开那封邮件带的附件,手里顿时多了一样东西。 是个薄薄的信封。 信封的封口很整齐,林柚很轻松地拆开,取出里面的信纸。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如月车站。 第24章 寻找身体 林柚向来认为自己还是挺好养活的。 切些生菜丝, 片几片番茄, 来半个鸡蛋再调点沙拉酱拌成小半碗蔬菜沙拉就解决掉晚饭。等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她已经站在水池边上把碗给洗了。 “二人世界过得如何啊?”她问。 “挺好挺好。”林母笑眯了眼,“你爸停车去了, 我就跟你说啊, 他请我看那电影挺有意思的, 还有中午那牛扒——” 林柚:“……” 她想起自己中午的伙食。 亲生的, 果然亲生的。 正想呢, 她搁在水池边上的手机就震起来。林母听见铃声,边换鞋边顺口问了句:“谁啊?” “小佳,”林柚抖抖手上的水珠, 拿起手机, “估计找我有点事。” “哦哦。” 林母应了声, 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简丫头有段时间没过来串门了啊, 你叫人家有空来咱家吃个饭。” “okok——”林柚比了个手势,“那我先去接电话了。” 她猜得到简明佳想说什么,果然, 关上房门接通电话,就听见对方问。 “刚才小耿在我就没多说, 你真要参加那活动?” “不然还假参加?”林柚答得悠闲,“官方组织提前体验a级副本啊,多好一机会, 多少人想参加都还没机会呢。” 这话是真的, 论坛上早就已经炸锅了。 首页铺天盖地都是讨论这话题的, 偶尔夹着以前几个“来来来,聊聊大家在游戏里都遇到过哪些有趣的队友”、“理性讨论,你最恐怖的经历是哪一次”之类飘着“hot”的高楼。 林柚暂且略过这些,她瞄到一个对号入座的。 “这就有人自己出来认领名额的了。” 怎么说也相当于部分玩家的实力被认可为大众里的佼佼,有些人难免因此膨胀。 “凡事话别说太满,”简明佳凉凉道,“到时候自己兜不住就好玩了。” “还有,我打这个电话不是我不相信你,总之好歹是a级,你明天多注意着点。” “好好好,”林柚一口答应,“我会收敛的。” 简明佳:“……” 其实她很怀疑这个人知不知道“收敛”这两个字怎么写。 但处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对方的脾气秉性,心里明白劝也劝不住,也就只有作罢。 “对了。” 林柚想起来,“刚才我妈看你打电话,让我问你哪天有时间来吃个晚饭。” “行啊,反正我实习都辞了也有时间,帮我跟阿姨回个话。”简明佳道,“明早你要参加活动的话,那我就睡个懒觉醒了再上了。” 游戏官方把测试开始的时间统一规定在第二天的上午。 早上九点,林柚准时上线。 好友列表里,简明佳和耿清河俩人的名字都是灰着的,估摸着是准备等中午她差不多出来了再说。 【检测到玩家持有邀请函。】 智脑无机质的声音响起。 【是否选择进入测试副本?】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林柚心道那还用问,当然选“是”了。 【正在进入a级副本《如月车站》。参与该副本的玩家共计十二人,由于尚在公测调试期间,无法保证难度平衡。】 这么一段简短的声明后,智脑开始倒计时。 当它数到最后一秒,林柚恍然觉得身体一震。 这震动很短暂,就像在车上打盹猛然惊醒,再度睁开眼,她发觉自己正坐在一节电车车厢里。 窗外的夜景飞速掠过,电车平稳地疾驰着。至少林柚坐在厚实柔软的座位上感受不到任何晃动,她手上还抓着那封邀请函,耳旁只有铁轨摩擦的细微声响。 整个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 也不止这一个车厢。林柚起身,透过车厢间的玻璃门看过去,左右两边都是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影,着实瘆得慌。 也不意外。 林柚想。 毕竟这个副本是《如月车站》。 这是出自某日本论坛的都市传说,少女深夜搭乘电车,误在一个无人车站下了车,她一边试图走出车站一边在论坛上向网友求助。 但没人听说过她所在的“如月车站”的名字,在电话里承诺来接她的父母也找不到这个车站的位置。 女孩描述了自己见到的诡异景象,最后说碰到一个亲切的人愿意载她离开,但这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七年后,她才终于上线,声称自己这七年的时间凭空消失了,父母把她带回了家。 总之,不论这都市传说的真假,这个副本就是以“不存在于现实的车站”为背景了。 窗外蓦地一黑。 外面原本就是夜景,但这会儿似乎是在穿过一条兀长的、没有任何照明措施的隧道。 “下一站。” 空旷的车厢内,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忽然响起。 “终点站,如月车站。” ——来了。 林柚绷起神经,没有掉以轻心,紧接着忽觉手心一烫。 她马上意识到这温度的来源,三两下扯开信封。 那一下转瞬即逝的滚烫就像在提醒着她上面的内容有所变化。果然,等林柚再打开折在一起的信纸,将原来几行印刷体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歪歪扭扭的字迹。 笔迹幼稚而拙劣,就像是小孩子写的。 【在三分钟内和同伴汇合,否则后果自负哦。】 玻璃窗外面亮了些,电车终于通过隧道,但行驶的速度也放缓了。 林柚还是知道什么无所谓什么是必须遵守的,电车停下、车门开启,她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四下环顾试图寻找所谓的“同伴”。 她在进本前被告知一共有十二名玩家,也就是说这里除了她还有十一人—— 没有。 林柚深吸一口气。 站台上也是同样的空无一人。 车厢门在身后合上,下一秒,电车内灯光也倏地全灭。唯一的照明只剩下车站天花板上挂着的不到半个巴掌大的灯泡。 可能使用的时间有点久,灯光泛黄,照得整个站台都昏黄昏黄的。 但借着这光亮,林柚还是看清了刷在白墙上的暗红色大字。 【走这边。】 那红色的边缘泛着黑,她也拿不准到底是血还是颜料刷上去的。不过,几处歪歪扭扭的边角倒是微妙地和信纸上的笔迹吻合了。 林柚又举起信纸对比了一下,从书写习惯上,两者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墙上的字旁边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顺着箭头所指方向望过去,是一台看上去年代已久的厢式直梯——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她坐上这电梯。但当她回头,同样可以看见,电梯的正对面还有段直通上方的楼梯。 这些字和电梯都十分可疑,可贴在楼梯扶手两端的黄色封条也让人心生疑虑。 林柚明白了,这是开局给她的第一个选择。 ——要不要相信墙上的话。 她嗤了声,抬手就按下电梯按钮。 现在还是相信对方要更明智点,再说了,就算真发生什么—— 那不是更好吗? 她自觉自己的图鉴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事实证明,她要是时时抱着这种心态就注定要失望——这条路是安全的,这座电梯唯一的古怪之处,是门旁只有一个通往b1的楼层按钮。 林柚还是按了下去,她靠在电梯厢内壁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它往上升。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箱门打开,林柚自进这个副本以来第一次见到活人。 她第一反应是低头看那张信纸,上面的内容已然消失不见。 ……是说她完成了这个要求? 林柚松口气,开始放心地观察四周。 她来到的楼层看上去是“如月车站”地下通道的等候厅,这里很宽敞——确切地说,是宽敞得过了头。 地下通道很长,长得乍一眼看不到尽头。每隔四五米立着根支撑柱,柱上包裹着边角破旧的广告海报。 还有块标着电车线路的牌子,牌上的标号对应着分布在通道两端的检票出入口。 一小群人站在不远处,听见动静便纷纷向她瞧过来。 不包括林柚在内,在场的有七男三女。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年轻男人看到林柚的长相身材明显眼前一亮,但还没来得及过来搭讪,她身后的电梯又传来了声响。 电梯门再次开启。 林柚一愣,用余光瞄向从后面和她擦肩而过的那人。 他至多不过二十五,说是相貌平平,五官每一处单看都蛮出色的,但合在一起不知怎么就看着格外寡淡。见她打量他,便温和地朝她笑笑。 条件反射地点点头,林柚的目光又转回电梯。 她在下面那层肯定是没见过这个人的。 不过看来看去,这儿只有一座电梯,那些队友对两人的到来也不显意外——兴许他们也都是从电梯里出来的。 电梯是通往地下通道的唯一入口,以结点的方式把玩家一开始被分散到的不同空间连接在一起,让他们聚集在这里。 看来在场的十二个人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林柚有点好奇要是走楼梯会怎么样。 她在那儿兀自陷入思索,这会儿再上来搭讪就有些刻意且不合时宜了,那两人悻悻站在原地没动。 “喂——” 突如其来响彻在整个通道的童声让所有人齐齐一惊,四下寻找声源之际,发现是从天花板和墙面交界处的喇叭里传出来的。 通道太过空旷,声音大点就会带起回声,讲话的人像对这一点颇为满意。 “喂——?”听上去是个小女孩,嗓音脆生生的,她还用手用力地拍拍麦克风,“听得到吗?” 没人回答,但她对此也浑然不在意。 “大家都到齐了,”她咯咯笑道,“那游戏就开始啦!” 林柚:“游戏?” 她声音不算小,听见的几个队友对视一眼,往旁边让开了。 直到这时,林柚才看见他们围着的是什么。 ——是一口棺材。 棺材不大,是大约正够十岁小女孩躺进去的尺寸。棺材盖斜斜地靠在一边,而棺材的边沿上贴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那歪扭的字迹和地下那面墙的如出一辙。 【找到我的身体。】 “没错没错!” 小女孩就像是能看见这边情形似的,高兴地认可道。 “从现在起的六个小时,”她说,“你们每小时要找到我身体的其中一个部位,找齐六个就可以离开这里啦!” 有人那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正因为这要求的难度没有超出想象而堪堪落下,下一秒就因为对方补充的话差点蹦出去。 “但是,我说过这是游戏——” “所以还要再加点限制。”小女孩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天真,她得意又狡黠地宣布,“比如说,每过二十分钟都会有一位新的‘客人’来访。” “这个车站汇集了十条线路,所以就有十个检票的出入口。” 她说:“地下通道分为东区和西区,两区各五个。‘客人’们会从这十个入口随机出现,至于是哪个,我到时候会好心地提示你们。” “各位哥哥姐姐的任务,就是在‘客人’们的追杀中活下来,还要找到我的身体。” “毕竟,”小女孩嘻嘻笑道,“如果在一个小时内没有找到我指定的部位放进棺材保存,全员都会game over哦。” 众人:“…………………………” 这特么是什么魔鬼级的地狱难度?! 即便她没明说,谁还能猜不到她口中的“客人”是什么——除了鬼还是鬼,六个小时就是少说十八只鬼,一起奔上来是要搞鬼怪大杂烩吗?! 现在他们是真信官方还没调整好难度了,a级?简直是分分钟团灭的s级节奏好吗?! 其中几个人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在进游戏前对亲友、在论坛上吹嘘自己多么多么牛逼,这要是死出去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我……” 有个烫着酒红卷发的姑娘怵了,“我是抽签选进来的,我肯定……” 难以想象她半小时前还在向朋友炫耀好运气,怪只怪没做好心理准备,错估了自己承受的底线。 “那么——”小女孩才不管他们的反应,兴致勃勃地宣布,“游戏开始啦!” 一片死寂中,众人隐约能感觉到脚底地面传来的震动。 那是电车的动静。 “这个小时里你们要找的是,我的右手。” “啊!”她像是在听什么似的大惊小怪地叫道,“看来我们的第一位‘客人’也下车了。” “请注意。” 声音还带着稚气,小女孩压着稚嫩的嗓音用上公事公办的语气有点好笑——但没人能笑得出来。 “代号‘smile’的家伙在五号口出现了。” “‘smile’……?”有人喃喃地重复道。 微笑? 拖沓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在对方探出头的那一瞬,众人都明白了那代号的含义。 这家伙乍看下还有个人样,但当他的脸暴露在灯光下—— 他是在笑着的,可笑容远与正常人不同。一张脸上早已理智全无,嘴角生硬地向两边提到最高,几乎连牙龈都露了出来。从额角到脸颊满是爆出的青筋,眼睛向上翻得只剩眼白。 男人佝偻着背,拖着一把半人高的斧子走来。 他越走越快,最后径直朝着他们这边飞奔而来。 一看就知道他打算用那斧头干什么。 “往这边——” 人群中有人叫喊,“我刚才看到这有上楼的路了!” 上楼?! 众人一听登时来了精神。 能把他甩多远就甩多远当然好,有一个人开始死命往前跑就有人生怕落后地追上。 可那酒红卷发的姑娘在刚开始被吓软了脚,这会儿晃了下神就停在最后。她慌忙迈开步,下一秒忽觉自己被人抓住了胳膊。 “救……”她回头正对上那张狰狞笑着的面孔,“呀啊啊啊——!” 鲜血四溅。 姑娘登时没了气,男人挥舞着斧头,一下又一下地重重砍在她背上。等他从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拔出斧子,斧刃还在往下滴答血,再一抬头,人群早远了。 他没多犹豫就追了上去。 听着脚步声离开,仅有一门之隔的林柚靠着洗手间的门缓下呼吸。 在清楚对方的弱点是什么之前,还是先避开再说。 基于种种,她总觉得那小女孩——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boss了——刻意强调“五号口”有点违和,想趁着对方离开后再返回去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她没跑几步,看见不远处有地方能藏身就钻了进来。 现在这时机正—— 林柚才刚刚这么想,忽然听见脚步声去而复返。 ……?! 她一愣,在对方靠近时飞快闪身进了最后一个隔间。 这里显然是用来放东西的,瓶瓶罐罐的清洁剂再加上各样工具堆得几乎没什么下脚的地方。 林柚好不容易拨出个地方,刚站进去反锁上门,果然听见了洗手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我……看到你藏进去了……”有点含糊的声音从那扭曲的嘴里挤出来,“别躲着了,出来啊……” 林柚:“……” 眼睛都翻得只剩眼白了,眼神居然还挺好使。 话说大哥,她想,这是女厕,这么光明正大地进来合适吗? 这位杀人狂显然毫不在意,她听见他敲敲第一间隔间的门,没有得到回应后就又一脚踹上去。眼见里面没人,很快转向下一间。 他似乎很享受这样一点点逼着目标心理防线崩溃的过程,如是往复地一间间砸过去,终于停在了倒数第二间。 ——她的隔壁。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踹门声,可她等了半天,始终没等到面前的门被敲响。 林柚捏着卡,心想这到底是用还是不用啊。 直到她发觉头上落了一片阴影。 林柚慢慢抬起头。 那拖沓的脚步和踹门声误导了她,让她以为对方的行动必然会带着巨大的动静。 但仔细想想,本来也不是人,谁说一定要有声响。 “男人”悄无声息地蹲在的隔板上面,狰狞得爆出青筋的笑脸对着她。他背着洗手间昏暗的光,面孔越发阴森可怖。 “找……到……” 一个“你”字没出口,林柚瞄着他蹲在隔间隔断板上的脚,反手就抄起靠在背后的扫帚,直接顶向对方胸口。 “扑通”一声,这一棍子捅得他仰面摔回了隔壁。 第25章 先手 那摔下去的声音听着都疼。 抓准这空档, 林柚一个箭步就冲出了自己所在的那个充作工具间的隔间。她回头看了眼隔壁, 男人被她一扫把捅回去后就重重跌在了马桶上。 扭曲的非人生物也没多少重量,这一跤倒是没把马桶给摔裂了,只是那扇原先被他自己踹开的隔间门又从里让他脑袋撞关上了。 她听见门后传来粗重的喘息, 在林柚跑过隔壁隔间的下一瞬, 被砍烂的木板门连着门闩一块飞过去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林柚的余光瞄向那扇几乎看不出之前形状的木门和出现了裂纹的瓷砖。 ……要是再晚一秒, 估计就换她一起贴墙上了。 男人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那一下捅得他猝不及防, 但显然, 除了膝盖还有点打颤外影响不大。他脸上仍然是那副绷出青筋的古怪笑容,转头看向林柚时,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啦喀啦”声。 手里拖着的斧头垂在地上, 拖曳出一道弯弯曲曲的血迹。 这显然是来自一开始就出局的那位酒红卷发姑娘。 他又一次狞笑着抬起手、挥动斧子想砍过来, 与此同时, 林柚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起墙角用来给拖把汲水的空水桶。 直接朝他劈头盖脸丢了过去! 她扔得很准, 水桶稳稳套在杀人狂的脑袋上。后者突如其来地丢失了视野,正狂乱地嘶吼着抓上去想把这玩意儿弄掉。 “我是不是没说过——小时候附近公园的套圈游戏摊主见了我都是绕着走。” 林柚一挑眉,果断抓住把手。 现在不适合和这蛮力硬扛, 她得再想点别的招。 “回见,等我一会儿再来找你玩啊。” 窜出去反手关上门的刹那, 她听到塑料撕裂又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林柚连口气儿都没歇,飞快观察了下方向,头也不回地往那个标着五号的关口奔去。她连着下了半段的楼梯, 注意到上方又有钝器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传来, 立即警惕地停住。 拖着斧头四处寻找她的男人没听见动静, 又远了。 这回没再追过来。 她再次迈开步,一路下到了对方一开始到达的站台。 这站台比起玩家下车的那个更宽敞一些,其他的倒是别无二致。 整个如月车站都显得很破旧,钟表挂在墙上,玻璃满是风化的刮痕。脏掉的灯泡在摇晃,那晃晃悠悠的幅度像风一大就能给吹下来。 林柚仔细地观察一圈。 还真叫她找见了。 借着黯淡的灯光,她在站台边沿的黄线上拾起一张报纸,一眼瞥见了加粗加大的标题。 ——“smile”。 看到这个词,林柚瞳孔一缩,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这是篇头版的新闻报道,大意是说近些日子里,市内出现了数个行为异常的人。经研究,他们得的是同一种神秘疾病。 新型疾病被命名为“急性肌肉组织硬化症”,感染的人会身体变形、失去理智,变得凶暴嗜杀,具有强烈的攻击性。 这些患病者又因为脸上会呈现的那古怪扭曲的笑容被称为“smile”。 看来被运送到如月车站的就是其中一位。 “这游戏的覆盖范围还真广……”林柚嘀咕,“这又是哪个故事。” 连她都没有听过。 但好在这儿给了现成的线索,还顺带解释了小女孩口中所谓代号的由来。 “普通刀具或是枪支不能真正伤害到‘smile’,除非是针对他们开发的特制武器……” 林柚喃喃地念出最后几句话,不由陷入沉默。 ……她上哪儿整特制武器去? 就算在这车站也有,偌大的地界,找这跟盲目地找小女孩的右手一样都是大海捞针。 无论如何,看样子都得再回去。 但林柚看着绵延的车轨,忽然心里一动。 之前有三分钟的时间限制没来得及,现在她想试试这轨道上能不能过人。 游戏规则摆在那儿,她不至于觉得能沿着轨道离开。 可不远处能窥见的站台和这里就隔着几条铁轨,之后要是有一班又一班的鬼怪就像现在这样出没在楼上,没准地下反而能偶尔充当一下安全通道。 林柚捡起一颗小石子,往铁轨上轻轻扔了过去。 面前有风呼啸而过,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不知是不是因为车上现在没有乘客的关系,明明电车是猛然从面前疾驶而过,却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 林柚这回亲眼看见了,车头的驾驶室里同样空无一人。 这是一列货真价实的幽灵电车。 看样子,她想,是不允许从铁轨上通过的,甚至只要有一点点接触就会有电车驶来——如果真有人要这么做,只有消失在空电车的车轮里这一个结局。 她有点可惜地叹口气,看周围再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后,踏上了楼梯台阶。 空旷的地下通道分为东西两区,奇数号的入口在东区,偶数号的则在西区。 连接两区的中央通道摆了四排高高的储物柜,林柚才刚想穿过去往西区看看,就听又是一阵拖着斧头走过的沉闷响动。 她立马靠在一排柜子后。 相距不过数米,林柚听着“smile”自背后走过,忽觉哪里不太对。 ……还有人在! 她猛然转头的瞬间,对方也压低着出了声。 “嘘。” 林柚:“……” 这人谁啊? 她真带着些困惑地上下打量了两眼,觉得对方是有点眼熟。 过了四五秒才好容易想起来——她在刚出电梯那会儿见过这张脸,没办法,长相实在是辨识度不大高。虽说还算耐看,但属于往人群里一扔就认不出来那一挂。 “我叫徐严。”等杀人狂走了,他才松了口气似的自我介绍道,“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不不其实她没有吓到。 甚至还在寻思着怎么冲走过去的那家伙下手。 林柚含糊地应了一声。 “林柚。”她说,“你没上去?” “我才下来。” 徐严解释道。 “楼上一层是个挺大的商场,但我们试了试,大门就像有堵空气墙似的出不去。九个人找上面肯定是够了的,我就自告奋勇回来看看这儿还有没有右手的线索。” 听见这话,林柚多看了他一眼。 “说起来,我们看你不见了,”说到这里,徐严难免有些尴尬,“本来还以为你……” 死了? 林柚看他一眼。 “如你所见,我活得好好的。”她没多问,只是一摊手,“正好我也想仔细找找,既然都在这层,不如分工更有效率。” 她管东区,徐严负责西区。 难就难在要一边躲开那个男人的追踪一边调查,东区除了五个出入口,最边上是两处店面——一家车站便利店和一家饮料店。 出入口附近还坐落着几台自动贩卖机,林柚经过时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样品,心知这样下去跟两眼一抓瞎有什么区别。 一定还有什么没抓住的提示—— “叮咚。” 铃声听得林柚一怔。 她猛地去看通道墙上的挂钟——算上被杀人狂纠缠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请注意——”小女孩甜甜的声音又一次在广播里响起。 “裂口女在三号口出现了。” 三号口。 ……她现在所在的东区。 * 身着风衣的年轻女人走出了楼梯口。 她带着口罩,脸型和眉眼看着都是很出众的。但一旦想到口罩下是什么,欣赏的心思可就荡然无存了。 裂口女。 闻名遐迩的都市传说,据说是一名用口罩遮住爆裂嘴巴的漂亮女性。她会在大街上拦下放学的孩子,问他们自己美不美。 要是回答“美”,就摘下口罩再问一遍。这次如果得到否定的答案,裂口女就会用她带着的巨大剪刀斩杀对方;而如果是肯定,她就剪开小孩子的嘴巴两侧,把他们变得和自己一样美。 “……” 林柚原本是想故技重施,躲在自动贩卖机后,趁着对方离开这里时,下去站台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但在看见女人腰上挂着的那把半臂多长的剪刀之后,她改了主意。 也许……这位可以选择先下手为强。 “去。”她轻声说。 自图鉴中召唤出的那只手听得这一声令下,开始悄咪咪地匍匐前进。 它躲藏在边上长椅的阴影下,和裂口女保持同步的位置,然后默默地探出了手指。 ——猛然一跃! 随着一声清脆的撕裂声,这只断手用力把东西拽到地上,随后拖着那把对于它体型而言过大的剪刀扭了方向就跑。 裂口女:“……?!”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跑路的剪刀,回身死命来追。 裂口女的速度极快,哪怕占了先手时机,单靠手指移动的断手也逃不过她。在即将被抢走的前一刻,它用力一甩,大剪刀就径直在地上滑了出去。 林柚一把捞起滑到她脚边的剪刀,扭头冲下楼梯。 “站住!” 裂口女愤怒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她转眼就追到了林柚的身后。 然后,就在这一瞬—— 林柚用力向前一抛,剪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咣当!” 裂口女呆住了。 它落在铁轨上的下一秒,就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列电车悄然驶过。 把剪刀辗得连渣渣都不剩。 第26章 双杀 裂口女:“………………” 就像有几片无形的落叶寂寥地飘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谜一般的寂静。 等到最后一节车厢终于驶过,她连着炸毛带跳脚, 直直冲到了站台边。 说连渣渣都不剩也不准确, 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残余的。大剪刀的塑料手柄在铁轨旁的草丛里留了一小截,怎么看怎么凄凉。 死盯着那处的裂口女缓缓回头,她瞪着林柚, 眼珠子都快要生生瞪出来了。 她抬起手, 摘下脸上的口罩。 单以眉眼和高挺的鼻梁就能看出她底子不差, 可什么样的天仙长相都挽救不了那长长的、撕裂了嘴巴的豁口。 伤口割开脸颊,翻起的皮肉早已结了疤。裂口女愤怒地大张开嘴,下半张脸被连带着扯开大半, 露出血肉模糊的口腔。 在动手的前一刻,裂口女习惯性地往腰上一摸—— “…………………………” 空的!!空的!!! 这无疑又提醒了她一遍眼前的这家伙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好事, 裂口女气得连眼睛里都带了血丝, 恶狠狠一跺脚就直直往林柚所在的方向冲过来。 没了剪刀又怎么样?! 她就是用手撕的也—— 下一秒,她就被拉扯得身形一晃悠。 那只断手吊在裂口女的风衣下摆, 天知道它这悬空着的位置怎么来的力气, 硬是拽得对方冲上前的脚步都跌跌撞撞的。 裂口女厉害在哪儿? 即便是作为上个世纪在日本大街小巷疯传的都市传说, 她一直都是以身着风衣手持巨大剪刀的形象出现。 裂口女速度极快,所以要是有人想避免回答问题一逃了之, 只会被她迅速追上杀死。 可她现在没了剪刀。 武器被毁, 杀伤力大打折扣不说, 空剩了跑得快这一条。 更何况这速度如今也—— 被那只手拖累的裂口女相当于负重追杀。她跑得跌跌撞撞, 徒手攻击又着实威胁有限, 接连几下都被自己的眼中钉往边上一闪,轻松地躲开。 她一次又一次地扑了个空,别说是抓不抓得到林柚了,自己先气喘吁吁起来。 往后想找那只作乱的手也没法,它偏生灵活得紧,腾空来个三百六十度转体都不是问题,直耍得裂口女两眼冒火。 ——她今天就是死,就是从站台上跳下去,都非要给这两个家伙点颜色不可!! 三分钟后。 林柚优哉游哉地走出楼梯口。 揣着一张新多出来的卡。 【名称:裂口女】 【卡牌编号:007】 【级别:r】 【备注:曾经携带剪刀出没在街头的神秘女子,据说她口罩下是向两边割开的爆裂嘴巴。如果她问你她美不美,切记要回答得模棱两可,然后就可以趁她迷惑时有多远跑多远——当然,不管怎样还是会被追上就对了。又及,由于不知何时留下的心理阴影,决心以后再出门一定要在风衣内挂满剪刀。】 林柚心说这怕不是要被当成批发剪刀的。 裂口女最后到底被她跟断手磨掉了大半力气,自知胜算无多,不得不低了头——直接结果就是图鉴里又满上了一个空位。 她当然对此十分满意。 再加上,技能果真随着职业的等级一起提升了,她默默数着时间——召唤时间从一分钟增至了五分钟。 昨天用短短一天的时间打了三个副本,就升到两级获得这样的增幅,林柚觉得这时间性价比可真值。 她哪里想到这是她次次s级通关的缘故,要换成普通人,过七八个本升一级都还是快的。 还没走过两根柱子,余光瞄见个熟悉的身影,林柚步伐一顿,反手就让卡牌消失了踪影。 “咦?”她问,“你不是在西区吗?” 来人正是徐严,看见她像是松了口气。 “我听到广播了,”他闻言笑笑。 “想着你这边会不会出什么事,就赶紧过来看看。” 就这样? 林柚没吱声。 她觉着有些奇怪。 担心同伴而一路躲着“smile”从西区过来——这解释和时间都说得通,但她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眼前这人的言行哪里有点违和。 就像他表现得挺谦逊,实则却脱离了大部队自己下到明知更危险的这一层。 算了,还是防着点,林柚想,大不了大家要演一起演。 “对了。” 徐严还浑然不觉被她设了防,他扭头四下看去,“怎么不见裂口女?” 广播不是说在三号口附近? “不知道啊,”林柚无辜道,“我也没见着。” 被塞进图鉴里的裂口女要是能听见她这话恐怕要气疯。 “难道是上楼了?” 徐严看上去也没起疑,他兀自皱起眉。 “我刚才过来还是躲着那个拿斧子的家伙的,他一直在这儿转悠,我还以为他们只能在这层活动。不过看他那么生气地左顾右盼,可能是因为要找什么东西?” 林柚:“……” 他是不是要找一个把他一扫帚从隔断上捅下去还往他脑袋上扣了个水桶的人? 但她这会儿可不能贸然暴露自己干了什么,只能装模作样地跟他一起思考。 “如果他是想找东西,”她正经道,“那可能就跟要求我们找的右手有点关系了。” “是啊。”徐严附和了声。 “总得找个办法解决下这些所谓的‘客人’。” 他说。 “要是真按广播里说的发展,前两个小时还好,后面的鬼怪可是越积越多,到时候哪有功夫去找身体。” 林柚含糊地应了一声。 徐严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她脑海里浮现的是十八张卡牌围在一起跳踢踏舞的画面。 “这么一说,”她道,“最好还是先找点能防身的——” 话音未落,林柚蓦地想到了什么。虽说都在友好的表面下互相防备对方,但看徐严的眼神,他俩明显想到了一块儿。 ——警卫室。 这么大规模的车站自是少不得维持秩序的警卫室,尽管不至于有枪支,警棍啊催泪弹啊什么的应该能找到。 对鬼怪起不起作用倒是两说了。 警卫室在西区中段,推开没上锁的门,里面的景象便一览无余。 桌上摆着一长一短两根警棍,徐严拿起桌角看上去像是催泪瓦斯的罐子,林柚则在一旁接连拉开几个抽屉。 当拉开又一个时,她瞳孔倏地一缩。 ——竟然真找到了。 抽屉里斜放着的匕首和常见的钢制明显不同。 她也认不出它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但有那篇报道打底,很容易就能猜到这是上面说的专对“smile”见效的武器。 不动声色地将匕首收进背包,林柚下一秒就听到徐严问:“你在那儿找到什么了吗?” “不,”她佯装失望道,“气死了,什么都没有。” “我用这个好了。” 林柚随便拿过桌上那根短的伸缩警棍,“别的你看着拿或者拿上楼给他们吧。”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行啊。”徐严应了声,又嘀咕道,“这儿看着破,东西还都挺现代的。” 设备也一应俱全。 林柚想起自己那边俩商店,不说别的,连收银机和防盗门都完好无损。如果不说是如月车站,真会让人以为这是个正常的地下车站。 “我回东区那边了,”她打个招呼,“有的地方还没细找呢。” 徐严很上道地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林柚摆摆手。 她还在想匕首的事。 匕首藏在一般人很容易想到要去找找的警卫室,说明这方面没打算为难玩家——问题是之后,力气奇大的“smile”轻易近身就是送人头,除非是格斗职业的玩家还能尝试看看。 如果她一个人…… 林柚这时候有点可惜自己把召唤的机会用过了,要是能再有一次机会—— 她一愣。 ……啊? 根本不是出于她主动的意志,突然浮现在空中的图鉴哗啦啦地翻起了页,一张卡牌蓦地从中弹出。 图鉴随之消失不见,只剩卡牌慢慢飘落在她手里。 林柚:“……” 这算什么?多出了个技能——抽卡?? 不让她自己选,随机给卡,这是“你自己看着办”的意思? 而且抽到的是…… 等等——她意识到。 她想到怎么办了。 * 早已变形得近似怪物的男人又一次穿过储物柜。 他还在拖拽着斧头缓缓前行,那双只剩眼白的眼睛四处打量。长时间寻找不到目标让他有点烦躁,想着要是再不见人,不如还是去上面一层算了。 也就在这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响动。 男人猛然回头,短棍骨碌碌地滚在地上,广告柱后,失手摔下东西的对方似乎吓呆了。 见引起了他的注意,林柚后退一步,拔腿就跑。 “哈……” 终于找到想报复的对象,男人喉间爆出扭曲的笑声,“哈哈哈……” 他毫不犹豫地追过去,看到对方慌不择路地躲进了不远处的饮料店,还手忙脚乱地想降下门口的防盗卷帘门,仿佛这样就能护住她似的。 要男人说,这都是自欺欺人。 即便她拉下卷帘门的动作很快,可那不过是薄薄的一层铁皮,他一斧头砍下去就变了形。 又是两下,卷帘门上径直砍开一个豁口! 男人狞笑着掰开那豁口,想借此把脑袋探进去。 ——然后他笑不出来了。 一低头,数条漆黑的触须在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缠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瘦长鬼影看着他条件反射地想往外挣脱,又收紧了触手。 smile不似人类,只是简单的窒息不会奏效,可这直接的后果就是…… 他卡住了! 原本就只砍开了个洞口进来欣赏对方越发惊恐的样子,没想到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先前在他眼中惊慌失措的林柚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比划了下手里的匕首。 “看着这玩意的份上,”她说,“我们聊聊?” 第27章 时装模特 男人喉间涌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咕噜声。 他对林柚的话充耳不闻, 还在试图从触手的钳制中挣脱出去。 脑袋困在里面,脖子以下卡在门外, 他只能用手把卷帘门拍得哗哗响, 薄薄的铁板都凸出了两个掌印。 那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的嘴角淌出涎水,往下滴时被瘦长鬼影唯恐碰到似的避开。 明明没有任何五官,举手投足之间却活脱脱把嫌弃写在了脸上。 “别想跑了, 也少装傻——之前不是还能出声吗?” 虽然舌头不怎么灵活, 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得挺不利索。 林柚勾着那匕首在手里转过一圈。她托腮坐在随手从吧台边拖来的高凳上,胳膊肘搁在膝上, 饶有兴致地弯起那双桃花眼。 生生把男人看得背后一凉。 “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 ”她说, “要么我用它送你一程,要么跟着我干。” “怎么样?” 她那么宽宏大量, 当然是把选择权交给对方了。 俗话说得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柚根本不在乎自己又被瞪了老半天,她把手里多出来的那张r卡对光瞧瞧, 暗自得意图鉴又喜加一。 这也只是“smile”感染者的其中一员,无非是力气大了点,又除了特制武器以外刀枪不入,综合来看实力一般般,算作r卡也不出格。 “辛苦了啊。” 林柚收起那张卡,笑吟吟地说:“以后有事还找你。” 瘦长鬼影:…… 找谁都别找他。 他是真不愿意出来听人差遣, 偏偏还巴不得亲眼看看其他家伙的倒霉样, 实在是纠结至极。 糟透了, 难道就没有什么鱼和熊掌可以兼得的选项吗? 林柚这回是货真价实地听到他冷哼了声,才刚挑起眉,就见对方的身影在眼前凭空消失——想来是又回了图鉴。 想起几分钟前歪打正着用出了新技能,林柚又试着动起念头。 很可惜,这一次无论她怎么费功夫都再召唤不出什么了。 她原本的职能是自发选择进行召唤。和玛丽·肖周旋的那一天里还算悠闲,就多留意了一下,掐着表算过——这个技能的冷却时间cd要转整整三个小时。 而如果只拿出卡牌不使用,三分钟后卡牌就会消失回归图鉴,技能也自动进入cd。 相当于白白浪费一次技能。 现在升级后,又在这个基础上多出一次抽卡的机会。随机抽选出的鬼怪卡牌……林柚估摸着也是必须在这三分钟内使用,不然就一样浪费掉了。 照她方才的尝试,抽卡明显同样有cd。 虽说召唤时间从一分钟延长到五分钟,冷却cd应该也有所缩短。但林柚是在这个副本前才升的级,还没来得及实验过有多久。 总之,现如今俩技能都暂时无法使用,她有一阵子得只靠自己了。 ——无所谓。 林柚心想一开始还不是这么过来的。 搞定裂口女又解决掉“smile”,距下一班鬼怪到站还有十分钟左右。 她之前把两家店的外围翻了一圈,再找起来就是专注在柜台附近。 供人出入的挡板上着锁,林柚翻身跃过便利店的柜台。她在底下拨拨捡捡,发现想在塑料袋里找到小女孩口中的断肢压根是不可能的事。 吐出一口气,林柚直起身,最后不抱什么希望地拉开收银机的的钱箱。 ……咦? 她的目光定格在压在一叠钞票上面的小纸片上。 * 徐严回到分隔两区的储物柜前时,惊讶地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这个。” 林柚废话不多说,直接向他亮出手里的东西,“你有发现类似的东西吗?” 那是张不到拇指长的纸片,也歪歪斜斜地写着个数字“2”。她自己翻来覆去,正面背面都看了少说不下十遍,始终没瞧出什么名堂。 是代表顺序还是别的? 边沿有撕裂的痕迹,这标着数字的东西应该不止一样。 “……不,”徐严见到纸片也是一愣,他接过来看了看,“我没看到。” “你这是在哪找见的?”他好奇道。 “商店收银台。”这没什么好瞒的,林柚大大方方地回答,“你说他们在上面有可能找着其他纸片吗?” “嗯,有可能。” 徐严想了想,“一层能藏东西的地方也不少,不如上去找大家问问?” 话音刚刚落下。 “叮咚——” “请注意,‘时装模特’在四号口出现了。” 林柚:“……” 徐严:“……” 时间差不多刚过四十分钟,他们是都注意到了的,但是……时装模特? 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很清脆。 一步步优雅走出楼梯口的女人,即便身着连衣裙,模样可绝不算优雅——她比正常的成年男性足足高出小半个身子,少说也有两米多高,眼球凸出,颧骨凹陷,下颌一看就知道咬合力极强。 她一张嘴,就能看见满口密密麻麻的尖锐利齿。 这都不算什么,女人的嘴边还留着大片血迹。她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巴,也浑不在意衣服上沾了血——天知道她在来这儿之前吃了些什么。 林柚心道她认出这是谁了。 伊藤润二漫画里的某个当过模特的食人魔。 四号口离这儿有段距离,对方暂时没看到他们。林柚肩膀被拍了下,她回过头。 徐严:“撤?” 当着对方的面也不好做什么,林柚没意见。但两人才刚迈出步,就听广播又一次响了起来。 不是小女孩故作老成作的通知,而是她断断续续的歌声。 “请……给……我红色的衣服……” “脸啊手啊全部染红……” ——这算什么。 避开时装模特的视野,林柚跟着徐严来到之前众人逃跑用的那段楼梯,一边从地下通道上到一楼一边想。 往好了想是小女孩心情好了唱唱歌,往坏了想……歌声不成调又诡异,听着简直像对方厌烦他们还没找到她的右手,用这首歌来当倒计时的催命符。 她一直在唱。 林柚和徐严上到一楼,就见剩下的人也同样因为歌声而不安地聚集在走廊中央。 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店铺,看动过的痕迹,九个人估计早在四十分钟里把这儿大部分地方翻了个底朝天了。 “‘smile’、裂口女还有时装模特……” 有人掰着手指头数,“这都三个了,现在怎么还唱歌,这a级本到底是要闹哪样??” “往好处想,”另一个人安抚他,“至少他们现在还暂时没打算上来。” 不,不是没打算上来,这些人能安稳地在上面搜查而没被“客人”追杀的真正原因—— 徐严极其隐晦地瞟了一眼林柚,没让对方注意到自己的视线。 “行了,出息劲儿,上来又不是一定抗不过。” 开口的男人比其他人都高一头,从那健硕的身材和身上发达的肌肉线条就能看出,他的职业八成跟武力有关。 他听见动静,转过身,“喂,你们两个——” 看那表情,林柚都能猜出对方后半句没说完的话是“居然还活着”。 “运气好逃走了,还找到了这个。”她扬扬纸片,“我觉得是线索,你们有人看过类似的吗?” 众人安静了一瞬。 “我、我看到了。” 有个戴眼镜的瘦弱男生挤出来,展开皱皱巴巴的纸片,“我们刚才还在想能不能找到别的……” 他过来一对,纸上写着的是“0”。 “地下没几家店,”林柚道,“我俩差不多都翻过了,你们楼上怎么样?” 静默。 哪怕是躲着那些鬼怪走,能把底下店铺查一遍也是种本事——一时间众人眼里都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家没查完。” 高个头的男人抬抬下巴,“还差最后一点。” 这是家首饰店,有个看着文文静静的姑娘虽然苍白着脸,还是一个个地翻过去。 “……!” 等她翻过最后一个首饰盒,一眼看见盒子压着的东西,忍不住脱口惊叫道:“找到了!” 她从那底下摸出最后那张纸片,交到其他人跟前。 三张纸并在一起,撕裂的边沿却不怎么整齐,看不出谁是头谁是尾,分别标着“0”、“2”和“5”。 “这数字……” 有队友忍不住嘀咕,“在暗示什么?” “如果能找到的只有这三张纸片,”出人意料地开口的是徐严,他笑得温和,“能让人联想到的东西应该也和编号有关……” “比如储物柜?”他道。 林柚灵光一闪。 “从上往下有五格,一排储物柜有十五列,四排就是三百个格子。” 她说:“排除‘502’和‘520’,右手应该就在剩下四个储物柜里了。” 终于有了点找见右手的希望,众人不由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舒到一半就生生卡住——这还是第一轮,找个线索就这么费劲,难不成之后鬼怪成群的时候还要搞什么地毯式搜索? 真正压住他们呼吸的是另一阵声音。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气,听着高跟鞋敲击地面,越来越近的响声。 ——时装模特上来了。 第28章 第二轮 广播里,时断时续的歌声仍然在继续。 一楼的车站商场和地下通道一样空间宽广, 只是因为两侧开了不少店铺, 过道弯弯绕绕, 就显得不那么空旷。 鲜花店跟鞋具修理店林立在对面,比起那两间小店面,自然是占地大的家庭超市更适合藏身。 一行人躲藏在货架后, 没人敢出声。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经过玻璃外, 渐渐远去, 他们才不约而同地抹了把沁出的冷汗。 ——终于敢出声了。 人人都看见了上楼来的那怪物长了个什么样子。 女人本就远高过常人,又蹬了一双恨天高,光秃秃的脑门几乎快要顶到天花板,一张脸整整比正常人长出一倍, 过于笔直的鼻梁衬得她两侧脸颊越发深陷。尽管闭着嘴,却能看见她嘴角舔舐过的残留血迹,她近乎于贪婪地四下搜寻着,妄图想找到下一个猎物。 “这跟我听说过的裂口女不一样啊……”有人脸色糟糕地念叨, “所以是才出来的那个‘时装模特’?假的吧, 哪家杂志会邀请这种家伙当模特儿?” 同样满脸青白的大伙中, 有一只手颤颤悠悠举了起来。 “我……我见过,是真的。” 是那个也同样发现了一张纸片的年轻人,他看着约莫二十来岁,一副黑框的厚厚镜片架在鼻梁上。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出了不少汗, 不怎么合适的眼镜一次次向下滑, 他就一次又一次地往回推。 他咽了下唾沫, 然后才继续开口道。 “刚才是我调查的超市……”年轻人说,“纸片是在速食食品那儿找见的,不过我也看了这边的书架……” 他生怕再发出什么大响动引得“时装模特”回头似的,蹑手蹑脚走到入口旁边的杂志架,来回扫过两眼后抽出其中一本。 又翻过几页带回来。 “我怕里面都夹着什么东西就翻了翻。” 他古怪道:“……然后看到了这页。” 等都看到他展开在他们面前的那本时装杂志,所有人立时都明白了他为什么语气这么奇怪,又是为什么印象深刻得这会儿还能直接挑出来—— 方才经过的那女人在这本杂志上占了整整好几大页的特写,注视着镜头的眼神看得直让人头皮凉飕飕的。 “居然还真是……”不知谁忍不住说。 旁边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她姓渊,职业就是个模特。” 林柚在不远处的蔬果区挑挑拣拣,心不在焉地解释道:“长相是挺让人印象深刻,再加上有的人图个新奇,就邀请她来拍照——比如有个团队就是因为这请了她,但没让她当女主角,于是她把做一番的那个姑娘给吃了。” 众人:“……” 吃吃吃吃吃了! “所以她嘴边的血——” 林柚:“可能来这个车站之前刚吃了谁吧。” “………………” 好在聚集在这里的人都多少见过些世面,虽说她这从容淡然的口吻听着有点……但也还能接受。 身材健壮的男人——他在躲起来时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两句,自称叫王一鸣——揉搓着自己下巴,“那这歌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打从那个模特出现就开始……” “这首歌……”有个女声低低道,“我可能知道。” 林柚看向那个女生,她还记得对方面色苍白却还是仔细翻出最后一张纸片的样子。这会儿斜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是一部漫画,”她说,“一群学生被迫参与在深夜无人的地方找散落在各地的身体部件的游戏,只不过他们是在教学楼里,咱们是在车站。” “找的过程中也会被追杀,但追杀他们的不是这样被送来的鬼怪,而是——你们听说过‘红人’吗?” 众人摇头,女生就继续讲了下去。 “‘红人’是个浑身都是鲜血的小女孩。据说看到她一定不能再做回头的动作,不然会被立刻撕得四分五裂,而且,‘红人’在出现后就会开始唱歌,一旦唱完这首歌,被她追上的人就算不回头也会被杀。” “至于歌词的内容……” “我只记得两句,‘把那后背染满红色’,”女生努力回忆道,“‘你想穿鲜红的衣服吗’……” 她刚刚轻声重复过,就听广播里也正好唱到这两句,原本缥缈而听不清具体字眼的歌声忽然因为这而落到了实处,别说其他人,连那女生自己都脸色又是一白。 连声音都抖了抖。 “所、所以我觉得跟模特没有关系,是红人的原因。就算广播里那个也会唱这个歌的小姑娘不是红人,也跟红人脱不开关系。” 她急急地说:“唱这歌也是催我们赶紧找到要求的那只右手,不然时间一到,可能就是由红人来把玩家全灭。” 整个车站内的空气明明是静止的,在场的人却仿佛感到一阵穿堂风吹过浸了冷汗的后背。 他们之中玩这游戏最久的不过俩礼拜,胆量在普通人里都算大的,可再怎么样,想到自己被徒手大卸八块的画面也禁不住一寒颤。 “还有不到十五分钟。” 王一鸣果断道。 “得赶紧避开那个时装模特还有别的那几个,快点儿把右手找出来放棺材里才行。” 林柚早先没跟他们一起行动,这会儿又都被时装模特和红人搞得神经紧绷,商量起来也没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的存在。 她倒是乐得一个人溜到边上寻摸看还有没有能用上的东西——这回的物资可比前两个本丰富多了,保不齐就能再翻到什么。 这个…… 她视线顿住,陷入了思索。 带回去当赔礼可行吗? 那边倒是就解决办法讨论得热火朝天,直到他们终于想起这儿还搁着俩独身去过地下搜查证据的人。 “那什么……”王一鸣一开口,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问过人家名字,不由尴尬道,“二位怎么称呼来着?” “没事。” 林柚大方地说:“时间赶这么紧,称呼不重要,直接说什么事吧。” “哦,那我就直说了。” 王一鸣回头望了一眼,“我们商量的结果是分组行动,怎么样?” 分组? 林柚耸耸肩,“行啊。”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答应,王一鸣愣住,又望向另一边的徐严,见他也没什么意见,觉得这俩人可能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我是说因为那劳什子的模特已经上楼了,一会儿要是被发现,就必须得有人引开她的注意,剩下的人去楼下找那些储物柜。”他道,“你们俩在下面搜过一遍,对那边的地形应该很熟悉了,所以想让你们和其他三个人——” 让他们俩领着去一趟? 在队友的认知里楼下还徘徊着两个危险分子,再加上不知道第一轮结束后会发生什么,合情合理是合情合理。 林柚虽说有点遗憾不能跟时装模特正面对上,但现在第一要务是找到小女孩要求的身体部位放进棺材,姑且点了点头。 她同意了,徐严也没有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王一鸣领人引开渊,被派去找右手的一组里也包括了找到另两张纸片的两人。 听王一鸣招呼的那几声,戴着眼镜的文弱男生叫任明德,那个面色苍白的姑娘名字也一如本人一样的文文静静——黎静,剩下那位理着个平头的则叫郑彦。 “还有不到十二分钟。” 郑彦看了眼表,在隔着玻璃窗确认过外面情况后,他推开门,“那我们就赶紧去楼下把那只右手——” 他这一句话没能说完。 他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明明根本没听到高跟鞋的响动,一开门,就和借着广播中的歌声有意压了脚步声的时装模特撞了满怀。 她正悄无声息地站在窗户看不到的死角。 郑彦的声音被吞了进去。时装模特张开下颚发达的大嘴,她那远超常人的体型足够吞进他整个脑袋。这下密密麻麻的獠牙露出得彻底,其他人眼睁睁地看见数排利齿在转瞬间刺破血肉,一口咬下—— “咔嚓。” 是脊椎断裂的声音。 整颗头颅从她嘴里骨碌碌滚落地的那一刻,颈动脉的鲜血喷涌而出! 无头的尸体还直挺挺地僵立在那里。 “我……”站得最近的就是黎静,她被血溅了满脸,这血腥一幕骇得她呆了,也顾不上时装模特又一次张开了嘴巴,“我……” 恍惚间,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直直往前带了过去。 林柚狠踢向渊的膝盖,在对方被绊了个趔趄的同时拉着黎静就往外冲。其余人纷纷意识到她打开了个缺口,正想跟着跑,也偏在这时,时装模特也反应过来,胡乱一擦嘴角,这就一提裙子冲向这两人。 刚一迈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一只恨天高的尖细鞋跟踩到某个黄澄澄的物体上,还没站稳脚,那黄不拉几的玩意儿就滑溜溜地向前窜去。 身体的速度没跟上这香蕉皮,惯性使然,时装模特仰面朝天地往后栽去—— 她的后脑壳重重地嗑在商场大理石做成的地面上,被嘴里还没咽下的血呛得直连连咳了起来。 ——这哪个倒霉催的扔的香蕉皮?! 时装模特直被气得浑身发抖,爬起来提着血糊得看不出原样的连衣裙就想往前冲。 可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又有个小物件飞过来直砸她本就肿起来一块的后脑勺。 她怒火“噌”的一下就起来了,转头看向那个方向。 “看这儿!” 按着先前商量好的分工、跑向跟林柚他们反方向的王一鸣还保持着扔随手抓来的口香糖盒子的姿势,“我们在这边!” 衡量了一下双方的距离,时装模特毫不犹豫地提裙子往他那边追去——反正都在这儿,一个都跑不掉。 她要一个个地算!清!账! “香——” 任明德慌慌张张地把着自己的眼镜,回头一看也有点傻眼,“香蕉皮?!” “哦,”林柚应道,“我刚才在蔬果区剥了俩香蕉顺的,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赶快找到那只手。 林柚抽空看了一眼正被时装模特追着的几人,他们看上去跑得还有余力,但时间要是拖久了可就不一定了。 要是能撑到她回来,她就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距时限还有十分钟,广播中小女孩的歌声似乎越来越响了。 “这儿……我记得这儿是不是还有两个?” 下到地下一层,黎静有点犹豫地看着周围,她对开场的那个斧子男仍心有余悸,“咱们怎么躲着走?” “——对了,”她想起方才的事,忙对林柚道,“刚才谢谢了啊。”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多大点事儿。” 林柚不在意地摆摆手,想想他们一会儿也都会发现,干脆选择性地交代了点。 “有件事忘了说。” 她道:“我们在搜查这里时有一阵子没见到那俩鬼了,应该暂时不用担心。” ……咦?! 那两人将信将疑地对视,就又听徐严开了口。 “是真的。”他作证道,“反正我是没见着。” 林柚瞥了他一眼。 “总之,”她说,“先过去吧。” 一路上果然没见着那拎斧头的男人和裂口女的半点影子,黎静和任明德的心也放下来些。 但要说不生疑是不可能的。 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黎静可以肯定,而且还跟这两人脱不开关系。 不过……她也没法指责,包括她自己在内,大家或多或少都藏了私,没人会把底牌事无巨细地亮出来。 是有些大众职业被研究了个透彻,可没详细曝光出来的职业还要更多,谁也不想自己的优劣势被了解得清清楚楚。 毕竟依照论坛扒出的蛛丝马迹,《盒》迟早会推出玩家pvp的竞争模式,到时候谁打个出其不意就是占了先机。 再加上她才被救了一命,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多嘴。 在黎静纠结的这空档,几人就走到了中央的储物柜前,看到了一排排格子。 “你们让开点。” 徐严手里多了把从背包里拿出来的消防斧,他掂了掂,向除了林柚外的两人解释道:“——之前在警卫室找到的。” 储物柜格子上着锁,本身倒不怎么严实。不算厚实的柜门挨了两斧子后就摇摇晃晃地垂下来,柜内一眼能窥见大半。 他动手的是“025”,见里面空荡荡的就又转向了“052”。 仍是一无所获。 而当标着“205”号的柜门也被砍落,林柚看见了躺在柜中的东西。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不容易啊,”任明德推推眼镜,喜形于色地嘀咕道,“总算找到了。” 柜格中的与其说是断手,不如说是连着一小节胳膊的断臂,也就是小女孩的体格小才塞得下。 时间还剩三分钟。 “有点奇怪。”黎静忽然说。 林柚:“嗯?” “我知道的那个游戏,”黎静道,“他们要找的身体截面是很完整光滑的,没有血,不像这样……” 这断臂仿佛是才从身上卸下来似的,血淋淋的,却没有一滴血滴落。 从截面看,像是锯下来的。 “……这样吗。” 林柚想了想,还是马上说:“算了,这些一会儿再说,先把它放进去吧。” 四人聚集在棺材边上,林柚蹲下身,将这只右手放进了相应的位置。 棺材正中多了一只手,反倒比原先空荡荡的时候看着更古怪突兀了。 与此同时,广播里的歌声戛然而止。 “诶诶诶?!” 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孩惊喜的叫声:“你们找到我的右手了?这不是蛮厉害的嘛?” “虽然这过程是长了点,但是也还好啦,我勉强能够接受。” “那么——”她宣布道,“接下来要找的是我的躯干!” 林柚:“……” 这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还能提前开始的? “说起来,你们可能会想,明明已经把这里全——部都找过一遍了,还有哪里能找到线索,甚至还有了更糟糕的猜想……” “没错!”小女孩咯咯笑出声,“那个猜想是对的,在每一轮只能找到我指定你们的部位。” “连线索也是,所以每到新的一轮,你们都得从头找起。” “不过嘛,这一轮我看得很开心,可以稍微减一点点线索的难度——但另一边可是相应的提高了,虽然下一位‘客人’已经定了人选,再之后的两位会难上加难的哦。” 黎静:“……” 任明德:“……” 看得很开心??? “那么,请注意。” 电车的声音轰隆隆响过,小女孩又故意板起了腔调。 “‘针女’在九号口出现了。”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号口—— 林柚下意识起了身,目光投向正对面的标着“9”的牌子。 就在他们旁边。 此时此刻要跑已经来不及了。 一步步窈窕走出的女性长相艳丽。 尽管及地的乌黑长发拖曳在她脚后,又在台阶上一点点地蹭过,却没有沾上一点灰尘。她眼中阴冷,抚着自己的发丝冲他们柔柔一笑。 那发丝如针一般,在灯光下泛出了阵阵寒光。 第29章 针女 针女。 传闻是会站在路边诱惑人类的美貌女子, 一头柔美纤细的长发如针。 黄昏时分, 太阳将坠,行人在昏昏沉沉的日光下分辨不清她那发丝的威力。倘若被她的柔弱外表和面上的微笑所欺, 引诱着走上前, 保准那头长发会在转眼间把你缠得严丝合缝, 尖锐的发丝一根根刺进皮肉, 直扎得人疼痛难忍、逃也逃不得。 而正站在楼梯口的年轻女人, 像是很满意自己这浓密亮丽的长发,用葱白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梳理着耳边发丝。 动作漫不经心又透着点仔细。 针女嘴角噙着笑意,幽幽望向这边,也不着急,就等着猎物自己上钩。 被她看着的任明德鬼使神差地迈了一步。 黎静:“?!” 她就站在他旁边, 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任明德的动向,马上就伸手去想把他给拉回来。 一开局就折损一人,刚才又有个队友在商场那里掉了脑袋,十二个人只剩下了十个——而游戏才刚刚开了个头,到目前为止怕不还是开胃菜的水准,这么送人头送下去就是神仙也通不了关啊! “喂!”黎静死命拉着对方的胳膊往回拽,可力量差距摆在那儿,反倒是她被拖着一寸寸朝针女的方向靠近,“想什么呢?!你难道看不出来——” 看见他脸上的神情时, 黎静蓦地哑了声。 任明德就跟魔怔了似的, 眼中看不出多少自己的意志。 队友怔然下松开手, 他就完全挣脱了她的拉扯, 直直地往前大步迈去。 针女敛起的凶光在这一瞬间爆发,唇角扬起扭曲的弧度。 只听一声“嗤”的轻响。 “啊、”陡然传来的疼痛立时唤回了任明德的理智,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肩膀,细细密密的发丝扎在那里,“啊啊啊——!” 也得亏这针一样的头发没有生着倒钩,任明德往后一退就把那一撮发丝拔了出来。 他吃痛地倒抽着气。 扎穿血肉的黑发淅淅沥沥地往下渗血,衣服的肩膀处转眼染红了大半。他捂着肩膀往后踉跄一步,正往他太阳穴扎去的长发扑了个空,只打落掉他的眼镜。 任明德下意识伸手想捞。 “还捡什么呀?!” 黎静恨铁不成钢地拽他一把,后者也反应过来,扭身就跟着队友朝旁边跑去。 饮料店被“smile”砍了个大豁口不能再藏人,那最近的只剩下—— 林柚握着站前便利店的大门扶手,撑开一条缝。 “进这边!”她喊,“快!” 眼镜被打掉,视野自然变得模糊不清,任明德趔趔趄趄地在最后一刻撞进来。店门立刻被关上,三人生拉硬拽来旁边的卧式冰柜堵在门口,针女摇乱炸起的一头长发就全扎在了玻璃上。 她显然还没有穿透门板的威力。 店内除了任明德粗重的喘气声,就只剩针尖般的发丝一下下割在玻璃上的响动。 眼见没有强行破开的希望,针女那扭曲的面庞上又强自勾起一抹笑。 “哈……哈哈哈……” 她劝诱道:“来啊,出来啊,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 就刚才那想慢慢折磨人的架势鬼才信啊! 连一开始最容易受影响的任明德也因为肩上伤口不住抽着冷气,血滴答了一地,可这会儿大家谁都不是治疗职业,只能让他先用手压着伤口。 “不开是吧?” 针女眼神冷下来。 她嘲弄道:“我就不信你们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她一转身,走了。 但以这临走前的话来看,想必也走不远,估摸着就在这附近等着他们出来呢。 他们还真不能在这便利店里守着。 身体主干在哪里还毫无头绪,要是按了广播里说的,往后再来的两位都是狠角色,把找线索的事拖到那时候简直是更难上加难。 现在只能当成有个喘息的机会,找准时机赶紧和楼上的队友们汇合。 “这该怎么跑出去?” 黎静迟疑道:“只要被她近了身就几乎凉了啊。” “跑?”林柚反问,“为什么要跑?” 她挪开了一点冰柜的位置,手指碰上玻璃门,观察着外侧的痕迹。 刮痕很深,却到底没出现裂纹。针女破不开这么厚的玻璃,说明她力量有限,以及那头发的性质也…… 头发? 林柚动作一顿。 后面的黎静还在纠结她方才的话。 “不跑又能怎么办,”她说,“就咱们几个,对方还能精神控制——” 不,林柚想,看方才的情形,即便能影响到精神,一次也只有一人,而如果让对方根本顾不上这么做的话…… “我有个想法,一会儿再说。” 她道:“先帮他处理伤口吧。” 任明德捂着自己还在往外淌血的肩膀感激地点点头。 黎静揽过了这差事,便利店能找到的只有ok绷,她手法又不熟练,只能象征性地包扎一下——但再怎么着都比一直掉体力强。 俩人在那边忙活,林柚眼前多出片阴影。她一抬头,看见是徐严。 “嗨,”见她看过来,对方笑道,“能问个问题吗?” 啊? 林柚没说话,用眼神示意他有话直说。 徐严也没再兜圈子,“你这是第几个副本?” 林柚:“什么?” “没别的意思。”他一哂,“我是第七个还是第八个来着,据我经历的那些副本,可没有像这个一开始就筛选玩家。” “你是指楼梯那个?” “嗯。” 徐严大方点头。 “虽说a级的难度是不一般——”他道,“但以往的副本也没有专门给玩家碰面设计关卡,像这样强制每个人独处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差就让人忍不住多想了。” 比如…… 要是选错了选项,下车时的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未必是同一个人。 三分钟,足够掉包了。 林柚之前隐隐约约地觉得有点违和,可她注意力不在这上,也就没有刻意去想。 “你觉得有东西混进来了?” “有这个可能,”徐严打量着她,“你好像不惊讶?” “我更惊讶你来找我说——也不怕我是那个混进来的啊。” “因为那时候你正好背对着我。如果是走楼梯的玩家会被顶替身份,至少你比那些已经聚在一起的队友看上去更可能是才从电梯上下来的。” 当然,他还观察了一段时间。 “讲这么多,”徐严道,“只是想让你帮忙多注意下可疑的家伙。” “那你要听实话吗?”林柚问。 徐严:“啊?” 林柚实事求是地说:“你就挺可疑的。” 徐严:“……” 他脸上的笑僵住了。 “不能就这么下结论啊,”他马上说,“人与人之间多一点信任多一点理解不好——” 林柚心说怀疑这怀疑那的不是你自己吗。 “诶?” 走近的黎静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徐严立即收声。 “啊,不,”林柚顿了下,“没什么。” 她看着后面用ok绷堵伤口的任明德,“有兴趣听一下计划吗?” * 这止血效果不怎么好。 肩膀再说也是被穿了个洞,任明德艰难地捂着伤口独自走在大厅。 他看上去很紧张,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 离便利店已走出十数米远,走廊始终静悄悄的——直到他忽觉背后多了点什么动静。 任明德猛地回头,在看出出现的是个摇乱长发的家伙后,他咽了口唾沫,埋头就朝着最近的出站口冲了过去。 “别急着跑啊。” 针女嘻嘻笑道。 “我说你们总得从里面出来的,怎么就你一个?”她挑拨说,“嫌你是个累赘把你扔下了?哈——” 任她怎么说,对方都只充耳不闻。针女觉得无趣,脚下速度可没放慢,她已经巴不得快点欣赏猎物被自己折磨的样子了。 再说这又是条死路—— 她愈发兴奋,踏下最后一阶台阶时,针般的发丝就拧成一股朝任明德呼啸而去! 然后,这一切,都终结于墙边伸出的那只脚。 被绊倒的那一刻,针女还是懵的。 ——这剧本不太对啊?! 疯了——黎静心想自己绝对是疯了才会听信她的!她咬咬牙,看着扑街的针女也只能豁出去了,整个人直直扑着压了下去。 针女挣扎的力气不小,几次差点把她掀翻,眼看那股头发就要朝这边扎来—— 徐严一把按住那把长发。 “你不是要动手吗?”他说,“快点。” 林柚悠悠地应了声。 她端着手里那把剪刀,冲针女一笑。 这是她从楼上那家超市带上的。原本想着虽然长度比起裂口女原来那把短了点,虽然未必能带出这个副本,但要是之后再召唤出裂口女,拿来当赔礼也是不错的。 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针女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这就想张口怒骂出声。 头发是厚实了点,可刀锋也算锋利,不然她也不会准备用这个来哄鬼。林柚压着剪刀一使力—— 手起剪刀落。 长长的发丝散落一地,再不受针女的操控了。 没想到她真这么干了的针女瞪着两只眼睛,气得直哆嗦。她还剩几缕长的,这就要往始作俑者的眼睛扎去! 偏头闪过,林柚看着手里的剪刀,一不做二不休。 “嚓嚓”几剪子,她给针女彻底剪了个倍儿精神的短发。 第30章 红人 针女傻了。 黎静傻了,任明德傻了, 连徐严都傻了。 他们是听林柚讲了个大概, 可直到刚才行动为止都还抱着点半信半疑,只是看她说得言之凿凿、十二分的自信, 这才铤而走险地陪她来试这么一遭。 谁也没想到她下起狠手来那真叫一个干净利落。刷刷落满一地的碎发脱离了针女的本体,其上钢针一般的光泽也渐渐褪去, 看上去和普普通通的毛发无异。 仍被按在地上的针女直喘气, 她都不知道是该先恨引她过来的任明德,还是把她死死压在地上的黎静,又或者是扭住她那把长发的徐严—— 干脆挨个在心里千刀万剐了个遍, 最后目眦欲裂地瞪视着手里依旧握着剪刀的林柚,恨不得把她给生吞了。 “你剪啊!”她破罐子破摔地喊, “你有本事再剪啊!” 林柚:“……” 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那我继续剪了。” 她认真地点点头。 “——如果你觉得板寸还要更精神点。”她拿着剪刀比划了一下, 又自言自语道,“可惜刚才在上面没看见推子, 不然我也不介意再多帮点忙——” 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一关灯就是一片佛光。 针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去你的吧!! 她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的一头黑长直这么毁于一旦就五脏六腑都直翻涌, 然而罪魁祸首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怨念似的, 还妄图用那剪子再在她头顶上动刀,怎么不气?怎么不气?! ……然后还真又动了。 还是嚓嚓几声, 出于针女自己的要求,本就被剪短的头发又短了寸余长短。 这会儿除非是作死凑到她头边上,否则别想扎到人了。 针女放弃了挣扎, 了无生趣地仰望着站台天花板, 觉得自己的鬼生前途一片灰暗。 林柚原本还在琢磨着, 假如头发还继续伸长是不是该来个痛快。不过,看针女没有任何动静的断发,心下对她的实力就有了个估量。 手段是影响人心智,诱其近前后再痛下杀手,但能用上的也只有这一头如针的长发——剪掉了就短时间长不出来的那种。 所以也没被那个小女孩划在强者的范围内。 本来还准备考虑要不要带上,林柚想,可这少了长发就彻底没了攻击力,要不算了? 裂口女还能补几把剪刀完事,这位总不能整个接发吧。 “让她待这儿。” 她站起身,果断道:“咱们走吧。” 针女:“……” ??? ????? “你站住!”见这人真抬脚就要走,她脱口而出道,“谁让你走的?!瞧不起谁呢,啊??” “是啊是啊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黎静险些被这一连串发展惊掉了下巴,蒙圈之下也顾不上附和的到底是谁的话了。 “万一一松手她就——” “打住。”林柚做了个收声的手势,“你冷静一下看看她现在还能做什么?” ……还真是哦。 就这头发长度,假如还有谁被影响,只要来得及把他跟针女脸对脸跳贴面舞前拉回来就成了。 上下审视了一圈,黎静放开了手。 针女生平有两处逆鳞,一是那头秀丽的长发,二就是鬼怪的通病——更容不得自己的实力被看低。如今林柚挨个动了,不仅动了,还踩在上面反复横跳。 真真是气死个鬼! “我告诉你!我也是很强的!” 林柚:“可你现在——”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上来就绞别人头发啊?!”针女暴走,“你等着,等我头发再长出来,让你好好看看厉害!” 话音落下,黎静只觉眼前一空。 “她,”她结巴道,“她人呢?” 刚才还在这儿,这么大个,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林柚看着手里那张新卡,陷入沉默。 卡牌还强硬地往里又塞了塞。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主动跟着走的卡,不由觉得有点新奇。 明明想主意的是她,剪头发的是她,出言挑衅的还是她——这算是无意之中来了个成功的激将法? 妖怪的脑回路果然猜不透啊。 话说回来,依针女的说法,她的头发这样也能再长出来…… 顺着想下去的话,卡牌能培养吗? 黎静愣了半天,抬头就看到林柚手中多出了什么东西。她视力不错,一眼看见那纸牌上的图画有一点点眼熟,才捡起来的下巴差点又咯嘣掉地上。 “这、这是……”联想起刚下来时对方说的话,黎静觉得自己仿佛猜到了什么,“难道之前那两个也……” 林柚做了个“嘘”的动作。 ……果然! 黎静眼中露出点羡慕——这是什么神仙职业又是何等的行动力,她原来还挺沾沾自喜的,这一下子就给比下去了。 观察了下他们的反应,林柚发现徐严一点都不惊讶。 “对了,”她说,“你什么职业?” 该不会是跟什么情报搜集有关的? 徐严:“你猜?” 行了,当她没问。 林柚没兴趣陪他玩你猜我猜的,另一边的任明德开了口。 “羡慕你们,”他叹气,“我还是抽选进来的。” 谈天也就到此为止,当务之急是赶紧上楼找到那些拖开时装模特的队友。 走着走着,黎静忽然停住脚步。 “哎。” 她叫住任明德,“这是不是你掉的那副眼镜?” 一看还真是。 被针女打掉的黑框眼镜静静卧在地上,厚实的树脂镜片倒没摔坏,任明德赶忙道了声谢,捡起来吹吹灰又戴回去。 比起一层,这会儿地下反而安全许多。越上楼越提心吊胆,在走过楼梯那段后,四人看着眼前的过道一时都陷入了默然。 “这……” 徐严嘀咕:“战况挺激烈啊。” 车站破败,墙上原本就有斑驳的不明污迹,但此时又多出了好些撞痕——痕迹很深,隐隐蔓延出了辐射状的裂纹。 地板更是惨不忍睹。 好好的大理石地砖碎得有大有小,一块块散落在旁处。 “就是没见到人。” 一戴回眼镜,任明德又开始不住地把它往上推,“他们不会全都……” “哪儿能啊别想那么多,”黎静马上说,但看她惨白的脸色,与其说是反驳不如说是自我安慰,“要是那样,这儿肯定到处都是血了!” 林柚想起超市那边的大片血迹——时装模特那吃人的作风倒是。 一路没见到人,他们穿过走廊。 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听到先前那样的高跟鞋的声音,一行人的心暂时放下了些。 黎静也没敢出声,她只来回观望着哪里可能会有队友留下来的讯号。 她探过转角,猝不及防对上一张异于常人的长脸。 “呀、呀啊啊啊啊——!” 黎静尖叫出声,她反应也快,在时装模特咬过来之前背过了身,失魂落魄地就想逃。其余三人看她这样哪还不知道原因,立马往反方向跑。 “分头,”林柚边跑边把手伸向背包,拿出从警卫室取的那根短棍,“我往右,你们看着往左!” 也亏来的是个岔道口。 不出她所料。 林柚扭头望着提着裙子追上来的时装模特,比起那两人,对方果然更记恨害她摔了一跤的家伙。 她回过头,蓦地发现跑在这个方向的不止她一个人。 林柚一愣,“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直觉这边更安全点!”徐严头也不抬地答道。 林柚:“……” 你确定? 时装模特早不知什么时候把那双高跟鞋甩脱在何处,怪不得他们就没听到过脚步声,她打着赤脚跑得飞快,眼看就要飞奔到林柚身后冲她的脑袋张开那满是獠牙的嘴巴! 林柚只把伸缩警棍一拉,横插进血盆大口中,试图躲过这一劫。 乍看材质结实的短棍没支撑多久。 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短棍就在密密麻麻的尖齿间变作了两半。 时装模特又一次扑了上来。 “用这个!” 听到徐严的声音,林柚接住他塞过来的东西看过一眼,尽管被那玩意儿带得一个趔趄,还是也用力往后一塞—— “嘎嘣。” 带血的獠牙骨碌碌滚在地上。 下意识再一次狠狠咬下去的渊阴沉地朝下瞅着嘴里的大理石板。 牙被崩落了两颗,松动的更多。她疼过劲儿来,捂着嘴在地上“呜呜”了半天,等终于抬起头,眼前早没了两人的影子。 光着脚的时装模特从后方走过,蹲在矮柜后的林柚等她消失在转角后才起了身。 “这么点功夫就捡了块石板,”她挑眉,“动作挺快啊。” 徐严:“承让承让。” 接过就毫不犹豫往人嘴里塞,是个狠人。 “嘘——”不远处的墙后,有人尽可能压低声音喊道,“那边是不是有人?” 林柚抬头,在那儿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 来的只有两个人。 王一鸣脱了上衣,只剩一件白背心,满身肌肉更是包都包不住。旁边的男人要瘦弱一些,林柚有印象,是叫谢远云。 “我听着这里有尖叫声就过来了,”王一鸣解释道,“你们——” “是黎静。” 徐严往左边一指,“我们把模特引开,他们往那边跑了。” 王一鸣“哦”了声。 “伤亡情况怎么样?”林柚问。 “又死了一个,”谢远云说,“其他人跑着跑着就散了,但应该暂时还没有出局的。” 徐严:“那这墙上地上——” 谢远云:“问王哥。” 王一鸣尴尬一笑。 “也不全是我弄的,”他道,“大部分,大部分。” 林柚心想她一开始猜的没错,王一鸣的职业果然是跟武力强化有关。 能把墙啊地砖啊打成这样,一是他原本的技巧和力量就不差,二是等级少说三四级往上了。 这游戏的升级是几何式的,一级到二级要九百经验,二级到三级就是四千九了——王一鸣铁定是个肝帝。 头顶的广播响起。 “请注意。” 小女孩道:“‘羞涩’的人在七号口出现了。” 林柚心一沉。 “羞涩……的人?”谢远云怔怔地重复道。 她自然知道这个的来源——scp-096,同样是出自scp基金会的产物。 只是比起“世界上最好的牙刷”,它的危险程度可要高多了。 “对,是个人形生物。”林柚说。 “避开它,无论如何都不能看到它的脸,哪怕只是视频或者照片,它都会马上冲向你把你撕成碎片。” 王一鸣:“不能跑?” “你跑不过096的。” 接过话头的是徐严,他道:“基金会做过实验,让人在月球上看到了它的脸,几分钟后,096冲到了月球把那人撕得粉碎。” 两人不吱声了,能窜到月球去的速度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家伙居然也知道。 林柚收回视线。 “你们在楼上有发现什么吗?” 王一鸣和谢远云对视一眼。 “有是有,”后者举起一把钥匙,“在残垣里发现的,所以我们本来正打算往后仓库去。” 那钥匙上用圆珠笔写着“仓库”二字,明晃晃地提示他要朝哪里找。 这一轮的线索果真很简单。 既然已定下一步该往哪里去,接下来就好办了。确定时装模特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往回走后,四个人就静悄悄地摸出了这边挡着的木柜。 囤放货物的仓库离着可不近。 王一鸣和谢远云都是顺路过来的,但饶是如此,要走的还有好长一段。再加上又要压着脚步又要小心注意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卧槽!” 下个转角,王一鸣刚往外看了一眼就紧忙缩回头来,“是那个吗?” 林柚缓了口气,也望过去。 “对,就是它。” 背对着他们堵在走廊正中的家伙身体赤裸,通体苍白。它的脊背佝偻着,两条严重不成比例的胳膊垂在身体两侧,独自来回踱着步。 “这怎么办?”谢远云问,“必经之路啊?!” “闭上眼睛。” 林柚道:“闭眼直接走过去,只要不看到它的脸就万事大吉。” 也不知道他们接连走出去的声响有没有惊动scp-096。 明知自己走在随时有可能把你撕碎的怪物的旁边是一件极有心理压力的事。走在最后的谢远云自觉心脏搏动得越来越快,他一步步挪过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 只是一颗小石子。 他好容易稳住平衡,余光看见那张扭曲面容的同时,忽然意识到自己睁开了眼。 ——完了。 “王哥,”谢远云喊,“接住这个——!” 下一秒,通体惨白的怪物抬起那双过长的胳膊,用手蒙住自己的脸,开始发出尖细的叫喊—— 它抽泣着,含糊不清地呜咽起来,直直冲向看到它脸的家伙。 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王一鸣眼前。他弯腰捡起那把钥匙时,发觉自己出了一脑门冷汗。 “别回头。” 背后传来身体被撕裂的声音,林柚压着呼吸说:“往前走。” 还剩一条过道,穿过那里,他们终于站在了后仓库的门前。 仓库大门没有上锁,一推铁门就发出“吱呀呀”的响声。货物散乱地堆积着,挂在灯绳上的小灯泡映出一片片阴影。 “我们上一轮在这里翻过,”王一鸣解释道,这就往满地的纸箱里找着落脚的位置,“可能不知道在哪又刷出来新的了。” “请注意。” 他们这一路小心谨慎,等到了仓库,铁门正上方的喇叭中传出声音,“有一个人头气球在六号口出现啦。” 林柚:“……” 徐严:“……” 王一鸣:“……” “娘哎,那个不能看脸的怪物就算了,”他难以置信道,“这他妈的连人头气球都出来了?!” 这就是小女孩口中的“难上加难”?——还真是难上加难! 他也是听过这人头气球的名头的。 有一天,铺天盖地的人头气球在某座城市从天而降。作为分身的硕大气球对应着每一个人的脸,它们有自己的意识,会用气球下方的套索把本体吊死。 戳破气球,本人也会萎缩而死;护住脖子也不可行,气球会把你拦腰吊起—— 原作的结局是全灭。 “一会儿怎么出去再说,”林柚道,“现在先找身体在哪里。” “那前面我来找。” 徐严说,他挽起袖子走过去,“左右两边,你俩看着分。” 地上全是纸箱子。 林柚蹲在左侧,把纸箱纸盒一个个往边上垒。她挨个翻找着,里面全是林林总总的货物——看样子更像是超市的,什么日用品都有。 当翻开又一个纸箱时,她的动作停住。 “找到了!” 林柚拖出那个带锁的箱子,“来看看是不是这个。” 还剩十分钟出头,商场是“回”字结构,跑下去应该完全来得及—— 然而,在把箱子从昏暗处拖到灯下后,她立时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靠!”攥着钥匙飞奔过来的王一鸣骂道,“这是哪个兔崽子干的?!” 已经无从证实是不是与锁孔吻合了,锁头被砸得变了形,像是有人没有钥匙也强行砸开了这个箱子。 林柚打开箱盖。 箱子大小正够容纳一个十岁左右小女孩的身体,里面凹陷下去的海绵也佐证了这一点——身体的主干原本就在这里。 只是有人先一步取走了它。 “说不定是谁比咱早来这儿,”王一鸣迟疑着,“拿着去棺材——” 广播中的声音粉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才不是这样的。” 小女孩咯咯笑道:“那家伙不是人哦!” 王一鸣:“你什么意思?!” “你们里面从最开始就混进别的家伙啦。”她唱歌似的说,“亏我这一轮还好心地降低了线索的难度,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真可惜。” “让我看看——还剩十分钟,”小女孩说,“你们是不可能找到那家伙的,乖乖认命吧——game over啦。” 林柚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迄今为止的全部经过。 她又回头看向角落,恍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如果我能找到呢?”她蓦然问。 就是时间不太够—— “那基于抓住内奸的奖励,之后就给你们加时赛的机会。”小女孩明显对这样的发展也觉得很有趣,她话锋一转,“啊,光十分钟好像太少,我还可以再多给你们十分钟,但相应的,因为时间是借给你们的,在这二十分钟期间,她也会直接加入游戏哦。” “就看看你们能不能活下来吧!” ……是指红人? 仓库门外响起的歌声,比起上一轮广播里那隐隐约约传出的要清楚得多。 “把那后背染满红……色……” “你想穿鲜红的衣服吗……” 红人带着大大的、扭曲的笑容,一把推开了仓库的铁门—— 第31章 人头气球 藏身在自己堆砌起的那堆纸箱后,林柚终得一窥红人的真面目。 她屏住呼吸, 看着对方哼着歌慢慢踱进仓库。 “染成鲜红鲜红的……脸啊手啊全部染红……” 伴着歌声, 小女孩夸张地撅起嘴。从眼睛到光着的脚趾,她浑身上下都是鲜血, 头发也因此黏黏糊糊地纠在一起。 她没注意到这边,怀里抱着一只同样沾满血污的布偶兔子, 那上面同样飞溅的血迹让人忍不住多想。 既然会把人拆得四分五裂, 所谓红人—— 林柚想。 该不会是被喷溅出的鲜血染红的? 鸡蛋不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个人被发现总不能带别人一起送死。偌大的仓库,他们三人就跟之前的分工一样藏在了不同地方。 红人的行动显然很有目的性,认定了有人藏在仓库里。 得趁她再往里走的时候找机会从门口逃出去。 压着气息, 林柚只得继续留神对方的动向, 她又一次地小心探出头。 ——可这一回,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沾着污血的半张脸。 红人那双瞪大了的眼珠一转不转, 比常人更大的黑眼仁空洞无神。她用脸颊贴着纸箱的另一侧,咧开的嘴角把整张脸都扯变了形, 只隔着巴掌宽的距离和林柚脸对脸地相望。 她无声地做着口型。 找到你了。 林柚瞳孔骤然一缩。 “你想穿鲜红鲜红的衣——服——吗?”红人一字一顿地唱道。 她爆出“嘎哈哈哈哈”的粗哑笑声, 脚后跟猛地在地上一蹬。那只兔子玩偶松脱到地上, 而她的胳膊这就张开要往林柚的腰上勒去。早就知道对方是徒手杀人, 林柚自然知道她的力气会有多大。她滚地一闪让红人扑了个空, 后者可没放弃,血淋淋的左手迎面就抓了过来—— ……咦? 盯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 林柚一时没反应过来。 变故就发生在短短数十秒之内, 另外两人听到乍一冒出动静又戛然而止, 纷纷起身望向这边。 “那家伙走了?……呃,”王一鸣愣愣地看着她握拳举在空中的右手,“你这是……?” 林柚:“……” 她干笑着打哈哈。 ——差点下意识给红人来了个上勾拳。 “你打过去了?” 一想到这么个发展,王一鸣竟然觉得有点带劲儿,他还兴致勃勃地蹲下身指导了起来,“哎小姑娘我跟你说,这么使力不行的,就打得疼点,没什么实际威力。你胳膊要这么弯,弯成这个角度,然后——看,冲他这儿打。听我的一准儿没错,这一下最起码也能把人给打得头晕目眩喽。” 林柚“哦哦”地应了声,俩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徐严在一边越听越不对劲。 “王哥,”他学谢远云的语气学得有模有样,“你现实里是做什么的啊?” 王一鸣讪讪一笑,“练拳击的,早几年被人拉去打过俩月黑拳。” “没打死过人啊,”他声明,“这事我可不干。” “——哎等等。” 王一鸣这才回神,想起还有事儿没问明白呢。 “‘红人’真被你那么一下子给弄跑了?” 那他岂不是更能…… “不不不。” 林柚知道他误会了什么,立刻解释道:“我还什么都没干呢,扑了一下没抓住我以后,正要抓第二下就突然从我眼前消失了。” 王一鸣:“那是怎么——” “有其他人回头了。”徐严说。 迎上林柚和王一鸣两人的目光,他耸耸肩。 “对,我也知道这副本的背景,”他道,“但既然当时黎静也看过,那就干脆听她说了。” “原作出现过这样的场景——某人被红人追上箍着后背听她唱歌,歌唱到一半,红人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这是因为他另一个朋友故意跑到远处回过了头,回头这个死亡机制的优先级更高,红人就暂时放弃杀他,瞬移去了他朋友那里。” “虽然回头杀还有一个前提条件是看到过红人,但在这里应该延伸成了无论见没见过,回头都会把红人引过去的设定。” “跟唱完那首歌再下手不一样,这是秒杀。所以,”徐严总结,“从现在起应该避免做任何回头的动作。”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王一鸣走到这里更多的靠的还是直觉和拳头,对这种得时刻严格管控住自己下意识反应的行为感到十分的心累。他往箱子堆边上一靠,“咱们剩的人也不多了吧?” 没错。 林柚一算,这才是第二轮加时,如果算上那个回头引走红人的队友,她见过的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出局了。 徐严:“包括内奸,还有八个。” 他不提内奸还好,一提这抢先一步拿走身体的家伙,王一鸣立时又想骂人。 “这混进来的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 林柚想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还记得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吗。”她说。 “你是说跟你们一起走的那个?”王一鸣皱眉道,“我记得他姓任?” 她“嗯”了声。 “我们下去以后机缘巧合就直接撞上了针女,他的眼镜被打掉了,再之后的表现——” 第一个疑点出在一开始让任明德去引开针女的时候。当时是因为他上过当,在后者眼里绝对是最容易得手的一个。由他出面,能让针女放松警惕以为是同伴嫌弃他受伤不方便行动或是挂了彩容易暴露,毫无顾虑地追上去。 至于被打落在地上的那副眼镜,既然他没说不方便,她就随他去了。 问题是人要是看不清脚底下的路,再怎么也会有所迟疑,可回想一下,那时候的脚步声听着也太顺畅了些。 为了力求真实,《盒》不会修正玩家的视力,读取出的游戏形象也是玩家平时的打扮。他鼻梁上那副眼镜,想来是原本的任明德在现实里习惯带的,但被掉包以后就一起成了鬼怪冒充他的伪装。 “还有一点,”林柚说,“他一直在做这个推眼镜的动作,对吧?” 王一鸣“啊”了一声,点点头。 “如果长年戴眼镜有可能会下意识想往上推,”她道,“但他这么做可能只是从本人被替换前学来的小动作。因为眼镜一掉就没再这么干过了,真养出这个习惯的人更常见的是想推才发现自己没戴眼镜——这说明不戴眼镜对他来说才是常态。” “最后是第三点。” “我们谈到过职业,他那会儿的回答有点耳熟。我当时还以为他想表示自己很弱,现在想想,他的确是这个意思,但也只是在重复一开始那个女生的话罢了。” 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也猜到了估计是什么实力不实力的问题,所以就直接套用了开局听到的抱怨。 王一鸣给听愣了。 他本来也不擅长脑力活,这会儿越发觉着这姑娘说得有几分道理。 “其实我原来想把这家伙当狼人给票出去的,”林柚话锋一转,“实在太可疑了。” 王一鸣:“……” 啊????? 被指着的徐严:“………………” “我冤啊,巨冤。”他清了两下嗓子,“总之,上述都是疑点,真能当证据的是这个?” 他走到林柚当时盯着看的角落,一弯腰拎起被扔在那里的羊角锤——锤柄上有个血掌印。 林柚“嗯”了声。 这显然就是用来砸开锁头的“凶器”了,上面那浓重的血迹也只有一直用手捂住伤口的任明德才能留下。 这样一想,被针女引诱受伤怕也只是他用来伪装实力、降低他们警惕的一环,却没想到他这一举直接引发了自己的暴露。 “我们是在离楼梯口没多远就分开的,”林柚道,“他们路上没有障碍,是能比咱们到得快。但既然任明德是那个被掉包的——” 三人对视一眼。 和他在一起的黎静就危险了。 “只能尽快找过去了,”她说,“就是不知道现在到底躲在哪里。” 也不知有没有趁他们在仓库里的时候转移阵地,单凭三个人十几分钟搜上下两层楼还是有点勉强,更别提又是不能回头的限制,又是多出了096和人头气球这茬—— “谁说你们可以走的?” 熟悉的声线从门口传来的那一刻,一股凉气从林柚后背直窜而上。 王一鸣一向是凭着直觉行动,他本能地扑过去,死死关上了被红人推开的铁门。他的动作快了一步,眼看那绳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擦着脖颈过去——好歹是没套上。 “……你们,”徐严强自镇定地问,“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我自己的。” “我的。” 林柚和王一鸣几乎是同时开了口,他俩再看向徐严脸上那难以形容的神情,也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分身。 人头气球来源自二重身的传说,据说人要是遇见了自己的二重身——在世界上的另一个分身就将不久于世。 而在门外的人头气球虽然只有一个,听在他们耳中却都是自己的声音,看样子是一个都不打算放过了。 “反正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隔着一扇铁门,人头气球劝道:“长痛不如短痛,再在里面待着也是徒受心理折磨。” “这样吧,”听着自己的声音在门外接连响起,这感觉实在是错乱又诡异,“只要你们送一个人给我,我就可以放剩下俩人离开……” 大家都是才认识不久的队友,这样无疑在挑拨彼此的关系,仓库内的氛围本就压抑,这是在诛心了。 不能再让它继续拖延时间了,队伍里本就出了内鬼,这样下去更是人心浮躁。林柚暗自计算着,心说这也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冷却时间到底有没有—— 下一秒,图鉴猛然在眼前摊开,她眼前一亮,一把抓住弹出来的卡牌。 看来自选卡牌召唤的cd还没有到,但抽卡的技能刚刚刷新了。 ——这张卡也刚刚好! 徐严适应良好,王一鸣倒是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这是啥?!” 林柚顾不上多解释了。 “你关门的时候看到那绳子是什么样的了吗?”她问,“能弄断吗?” 王一鸣下意识顺着回答:“就看到一眼,挺粗的,但要是硬剪应该有断的可能,只是我们弄不断啊!” 单凭人类是不可能胜过人头气球的力量和速度的,只怕是在那之前就立刻被吊在了绳索上。 林柚:“那正好!” 她一挥手,眼前蓦地出现的大活人就又把他吓了一跳。 也不能说是活人。 身着风衣的裂口女把口罩戴得严严实实,她爱答不理地望向林柚。 “来,这个拿好,”后者笑眯眯地把事前准备好的东西塞进对方手里,“我在隔壁超市看到的,就当是我弄坏你剪刀的赔礼了。” 裂口女一愣。 她沉默着接过,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忸怩,忍不住又望向对方一眼。 虽说出来前也带了家伙事,但剪刀总是越多越好的,更别提这把还挺合她心意——如果把数值具现化,大约能看出她头顶上歪歪扭扭地蹦出了“好感度 2”的字符。 见她态度软化,林柚好言好语地拍拍她肩膀。 “正好,我还有个事想拜托你一下。” * 仓库的铁门打开了。 在人头气球震惊的眼神中,出来的不是它以为的任何一个人——它也反应得极快,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反击。 裂口女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就是速度占上风。 她一扭身躲开同样想往她身上套的绳子,一把抓住,手上剪刀立时张开,朝着绳上就挥了下去。她卡得正好,可这绳索也不是一般的材质,想要剪下去势必会又一次毁掉—— “剪掉绳子!”仿佛是知道她的犹豫,铁门内传出喊声,“剪刀怎么样不用管,多少我都还能再送你!” 裂口女狠狠心,用力压下了把手! 闪着金属色泽的套索上端被剪开一点小小的豁口,可剪刀也“咯嘣”一声随之崩开,变形得怎么看都无法再次使用了。 “哈!”人头气球见状,不由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连武器都断了,你现在又能怎么——” 话音未落,裂口女阴恻恻一笑。 她一把拉开风衣,展示出自己挂在里面的好几排剪刀。 第32章 羞涩的人 铁门外, 传进杂乱无章又愤怒的惊叫声。 王一鸣和徐严面面相觑,仅凭这就能想象出外面到底是怎样一幅混乱的光景, 但再看林柚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好像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虽说是能听出是裂口女占了上风…… “你住手!” 地上撒了十几把剪刀,原本是作为追逐方的人头气球这会儿反而被赶得狼狈不堪。它速度输了一筹,就又一次被揪住了底下已经断裂开大半的套索。 人头气球尖叫道:“我看你怎么敢——” 它下个字都还没来得及出口, 又是“咯嘣”的闷响, 新一把剪刀的寿命宣布告罄,这也同时意味着吊索的豁口也被撬得更大了。 有林柚担保, 裂口女毫不心疼地把坏掉的剪子往地上一扔。她笑得幸灾乐祸, 手再往衣领里伸去。 又是一把全新的剪刀! 眼看着只差一点点就能彻底废掉这条绳子。 人头气球受不了了。 “我走!”它叫道, “我走还不行吗?!” 人头气球闪躲着裂口女的攻击, 这就想往反方向飘。好死不死, 它原先千方百计想弄开都未果的大门偏偏在这时开了,林柚一见板上钉钉要凉的气球准备想跑,立刻向裂口女招呼道: “追!千万别放过它!” 人头气球:“………………” 滚啊!!! 它也根本没有功夫去管这几个家伙, 自己就麻溜地滚了。可再怎么开足马力,也始终甩不掉狂奔的裂口女—— 紧忙在马上要撞上岔路口的墙前刹住车,人头气球左右看了看, 忽然心生一计。 裂口女挥舞着剪刀追到了路口, 下一刻, 她直直愣在原地。 ……人呢? 走廊里空空荡荡, 怎么找都寻觅不到任何方才那按人脑袋等比放大了似的人头气球的踪迹, 裂口女恨恨地一跺脚, 按自己印象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她身后, 听脚步声远了,人头气球慢慢自鲜花店的花盆之间冒出脑袋。 鲜花绿叶就跟这车站一样溢满破败气息,枯黄萎靡地耷拉着。 但要借着它们和参差陈列的置物架来隐藏一下还是可以的,看着裂口女一无所觉的背影,人头气球轻蔑一笑,准备再飘回去。 ……怎么没走动? 无形中感到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人头气球想也没想就又是一拽。 “呲啦。” 轻蔑转而变为僵硬,它不敢置信地低头看过去。 只剩一点点粘连的套索挂在门把手上,应该是方才准备出门时带上去的。而在这不由分说的拉扯之下—— 它的绳子被它自己拽断了。 * 裂口女越追越觉得不对劲。 她狐疑地穿过又一个路口,依旧没见着丁点影子。 时间快到了,裂口女准备再转过下一个拐角,实在找不到也只能回去。 万没想到,她下一秒就和拖着两只长手的家伙撞了个满怀。 通体苍白,没有任何毛发,瘦骨嶙峋得连肋骨和盆骨都清晰可见。那生物手上还滴答着撕裂人身体的鲜血,这时感受到裂口女的存在,也随之低下头,它的嘴巴大张着,颌部的张角足足是正常人的四倍。 裂口女:“啊啊啊啊——” 这特么什么鬼玩意儿?! scp-096:“啊啊啊啊——” 它又被人看到了! 裂口女对自己的实力如何可是门儿清,对上人头气球还可以一战,此时在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威压后立即决定掉头就跑! 因被看到而陷入悲伤的scp-096把整张脸埋在手掌后,低声抽泣数秒后,撇开两条长腿就朝对方扑了过去!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画面俨然跟她撵人头气球时掉了个个儿。 然而就在scp-096痛苦地尖叫着,将大手抓向裂口女的前一刻,后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前一亮,用力一跺脚—— 她凭空消失了。 伸手抓了个空,scp-096懵逼地站在原地。 它依旧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可怎么也没法撕裂空间追进去。说到底,它能凭速度追上月球,却没有那样的能力。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它又一次用手捂住脸,哭得更伤心了。 ——这可上哪儿说理去。 * “奇怪……” 林柚盯着插在图鉴里的卡牌,“这还不到五分钟吧?” “这是个啥?”王一鸣还在蒙圈的状态里没回过神,凑过来一起看,“瘦长鬼影,针女……卧槽这不是广播里说过的那个吗?” 徐严被他的反射弧折服了。 “裂口女不也是?”他道。 “对啊!” 王一鸣恍然,“所以这都是那些……你把他们都收服了?!” 林柚“唔”了声,“差不多吧,总之——” 她蓦然瞥见不远处的墙后探出的一条白色胳膊。 “闭上眼睛!”林柚喊道。 早经历过从scp-096身边走过的难忘回忆,这会儿都立即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三人双眼紧闭,听着096的尖啸声越来越近。 然后,竟是停在了耳边。 有一下没一下的呜咽近在咫尺,王一鸣头皮都快炸了。 “这他妈怎么回事?!”他艰难道,“它怎么停在这不走了!” 林柚:“……” 她估计猜得到。 幸好在096出现的那一刻,她一挥手又把图鉴给收了回去。 恐怕是裂口女在追逐人头气球时意外撞上scp-096,这才提前回来了。而后者速度快归快,却不能钻进此时相当于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的图鉴收拾裂口女。 林柚本人虽是图鉴的持有者,可没有直接看过它的脸,096当然不会对她动手。 “听我的,”林柚闭眼说,“你们俩回仓库找个纸袋给它套上去,快!” scp-096无心管他们的反应,它只感觉到这事跟林柚有关,兀自守在她旁边含糊不清地哀嚎着。 王一鸣很快把东西拿来了。但一接近096,他就不得不又闭上了眼。 在一片黑里抓瞎,他胡乱想去摸索这怪物的脑袋在哪儿,还紧张得拉扯着那纸袋,只听“嘶啦”一声—— 王一鸣:“……” 他讪讪地揉着被自己撕成两半的纸袋,他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我来,”一旁的徐严自觉上前,“幸好我保险起见多拿了一个。” 他体格不如王一鸣,动作倒是稳多了。循着印象里scp-096应该在的位置,稳准狠地把纸袋套了上去。 被纸袋盖住的瞬间,096的哭泣声低了些,三人也松口气,纷纷睁开眼。 脑袋套上纸袋的scp-096看着温顺了许多,但还残留血迹的双手无疑在提醒他们,它做过什么。 “就让它这么跟着?” 见096亦步亦趋地跟上,王一鸣迟疑道:“这未免也太——” “还是那个理,”林柚说,“只要不看到它的脸就好,现在想赶也赶不走。” 也是。 王一鸣稳住怦怦跳的心脏,现在能这样已是最优解了,离时限只差十来分钟,要关注的是怎么抓住内奸拿回身体。 不能回头的限制就相当大了,更别提身后还多了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尾巴。 他们沿途草草搜查经过的店铺,同时也在留心有没有队友在附近。终于,穿过那间淌开一摊血迹的家庭超市后,听到有人招呼。 “王哥!” 那人小声喊:“王哥,我们在这边!” 是先前见过的队友,三两人聚在墙后,在看清其中一人的脸时,王一鸣眼睛霎时就红了。 “你小子——”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居然还敢跟他们藏在这里?!” 任明德被扯在手里,连眼镜都歪歪斜斜地掉了半边,他惊恐地望着人高马大的王一鸣,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王哥?”旁边的队友也傻了,赶忙帮忙拉开,“王哥你这是干什么,小任刚刚才跟我们汇合——” “还小任呢!” 王一鸣怒道:“早被人掉包了!这就是那个内奸——喂,我抓到内奸了,听到了吗?赶紧开始加时赛啊?!” 广播里没有任何声音,他不由一愣。 “我问你,”林柚说,“黎静呢?” 任明德一脸茫然。 “黎静?我们中途就走散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少装了!”王一鸣恼怒地威胁,“身体你藏哪去了?!” 林柚注意到任明德的眼神飘了一下。 “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也正在努力找啊。” “哪用得着问这些。” 徐严凉凉道。 “只要问问他的职业不就好了。” “职业?”任明德眼神闪烁,“当然——当然是学生了。” 徐严:“技能?” 任明德张了张口,明显在试图找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半天回答不出,旁边原本还相信他的队友现出警惕之色,向后退去。 “哈——” 意识到自己已经露馅,任明德忽然弯下腰。在哈哈的大笑声中,他摘下眼镜,再度直起身的时候,眼中早不见原本的迷茫和懦弱。 “对,我是,但那又有什么用,你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他问,“记住广播的内容,只要不抓住解决我,一切都白搭!” 他的面部开始变形。 鼻子塌陷,眼睛拉得细长—— “你们不可能抓得到的。”他得意地宣称道。 “往后退。”林柚蓦然说。 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站在最前面的王一鸣也条件反射地连连后退几步,还顺带拉了别的队友一把。 “我说,”她提高声音,“我叫你一声,你敢看这边吗?” “任明德”闻言嗤笑一声,侧首望过来。 “有什么不敢——” 林柚头也不回地抬手,一把将096头上的纸袋给扯了下来。 第33章 加时赛 ——该怎么去形容出现在视野之中的那张脸。 “任明德”自己的面孔也在不断朝非人的方向变化, 瞳仁发白、鼻梁坍塌,嘴唇越来越薄乃至消失不见。 而在看清scp-096的那一刻, 他脸上的从容不迫与轻视全都消失了。 scp-096眼前乍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恢复光亮,就发觉到又有人看到了自己的脸——它条件反射地尖叫出了声。 它的尖叫声绝不高亢,是在其中夹杂了点石子般的粗砺, 来来回回地折磨着人的鼓膜。受制于这诡异生物的叫唤, 有不明情况的人下意识想去看,被王一鸣及时地一把拽回来。 “全都闭上眼睛!”他吼道。 所有人都知道这会儿自然是听有经验的人才更明智, 纷纷紧闭了眼——不过,在此之前已经被骗得看过去的家伙可来不及了。 “任明德”怨恨地瞪向林柚。 “你——” 后者朝这边挑衅一笑, 更加气得他怒火中烧。但这冒充“任明德”的家伙不可能去报复她, 也再不可能说完之后的话了。 陷入浓重悲伤中的scp-096,哭喊着向他冲了过去。 scp基金会保存的诸多实验数据表明, 在百分之百的事例中,看到096的脸的生物会被摧毁得几乎不剩一点痕迹。 不似人类的惨叫声响了不过几声就彻底安静了下去。 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 王一鸣:“……” 好惨。 众人:“……” 太惨了。 哪怕内奸的结局尘埃落定,他们也没敢就这么直接睁开眼。 解决掉新一个看到自己脸的目标,scp-096还是念念不忘上一个没搞定的。它在原地徘徊了两分钟,冷静下来后就又兜兜转转回到林柚旁边。 林柚手里捏着抓下来的袋子,她闭眼估摸着这家伙脑袋的位置, 抬起胳膊。 096还就真这么乖乖待着, 让她把纸袋再套回自己头上。 只要不看到它的脸,它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很温顺。 “好了, ”林柚说, “可以睁眼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可能是由于本体也不是人的原因, 地上连一丁点血迹都没剩下。 想到那个内奸的下场,有人难免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 “但王哥,这个是怎么——”那队友摸不着头脑地指向跟在林柚身后的096。 王一鸣好歹晓得要看本人的意愿,他征询地看向林柚。 后者眼珠一转。 “啊,发生了挺多事的,”她道,“现在时间紧张,不太好细说。” 另一旁的徐严在“任明德”原本存在的地方蹲下了身。 “角度选得不错。” 他道:“怪不得没引出红人。” “还好。”林柚耸耸肩。 “这方面多注意点也没错,”徐严说,“毕竟红人是无差别攻击。有过这样的场景——有人找到了其中一个部位,一兴奋就回头想告诉教室后方的同伴,结果三人全灭。” 听他的描述,所有人禁不住又是背后一毛——看来这种情绪上头的下意识反应还得多克制才行。 也庆幸及时抓住了内奸,要是他下套就是真猝不及防。 “到底什么时候混进来的……”队友嘀咕。 “都说了一开始。”王一鸣没好气地说,他看上去更多的在气自己,“我当时还是第一个上来的,看你们都坐的是电梯也没怀疑。” “估计是在楼梯间被掉包,冒牌货又坐电梯上来汇合。” 三分钟够这么干了。 林柚倒不觉得他有什么责任,“这防不胜防,既然都解决了也不用在意。” ——就是不知道和冒牌“任明德”在一起的黎静怎么样了。 “我们抓住了内奸。”林柚抬头,冲扩音器喊道,“说好的加时赛呢?” “搞定是搞定了——” 广播里,小女孩狡猾地说。 “我才没有说这样就够,”她说,“还得他藏起来的那截身体才行。” 王一鸣那暴脾气“噌”就起来了。 “你刚才可没有提这条!”他低低地咒骂,“这他奶奶的不是临时追加条件吗?!” “游戏当然是由我来制定规则了。” 小女孩不由分说,“我说找到就得找到——反正你们迟早都得找回来。” 林柚伸胳膊拦住又想暴起的王一鸣。 “我确认一下,”她问,“只要再找到那段身体就算达成加时赛的条件了吗?” “是的,但之后还得一样放进棺材里。”小女孩纠正道。 “这样就行?” “当然。” 用不着细想就知道她这么要求是用心险恶,没有提前声明,反倒是等唯一知道藏在哪里的内奸一命呜呼后才提了出来。 “那没问题了。” 众人咬牙切齿之际,林柚打了个响指,“我应该知道在哪。” “……??!!!!!” “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她说,“我刚才问他身体藏在哪里的时候,他下意识看的那一眼吗?” 有个国字脸的队友“啊”了声——林柚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我好像看见了……” 他犹犹豫豫道:“是往上看的?” “就算是内奸,”一早了然的徐严说,“上楼也是上不去的。但不一定不能往这中间藏东西。” 顺着他的目光,大家都望向了同一个方向——在天花板某处角落安着的,赫然是一块通风管道的铁盖板。 管道口的大小不够成年人钻进去,但要是想放十岁出头的小女孩的身体就完全绰绰有余。 众人:“!!!” “不至于藏得太深。” 林柚说:“重点调查一下这层的各个通风管道口就ok了。” 仓库门口有现成的梯子,超市里也有分门别类放好的扳手。一行人撑梯子的撑梯子,爬上去卸螺丝的卸螺丝,连着弄下了好几块盖板。 “找到了!” 怕引来还不知道在何处的时装模特,国字脸压低了声音激动地叫道:“在这儿!”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捧出那具套着染血衣裙的身体主干,控制着自己别下意识回头,一步步踩下了梯子。 比起那截胳膊,这具有五处断面的身体可血腥多了。但就和胳膊一样,血淋淋的伤口虽像是才锯下来的,也没有一滴血滴落。 “喂!”王一鸣看向广播,“我们找到了!” 那个反复无常的小女孩听上去有点失望。 “我还以为你们铁定完不成呢。”她轻轻“嘁”了声,“好吧,从现在开始就是加时赛。” “既然是加时赛,要求就严格多了。” 她说:“到下一个整点还有五十五分钟,在这期间,你们需要找到剩下的全部身体。” 众人心一沉。 “左手、左腿、右腿还有我的头——总共是这四样。”小女孩说,“红人会暂时退出,但相应的……” 她嘻嘻笑道。 “新‘客人’来的速度会更快一点,也说不好是哪边更难呢。” “……” 广播没了声音,现场也一片安静。 “我就说这是什么鬼a级难度,”国字脸嘀咕,“妥妥的s级啊。” “醒醒。” 另一人瘫着脸道:“到现在你还有这只是a级副本的错觉?” 五十分钟找四个身体部位——他们之前找一个都那么困难了! “分头行动吧。” 王一鸣深呼吸。 这不分头行动可来不及了。 “你们看着分——需要有人把这截身体送到楼下棺材那里,其他人再找一下黎静在哪,”林柚说,“就剩六个人了,多一个人就多把手。” 小女孩说的“客人”会到得更快果然不是虚张声势。 她话音未落,广播里就再一次响起了播报声。 “请注意,‘疫医’在八号口出现了。” 王一鸣:“……疫医?” 林柚心说这位她知道也顾不上解释了。 “别管了,遇上躲着走。”她果断说,“人如其名,只要他主观认定你身上有瘟疫,让他肢体接触挨到你就会凉。” “你——” 国字脸见她要走,“你一个人?” “……这不是当然?”林柚指指还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的096。 谁也不知道096能不能这么稳定下去,她当然得把不稳定因素拉远点。 “反正咱们也差不多都是单独行动,”王一鸣道,“人太少了,全都一起想五十分钟找遍这上下两层可不容易。” 最后的决定还是国字脸俩人去楼下送身体,他们三个留在楼上分头找,如果还能再看到活着的黎静,及时交流情报。 林柚想了想,决定再回一趟仓库。 理论上,这次的加时赛也和前两轮一样全部重新刷新,搞不好就有一个身体部位再出现在那里。 而且库存不少,她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哪怕给scp-096多拿几个纸袋也行啊。 后者还低着个脑袋,袋子毫不影响它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柚身后。 一推门,林柚忽然听见某个货架后传来点响动,像有谁慌张之下不小心失手弄掉了什么东西。 她看过去。 人头气球:“……” 看不到它看不到它看不到它。 它打从几人走了后就返回来躲在这儿,先前来拿梯子还在庆幸他们没进来,没想到又是这家伙杀了个回马枪! 说好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如果是别人,它大可以想别的办法,可偏偏是她—— 人头气球磨着后槽牙,它已经完全能想象得出这家伙再叫出那个天知道为什么要在风衣里挂满剪刀的女人,把它脑袋底下剩下那截绳子也彻底剪没的情景了。 它躲在架子后,蓦地在货物间隙对上了林柚的目光。 “…………………………” “别自欺欺人了,”林柚微笑,“我看到你了。” 第34章 疫医 见到二重身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林柚在这之前没有看过人头气球的正脸, 但此时瞧见藏在纸箱后的那张面孔,连她心里也不由一咯噔。 毕竟……在昏暗的仓库里被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巨大气球幽幽地盯着, 这场面是个人都会觉得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但也不奇怪,它的声音听到他们各自的耳朵里都会听成自己的,长相自然也成了相应的模样。总之, 人头气球的存在意义就是要以分身的身份来夺人性命。 ——嗯, 夺人性命。 想想这最开始的目的,再看看对方现在鬼鬼祟祟缩在货架后的样子, 林柚没了浑身都不舒服的不适感, 只觉得有点好笑。 她浑然不觉自己错拿成了反派剧本,靠在木架上,还游刃有余地开了口。 “你要是还继续待在后面。” 林柚说:“我就叫那个家伙出来了。” 说着, 她笑眯眯地用右手比划出剪刀的形状, 两根手指再猛然一并——整个过程没有半点声响, 可落在人头气球眼里, 它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剪刀绞动吊索时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人头气球:“………………” 死吧!!!!! 气就气在这话只敢在心里喊一喊,它还真怕她一言不合又把那女人给招出来。在原地咬牙切齿半晌,人头气球自己快把自己给气炸了,但它终究也只能闪出藏身的货架,静静地飘在一边, 试图用目光杀死林柚。 可对于后者来说, 这种程度不痛不痒, 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林柚当然是在诓它。 她在来的路上就试过, 眼下还没法再从图鉴中召唤出卡牌。再说就是cd好了, 她也不会专门拿只能再用一次的技能来对付实力大打折扣的人头气球——这是浪费。 要不是气球受到攻击,本人也会一样“漏气”,她不介意再摘一次096的纸袋。 “不用那么瞪着我,”林柚弯起眼,“反正你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不如跟我干?” “……” 为什么她都不想想是谁害得它变成了这样?! 人头气球心里苦,它自认看穿了一切,看清楚这家伙的良心是真的一点都不会痛。然而憋了老半天,还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话是对的。 “我……”它脸色沉得要滴出水,“能有什么好处?” 林柚“唔”了声,“你看着提?” 人头气球几乎秒答。 “你把我这下面换成钢筋。”它说。 林柚:“……” 神特么钢筋。 都不说可行性了,你自己拿钢筋吊一个人试试?还是想改行当枪兵?? “不可能,”她道,“换一个。” “或者你这么想,钢筋不一定,但绳子肯定是能恢复的。” 人头气球眼睛一亮,“真的?” “嗯,”林柚眼睛也不眨,一本正经地说,“真的。” 她不能保证,但针女和裂口女应该颇有点感想。 人头气球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虽然嘴上没明说,行为上倒是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林柚伸手,抓住那张从空中落下的卡牌。 “基于某次惨痛的经历,”她自言自语地念出声,“十分排斥和某个戴口罩还在风衣里挂满剪刀的女人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对一切有门把手的地方都敬而远之……” 林柚:“……” 指向性真明显。 ……话说门把又是怎么回事?? 但这会儿除非再把人头气球叫出来,不然也问不清楚了。 她看着卡面,油彩绘制的画像有那么一点点抽象。人头气球漂浮在空中,面部被寥寥几笔涂得漆黑,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林柚猜这是因为出现在这车站的人头气球更像是每个人的分身,也就没有自己原本的形态。 这是自己不愿意见裂口女,另外一位是如果见到搞不好会发生血案啊。 这么想着,林柚瞄向边上的scp-096。 大小正好的纸袋把脑袋盖得严严实实,她不动,它就不做声地蹲在那儿,两只长过膝盖的胳膊搁在地上,偶尔拨拉一下地面。 scp-096不比人头气球,基金会收容它后没有发现其有高级脑功能,也就不认为它具有智慧。它仅凭自己的本能行动,这反而让收进图鉴多了点难度。 林柚走向又一排货架。 这么大的仓库,要一个人细细翻完几乎不可能。她只能着重去看看大点的箱子,以期能在里面找见胳膊腿啊什么的。 当然了,一无所获。 她推开最后一个纸箱。 看到这里面也是空空如也,林柚抹把汗起身,决定暂时放弃仓库,去别处看看。 仓库位于整个车站一楼商场的后方,挨着的是家小小的修理店。 主修的是皮具,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林柚经过那块写着“专修皮鞋、箱包、雨伞等”的招牌,想了想,保险起见还是决定进去搜一下。 她绕过柜台和边上胡乱堆着的大小包裹,正想挨个翻翻,视线忽然定住了。 从外面挡着看不见,但一走进里头,可以看见边上有处窄窄的门帘。 帘子下方有一团被蓝塑料布盖住的东西。 掀开门帘,林柚注意到那团“东西”微微地起伏,她走过去俯下身,伸手揭开塑料布—— ……! 看清底下的那人,摇肩膀无果后,林柚用手背拍拍她的脸颊。 “黎静?”她叫了一声,“黎静,醒醒。” 毕竟不是真正的昏迷,大约是她的行为触发了某种条件,醒转过来的黎静睁开眼,一时间还有点茫然。 “我……”她喃喃。 “你昏倒前是不是跟谁在一块儿?”林柚提醒。 黎静:“……” 她反应过来。 “任明德!就是他!”黎静一拍大腿,一反那文静的样子,情绪激动地喊道,“我俩跑到仓库,进去以后他跟我说在里面发现了东西让我来看,我刚过去就脖子这儿一疼,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 肯定有问题! “是内奸,”林柚接道,“但没事,已经处理完了。” 黎静松了口气,她没问怎么办的,也委实不太在乎,毕竟现在她最关注的重点是—— “那是不是还要继续找身体了?” “嗯,严格说是加时赛。” 林柚两三句把始末解释给她听,又道:“他们去把身体送去棺材那儿了,我们剩下要找的还有四个部位。” 黎静咕哝一句“怎么还更紧张了”,这就要起身。她拿开边角还盖在身上的塑料布时,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鞋架。 “——哇啊?!” 看着就不怎么结实的木架子轰然塌下,黎静惊叫出声。 零星摆放的鞋子散落一地,其中一只皮靴倒下去时,有什么轻飘飘地滑出靴口。 黎静:“……” 林柚:“……”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翻遍仓库都没找到线索,黎静无意中碰倒了鞋架倒冒出来一个。 林柚弯腰捡起那枚硬卡纸,后者也凑过脑袋。 “十?”黎静皱眉念出上面的数字,“这和之前那几张纸片……” “这个没被撕过。” 林柚掂着这块被粗糙裁下的卡纸,“应该就是完整的了……‘十’的话,不如去十号口看看?” 这个最有可能。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十号口啊…… 黎静纠结地四下乱瞟,还是点点头——反正也不是没下去过站台。 “对了……我还没问,”她颤悠悠地指向店外面套着纸袋的谜样生物,“它是什么?” 还没等林柚开口,就见黎静立刻又摆摆手。 “算了算了我知道了。” 她用理解的口吻说:“肯定跟你职业有关,对吧?” ……有是有,但估计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关系。 林柚“嗯”了声,想想还是暂时没把实话告诉黎静,免得引起她害怕。 “如果纸袋掉了,”她只友好地拍拍对方肩膀,提醒道,“马上闭眼睛,别问为什么。” 黎静:“……哦、哦哦。” 店内地方太小,钻不进去的096只得据守在外面,等林柚她们俩出来后再跟上。黎静老是忍不住去瞄它,也得亏红人这会儿不在,用不着遵守“不能回头”的规则。 再转过头来时,黎静一愣。 “咦?” 她怔道:“前面是不是那个——” 林柚一路在看不远处的花店,听见黎静出声才望过去。 果然,有个男人正拐出来,虽然背向这头,但看他的衣着打扮,是之前分开行动、去楼下的棺材处放身体的国字脸。 “我记得他名字是……张玉海?”黎静道,“要不叫他过来?” 一个“好”字溜到嘴边,林柚又生生咽了回去。 “不。” 她说:“不太对劲。” 按理说他们俩知道楼上有三个人在调查,不该这么快就上来。 更何况……他身上总给人一种违和感。 黎静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她识趣。早早跟林柚一起挪到墙后,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细一打量,终于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脚步。 飘忽无力,与其说是在走,更像是强行拖着脚向前挪动。整个身体也病态地弯着,这游荡的姿态绝不会出现在正常人身上。 而在下一刻,从张玉海走出的那个拐角伸出一只尖喙,更是让黎静瞳孔一缩。 “果然,”林柚在耳旁嘀咕,“是他啊。” 黎静:“……他?” “疫医。” 她道。 那家伙走到了灯光下。 他身披一套中世纪传统的黑死病医生装束,衣服通体漆黑,所谓的“尖喙”是他脸上的面具。 这上下遮挡得严丝合缝,看不出年龄乃至性别,能看见的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看到他的手了吗?”林柚说,“碰到就会死。” “他的目标是清除他认为的大瘟疫,所以在杀死对方后,会用自己的手术包改造尸体。被改造的尸体会重新‘复活’,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一旦遇上活人就会试图杀掉他们。” 国字脸怕是在遇上疫医后也出局了,留下来的“身体”成了他的实验品。 “……那不是很难对付吗?!”黎静脸色青白交加。 “是啊。” 林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所以,肯定至少是一张sr。 第35章 职业背锅 疫医。 真正的编号为scp-049。 和scp-096同样出自于scp基金会, 收容难度也是同一级别。 ——尽管他具有相当的智慧,表现得也温和驯服, 但时不时就想进行外科手术来驱除瘟疫的想法使得他非常危险。 被杀掉的全都是正常人,疫医却声称在他们身上发现了“大瘟疫”。他很满意自己用双手的触碰杀死他们并进行改造后的结果,认为他们战胜了“瘟疫”。 疫医能老实待在基金会的条件, 也是基金会承诺持续向他提供死去的动物尸体来供他实验。但这期间, 他也袭击过一位被派来和他交流的博士,只因为他认为对方患了病。 天知道他判断的标准是什么。 眼下, 国字脸就显然成为了他手下的牺牲品,林柚不确定仅剩的五个人中有多少在疫医眼中染上了瘟疫——也许是全部——总之, 得尽可能避开疫医的触碰和已经被改造过的队友尸体。 “他们走了吗?”黎静在身后小声问。 那只通体惨白的瘦高生物就和她并肩蹲在一起。出于本能的求生欲,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黎静也还是有点毛毛的,不太想跟它一直挨得这么近。 林柚心不在焉地应声,她还在思考怎么对付疫医。 目前来看最方便的方法是利用096出手,但谁知道他触之即死的能力会不会也对它见效。再加上万一对方一个兴起改造了096……那画面想想都太美不敢看。 退一步, 先解决掉“仆从”来削弱疫医的力量也不是不行。然而和骗冒牌任明德那会儿不同, 被疫医做过手术的尸体不具备思维, 只是肾上腺素会激增的行尸走肉罢了, 她还真不能保证对方一定会看到096的脸。 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黎静听了她应声后就想出去,林柚听到什么声响, 忙一把把她按回去。 “你等等。”她压低声音。 也幸亏她们没出去。 出现在对面路口的是他们的老熟人。 时装模特赤脚走在断裂的地板上, 明明地砖被砸得遍是裂纹瓦砾, 她却走得稳稳当当。只是脸上就像找了好几圈都没再找到合心意的猎物一样兴致索然, 恶狠狠地呲着牙,脸上的、身上的血迹都早已干涸。 她没有看向这边,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的牙是不是少了几颗?”黎静嘀咕。 林柚:“……” 观察得还挺仔细。 “啊,我用大理石硌的。”她随口道,也没去欣赏黎静震惊的表情,起身三绕两绕,又一次绕进家庭超市,“既然他们俩都在这儿,先进来避避风头吧。” 黎静远没有那么适应力良好,她神情微妙地绕过那滩血迹,然后才跨进了门口。 “咦?” 一抬头,她在墙角看到某个意料之外的身影,“你怎么也——” 林柚正扶着门把,闻言回过头。 徐严看上去也对她俩的突然到来有点惊讶。 “恭喜逃过一劫。”前半句话是对黎静说的,后者讪讪地咳嗽一声,“你们发现什么了?” “有块卡纸。” 林柚也不藏着掖着,“让我们去十号口看看——你呢?” “比不了你们。”徐严语气随意,“我只是想起这里本来是任明德负责的,搞不好会漏掉什么就中途回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他把手伸向报刊架。 比起旁边的杂志栏,报刊架就光秃秃了许多,徐严拿过最边上的一份。 指给她们看的是头版上的社会新闻。 某户人家的小女儿失踪数日,被找到后发现惨遭杀害。被指认为凶手的嫌疑人不久后也上吊自杀。 受害者的姓名乃至家庭住址都被隐去了,唯一知道的只是她正读小学四年级。印在报纸上的还有一张眼部打了马赛克的嫌疑人照片。 ——四年级,不出十岁,符合广播里的声音。 林柚:“你是认为……” “嗯。” 徐严欣然应道。 “我们找到的胳膊和躯干,截面不都像被锯过的吗?” 谋杀,锯,这两个字词联系在一起,很容易让人想起—— 黎静:“……分尸?” “因为分尸而死,”林柚呼出一口气,“所以让我们找到再拼凑她的身体?” 广播里的小女孩十有八九是这场谋杀案的受害者,只是她和红人的关系仍然说不清楚。 他们还站在报刊架旁,扩音器又一次响起。 “请注意——” “八尺大人进入车站了。” “哪里……”黎静呆滞道,“不太对劲……” 林柚心说简直是哪里都不对劲。 这一次说的可不是某个站口,而是“进入”。意思是除了下面的站台外还有别的入口,这里是一层,也就是说—— “波。” “波……波。” 在听到这样古怪的像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响的同时,都用不着谁指挥,三人不约而同地找到掩体,躲在后方等着那声音过去。 scp-096又默默跟过来。 窗外走过的女性身高两米有余。 她身着一件长长的白色连衣裙,头戴同样颜色的洋帽。缓步向前走去的同时,喉咙间不断挤出机械一般的“波波波波”声。 八尺大人,正是得名于她的身高。 据说是被封印在一方的邪祟,每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搜寻猎物。她会在几天内对盯上的猎物下手,无视一切法术或咒式,任何法咒都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林柚注意到她扶了一下稍稍歪掉的帽子。 “瞧,又来了个狠角色。”等八尺大人走远,徐严挑挑眉。 “狠角色归狠角色——” 林柚皮笑肉不笑,“时间这么紧张,我们可未必非要陪他们玩。” 她有那么点想法了。 * 林柚靠在墙边,看着闭着眼的黎静。 她指尖捻住一根细线,看样子也有点不安。 听过她的计划,又知道里面欠缺最重要的一环——怎么避免正面和八尺大人冲突又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后,黎静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说她可以试试看。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针线包,里面是几根排在一起的缝衣针和一段卷起的细线。 细线直径不过半毫米,看着却十分结实。而在见到黎静拿起一根针,轻易地把针弯成钩状后,林柚也猜到这跟她的职业有关。 “这是其中一个技能……只要不离手,”看在林柚两次救了她的份儿上,黎静简要解释道,“我可以一定程度上操纵它们,不过长度也就这么一截。” 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片绑在系了勾子的细线上,兜过两圈扔进墙边的通风口,黎静就一点点地让它到达了最近的出口。 两边的盖板早先都因为找那截身体而被卸掉了,这会儿能让他们的计划顺利不少。 接下来只要等八尺大人经过就行了,这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而走廊是回字形结构,她走的又是短的那一侧—— 听见“波波波”的声音渐近,黎静额角沁出了汗水,越发一丝也不敢放松。 她一点点地把细线下放,在针尖猛然勾住什么东西时,手心蓦地一紧。 “拿到了!” 黎静兴奋道,用力一把扯回细线。 与此同时,怒吼声隔墙传来。 这吼得黎静整个身子都一抖,但不妨碍已经被勾住的帽子从通风管道中落下来——这里能放得下小女孩的身体,挤个帽子自然也绰绰有余。 八尺大人可能做梦都没想到,好好走在路上,头顶的通风管道口冒出个钩子把自己的洋帽给勾走了。 且不论林柚一眼看出她那扶帽子的动作就是挺中意,退一万步说,哪怕她不喜欢这顶帽子,这也是挑衅,挑衅! 黎静刚把那顶洋帽从钩子尖儿上取下来。 “黎静,帽子给我!” 不远处玻璃哗然碎裂,完全听得出八尺大人的怒火几何。林柚一把把帽子从对方手里拽过来,拔腿就跑。 她这么干当然是想祸水东引。 她记得疫医制作的“仆从”去的方向,scp-096不好解决的就让八尺大人去。林柚急急冲过拐角—— 下一秒,她在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时停住了。 林柚的视线停留在眼前那双赤足上,又缓缓抬头。和八尺大人身高差不离多少的时装模特正深深地凝望着她。 她几排细密的獠牙闪着寒光,只有其中几颗是豁的,像是咬到什么硬物被生生崩掉的。 血倒是止住了,只是嘴角留的血迹估计也包括了她自己的。 新仇加旧恨,此时此刻,总算堵住她的时装模特眼神中带着一种终于大仇得报的快意。 “你想去哪里?”渊冷笑道。 她这会儿也不急着下口,还用那粗砺的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似乎在考虑着怎么把她一寸寸地啃干净。 “波、波波……” 身后八尺大人追来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林柚环顾一圈,遗憾地发现前有狼后有虎,是没法再多拖一个下水了。 她径直把帽子往时装模特怀里一塞。 “拿好。” 她真诚地说:“不用谢。” 第36章 鹬蚌相争 这一通操作直接把旁人也给看呆了。 黎静缩在墙根后, 大气儿都不敢出。她不想守在原来的那家超市,又实在担心之后的发展, 但当真看见,下巴就差点又掉一回。 ——道理她都懂,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时装模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手里抓着林柚强塞的那顶帽子, 捏两下没发现古怪,心里就认定了这是对方走投无路下用来拖延时间的手段。 渊嗤笑出声,一把把洋帽掼到地上,用脚踩着碾了几圈。 下一秒,她陡然发现对方望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波。” 机械般的怪异声音响起,八尺大人就停在离她们还有几步路的地方。少了白帽的遮盖,她长长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际。 如瀑长发反是让她看着更加了无生气, 面容僵硬呆板, 空洞的黑眼中只剩下把她的帽子踩在地上摩擦的时装模特。 目的已然达到,林柚默默向后退开一步。 渊霎时明白过来。 “你这家伙——”她嘶吼道。 居然敢算计她?! 霍然张开那张血盆大口,时装模特朝她的方向扑来。林柚往旁边一闪,那滴着腥臭唾液的獠牙只来得及跟肩膀擦肩而过。 时装模特没能再来下一次攻击了。 她被八尺大人揪住了连衣裙后领, 一寸寸地往后拖去。然而渊根本顾不上去反击, 一味向着这个眼中钉张牙舞爪。 “你等着!” 她狰狞地喊。 “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要把你的骨头一根根吮干!!” 原来是惯例的放狠话环节, 林柚点头点得十分敷衍。 “好好好,”她笑眯眯的, 并起双指在太阳穴边一甩, 敬了个小小的礼, “那祝你在这之前心情愉快啊。” 时装模特:“…………………………” 一口老血直呛在了嗓子眼。 她还妄图伸手再去拉林柚下水,哪料到对方三步并两步,小跑着就脱离了这段危险距离。 恶鬼自有恶鬼磨,被恨得直咬牙槽的林柚连口气儿都没歇,掉头就往来的方向跑。 “走!” 跑过断壁残垣,看见后面还沉浸在“这俩居然真的打起来了”的震惊中的黎静,林柚叫道:“去楼下的那个站台!” 黎静慌慌张张地起身跟上。 徐严在一旁看戏看得就差当场捧块瓜了,这会儿听着背后传来的动静也是饶有兴致。 “看来行动很有余裕了。”他说。 在认定的目标没死前,八尺大人会对其相当执着,想必会死缠着时装模特一段时间。 “要找的可有四块——”黎静不认同他的说法,“哪来的余裕啊?!” 他们跑得急急忙忙,差点一头撞上正从拐角走出来的人。 “你们这跑得……”王一鸣不解。 “别说了王哥,那边还在打呢,”黎静体力不怎么样,她跑得直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跟我们一起走!” 王一鸣细一分辨,也听见了远处的厮打声。可他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被拽过一把,稀里糊涂地跟着跑了起来。 “慢着——慢着!” 他那体格能轻轻松松跑在最前,但直到冲下楼梯,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倒是告诉我发生了个啥?!” “我来吧。”徐严主动道。 几句话直把王一鸣听得叹为观止,也明白了下一步的目标。 “十号口……” 他摩挲着下巴,看向远处的标号牌,“在那儿啊。” 远是远了点,幸好整个大厅空空荡荡,用不着躲任何怪物。从东区到西区,他们还要经过摆在中间的棺材。 林柚的目光掠过棺木中多出的一截身体。 国字脸被疫医变成了那副样子,但他们肩上的任务至少是完成了的——也不知道剩下的那个队友现在躲去了哪里。 一走下十号口的楼梯,虽是目前为止经历的也不少了,众人不免还是有点丧气。 站台上空得要命,连一阵风吹过都没什么可带得起的,更不用指望一眼看过去就有身体器官送上门了。 还能说什么? 找吧。 黎静主动趴伏着去看座位底下,王一鸣绕楼梯转一圈没看出个花儿来,悻悻地踹向旁边的一台自动贩卖机出气。 “鬼玩意儿,”他念叨,“藏那么严实——” 不成想这一脚引得徐严回过头。 “什么声音?” 王一鸣:“什么什么声音?” “你刚才是不是踢了一下,”徐严指着他身前立着的两台自动贩卖机,“踢的哪个?” 王一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指向了自己踢的那台,就瞧他往那儿一蹲,又敲敲自动贩卖机的机身。 “怎么?” “声音不对。”林柚和黎静也凑过来,看他想去推出货口的塑料门盖。 没推动。 众人眼神登时都变了。 塑料不是透明的,看不清什么情况,但这样铁定是有东西藏在里面。也得亏是塑料,王一鸣上前用力一掰就卸了下来,他把它扔向一边,被硬塞进出货口里的东西就暴露在灯光下。 “……居然还真塞得下。”黎静喃喃。 挤在长而狭窄的出货口里的是一条断腿,脚上还套着皮鞋。几人努力半天,终于把它从里面弄了出来。 现在只要送去棺材那边就行了。 “这看样子是右腿……”扛着那条腿的王一鸣说,“然后该去哪儿?” 看看表,可还只剩三十分钟出头了。 “看情况继续找吧。” 林柚道。 她走在前面,率先踏上最上面的一阶台阶,“实在不行——” 在看到从墙边横着伸过脖子的那个人时,她猛然把话吞了回去。 是国字脸。 但严格来说,他脸上已经看不出多少生前的模样了,只五官还依稀有点影子。他的脖颈有被缝合过的痕迹,一见到面前的活人,神情就立刻激动起来—— “低头!” 王一鸣吼出声,林柚条件反射地埋下脑袋。 一记直拳带着风自上方擦了过去。 他的拳头重重地击打在被改造成僵尸的国字脸脸颊上,后者整张脸都被带偏,还不等摆正方向,又是一拳挨上了下巴! 直被这一拳打得双脚离地往后栽去,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黎静:“可、可以啊王哥……” “有限度的,”王一鸣呼出口气,“没想到还挺好解决。” “我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所有人一惊。 “本来已经治好了他的……”数米外,身披漆黑长袍、打扮成黑死病医生模样的家伙透过脸上那鸟嘴般的尖喙面具的缝隙,注视着瘫倒的国字脸,“我对此深表遗憾。” 他的声音很磁性,像是真为国字脸的又一次“死亡”感到伤心。 疫医再次抬头,看向他们。 “好了,让我看看——你们居然也是。” 他说。 “你们就不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这句话的含义太明显了。 在疫医抬起手的瞬间,黎静脱口尖叫出了一声“跑”。 他显然已经把他们划进了病人的范围内,一旦被挨到就是必死无疑的命。 然而,更大的问题很快暴露在眼前。 楼上开满商铺的地形可以让他们轻易甩开敌人,这里的广场却没有多少掩体——空旷而一览无余。无论再怎么逃,疫医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根本不怕他们逃开视野之外。 “这么跑下去只有那边了。” 事先负责调查过西区的徐严语速飞快,“还有家快餐店可以躲,但是是死路。” “或者,”他说,“还有一个办法,从他周围跑过去然后再上楼。” 真那么做,风险必然很高。 疫医完全来得及趁机碰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换句话说,得牺牲一个才能换得其他人生存的机会。 林柚回头看了一眼套着纸袋也依旧步伐飞快的096,仍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放它去硬刚。 要是这个时候能把谁叫出来—— 她忽然一愣。 ——能用了? “等一下,”林柚马上说,“按我说的做。” * 疫医跟着走进了快餐店。 玻璃门大开着,路上的桌椅被撞倒一地。他不慌不忙地绕过这些障碍物,视线转向最后的唯一通路。 ——后厨。 “不要担心。” 他迈开步,又开口道。 “我是来救你们的。” “只要你们配合,我一定能让你们摆脱瘟疫的威胁,我的治疗是最有效的……” 站在后厨门前,在看到门扇留下的缝隙时,疫医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的手握上门把,用力拧下—— “哗啦!” 迎面浇下的冷水让疫医整个人都愣住了。 架在后厨门上的水桶一并落下时还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桶身径直翻了个个儿,弧形把手挂到面具,继而摇摇晃晃地在那支尖喙上挂住了。 疫医脸上就这么挂了个桶。 更不用提桶里盛满的水浇了一身,顺着袍沿滴答滴答,在地上汇成个小水泊。 这一手来得猝不及防,疫医愣神间,浑然没发觉地上原本就湿漉漉的,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水。 水泊渐渐成型。 一只手探出来,死死握住了他的脚腕。 第37章 楼梯间 那一刻, 被整整一桶冷水泼懵的疫医终于发觉到了哪里不对。 他猛然低头,挂在鸟嘴面具上的空桶“咣当”一声落了地, 骨碌碌滚到料理台边。 水池旁的水龙头大开,从中溢出来的水在地上也愈积愈多,漫过鞋底湿了鞋边。而在水泊中,除了那只紧紧地攥着他脚腕的手和零零散散的长发, 同时缓缓浮出的还有一张泡到几近腐烂边缘的肿胀面孔。 那张脸扯起嘴角,冲他笑了一下。 随即用抓着他的手一把狠狠拽了下去! 疫医反应不及,只觉脚下再没了任何支撑, 整个人就径直自下而上淹进那明明只有寸把深的水里。 ——连个气泡都没有冒。 许久, 只有“哗啦啦”淌水声的后厨之中, 终于多出点原本强自压抑着的呼吸声。过了四五秒,身材高大的男人率先起了身,小心地打量着门口那边的动静。 王一鸣:“…………下去了?” 即便知道对方是听命于某位队友的, 他还是有点担心自己脚边也冒出一只手也不由分说地给拽进去。他力气大是大,问题是不会游泳啊!一进水闭不好气还不是分分钟要凉的份儿? “嗯, 差不多。”林柚蹚过水,走到水池边拧上水龙头, “就看能拖他多长时间了。” 在对方追进来前,她仅仅有短短不到两分钟来思考怎样采取相应的对策。 疫医的能力对活物致死,而她现在的图鉴里明显没有生命的和已经死过一次的, 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位。 石膏像就知道表演转眼珠和三百六十度拧脖子, 要找个安静地方放着当个监视者还行——虽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监视出的结果——战斗力就免谈了, 更像是个功能性角色;玛丽·肖限制太大, 喜欢的是弄些玄乎的把戏吓唬人再问一句“现在谁才是木偶”,林柚可不觉得擅长改造尸体的疫医会被几个木偶吓得大叫。 薛瑶……出来八成是又捏着拳头准备动手,但问题是不知道她那个层面的打击是否对疫医有效。 于是,林柚把念头打在了剩下的某一位身上。 现在再想想当初从她和耿清河待着的那间旅馆房间的门缝下渗进的浑浊液体,她依旧认为老板娘这么做是有别的原因,总不至于进来就是为了冒出张脸来吓唬他们——她当时正是觉得这家伙要借此动什么手脚才立即用海绵拖把把对方给冲下了下水道。 林柚赌了这一点,冒险用剩余时间里的最后一次机会召唤出水鬼。而后者心不甘情不愿地哼哼着承认说如果她行动得再晚上几秒,让水泊的面积足够大,她除了能进来以外,还可以把他们扯进她意念中自己淹死的那片湖。 当然,扯进去是一码事,能不能弄死就又是另一码事了。就像她后来还是阴差阳错地从燃烧的旅馆屋顶跳进了湖里,本以为大仇得报而得意洋洋上前的老板娘反被薛瑶暴打了一顿。 疫医的情况还不一样,他到底还是个医护人员,火拼的活儿都是交给改造的僵尸来干的。本身体力一般般,再会水也禁不住底下一直有个家伙在扯后腿。 如何让水鬼下手更方便的任务就落在了林柚的肩膀上,她拧开龙头让自来水流了一地,还指挥着王一鸣他们在门上架上水桶——水对水鬼有天然加成,拽个湿透的家伙自然更轻松。 “我们是不是赶紧趁这个机会溜啊,”黎静不放心道,“难道还要站在这儿干看着……?” “跑也跑不了多远,迟早还会撞到的。” 林柚语气依然不慌不忙。 “还不如一劳永逸地解决一下。” 她话音刚落。 “咳——!” 剧烈的咳嗽声自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传来,众人齐齐一震。浑身漆黑的疫医半跪在地上,他身上原本宽松的黑死病医生装束比之前还要湿得更彻底,正使劲咳着呛进去的水,“咳咳咳咳!!”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好容易平稳下气息,这才摇摇晃晃起了身,再度望向这边。 “慢着。”见疫医还想往这边走,林柚作势要摘scp-096脑袋上的纸袋,“你过来我就揭了啊。” 她这下可不怕对方改造096或是怎么样——给水鬼的命令就是耗到他没多少力气为止。 疫医居然真的没再动了。 显然,他清楚scp-096对自己的威胁。那双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睛定定注视着林柚,良久后,他缓慢地抬手。 ——把双手平举在了耳边。 “你们会后悔的。” 再度开口时,可能因为在水里被纠缠了半天,疫医的嗓音里多了一丝沙哑。 “会为拒绝接受我的治疗而后悔,”他宣称,“被无法完全理解的疾病摆布是一种残忍的天罚。我可以拯救你们所有人,我是唯一能做这件事的人,因为我……我就是解药!” “我很确定我不会。” 林柚假装让手指仍在096的头套上方来回试探,“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你好像认识它?” 直觉到威胁是一回事,但他看上去知道看到scp-096的正脸意味着什么,这可就不太寻常了。 “是的,是的……我知道。”疫医仍没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过来,“我们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我在被转移的过程中见过它,虽然它那会儿只是在玻璃后面对着墙角来回踱步……” “老实说,一开始在那里待得不错,他们愿意向我供给尸体容我做实验。我的研究也取得了相当的进展,只差再多些实验品。但那里失去了控制,正好他们又不允许我用人类尸体进一步研究,我就决定自己出来寻找病人——” “——所以。” 林柚听懂了对方的诉求,开口打断道:“如果我答应给你提供素材呢?” 疫医的眼睛明显一亮。 “你说真的?” ——某种意义上,他非常容易被满足。 就像他自愿留在基金会,还会为能收到合适的动物尸体而心怀感激、认为基金会十分慷慨一样,驱使着疫医行动的唯一目标只是消灭瘟疫。而和这有关的一切好处都会吸引住他。 “当然。”林柚说。 “那么……如果你这么承诺,”疫医也明知再纠缠下去对他没有好处,退而求其次道,“请允许我今后和你一起行动。” 黎静:“……” 王一鸣:“……” 居、居然有点好说话! 这话听在林柚耳朵里就是一阵暗喜。 “不过,真不能治你们一下吗?”末了,疫医还是又问了一句,“我会小心的,不疼。” 林柚:“……” “不能。”她一口否决。 疫医颇为遗憾地叹气出声,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的下一秒,林柚的手中也多出了一张sr卡。王一鸣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她这么干,边啧啧称奇边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这事解决了,”他接着说,“那去把这条腿放进棺材吧。” 还有三个部位等着他们去找呢。 黎静和王一鸣这就想走,徐严反倒还一副思索的样子站在那儿。 “把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翻译过来,”他道,“不就是收容失效吗?” 疫医证明他和scp-096都一度被scp基金会收容过,而现在他们俩全跑到了这车站—— scp基金会的宗旨是控制、收容、保护,设施也防范得相当严密。但因为本身收容的是超出理解范畴的超自然生物,偶尔也会发生这些家伙突破收容措施进而逃跑的意外事件。 基金会往往会出动特种部队重新将其纳入控制,可“羞涩”的人和疫医能来到这里,就说明这次恐怕是程度十分严重的收容失效事件,他们到现在都来不及回收。 黎静还很茫然,“然后……?” “然后,”林柚说,“知道基金会收容了多少异常吗?” 她比了个“四”。 王一鸣:“……四百?” “往少了说,四千。” 林柚干巴巴道。 “里面比他俩更危险的还有好些呢——不知道这次跑出来多少。” 不同程度地体验过这俩家伙威胁程度的王一鸣和黎静不约而同地背后一毛,他们实在很难想象剩下的家伙还有多恐怖。 “那那那那现在?!”黎静有点慌。 “现在倒不用多担心,”林柚说,她想起耿清河在电影院里翻出的那把牙刷,心说它们可能还散落在不同的副本里,“总之还是先找到那些身体部件——啊,这个就交给你们去吧。” 王一鸣“咦”了声。 “那你……” 林柚抿抿唇。 “我一个人回去看看。”她说。 * 独自站在那座老式电梯前,林柚又一次抬手,按下了向下的按钮。 提示灯亮了。 说实话,她还不知道反过来坐下去能不能回到一开始的站台。 但在电梯厢门开启时,她还是走了进去。紧随其后的是scp-096,它垂着脑袋跟进来,随即也在电梯里找好了角落安静地窝着。 电梯门再次关上,向下滑去时,林柚又瞄了一眼自觉面壁的096。 她拒绝了王一鸣等人的陪同,想的是独自——好吧,现在也不能算独自——调查下在意的事。 林柚仍觉得一开始的那段楼梯有别的古怪。 既然和那有关的东西是作为内奸混了进来,“他”肯定了解他们要进行的是什么“游戏”,而这从何而知就有点值得说道说道了——往深了说,“他”可能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往浅了说,楼梯那里也肯定有他们没有的线索。 万一三十分钟找不到剩余的部位,又或者小女孩出尔反尔,她想弄明白还有没有后路可走。 为此冒险是值得的,同样为了不耽搁加时赛的时间,她一个人回来看看就好。 前提是如果这能回去。 厢身猛然一震,电梯显示到达,看见外面是最开始见过的那处站台后,林柚松了口气。 车轨上是空荡荡的,送她来的那列电车早已不见踪影。她的目光转向正对面的楼梯,快步走过去,这回没有任何犹豫地一把扯下贴在扶手两侧的黄色封条。 眼前的景象陡然变了。 仿佛就是一晃神之间,直通上层的楼梯成了封闭的楼梯间。铁门陈旧,看上去倒十分牢固,把手没上锁,林柚一拧就轻易打开了。 她看着内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间,心想原来的任明德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进去的。 不过,反正现在她也要做一样的事。压根用不着做心理建设,林柚一脚踏上了楼梯间的台阶。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有个尖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居然敢回来,”那尖得听不出年龄的声音愤怒道,“你居然还有勇气进来?!”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林柚看不清任何东西,这声音也十足的陌生,但听着这语气,她忽然明白了。 这里才是那玩意的本体,顶替了任明德附在他身上的可能是其中一个分身——又或者是随便的什么。但无论如何,分身被损坏都让其元气大伤,还深深地记下了这份仇。 “因为我有事情想问你,”她冷静地说,“还挺多的。” “你在做梦!”楼梯间中的那声音尖锐道,“别指望我回答你,非但如此,你只要是今天进来就别想再走了——” “唔,我不这么认为。” 林柚眼珠一转,“你一会儿别求着我走就行。” 那声音冷笑,“我怎么可能会求你?!” 碎尸万段还差不多! “好吧,”林柚耸耸肩,“你说的。” 于是,她又向前走了一步。 套着纸袋的scp-096也跟着挪了脚步,踏进门槛。 一察觉到096的存在,那声音忽然完全消失了。 “出去!!”寂静了几秒,它扯得破了音,“带上它给我滚出去——!!!” 第38章 挂件 “出去——!” 那个潜伏在楼梯间黑暗中的影子把自己说过的话一股脑地抛在了脑后, 它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我说了,让它出去!!!” 林柚:“……” 这心理阴影是得有多深。 再一看刚刚迈进来一步的scp-096, 灰褐色的纸袋随着它不住扭头的动作而哗哗作响。它自己不去动纸袋,袋子自然不容易掉,但这样明显是隐隐约约感觉出了点什么。 林柚是不清楚化作“任明德”又被撕得一点痕迹不剩的分身和本体是什么样的关系,不过, 看096的小动作,这阴影中的怪物恐怕不是平白无故这么紧张。 兴许再过上几分钟,scp-096就能察觉到不对, 转而对在某种意义上也看过它的脸的家伙下手了。 “快, ”那声音恐惧地喊, “快把它带走——” “哎。” 跟它相比, 林柚可显得气定神闲多了。 “不是你说不可能反悔的吗?” ………………它不管!!! 简直就像是能听见这句卡在嗓子眼里的潜台词, 林柚笑眯眯地跟它提条件。 “行啊, 要我带人家走也可以。”她道, “还是那句话, 先回答我的问题。” 良久的沉寂。 黑暗之中,缓慢地现出一张扁平的脸。 楼梯间中的这怪物没有瞳仁,皮肤泛着无机质的银灰。鼻梁凸起了一点点,却不见鼻孔在哪里。同样, 本应有嘴巴在的地方也是一片空白。 脸就浮在半空中,没有任何身体支撑, 明明看不到声带和什么发声器官, 那道尖细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这声音介乎于儿童和女性之间, 听上去倒比之前冷静不少。 “……问,”它说,“只要你带它走我就说。” * “那边……还顺利吗?”在棺材里安放好那条右腿,踏上上楼的台阶,黎静仍是迟疑着一步一回头。 大厅中央那边的电梯下去都过了好一段段时间,没有任何声响再传过来——当然,隔着这么上下层楼的距离也听不见什么。 她自己是被救了两次,但相信人家的实力归相信,谁也没法保证绝对不会出什么状况。 “放心。” 王一鸣心是挺宽,“再不济不还有那家伙跟着吗?” 黎静:“……” 她也是才从他们口中知道,那个寸步不离的古怪人形生物并非她以为的那样在大佬的掌控范围内,这要是万一不小心翻车就是二连追尾啊! 她可不想当乌鸦嘴,只好默默把话憋在心里。 说着话,他们已经从地下回到了一楼,王一鸣又道。 “总之,”他说,“咱这边还是先完成咱们的任务——看看这层还有哪些地方没找过,剩下三样总不济没一个在这儿的。” 黎静含糊地应了声。 “——说起来。” 她忽然开口。 “我们都多多少少展示过自己能力,”意有所指地瞥向某人,“有的人是不是也应该拿出点诚意才对啊?” “好了好了。”王一鸣连忙打圆场,“大家找那条腿不是都出了不少力嘛,这时候就别计较这个了。” 沐浴在两人视线下的徐严依旧泰然自若。 “也不是诚意不诚意,不如说,我在月台上就已经用过了。”他说。 黎静:“……哈?” 她翻来想去也没想起自己看他用过什么技能,旁边的王一鸣听得也是一头雾水,只差让他直说个明明白白了。 见他俩茫然,徐严笑笑,正要再次开口—— “波……波。” 这细微的动静让他径直把话咽了回去。 声音像是就从不远处飘来的,而在下一刻,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对方离自己有多近。 哪怕是没有直面过的王一鸣,一时也不由震慑住了。 雪白长裙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头顶戴着的洋帽只剩下大半截,脖子上、胳膊上满是指甲抓挠出的血痕和利齿咬过的血洞。 然而,尽管如此,她还能站在这里,就说明她是那场争斗中的胜者。 “波。” 八尺大人不正常地以九十度歪斜下脖子,呆板空洞的瞳孔直直地盯视着他们。 她提起了嘴角。 * “对,”屈于胁迫,楼梯间的怪物尖着声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个清楚,“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所以我在那小子——哦,他以为弯腰绕过封条就行,可没想到只要踏上台阶就结束了。于是我就顺理成章代替了他,然后……” 它重重地哼了一声。 林柚只当自己没听见。 “谁支使你这么做的?”她问。 楼梯间怪物安静了。 她想得到它不会轻易回答,这涉及到的够它掂量掂量自己值不值得出卖背后的人。 要想得到这个答案,她还得再加点筹码。 于是,林柚愉快地又上了一阶台阶,身后的scp-096不明所以地也往里蹭蹭。 “………………我说!!” 那张怪脸尖叫得再次破了音,它谨慎地打量着096的反应,在确认对方没有特别的反应后才松了口气。 林柚:“是不是红人?” “不,不是她,或者说不止是她。”怪脸谨慎地说,“还有个小女孩,和这个车站约好了可以在这里进行她们的游戏。” “我……我只是帮手之一。”它招认道。 它口中的小女孩,林柚想,恐怕就是广播里那位了。 “我要知道那个小女孩在哪里。” “这不是很好找吗?”怪脸反问,“明明都听得见广播,你只需要找到广播站,广播站的位置就在楼上——” 它蓦地闭了嘴。 一股强烈的直觉袭向林柚。 背后的古怪威压让她猛然回想起和红人面对面时的惊愕。意识到背后的不远处是谁,林柚登时倒退两步,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正对着的直梯。 scp-096在下一秒跟着跨进电梯轿厢,林柚也顾不得管它了,她半个身子趴在墙上,死命地想按亮“b1”的按钮。 一阵惨叫传进耳中。 “不是我想说的!”楼梯间的怪物喊道,“是她逼我,都是她逼我我才——” 浑身都是鲜血的女孩没管它,不住地发出“哈哈哈哈”的可怖笑声。她两只快瞪出眼眶的眼珠紧盯着林柚,抬脚就朝着她冲了过来! 林柚一咬牙,一拳重重砸在按钮上。 ——电梯动了。 门扇终于是擦着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指尖关上了。 林柚来不及放松,留在脑海内的残像全是对方那扭曲的笑容。 ——就在刚才,本已宣布暂时退出游戏的红人出现在了楼梯间外。 动机一看就很明了。 林柚靠在轿厢的墙壁上,缓缓吐气。 小女孩不希望自己被找到,偏偏所在地被她从前内奸的嘴里逼问了出来。于是红人出现,强行要对她进行抹杀。 电梯门打开了。 眼前是熟悉的车站大厅,林柚摇摇头,大步走出去。幸亏被她给逃了,之后得琢磨着怎么跟其他人汇合,把这事告诉他们。 楼梯间的那张怪脸只说广播站在楼上,没来得及说具体位置,要想找就有点…… 听到一声嗡鸣,林柚的步伐顿住了。 老旧广播响过这么多次,她当然知道这前奏般的嗡鸣意味着什么。 “请注意。” 小女孩说。 “红人在林柚的背后出现了,请回头确认。” 林柚心里咯噔一声。 她压抑着自己想回头的冲动。这么一看,即便是红人又被叫出来,杀人也会遵循之前的条件——回头,或者唱完那首歌。 且不说对方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小女孩这是想骗她回头,满足后将她瞬杀。 “请回头确认。”不见她的反应,广播再次重复道。 傻子才这么干。 “好吧——”林柚迟迟没有动作,小女孩难免失望道,“如果你不愿意确认就算了,但我可没有骗你啊,红人真的在你背后嘛。” 话音未落,一双胳膊猛地勒上了林柚的腰。 ……?! 对方用力之大让她趔趄一步,还有在不断加大力气的架势。林柚平稳着呼吸,忍住没有回头去看,一步步向前迈去。 “请……给我……红色的衣服……” 她觉出抱住她腰的人很矮,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 再加上这歌声…… 真的是红人。 “把……白色的衣服……也染红……” 红人的力气奇大,几乎快抱成了个连体婴。林柚心知没法在这时候打scp-096的注意,抱成这样,谁知道红人还看不看得见它的脸,再者,也极有可能在攻击红人时连带到她。 每唱一句,红人的胳膊就勒得紧一分。只怕是在唱完的那一刻就会把她拦腰扯断,林柚咬牙,拖着她一寸寸地挪到门前。 她伸手,推开玻璃门。 眼前是来过不止一次的便利店,林柚继续拖着脚步。 她走到最近的货架。 “染到鲜红鲜红色的……” 扶着货架喘口气,林柚随手抓下上面一盒包装好的水果,三两下撕下保鲜膜。别的水果骨碌碌滚了一地,她抓着颗苹果,摸向背后,一把塞进红人的嘴里。 ——把她下半句的歌词给生生堵了回去。 红人:“……” 她的舌头用力顶着苹果,可它扣得太过严丝合缝,又卡在牙关,怎么都没法就把它给顶出去。 红人:“唔呜呜呜——” 第39章 硬茬 林柚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在负重行动。 对方的胳膊还紧紧地抱着她的腰。 好在红人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 至多不过三十公斤,又不是把全身重量全都压在她身上。虽然吃力得紧,拖着也还能迈开步。 可能是因为正绞尽脑汁地跟困在嘴里的那个苹果作斗争,红人勒住她的力气不知不觉也小了点。 林柚好容易抽得空来匀一匀呼吸,听见挂在她身上的家伙还在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幸好这样卡着还真起到了点效果。 她想。 既然明知道是完整地唱过这首歌就会动手,她会傻到让她唱完才怪。 多了个红人这样等级的挂件, 林柚每走一步都得消耗不少力气,活动范围也变得极为有限。她的视线扫过整座便利店——这里在加时赛后应该还没再找过。 她被那个小女孩盯上,直接指认为下一个抹除对象,如今多活一秒都是赚的, 也走不开到别处,干脆搜搜这儿好了。 红人满脑子只顾得上怎么折腾苹果了,偏偏那大小没法让她轻松吐出来。她仰着脑袋晃悠半天, 牙尖忽地咬破点果皮。 “唔呜呜!” 总算是发现了解决的办法,红人兴奋地继续用边上的牙齿去啃咬苹果皮,试图一点点把它给磨小。 在林柚查到最后一排货架时,她成功了。 一口吐出去, 剩下的小半个苹果还在地上滚了几圈。红人阴恻恻地开了口,继续唱道。 “脸啊——” 下一秒, 又横里塞进来个西红柿,让她的嘴鼓得浑圆, 硬是出不了声。 红人:“………………” 啊啊啊啊啊啊!! 等到黎静他们下楼, 循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神奇的画面。 林柚面上瞧不出什么神情, 使使劲把挡路的冰柜推到一边。而还死勒住她腰不放的红人, 嘴里堵着个橙子,脸皱成一团,脸颊上还留着之前咬破的蔬菜水果的汁水。 黎静一句“你没事吧”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看样子现在可能得问红人有没有事。 “诶,”对方还能平静地抬头招呼他们,“你们下来了?” 黎静:“……啊、啊,下来了。” 他们都听到了广播,想来想去还是琢磨着下楼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次的广播太过诡异,之前通知的全是新“客人”到站的消息。红人在哪出现可是从来没有说过的,偏偏这次不仅说了,还指定是在某人的身后。 更遑论反复提醒了两次回头,针对之意实在明显。 以至于他们都以为林柚肯定翻了车,商量一番后冒险下楼也是想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对方不仅好好的,而且—— 她惊恐地上下打量着林柚,后者看样子压根没有自己身上捆了俩定时炸弹的自觉。 在后面蹲着的“羞涩”的人都不说了,这搁身上扒着的是红人,boss用来全灭他们的红人啊! ……她是亲耳听着一名队友不自觉回头后怎样在短短几秒后就悄无声息的。 而眼前这位,明明自己的命全吊在红人手里,还能冷静地短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一招——黎静差点就来了个五体投地。 “这……还能有这种操作。”王一鸣也看傻了,他叹为观止地打量半天,又忍不住问,“——她是为什么缠上你的?” “这个等下再说。” 林柚看到他肩上扛着的东西,“你们找到左腿了?” 王一鸣“唔”了声,解释了始末。 原来他们一回到商场就撞上了八尺大人,本以为要栽,没想到对方在跟时装模特的厮打里浪费了太多力气,最后居然狼狈得不敌王一鸣,恨恨地落荒而逃。 隔壁店的橱窗在这过程中被打破,左腿就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找到的。 了解过他们的情况,林柚也三两句概括了自己这边从楼梯间打听来的事。 “敢情是这样。” 徐严摇摇头,“那就符合我知道的情况了。” 林柚:“嗯?” “广播里的小女孩,”他道,“和红人是一对年龄相仿的姐妹。” “啊,这个我记得!” 黎静马上接话。 “原作里,”她解释说,“姐姐叫美纪,妹妹叫美子。美子是‘红人’,在整栋建筑物里追杀游戏参与者。” “在广播里通报红人位置的就是姐姐美纪,她才是整场寻找身体游戏的组织人。” “游戏规则变得太多,我原来还在想会不会这个也变了……幸好没有。”黎静喃喃,又有点赧然地说,“可我只看过第一部 和一点剧透,光知道游戏是怎么运作的,不清楚她们的目的。” 迎上他们询问的视线,徐严耸耸肩。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后面的我也没看过。”他说,“但这个好办,找到广播站的位置不就能当面对质了?” “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一,听美纪的话找身体;二,直接杀去广播站把她揪出来,让她结束这场游戏。” 第二个选择说得轻巧。 林柚想。 她正想说话,就又听红人“呸呸”两声。大半个橙子再度被她吞下肚,这会儿得了空隙,又要开口唱歌。 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她头一次就塞得又准又稳,这么多次下来积攒了不少经验,大不了再—— “你歇着,放着我来!”黎静抢白道。 她还欠着人家人情,这样塞多麻烦啊,干脆来帮忙好了。更别说她一早觉得这主意真是绝了,这会儿就是害怕红人也忍不住蠢蠢欲动地想上手试试。 ——总之,从今天起,她就是林柚吹! 事不宜迟,得赶快把这歌声给堵回去,黎静也抓了个西红柿就要往红人嘴里塞,却不料下一秒—— 红人:“……嗝!” 黎静:“……” 啊??? 红人像是也颇为不满自己的反应,奈何十岁女孩的胃不大,是真的被吞下去的那些水果撑得滚圆。她喘了两口气,不死心地还想继续唱—— “脸啊……嗝!手啊全都染红……嗝!” 嘴巴也是酸软得不行,唱着唱着还跑调了。 众人:“……” 他们都在第一轮的广播里听过那洗脑般的二十分钟循环,开头俩字还对,后面的调子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只横插进来的手打断了这断断续续的歌声。 “好了。” 徐严收回手,来回拍了拍,“这好歹也是在唱,总不能真听她唱完。也别喂了,这样就行了。” 红人表情扭曲地瞪着他。 ——他倒是没喂。 但此时此刻,把她的嘴巴撑得鼓鼓囊囊的是个大灯泡。这家便利店卖的灯泡质量意外地很不错,玻璃完美贴合口腔曲线,这回任她再怎么用牙磨也只能磨到下面的灯头。 “唔!唔呜呜呜呜!” “……我感觉。” 黎静静默片刻,“她的表情就像在说‘等我把灯泡弄出来就把你们全都杀完’。” “杀不杀完不知道,”林柚凉凉道,“反正要是我死了,下个目标肯定是他。” 瞧这仇恨拉得多满。 “也得能取得出来。” 徐严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他摆摆手,“说回正题,现在怎么办?” 林柚想想,继续了自己方才想说的话。 “直接冲去广播站找她算账说得轻松,”她道,“连它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如果在这期间,时间过完也没找到剩下的两块才亏大了。” “那就还是优先听那个小女孩的,找身体。” 王一鸣叹口气,拿定了主意。 “出局了七个,生死不明一个,还能行动的就咱们四个。时间有限精力有限,找身体的路上看看能不能碰上广播站的线索吧。” 问题是那两块在哪里。 除去王一鸣带着的还没放进棺材的左腿,身体、右腿和右手都好好地在那儿了,还没有被找到的就是左手和脑袋。 “左手不好说,”徐严冷不丁道,“头好找一点。” “黎静应该也知道——你们不觉得红人少了什么吗?” 林柚蓦地一静。 她在上电梯时,还透过徐徐关上的电梯缝看见红人的怀里抱着那只兔子玩偶。但红人此时是紧贴在她后背的,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隔——她也同样没感觉出对方有拖着兔子的动作。 她刚说完前半段,黎静就“啊”地叫出了声。 “我知道!” 掌握到线索让她不免有些兴奋,语气激动道。 “她们生前是姐妹但关系不太好,美子不承认美纪的姐姐地位,总想着自己也能当姐姐,然后她们的妈妈果真怀孕了。” “不过,这个小女儿在出生前就夭折了,美子只好把兔子玩偶取名叫美莎,当作妹妹一直带在身边——” 活着如此,死后成了红人也是如此。 “这时候离了身,只可能有一种解释。她在追柚姐的时候,知道她不好对付,就提前把玩偶放在了这周围的哪个地方,”黎静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这么顺溜地改了口,“为了避免接近后会被发现里面藏着的东西。” “还有一点,原作主角他们要找的最后一块部位就是头,就是藏在那里的。”她说,“如果我们要找,很有可能是在同一个位置。” ——兔子玩偶的脑袋里。 第40章 暗门 要是严格来算笔账, 从林柚察觉出不对冲进电梯到广播通报红人出现,再怎么也左不过两分钟。 红人能把兔子玩偶藏起来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百二十秒,单这么看,她能去的地方实在有限。 如果忽略了某个前提。 ——红人可以做到瞬移。 “还得加上瞬移……那要考虑的范围也太大了。”把左腿放进棺材后,王一鸣唉声叹气,他怨念地看向还在充当挂件的血衣小女孩, 抬手按亮电梯按钮,“总之先下去看看吧。” 毕竟林柚这个目击证人的证词是红人当时还带着玩偶,月台就成了最有可能丢弃的地方。 林柚不好轻举妄动, 黎静留下来一起陪着照应,回去查看的任务就落在了他和徐严身上。 电梯原本停在这层, 箱门在他们二人踏入后闭合。底下应当没有太大风险——楼梯间里的那怪物早就吓消停了。 与之相比,更危险的可能反而是这边。 黎静幽幽地看着那俩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当然她也无所谓, 反正她那一连串经历活到现在已经是赚大发了。 “黎静。” 林柚叫了声:“你那里还有什么用得上的?” 黎静:“……诶?” 她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眼下就要到最后关头,明摆着会是一场硬仗,清楚己方实力是必要的。虽说大家都在为了以后副本可能会有的玩家对决而藏私, 但黎静想了又想…… 告诉她柚姐应该没事吧? “实战里能用上的就这些针线, ”她实话实说,拿出那截钓走八尺大人帽子、近乎透明的细线,“限制除了不能离手外就是一次只能用一小段时间,结实是挺结实的。” 林柚“唔”了声。 “用来在狭窄或者有障碍物的地方布置陷阱不错。” 针穿上线还能当暗器使。 黎静:“!!!” 不愧是柚姐! “是啊是啊, ”她一把握住对方的手, 不住上下摇晃, “我在以前的副本就是这么干的!” “然后除了这个……” “有一定机会缝合任何无生命的东西。”黎静挠挠头,“没怎么用上过,我估计分到这职业是因为在新人副本里缝好了boss破掉的布娃娃。” 林柚:“……” 她心说看样子boss和她的关系变得挺不错。 黎静是如此,王一鸣的也很好猜。 墙上地上被打出的凹痕碎石,两拳解决疫医改造的僵尸——力量强化是肯定有的,再加上他说漏自己打过一阵子的黑拳。 林柚想起自己头回组队遇见的队友,记得其中有个叫……梁勇? 他的职业是拳击手,王一鸣估计也差不离。 同样的职业却看着远比那人强得太多,只能说这就是个人差距了。 不明不白的还剩下一个人。 “说起来。” 黎静突然想起什么,“刚才说找到那条腿是机缘巧合,也不完全是啦,还多亏了——” 林柚:“嗯?” 电梯抵达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这下也顾不上继续说了,黎静连忙想看他们有没有带着兔子玩偶回来。 “要让你们失望了,”徐严举起空空的双手,“没找到。” 林柚倒不奇怪他们找得快——红人抱着的玩偶不小,站台她也是见过的,能藏东西的就那么点儿地方。 她本来也没觉得能有多容易找到那只兔子。 黎静是真的有点失望,她趴在一旁的冰柜上长叹一口气,再度抬头时忽地白了脸。 “哎,怎么?” 王一鸣打趣道:“也不用这么失望吧?” “不、不是,”黎静结结巴巴地说,“你们看那边!”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顶破破烂烂的洋帽。 重复着“波、波”的机械音,八尺大人走下楼梯,她的步伐不稳,却仍以那呆滞的模样望了过来。 她死死盯着王一鸣,就像是在短暂的养精蓄锐后,仍不死心地想报之前被狼狈打跑的仇。 但他们可没时间再跟她耗了。 黎静苍白着脸站在原地,忽然惊叫出声。 她这声短促的尖叫不仅吸引过了八尺大人的注意力,连其他三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后面……!”黎静手指颤抖地指着八尺大人身后,“就在你后面——” 黎静没说出个所以然,但林柚马上明白了她想干什么,当即接过话柄。 “那个光脚穿连衣裙的女人在你身后。” 林柚冷静道:“又想偷你帽子了。” 时装模特当然不在,八尺大人条件反射之下看过去的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她回头了。 林柚只觉腰上一松,身体蓦然轻快不少,她看见红人是怎么闪身到八尺大人边上。王一鸣也反应过来,大吼一声。 “跑!” 被灯泡堵住嘴巴的红人依旧没法发出那恐怖的“嘎哈哈哈哈”笑声,但憋了这么久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她显然兴奋极了。 听不见八尺大人的惨叫,兴许俩人暂时争了个不分上下。然而他们谁都顾不上去瞧去看—— 情况危急,被“回头”吸引去的红人是径直大开杀戒的,他们冒不起这个险,此时只能趁这个时间差尽可能地跑向反方向的西区,消失在红人的视野中。 “这里!” 地下车站广场的店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能容人藏身的更是寥寥无几。绕过广告柱,确定在这三四根柱子的遮挡下,那边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徐严飞速道:“快进去!” 这是家书店。 占地不多,最前面的小木架子上摆的都是文具。这一块儿看着整齐,后面却凌乱不堪,书架倒了好几排。 “这……” 王一鸣愣道:“有人在这打过架?” 徐严看样子也不知情,林柚猜出了几分。 ——国字脸他们可是到过地下,只怕是和疫医冲突时发生的事。 偏偏在这时,有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哥,”那人问,“是王哥吗?” “你——”王一鸣往那人说话的方向迈了一步,他显然没听出他是谁。 “是我,”他说,“陶乐杉!” 林柚对这个名字有一点点印象,估计这就是那名跟国字脸一起行动的队友,只是……声音怎么是从一排倒坍下的书架后传来的? “我被困在后面了。” 陶乐杉的声音闷闷的,“我跟张哥早先试着搬了搬书架,发现这里有扇暗门。那什么疫医从出站口出来以后,张哥被他抓住,我就躲进这儿——没想到书架倒了直接把门给堵住了。” 众人:“……” 堵住还行。 搬个重物对王一鸣来说还是轻轻松松的,等他挪开书架,一块四四方方的痕迹展露在他们眼前。 果真是一道暗门。 被困住的陶乐杉松了口气,他弯腰自里面钻出来。也是到了这时候,林柚他们才得以看见他怀里抱着的带锁木箱。 ——怪不得他要躲得这么严实。 “我和张哥找到的,”注意到他们的视线,陶乐杉解释说,“怕出什么意外就一直抱着,可惜一直没找见钥匙——” “都是木头箱子了,”林柚挑眉,“还要什么钥匙。” 在陶乐杉疑惑的目光下,她指指王一鸣。 “嗨!交给我了。” 王一鸣拍拍两只手,接过那木箱,拎起边沿就使劲往地上一砸! “啪嚓!” 木头裂开断成两节,里面一截断臂滚了出来。 “看来,”他弯腰捡起那只左手,“咱们也只差个脑袋了,啊?” “恐怕发现还不止这个。” 徐严收回往里探的半个身子,“这里面是通的,还能继续走。” 陶乐杉:“……” “你们别看我,”他紧忙说,“门一关上太黑了,我怕丢了箱子都没敢往里走,就等着外面有谁经过好叫人搬书架呢。” “现在怎么着?” 他问:“咱们是不是先把这手放棺材里了再进去……?” “你以为我们是为什么进来的,”黎静叹气,“红人就在外面,这会儿出去撞上不是送死吗?” 答案很明了了。 林柚率先钻进那黑黢黢的暗门,门框窄小,刚够一个人弯腰钻过去。 ——scp-096可还跟着呢。 那身高实在是太难受了,它好歹先把上半身挤进来,幸好瘦得肋骨都很明显,整个过程勉强还算是不太难。 洞口窄小,里面倒是宽敞,096这才伸胳膊伸腿地喘口气。 林柚直起身,很快意识到下一个问题。 没有光源。 如月车站里走哪都是灯光昏黄,看东西还是能看得清的,好在她也做了这手准备。林柚正想把手伸向背包,就听见后边有人开了口。 “我带了手电筒,”徐严道,“我走前面吧。” 他主动请缨,林柚自然没有争这个的道理,她大大方方地让到一边。 暗门里只有一条路。 手电筒刺目的光芒下,明晃晃地照亮了在尽头那扇门旁边的上方挂着的铭牌。 ——广播站。 徐严手伸在门把手上方,停住了。 “确定吗?”他问,“要是打开了,搞不好就——” “走都走到这儿了,”王一鸣上前,他怀里还夹着那条断臂,只叫对方让到一边,“我来。” 他握住门把,用力拧了下去。 第41章 姐妹 “喀啦。” 王一鸣一愣, 不信邪地又接连拧了几下门把。 但无论他怎么拧,听到的都是锁齿“喀啦喀啦”的响声——显然,这扇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上了,断不会让他这样轻轻松松地打开。 让现在仅存的几人神经倏地紧绷起来的还不是因为这一点。 这条暗门里的通道幽深,别说扩音器了,连灯泡都没有, 不然他们也犯不着打个手电筒艰难探路。王一鸣的手还搭在把手上,就听有隐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广播播报声被厚实的混凝土墙模糊了不少,但也能辨得清字眼。 “请注意。” 小女孩的声音依旧平稳。 “红人在王一鸣的背后出现了,请回头确认。” 她又重复了一遍。 “王一鸣先生, 红人在你的背后出现了,请回头确认一下。” 在广播响起后, 通道内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仍握着圆形门把的王一鸣当然知道不能下意识真听了她的话, 他梗着脖子, 一动也不敢动。 “……真在了?”他问。 他们都围在一起, 只是王一鸣站在最前, 无须他回头,其他人也能看见他身后的情形。 林柚:“嗯……” “在是在, ”她说,“但估计和你想象的画面不太一样。” 红人:“唔呜呜呜呜——!唔!!” 黎静不忍直视地别过视线, 她怕自己会笑场—— 不说别的,唱不出歌的红人只得在目标背后一边暴躁跳脚一边使劲想把嘴里的那个灯泡给抠出来。 可灯泡填得她嘴巴里一点缝隙都没有, 她再怎么摸也只能摸到灯头, 生拉硬拽半天都还在那儿严严实实地卡着。 作为这一幕的始作俑者, 徐严在边上跟个没事人似的笑眯眯围观,浑然不觉红人正死瞪着他。 ——可能比起王一鸣,她更想杀他。 只有压根不知道他们跟红人进行了什么友好互动的陶乐杉看得一脸懵逼。 ……这什么情况?? 好好的恐怖片氛围急转直下,王一鸣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 但这样总比红人真动手强,他很快反应过来,做了两个深呼吸,冲着那个门把手就用蛮力踹了下去。 “出来!”他喊,“少他娘的在里面躲躲藏藏下黑手!” 他踹第一下,门板只随着他的动作震了震。而后是第二下第三下,把手被踹得松动了些,钉着的铁板歪歪斜斜地靠向一边。 成了! 暴力破开门锁的一瞬间,广播室的木门在众人的瞩目中应声而开,然而,只现出一道缝隙就悄然停住了。 “……?!” 王一鸣见状就要去推门,可任他再怎么使劲也弄不开分毫。他又用手去摸,神情明显一僵。 “怎么了?”林柚问,她也随之上前。 也摸到本该徒有空气的门缝时,她明白了对方在愣神什么。 堵在这里的是一堵看不见的墙。 林柚想起徐严在这个所谓的寻找身体“游戏”刚开始不久后说过的话——他们发现在车站的出入口都有透明的墙壁阻碍他们离开,只怕这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一次,不是从广播中,而是透过门缝传来小女孩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放弃吧。” 她说:“你们进不来的。” 门口只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看不见门后是个什么情况,也看不见她人在哪。 林柚“哦”了声:“你确定?” 小女孩:“……” 至少她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连红人都被灯泡堵住了嘴巴,更遑论见识了那层出不穷的——她的话头不尴不尬地停在那儿,硬是半天都没有接下去。 “我劝你们别折腾,”小女孩冷下声音,“这样也没用,只会是浪费时间——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一旦时间到了还没有完成任务,就全员出局。” “给过你们一次加时赛的机会,不会再给第二次。”她气鼓鼓地说。 “——如果我是你。” 林柚悠悠地打断了她,一个眼神劝退了也想说话的王一鸣。 “就不会在自己的藏身地被人发现后还这么自信。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会按你的意思继续进行这劳什子游戏的。我只想再确认一下,通关以后会怎么样?” 这一句让她不要太担心的反诬气得小女孩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但她磨着后槽牙,还是把火给压了下去,“……我可以让你们离开这里。”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可以”这个词就有点意思了。 心里这么想着,林柚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 “我们帮你找齐身体,你放我们离开——看样子这是个双赢结局?”她轻快地说,“那继续纠缠下去对双方都不好。反正也只剩下最后一个部位了,稍微给一点点提示如何?不用太具体,只要说个大概范围就行。” 小女孩沉默良久。 “好啊,我可以告诉你们,楼上没有,就在这层以下。” “不会就在你这间里吧?”黎静狐疑道。 “当然不,”她一口否定,“我没有必要骗你们。” “但我可不是单方面给提示的,”美纪冷笑,“美子,把它一起带走。” 林柚转瞬就意识到她说的是谁——被叫到名字的红人伸手拉向了scp-096。 她利用scp-096除掉了内奸,又借此威胁楼梯间得知了广播站的事,对方恐怕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才找了个借口想把它从她身边带离,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 殊不料这一下居然没拽动。 红人本就有与身形不符的奇大力气,可被她拽住的scp-096仍旧是稳如磐石地蹲在那里,再拉了两下,也只是身形晃了晃。迫于姐姐美纪的命令,她又上前一步,还想再扯动它—— “啪”的一声,终于有点不耐烦的096一巴掌甩开了红人的手。 它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就是要待在这儿。 红人:“……” 小女孩:“……” 这行为使得两人在不同程度上都吃了瘪。后者又实在拿它没招,只得当自己压根没说过这话。 “你们最好快点找到,不然……” 她没有明说“不然”之后会怎么样,只没好气地哼出一声。那扇开了缝隙的门倏地关上,红人也后退两步,身影消隐在黑暗中,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我还以为,”钻出那暗门时,一直没敢说话的陶乐杉终于吱了声,“咱们刚才真要直接冲进去硬刚呢。” 林柚一笑。 “怎么可能。” 她说:“诈她的。” 陶乐杉:“……啊?” “是找不到办法越过那堵空气墙,”林柚道,“只是让她以为有别的招罢了。” 虽然不知道这座车站的监控装在哪,但他们的一切所作所为应该都让那小女孩看在了眼里。又知道她能役使鬼怪,心里就忌惮了不少。 林柚也是趁她因为这份忌惮而一时没反应过来,把对方从游戏支配方拉到和他们同等的地位来骗取线索。 要是她真在那会儿想明白了,就会知道他们哪来的闯进去的可能——要真有这办法,早就能破开堵着车站出口的空气墙逃出去了。 “好歹问了范围。” 差点就被指名下手的王一鸣显然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去,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信吗?” “至少到目前,”徐严说,“她只有隐瞒的事,说出来的话还没有骗人的。” “我也觉得可以找一下。” 林柚沉吟,“她说这层以下,意思是也包括那些站台了?” 众人对视一眼,就这么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距加时赛结束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十个站台,分在他们头上就是每人两个。 林柚负责了东区的一号和三号。站台看着都大同小异,只因为各自线路不同而挂着不同的标牌。 她挨个看过长椅的座位底下,又想起在自动贩卖机里找到的那条腿。虽说觉得那么大个玩偶不太可能塞进去,还是着重检查了一下。 待确定连根螺丝钉都不可能漏过,林柚才直起身,抹下额头。 她腰上的衣服还印着圈暗红色,是那时候红人勒着留下的痕迹。再往下低头,林柚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一双脚。 林柚:“……” 096一直安安静静地跟着,这会儿还连纸袋都不怎么响了,安静到她都差点忘了它的存在。 想想它为了跟着还一巴掌拍开拉他走的红人,她就不由感慨这到底是怎样一种不抛弃不放弃的毅力。 还想就此采访下被追到缩在图鉴里不敢出来的裂口女的感想。 也不知道它要跟到什么时候。 看看表,又是六分钟过去了。林柚摇摇头,抛去这些无关的念头,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 大家的任务都差不多,她找完上楼,其余四个人也在一分多钟内回来了。 所有人都两手空空。 “没找到,”王一鸣长叹一声,“看来不在站台。” 黎静:“不然还能在哪儿?难不成真是骗咱们?” 陶乐杉的脸色有点奇怪。 “其实……我刚才在站台边上滑了一下,差点直接摔铁轨上,”他吞吞吐吐道,“但就感觉马上有只手在背后推了我一把,然后我就爬上去了。” 他们都听林柚提过只要有东西挨上车轨就会被碾得粉身碎骨,这会儿说起来也难免有点心有余悸。 “是吗,”林柚想想,“……有人扶了你?” “反正我是这么感觉的,好吧这不重要。” 他顿了下,“重点是我也没找着。” 还没有说话的只剩下徐严。 他托着下巴,兀自陷入了沉思。 “如果范围限定在这一层,”徐严慢慢说,“能找的应该还有几个地方。” “排除便利店和书店。” 一家她和黎静都仔细搜过,另一家他们自暗门出来后也翻了个遍——林柚接道:“还有两三家店铺。” 徐严:“除了商店,不是也有一个地方离红人可能活动的范围最近吗?” “……” 林柚沉下眼神。 “咦?”黎静见她这样,茫然问道,“哪里啊柚姐?” “电梯。” “电梯……?” 黎静喃喃:“可是电梯一开门就这么敞亮,上哪藏东西?啊!难道说——” 她蓦地收声,惊恐地来回望着林柚和徐严,想从他们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俩人谁都没这么做。 这是个让人挺不舒服的联想,林柚想,就在她坐着电梯想逃离红人的同时,对方却隔着一层铁板蹲在她头顶。 “只是一种可能,”她说,“卸下来找找吧——你们继续去搜店里。” “哎,黎静,你等等。” 她又叫住黎静,“有事想问你。” 总共只剩五人,分出俩人去拆电梯轿顶已是极限。 等黎静他们去饮料店那边继续翻找,林柚在电梯外按住按钮,不让厢门自然闭合。 而电梯轿厢内,徐严踩着从工具间搬来的梯子,仔细观察着顶部的缝隙。 哪怕是这种老旧的箱式电梯,轿厢顶部也有紧急情况用来救援的安全窗。他辨认出那四四方方的痕迹,两只手抵上,用力往上顶起。 轿厢猛地一震。 安全窗一经打开,电梯就会自动制停——看来在这个诡异的车站也不例外。林柚松开按钮,自己也走进了电梯。 电梯年代久远,窗扇也生锈了,推了好一阵才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响声中向外开启。徐严又在梯子上上了两阶,小半个身子探出轿厢外。 “说起来。” 林柚忽然开口:“我听说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徐严的声音在电梯井里回荡,“嗯?” “我问过黎静,”她说,“漫画里,主角他们也找到了主持游戏的美纪所在的广播站。” 徐严的动作一顿。 “但是就像我们当时那样,谁的手握上门把,美纪就会准确点出红人在那个人身后——叫的是全名。” “哦?那又怎么样?” “你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 林柚说。 “所以在最后一刻退开了,让王一鸣冲了上去——因为他就是那个脾气。但你是怕死吗?不,怕死你就不会走在第一个,游戏开始后冒着极大风险做的事也不少。” “想来想去,可能的目的只有一个。” “广播第一次这么通报,直接报出了我的名字。你是猜到打开广播站门的人也会像漫画里那样被报出全名才让的,”她道,“——‘徐严’怕不是你随口编的假名吧?” 站在梯顶的那人沉默许久,忽地一声轻笑。 “这游戏有非让人用真名吗?” “当然没有。”林柚挑眉,“只是在已经出过一个内奸的情况下很让人怀疑你的身份而已。” “放心,”他大咧咧一摊手,“我可不是什么奸细。” “你是也没关系。” 她诚恳地说。 “我有的是办法收拾卧底。” 徐严:“………………” 即便他真的不是内奸,这语气也让他本能地背后一凉。 “幸亏感觉骗不过就赶紧换了目标。”他小声嘀咕。 不然他那全靠忽悠的能力就凉了。 林柚:“什么?” “咳,没什么。”徐严清清嗓子,从轿厢顶外的钢丝绳间收回手,“我想,这个应该能稍微证明一下我没有恶意了吧?” 他下了梯子,手里抓住的东西也随之从安全窗里扯出来。 那是一只沾满血迹的、快有半人高的兔子玩偶。 * 周围聚集了众人的棺材中,按照凹陷进去的人形早摆好了五个部位。 现在只差脑袋了。 王一鸣手里抓着刚被他扯成两半的兔子玩偶。真别说,这布偶看着旧,质量倒不错,饶是他,想把脑袋从身体上拽下来都费了不少劲。 兔子布偶脑袋比身体还大,他的手塞进那满满的棉花摸索,脸色突然变了。 他沉着脸,手里拽着一把长发,把小女孩的头一点点从棉花里面拉了出来。 众人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 陶乐杉下意识后退一步,一脚踢到棺材盖,直抱着脚抽冷气。 断肢和头颅的视觉冲击到底不是一个级别的,小女孩双眼紧闭,脖颈处也明显有被锯过的痕迹。 “感觉跟红人是挺像的……”黎静古怪道,“果然是姐妹。” ……近距离投喂过红人的她是很有资格说这话。 王一鸣蹲下身,把那颗头也安放进棺材。 在他放进去的那一刻,原本摆在棺材里的那些断肢像是忽然有了生命。 断面映出浅浅的白光,一点点贴合在了一起。在融合彻底完成的下一秒,最上方的头颅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转动眼珠,扫过围在边上的众人。 “哥哥姐姐们,”名唤美纪的小女孩脸上绽出甜甜的笑容,“谢谢你们帮我找齐我的身体。” “我还是很奇怪。” 陶乐杉小声说:“你不是在那个广播站吗?” “在那里的是我的‘心’啊,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灵魂——”她说,“身体是散落在各个地方了。” “别的不管。” 王一鸣皱眉道:“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承诺?” 小女孩皱眉,随即恍然大悟,“哦,是说那件事?” “但我只是说可以让你们离开,”她狡黠地咬着字眼,“不也可以做别的吗。” 看她蓦然变得诡谲的笑容,众人心中警铃大作。 “比如我觉得,我的裙子现在没有美子的红,想用你们——” 话音未落,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猛然一推。 小女孩:“??!!!” 她原本刚从棺材里坐起,被林柚这一把推得直直又倒了回去,猝不及防就见眼前一黑。 王一鸣眼疾手快地搭把手,一起把那不轻的棺材板给盖上了,又是半个身子压在上面,根本不给底下再掀开的机会。 林柚松手,转头叫道:“黎静!” “好嘞!”黎静会意,两手一张,寒光就从其中现了出来。 她包里那纤细又结实的细线,在她的操控下将棺材从上到下缠了好几圈。 “教你一个道理,”林柚叹口气,“还没出来就别急着乱说话。” “好了,”她说,“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被封得结结实实的棺材:“………………” 第42章 卡池 王一鸣的胳膊还压在棺材上面, 这重量再加上他那力气,被关在里面的人压根不可能出得来。 站在边上听得见小女孩愤怒的踢打和喊叫声, 可这拳脚打着也只能让外面感觉到些微震动。小孩子的尖叫原本非常刺耳, 被棺材板盖得就徒剩了一阵阵闷响。 毫无威慑力。 连黎静也不怵了, 她琢磨着只用细线缠着是不是不太结实,反手自怀里拿出了针线包。 她的基础能力是能缝合一切非生命物体, 木头当然也含在这范围内。 黎静拿过缝衣针,针尖穿过木板边缘就跟穿过豆腐一样, 虽然不见得能保持多久,但好歹在能力存续的期间更严密不是? 陶乐杉见王一鸣压着棺材, 黎静负责把棺材这boss自己提供的禁锢搞得结实点, 思考自己搁这儿干杵着, 是不是应该鼓个掌加加油什么的。 察觉到棺材被越封越紧,小女孩静了一瞬, 叫得更尖了。 ……林柚怀疑队友可能被她影响得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好不容易拼齐身体的美纪躺在里面,一番拳打脚踢耗了她大半力气, 这会儿挣扎也弱了下去。 她软着声音开口。 “我就开个玩笑。” 她说:“你们怎么还当真啊?” “现在让我出去好不好,”美纪保证道, “我告诉你们走哪条路能从这里离开。” “——据我的经验。” 没成想林柚压根不听她的,“反派在这时候求饶都是假的, 放出来就会更变本加厉地打击报复。” “所以,乖, ”她拍拍棺材板, “多在里面待一会儿吧。” 众人:“……” 不对啊, 现在这对位,谁才是反派来着? 目的一下被戳破,美纪恼羞成怒地再次喊叫起来,这回谁都当充耳不闻了。 “你们别想出去了!” 她尖叫:“我不会放你们出这车站的!” “没事,”林柚回敬,“我们也没打算放你出来。” 美纪:“………………” 这一句噎得她许久没上来气。 虽然不是头回见这么一边倒的场面,陶乐杉也看过她是怎样对付那内奸的,此时还是觉得挺新奇。 他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再一转头就吓了个魂不附体。 “哇啊啊啊啊啊?!!” “哎,你叫什……”黎静才从手中的针线抬起头来,看清眼前景象也立时一呆,“啊——” 是红人。 身上的白色连衣裙仍溅满了被她扯碎身体的那些人的鲜血,她也依旧赤脚站在哪里,嘴里…… 也还塞着那个灯泡。 只是这时的红人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攻击性,她直愣愣地戳在陶乐杉背后半晌,弯腰捡起自己被丢在地上的兔子布偶。 头被扯掉了,红人就抱着个棉花芯身子。 她用眼角分别瞪了徐严和王一鸣一眼,但也没对他们做什么,自己拖着玩偶走到一边去了。 陶乐杉:“这是怎么……” “我、我记得,”黎静回过神,这猛然间的视觉冲击让她说话有点结巴,“‘寻找身体’在把最后一个部位放进棺材里后就结束了,再之后是收尾环节。” “但在这期间,红人不会再攻击参与者,收尾是由姐姐美纪出面的。” ……然后就被他们关进棺材里了。 还疑似彻底谈崩。 “现在可怎么办?”陶乐杉念叨,“……咱们找得到出去的出口吗?” “这个不要紧。” 徐严冷不丁问:“你刚才不是说有人推了你一把吗?” “啊、哦。” 陶乐杉挠挠头应了声。 “我也不好说那是不是我错觉啊,因为我后来来回看了,都没见到人影……” “先不论是不是错觉。”徐严道,“就像黎静说的,红人在游戏结束后不会再攻击玩家,但那是在她姐姐的制约下——你觉得她俩现在怎么看咱们?” ……肯定是恨不得先杀之而后快了。 陶乐杉咋舌,也觉出这点不对。 “还有这只兔子。” 徐严分析。 “原本红人在别人碰它时,会直接无视限制下杀手,在这个车站里却没这么做……” “也许可以认为,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在约束着她们,逼她俩不得不遵守规则?” 林柚呼出一口气。 “我问过楼梯间里那位,”她说,“它说,这对姐妹是和车站做了交易,才让这里作为游戏进行的场所。” ——和车站做交易。 所有人安静下来,往前没细想,到了这时候,他们都懂这意味着什么。 如月车站是有意识的。 “别在暗处看着了。” 带着点碰运气的成分,林柚提高了声音,“出来,我们知道你在!” 有太鼓由远而近地敲响。 在“如月车站”最初的传说里,女学生莲实误入这座不存在的鬼车站,在再三等不到下一班车的情况下,她决定自己沿着铁轨走回去。 而就在走的路上,她听见远处太鼓和铃铛交替作响,又接着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 “——喂,在铁道上走是很危险的哦。” 回头一看,才发现是个独脚的老伯。下一秒,他就在莲实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这是在这都市传说中出现的唯一一个具体形象,而此时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老人可没有消失不见。 他只有一只脚,抚着手中的拐杖,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和蔼。 “你……”黎静声音都抖了,“你是谁?” “如你们所见。” 老伯说:“我是这座车站的管理人。” “不许在铁轨上穿行的规矩是我定的,扶了你一把的也是我,”他转向瞠目结舌的陶乐杉,“我不参与游戏,但也会搭把手。” 看样子,他是中立于玩家和美纪姐妹之间的。 “但是。” 黎静质疑道:“支持这整个游戏的不也是你吗?” 老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这么做,”他道,“当然是有原因的。” “当年,被分尸的是美子。” 红人恍然不觉他口中提到的人是自己,仍拖着半截兔子玩偶在车站地下广场的长椅上蹦蹦跳跳。 “她们姐妹俩因为一条红裙子陷入争吵,美子没抢过姐姐美纪,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遇了害。” “她对红裙子抱着执念,又用使自己死去的同样手法杀掉美纪,从她身体里钻出来成了‘红人’。” “美子的诅咒是无差别杀戮,用别人的鲜血染红自己的裙子;美纪的诅咒是让他人进行找齐自己身体的游戏,”他说,“我让她们待在这里,活动范围仅限于车站。” “你们阴差阳错地来到这里,卷进了这场游戏。” 自称管理人的老伯叹气,“但不要紧,已经结束了。让美纪出来吧,我会叫她别再生事的。”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黎静对上林柚使的眼色,默默拆掉了棺材上的线。 王一鸣也撒开手,没了他的桎梏,美纪一把掀开盖在头顶的棺材板。 她看上去挺狼狈了,头发丝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她的长相和红人很有几分相似,一眼看得出是姐妹。而与后者身上被血迹染红的白裙不同,美纪的裙子虽也沾了血,还是一身红裙。 美纪看样子还想再说什么,但瞧瞧那老伯,又心有余悸地瞄一眼林柚,还是气呼呼站边上去了。 ……她有那么可怕吗? 林柚想。 “我可以带你们去出口,”独脚的老伯杵着拐杖,“走吧。” 林柚:“……”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急吼吼地要赶他们离开? “我怎么感觉,”跟在那用独脚一蹦一蹦的老伯身后,陶乐杉嘀咕,“哪里不对劲。” 徐严看他一眼,压低了声音。 “你信他说的是真的?” 陶乐杉:“……啊?” “如果只有一方能获益可不是什么稳定的约定。”他道,“红人残杀是为了满足对鲜血的渴求,美纪想找齐自己的身体。” “——那些中途插进来的鬼怪算怎么回事?” “他可不一定有明面上自己说得那么公平公正。他不参与游戏,又没说不让别人参与。那些所谓‘客人’来到这,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关系。” 毕竟以美纪第二轮时的态度,她明显不介意看到那些家伙被戏耍得那么惨——肯定不会是她请来的。 陶乐杉一愣。 “如果他也想要咱们的命,”他说,“现在怎么这么急着……” “你看看他叫来的那些家伙下场如何。” 陶乐杉:“……” 妈耶。 被抓进图鉴的进图鉴,跟人家走的跟着寸步不离,还有几个自己掐起来了。 “折了这么多人手,”徐严道,“不赶紧把人请走,还等损失得更严重吗?” 临近出口,老伯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在前面走得越发急切。 林柚忽地停住脚步。 “等等啊,”她说,“说实话,我在这地方待出点感情了,要不让我再多留一会儿?” 她觉得scp-096和红人姐妹俩都特别有sr的潜力! 或者说—— 林柚的视线转过去。 “当啷”一声,被她注视的老伯手一抖,拐杖落了地。 第43章 通关 这根拐杖掉得也真是时候。 众人都被木头跟大理石地面撞击的脆响惊了下, 老伯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咳嗽两声, 没事人似的想弯腰把拐杖捡起来。 “看这意思……” 他的手停住了。 林柚假装自己没看到他动作, 只往下问:“您不太希望我继续在这儿待?” 心里怎么想的可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独脚老伯推脱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这就好, ”林柚没有给他一点在后面接上个“但是”的机会,她笑眯眯道, “我突然想起还有点收尾工作没做, 就让我等上个把小时再出去吧。” 这如月车站的卡又多,等级又高,她超喜欢在里面的。 老伯:“……” 他直接拒绝就完事了, 干嘛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不这样。” 林柚见他嘴唇不住翕动,一副眼看就要心肌梗得说不出话的样子,自认好心地主动退让了一步,“讲点实在的,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要想让我们快点走, 就跟我说说您有什么能力——” 老伯:“………………” ??!!! 完全听出了这话背后的含义,他震惊地望着林柚, 一扭头连拐杖都顾不上捡了。即便少了支撑,他也只是身形别扭了点, 速度可一点不减, 就用那单腿蹦跶着直接往回一撞。 王一鸣:“哎?!” 老头那骨头凸起的肩膀重重撞在他胸口, 饶是他这么大块头, 被一股狠劲儿撞上心窝也够让他趔趄一步了。再一抬头,独脚管理人早已消失在尽头的转角,这急于逃命的架势活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陶乐杉:“这、这算什么……” “呃,”黎静眼角抽了抽,“算是把幕后boss给吓跑了?” 连徐严也背过身,肩膀几不可见地颤抖着,毕竟这会儿光明正大地幸灾乐祸是有点不太厚道。 林柚望着老伯逃窜的方向,沉吟数秒,“走,追上去。” ……啊? “还追啊,”陶乐杉禁不住有点犹豫,“都给咱们领到这边来了,顺着走不就能出去了吗?” 远处已经瞅得见一点光——不是这座如月车站所充斥着的昏黄色调,而是阳光一般的白亮。以之前那管理人老伯急着赶他们离开的样子来看,那里也应是真正的出口。 “话是这么说。” 林柚道。 “你想,十二个人就剩咱们几个,整体的存活率又能有多少。反正通关是板上钉钉了,要能彻底击败boss让评价等级再高点,到时候拿到的奖励肯定更丰厚啊。” 陶乐杉:“!!!” 想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为了更高的评分——冲啊!! “我说啊,”有个嗤笑着的声音霍然响起,“说着要追,你们知道他往哪里跑了吗?” 美纪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和她的妹妹一样,只要不是受限状态,她也可以利用瞬移自如地行动。 还是那条红裙子,她用指尖卷着自己的长发绕了一圈又一圈。红人怀抱半截娃娃蹲在不远处的墙角,含糊不清地嘟哝着什么。 ……嘴里那只还是没有取出来的灯泡是真的引人注目。 “是啊。” 林柚大大方方地承认,“是不知道,但看样子你愿意告诉我们?” “对,我看到了。” “……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陶乐杉愣神。 “说不上一伙,”小女孩是在冷静下来后才主动找上了门,她道,“大家互相利用而已嘛。” 死了再久,她外表上还是个小孩子,说这话看着也格外老成了点。 王一鸣:“利用?” “车站里要是意外死了人,他就能吸取到生命力。但作为公平的管理人,他不能自己出手,所以才由我们出面——” 她转向陶乐杉。 “他救了你,对吧?” 后者茫然点点头。 “因为车轨不能过人是规定,你要是死于铁轨就不属于意外,他是捞不到半点好处的。” 陶乐杉:“……” 人心——不,这年头鬼心都这么险恶的吗。 林柚上下打量着小女孩,美纪也坦然接受她的审视。 “你反水还挺快的。” 美纪耸耸肩。 “就算姐姐你们找不到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吧。我只是觉得既然能看到结局,我或者美子都不如早点打算——” 她附在弯下腰的林柚耳边,悄声嘀咕几句。 *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在用一只脚死命往前蹦哒的老伯内心崩溃。 他原本已经仗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甩开了他们,可天知道这是怎么又追了上来。 估算着距离,他明白这肯定是抄了近道。然而一群才来这车站几个小时的家伙,哪怕是为寻找身体而转了无数遍也不该清楚到这地步,除非—— 老头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绝对有谁把他给卖了。剩下的就那几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 他恨不能除掉这些追着他的家伙。但他受到如月车站的制约,是人鬼交界点的管理人,不能——至少他自己不能动手! 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头这时候可深切地体会到了。早知道这样,他根本不会搞什么追杀来追杀去的游戏! 他还在玩命地跑,一抬头,眼前就落下块儿黑影。 “……?!” 王一鸣堵住了前面的路,独脚老伯下意识后退几步,又撞上后面的人。 徐严笑眯眯地帮他扶稳身子,往前推了一把。 老伯被堵在正中,扫视着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难以用言语形容——可能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类追得狼狈到这地步。 “不废话了,”林柚挥了两下拳,说,“你是自己变卡还是我帮你变?” 老伯:“…………………………” 众人:“……” 黎静:“……” 她无言地捂住脸——她早该猜到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你——你抓我也没用啊!”老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挣扎到一半,他终于看破了生死,看着这堵得严严实实,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长长叹息出一口气。 “好吧,我答应你。你们都有好处,出去,只要出去就自然生效了。” 林柚瞄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没骗我们?” “我是这车站的代理,话说出来就不可能骗人!” 他看上去想重重一顿手里的拐杖,抓了个空才想起自己把它给丢了。 “好了,你们就顺着那条路——别看我,能出得去!” 有了这么句保证,看老头那样子也不像在说谎,众人散开,留他在原地为自己赔得连什么都不剩而捶胸顿足。 往回走的路上,陶乐杉用胳膊肘捅捅徐严,“你说,会送什么啊?” “我哪知道。”徐严一摊手。 林柚没听他们讨论,她摸出拿到手但还没有收进图鉴的卡牌。 【名称:“红人”】 【卡牌编号:022】 【级别:sr】 【备注:被分尸而死的姐妹俩,回头即可召唤出姐姐美纪或妹妹美子。姐姐很讨厌幽闭空间,而妹妹似乎在某次惨绝人寰的事件后痛下决心要学习腹语。】 林柚:“……” 说起来,她这儿还真有个腹语的好老师。 她倒是没想到红人会是sr级的双人卡,想到这里,林柚又回头望了一眼scp-096。 “你还要继续跟?” 她问:“再跟可就跟出去了啊。” 离出口还有一步之遥。 其他人都站在了外面,沐浴着久违的阳光。林柚动作只停了一瞬,她迈出门槛。 也不知道scp-096听没听懂她的话。 但它也毫不犹豫地又跟上一步。然后,在出门的一刹那,身形在空中扭曲地闪烁了不到半秒,化为林柚手上的卡片。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眼前的一切的都凝固住了。 【恭喜您,a级副本《如月车站》全剧情攻略完毕。】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现被判定为——s。】 ——【任务掉落判定,获得ssr卡一张,已放入背包内。】 * 再次站在或明或灭的蓝光缠绕着的小房间内,主界面逐渐亮起,林柚看着手中被照亮的两张卡牌。 【名称:如月车站】 【卡牌编号:011】 【级别:ssr】 【备注:存在于正常世界之外的异度空间,作为场景卡,只有使用权而无法直接召唤。管理者最近不怎么想见人,欢迎自行摸索可能的使用方法。】 ……居然出乎意料地有点正经。 场景卡啊……但怎么说也是ssr!第一张ssr! 林柚压下翘起的嘴角,看到了下一张卡片。 卡面中的096依旧戴着纸袋,侧身垂手立着,歪头直面这边。 话说……虽然它见不得裂口女,只要别把他俩一块儿叫出来就没事吧? 这么想着,林柚试着把卡牌装进了图鉴。 ——很好,什么都没发生。 松出一口气,她这才分出心思去看那上面的说明。 【名称:scp-096 “羞涩”的人】 【卡牌编号:024】 【级别:sr】 【备注:十分介意被别人看到真面目的人形生物,请当心,一旦看到印有它脸的照片都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但最近似乎变得不那么危险,因为它开始热衷于收集各种样式的纸袋——然后把它们套在头上!】 林柚:“……” 总感觉……它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爱好。 第44章 无人生还 虽说林柚自认没法切身体会scp-096对纸袋的执念, 但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后召唤它出来就不怕轻易误伤到自己人了。 她寻思着,既然096多出这么个爱好,以后是不是碰到什么样式别致的纸袋也帮忙留意下? 等再抬起头,林柚才发现光屏上多出了个提示新消息的感叹号。 好友列表里,简明佳的名字是亮着的,显示已在游戏中一个半小时。 这家伙不是说今儿个要睡到大中午吗——林柚略过上面的状态, 抬手通过了黎静的好友邀请。 光屏另一边,原本正忐忑等待着的黎静看见猛然弹出的通知,一激动就下意识尖叫出了声。声音一出来,她立马捂住嘴左右看了两眼, 庆幸这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的主界面。 她按捺下情绪, 又小心地发过去一条语音请求。 ——通过了。 “柚姐, ”黎静来回瞧瞧, 迅速找到话题,“你看到新公告了吗?” 林柚:“……” 她还真没看。 一门心思全在研究拿到的卡牌了, 毕竟两张sr卡跟一张ssr卡, 大丰收啊。 “公告?”她问,“什么公告?” “系统维护。” 黎静说。 “是说一个小时前停止排本了, 然后等现在在游戏里的玩家结束副本后开始维护……预计时间是说到晚上六点。” “这时候能维护什么。” 黎静:“应该……是之前说的难度调整?” “也真是够雷厉风行的, ”林柚耸耸肩, “这前脚让咱们测试完,后脚就直接改了。” “可能早就想好怎么弄了, 最后就让我们验证一下?”黎静问道, “柚姐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她? 林柚望着半空。 “反正也上不了线, 我去睡一会儿。”如月车站整体流程不长,节奏却赶得太紧,这会儿一放松就有点疲了,“——对了,我还有个事。” 黎静:“……?” “你说你们碰巧找到左腿,又说不止是机缘巧合,当时不是没来得及说完?” “哦哦,”她这么一说,黎静也记起来是有这码子事,连声应道,“因为是徐严找到的嘛,我也说不好是巧合还是什么的。” 林柚心说怎么又是他。 “他之前或者之后做了什么吗?” “不,好像也没特别的……” 黎静有点不太确定。 “就是跟王哥说了几句话。”她说,“但那时候在解决八尺大人,我躲得有点远也没听清——怎么啦?” “没事没事,我就问问。” 再怎么觉得奇怪,林柚也不打算深究了。副本都结束了,还揪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也没多大意义,心里有点数就行。 “下了,拜拜。” 黎静忙不迭也跟她道别,林柚又转手给简明佳留言两句,这就真下了线。 正值饭点,和家人吃完午饭,她帮着把用过的碗筷收拾进洗碗机,就顺带提了一句,说自己去睡会儿,晚上就不用管她了。 “看你这觉睡得。”林母习惯性地唠叨,“行了行了,去吧。” 林柚打着哈欠去补午觉。拉上窗帘后的房间昏暗,换个人就难免想起危机四伏的如月车站,但她全然没有这顾虑——别说是鬼怪给她造成心理阴影了,她给人家留创伤还差不多。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熟悉的铃声把她吵醒。林柚在枕边摸到手机,眼还没睁开就接通了电话。 “喂,谁啊?” “我啊。”电话那边的人似是觉得她这问题有点不可思议,“不是你让我等能上线就叫你吗?难不成你睡到现在?” ……对啊。 她好像是留言让简明佳到时候给她打电话来着。 林柚一个激灵,鲤鱼打挺坐起身,再一看表。 ——17:32。 “五点半?”她奇道,“不是六点吗?” “提前维护完了呗。” 简明佳道:“通告都发了,有人转到论坛,你可以看看。” 正好电脑没关,林柚干脆开了网页。 “对了,”她边点进去边问,“我还想说呢,你昨晚不是说今早不玩?” “作息啊作息,我一早醒了才想起来不用去上班,又睡不着干脆打把游戏。还行,b级本拿了个‘a’,但跟你一比就普普通通了。” 一进去就是加粗的版本更新公告。 是说鉴于官方内部的评估,以及本次玩家测试活动的结果,对游戏平衡作出一定调整。 a级实力玩家再加上抽选出的普通玩家,合计一百五十人,被分去参加十五个副本。 其中,活到最后的共有十七人,以不同程度被通关的副本有五个。除一部分副本略作提升、升级为s级副本外,a级副本的难度普遍少量下调,即日起向玩家们开放。 而参与本次测试活动的所有玩家都会在明早九点收到奖励礼包,只是依评价等级不同,礼包的丰厚程度当然也不一样。 论坛上,艳羡声一时不绝于耳——哪怕开局送拿个安慰奖都行啊。 “说吧,”简明佳问,“你s还是a?” 林柚:“s。” “我还打包了一个车站走。”她补充道。 简明佳:“……” 等等,s评等就算了,打包车站是什么鬼?? “我有一种再问下去会让我游戏观裂了的预感,”沉默数秒后,她说,“所以我不问了——你什么时候上?” “你去吧,我马上也来。” 挂上电话,林柚又往下划拉两页,现在论坛里最爆炸的话题自然是a级副本了。 只是活动前最活跃的那批参与者可能是栽得太厉害,这会儿都没有再出现。倒也有自称是十七人之一的开帖来讲自己的通关经历,短短两三分钟就飚了上百层。 虽说她很好奇别的副本,但还是回来再看吧。 林柚想着,叉掉网页。她想赶紧试试现在的难度,再说也不好让人家等她太久。 等她戴上游戏头盔,意识再回到那片幽蓝的空间,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简明佳的小队邀请。 耿清河已经在队里了,林柚进来就算是人齐,即刻进入了合作模式的排队行列。 【匹配成功。】 【您即将进入a级副本《无人生还》。】 林柚:“……” 这副本名字立fg也立得太过了吧?! 【倒计时,十,九,八,七……】 待无机质的女声数到“一”,她眼前骤然陷入一片黑暗。这回可不是沉睡抑或怎样,无论林柚如何眨眼,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我天,”耿清河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怎么这么黑?!” “你们都在吗?” 简明佳听上去也没有镇定多少,“我刚才就想说,怎么上来就a级副本——” 官方公告和自己的经历可是两码事,即便队里有个s评价通关a级副本的家伙在,她也万万没想到一切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我有打火机!” 冷不丁有个陌生的声音插进来,“你们有能点的东西吗?” 一簇火苗在黑暗中亮起。 这丁点光亮影影绰绰地映出了聚在一起的几人,眼睛适应黑暗后,凭着这火光也能隐约辨清楚谁是谁。 下一秒,只听“咣当”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打翻落了地。 耿清河:“卧槽?!” “抱歉抱歉,”碰掉东西的那人连声道歉,“我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咦?”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烛台,上面虽然只剩下一点点蜡烛头,但看着还是能点燃来照照亮的。 “这个应该能用。” “诶,那正好。”拿着打火机的队友也凑上来,用火苗引燃了棉线,有了蜡烛的照明,也能看清整间屋子的情形了,“这是……哪?”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里绝对不是任何一户正常的人家。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他们在的位置应该是餐厅,然而桌椅和橱柜上的碗碟都积着厚厚灰尘,一看就知道许久没有人动用过了。 更有甚者,有几只碗碟早已摔碎在木地板上,连碎片都落了蜘蛛网。 耿清河:“千万别告诉我这是鬼屋……” 简明佳:“……” 你闭嘴啊啊啊!! “看样子就我们五个了?”用打火机点燃烛台的队友环顾一圈,主动道,“卢振杰,请多指教啊。” “啊,好好好。” 简明佳连忙也介绍了自己,又说:“这个本就指着大家多多合作了。” 毕竟《无人生还》这名一听就…… “这是当然。” 那个阴差阳错发现了木架上摆着给他们照明的烛台的队友笑道:“我叫顾衡。” 大家都只简单地说了名字,林柚也一句带过。众人一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这阴森森又无人居住的环境简直是鬼屋模板。 他们所在的餐厅是二楼,踏着楼梯走下去,年久失修而朽坏的木板发出“吱呀吱呀”得直让人毛骨悚然的响动。 幸而这一路上都无事发生,当推开大门迎来外面阳光的一瞬,耿清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直到他看到墙外挂着的门牌。 通身的血液直降冰点,他结巴着捅捅林柚:“柚、柚姐……” 正反倒因为什么都没发生而有些失望的林柚:“嗯?” 她转过头,顺着耿清河指着的方向看去。 门牌上赫然刻着两个字。 ——佐伯。 第45章 录像带 “佐伯……” 林柚喃喃重复出这个姓氏, 耿清河的脸色就又绿了一分。 “不是那位吧?”他不抱什么希望地挣扎道,“快,快告诉我不是!” 一声拖得婉转绵长的猫叫撕碎了他的最后一丝幻想。 黑猫在墙头上走了几步,细长的瞳孔幽幽注视着他们。又倏地往墙内一跳,再不见踪影了。 耿清河:“………………” 他默默捂住脸,卢振杰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废弃的老屋,佐伯,再加上那只黑猫—— 这妥妥的是伽椰子没跑了。 在那个恐怖片刚刚开始繁荣的年代, 她凭借一系列足以让人留下深刻心理阴影的经典操作成为了日本最有名的女鬼之一。 她的丈夫佐伯刚雄只因为怀疑她出轨就家暴杀了她, 还有儿子俊雄和家里养的黑猫。伽椰子死后的怨念盘踞在生前的家里, 愈积愈深, 无差别地攻击向每一个踏进这栋房子的人。 换句话说, 不管作没作过恶,但凡进来一步就是必死。 他们走出佐伯宅也不意味着安全,这只是个开始, 伽椰子可以追到任何地方去。 不仅仅是她和她的儿子, 曾经进入过这里的人在被伽椰子杀死后也都会一起凝成这股“咒怨”,成为她可靠的帮手。 那一刻,所有人都回忆起了被伽椰子半夜站在床头所支配的恐惧。 “我是感受到这恶意了。” 简明佳嘀咕:“上来直接给扔进伽椰子家里,这生怕凉得不够快啊。” “还有一个问题——怎么扔的。”那个自称叫顾衡的队友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一圈,从衣兜里掏出个钱包,他翻开, 看见里面的证件, “破案了, 看样子设定是哪家大学的留学生。” 林柚也找到了她的在留卡,见余下三人同样纷纷翻出来,心下又多出几分猜测。 “是那种设定吧。”她说,“同一所大学同一个社团,哪天突然集体想不开了,跑到远近闻名的鬼屋来试胆——” 众人:“……” “一般来说,”耿清河干巴巴道,“这样的人设在恐怖片里都活不过半集。” 鉴于他说的现在就是他们自己,语气听上去格外有种凄凄惨惨戚戚。 “大不了就符合一下副本名。” 顾衡倒是看得开,他环顾一周,“还是想想现在去哪儿吧——总不能一直干在这门口站着。” 这话说的是。 他们眼下还站在佐伯家的大门外,虽说跑到哪里都躲不掉伽椰子,但这儿的危险度无疑是翻番又翻番。 ……林柚总觉得这家伙的声音听着耳熟。 说不好在哪里听过,只在说到某些字句时,声线和语气有一点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她不加掩饰地打量着顾衡,他跟卢振杰一样,都是清秀那一挂的长相。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对方友好地向她笑笑。 林柚收回目光。 “这个……”卢振杰迟疑着开口。 他手里提溜起一串钥匙。 “刚才跟钱包一起找到的,”他解释说,“我也不肯定是不是这卡片背面登记的住址,要不去看看?” 不去也没有别的法子,五个人里只有卢振杰在身上找见了钥匙。 看着路牌,“他”家离这里也不远,连路都没问就成功找了回去。 “哟。” 站在庭院外,简明佳调侃道:“这还挺大的嘛?” 她开玩笑说是大,也就是日式独栋别墅一般的格局,只是比他们刚离开的伽椰子家大上了一圈左右。 “唉,”卢振杰也装模作样地叹气,“要是我现实里也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就好了。” 所有打趣全止于他插进钥匙,推开房门的那一瞬。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宁静。 “…………我有必要声明一下。” 沉默半晌,卢振杰觉得需要向新认识的队友们澄清自己的生活状态,“这是游戏里的设定——我本人平时绝对不是这样的!” 简明佳:“……没事,我们理解。” 这里面压根就不像个能让人好好住的地方。 门口堆积了大大小小、贴满了快递单的纸箱。塑料袋在墙边排成一排,垃圾塞得鼓鼓囊囊,凸起的都是外卖餐盒的形状。 门关上前,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亮,林柚看见堆在最顶的是一个不过两个巴掌加起来大的小纸箱。 上面贴着的快递单标注是某家音像店的。 她用手指在旁边柜子上抹了把,断定这里的积灰情况只比伽椰子家好上那么一点点。 以屋主的身份在别人面前开门,某种意义上称得上是公开处刑了。 他们废了好半天的劲才在快递纸箱和垃圾袋间找到下脚的地方,一个个地绕进玄关后的走廊——尽管还是乱糟糟的,可是能容人走动的空间好歹大了点。 “水电正常。” 一路试着扭了扭水龙头跟电源,简明佳报告说。 “呃,”耿清河按下开关,看着头顶的吊灯闪烁几下后亮起,“照明也正常。” “一切都正常——” 顾衡提议:“那不如就暂时驻扎在这儿?” 简明佳倒抽了口凉气。 “反正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说,“但要待的话……怎么也得简单收拾一下。” 要是在这房子里玩追逐战,怕不是还没跑就被绊得摔出满头大包了。 包括名义上的房主在内,没人反对她的意见。 这座独栋别墅分为上下三层,最上层是阁楼,他们在二楼走廊尽头发现一间杂物间。 里面扫帚拖把一应家伙事都齐全,连清洁剂都有好些牌子的。可惜看上去原主人买回来就没有用的打算,基本是只开了个封的程度。 简明佳估摸着够用,挽起袖子准备往外搬。 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里,耿清河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咦”了声,“这是什么?” 林柚闻声回过头去,看见他正蹲在电视机跟前,盯着底下的机器。 “录影带机,”她认出那机器,“现在不怎么用了,都是爱好者才当收藏。” “哦……”耿清河应了声,他又拨弄两下,按了下看样子是退出的按键。 一盒带子缓缓推出来,他看了半天,忽然觉得自己出声有点艰难。 “柚姐……你过来看看。” 啊? 林柚走过去,瞧着耿清河取出那录像带。录像带上没有任何标注,唯一能看出点线索的是机身上摆着的包装盒。 但盒子上的字都被水洇了似的模糊不清。 “录像带……”耿清河咽了下口水,“不至于吧?” 天知道至不至于。 和伽椰子齐名的是谁? 提到录像带,再看着这电视机——贞子的名号可是大名鼎鼎的。 “你们发现什么了?”听见他们的声音,卢振杰走进房间。 耿清河:“这个——” 林柚:“我们在讨论这是不是贞子的录像带。” 卢振杰:“………………” 卢振杰:“???!!!!” 一个伽椰子就够难招架了,又来个贞子简直让人怀疑人生。特别是在听说他们是在录像带机里找到的后,他的表情一时变得十分玄幻。 “你们说,”他问,“……‘我’有可能没看过这卷录像带吗?” 林柚和耿清河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直说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也不知道复制录像带的行为在这个副本里有没有效。 “行了,你们不用说了。” 卢振杰以一副看破红尘的语气道:“我节哀。” 上来就被钦定为贞子下手的第一人选,他出局也还是挺有排面的。 “也不一定就是贞子了。” 林柚想起自己刚进门时看到的快递单,“我在门口看到过有箱子是音像店寄来的……搞不好跟这个有关。” “你们等着,”她当机立断道,“我去看看。” 走廊上除了杂物就堆满了简明佳他们搬出来的瓶瓶罐罐,林柚已经小心再小心,在眼看就能走到楼梯时,裤脚还是带到了某个分量不轻的瓶装物。 ……卧槽?! 偏偏这瓶盖就是原主人开了又没重新拧紧的那些之一,塑料桶装的液体尽数涌出,顺着楼梯口滴滴答答了满台阶都是。 简明佳刚又拎着两瓶清洁剂过来,看见这一幕快惊呆了。 “柚柚你——” “我背锅,”林柚马上说,“但瓶盖也没拧好。” 简明佳叹口气。 “好吧,我现在去拿拖把。”她说,“这是地板蜡——我准备直接和门口那些垃圾一起丢了的——不太好清理,你等等下去小心点。” 她转身离开,林柚寻思了会儿,扶着扶手找没湿的角落,一点点蹭下楼梯。 从上面打扫有点不太安全,她先下去,待会儿让简明佳把拖把扔给她好了。 楼梯离杂物间也不近,中间还放了那么多东西,她出来都费劲,别提简明佳这一来一回。 林柚在楼梯下徘徊了好几分钟,再一抬头,忽然瞧见吊灯闪了闪。 ……?! 她清楚这在鬼片里意味着什么,仔细算算,他们回到这栋房子也过了段时间了。 大约……伽椰子是时候行动了。 “咯。” 林柚蓦地回头,听见上方的诡异声音越来越近。 “咯……咯咯。” 喉间不间断地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气泡音,整个身体趴伏在台阶上的女鬼分身歪着脑袋,一点点从楼梯的扶手栏杆间探出头。 伽椰子的四肢都奇特地扭曲着。她脸色苍白,血迹蜿蜿蜒蜒淌了一脸,眼睛直视着林柚,一阶一阶地向下爬。 当她半个身子都压在楼梯上时,手下忽然摸到了什么湿滑的液体。 ……? 来不及反应,手掌一滑,伽椰子整个人都失了衡。 她两只手根本抓不住洒了太多地板蜡而打滑的台阶,猝不及防地像火箭一样直直冲了下去。 直到最后一阶。 伽椰子维持着脸贴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想抬头,不想说话。 林柚:“……” 她要是说她这回真不是故意的,会有人信吗? 第46章 伽椰子 伽椰子仍然保持着那个面朝地扑街的姿势。 场面一度很安静, 安静到林柚觉得她怕是要因为目睹到这一幕而被灭口了。 半晌, 她用那双很可能是被家暴打断的胳膊颤悠悠地支撑起身体,喉间又冒出“咯咯咯”的怪音。僵硬而眼角涨满血丝的眼球缓缓转向林柚所在的方向, 再次抬起手,想以那诡异的姿态一点点爬过来。 她忘了手上还沾满了地板蜡。 “啪叽!” 又是一跤。 伽椰子:“……” 林柚:“……” 完了,这回真的要被灭口了。 楼梯离厨房的位置也不远,她正琢磨着要不要给地上多泼点油啊什么的,好让伽椰子压根爬不过来。就听二楼传来喊声。 “柚柚。” 简明佳边走边叫道:“你还在楼梯那儿吗?” 林柚一愣。 “你等一下再过来!” 她想制止简明佳,可就在林柚再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趴伏在楼梯木阶上的鬼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简明佳听见她的话, 即便不解也还是停住了脚步。她听得出这语气里的急切,但又相信多年好友的判断,紧张担心下只过了几秒就忍不住出声问。 “现在可以了吗?” “嗯,”林柚看着空空如也的楼梯,“她走了。” ……她??!!! 几乎是马上反应过来会是什么, 简明佳两步冲过去,看见台阶上半点踪影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 “是伽椰子?” 她面色古怪地问:“还是俊雄?或者他俩都在?又或者他们杀掉的人?” “只有伽椰子。” 而且, 看她在简明佳过来后就消失的行为,这回可能是只冲自己一个人来的。 是因为那四人都在二楼, 她单独在楼下最好下手吗? 林柚想。 简明佳可不比她这没事人的样子, 她连忙就想冲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才抬脚就被林柚喝止。 “等等, 别忘了刚才地板蜡洒哪了。” 她补充道:“上一个想下来的家伙, ‘呲溜’一声跟坐滑滑梯似的就倒栽葱栽地上了。” 简明佳:“……” 她冒出点不大妙的联想。 “……你说伽椰子?” 然后就见林柚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简明佳试着想象了下这画面。 ……不管多少次也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可惜她再怎么急于下楼看情况,也只能先把楼梯上的液体蜡给打扫干净。 她跟林柚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两头开工,洒掉的地板蜡不多时就被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期间,原本在走廊另一边翻找的几个队友纷纷也闻声聚集过来。 “这忙上忙下的,”名义上的屋主好奇道,“楼梯怎么了?” 林柚“唔”了声。 “有两个坏消息,你们要听哪个?” 众人:“……” 神特么坏消息还要问先听哪个的。 “呃,”耿清河犹豫了片刻,选了自己最好奇的,“楼梯的?” 听说了发生的一切后,几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耿清河:“……不、不愧是柚姐。” 顾衡眼角抽了抽,张口像是想说什么,末了又是硬给咽回去了。 大约是头一回见证此等骚操作的卢振杰喃喃地念叨“这是什么运气”、“居然还能这样”,他嘀咕半天,终于想起还有一个坏消息。 “对了,”莫名其妙地总有点不好的预感,他问,“剩下那个……?” “喏。” 林柚径直塞给他一个纸盒。 “这是我说的那个快递盒子,”她用拇指指了下墙边的单本挂历,“对照下日期,这是四天前签收的。” 卢振杰:“…………………………” 他吞咽了下唾沫,深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 “今天是第五天,”简明佳说道,“明天晚上才算是第七天凌晨。总之,如果你要按《午夜凶铃》里那样复刻一卷录像带寄出去应该来得及。” 卢振杰沉默许久,再开口时竟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 他说:“这样一味躲着,就算通关也应该会当作消极游戏的,客观上促进了贞子的传播搞不好还要倒扣分……” “退一万步,我也不知道寄给谁谁会看啊。” “我是想说我们几个轮流寄的,”简明佳耸耸肩,“不求别的,至少可以拖延一下贞子出场的时间。” 顾衡接上她的话。 “现在的情况——伽椰子随时会出现,贞子也马上要到了,前有狼后有虎,是很难应付。” 他转向卢振杰。 “不过你说得对,真这么做十有八九会被判定成让剧情没有任何进展的消极行为。” 现在的问题就是,到底要选择高风险高回报,还是稍微低一点的风险和低得多的评价——只求过关就行。 然而没什么人纠结这一点。 在场的都是甘愿冒险的玩家,保守点的如耿清河,抱持的也是“柚姐选啥我选啥”的态度。 倒也不是除了干等着两大女鬼上门就无事可做了,纸箱的快递单上写着那家音像店的店名,在网上一查就能找到具体的地址。 “必须得杀过去问问。” 卢振杰咬牙切齿道:“怎么把这玩意儿寄给我,又是从哪搞到这卷录影带的。” “是啊。”林柚附和了声,又道,“只是得等明天了。” 如今是家店就多会经营一下主页啊什么的,这上可以看到上下班的时间。音像店在下午五点就关门了,要想把寄录像带的店员或是老板堵个正着,也只有等白天的开店时间。 忙活这么久,总算是收拾出了能睡觉的地儿。今晚就暂且在这里歇脚,其余的都等明天再说。 分房间的时候又有了新的问题。 能住人的拢共有三间,其中一间还是放了台电视机跟录影带机的。 作为可能看过录影带的头一号“嫌疑人”,即便没到第七天,卢振杰也还是远离电视为好——虽然未必能起多大作用,但见一点效是一点。 “我住这间吧。” 林柚主动说。 她看着正想开口的简明佳,“就我一个人。” “伽椰子有可能再找上我。”林柚道,“对了,要是不介意,那卷录像带可以先放我这。” 简明佳琢磨着这怎么都不保险。 “这也太危险了——” 别说是伽椰子,连贞子的录像带都带在身边? “就……”耿清河见林柚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相信柚姐?” 反正在他眼里,要说谁保管这盒录像带,肯定是大佬最靠谱了。 简明佳想了一会儿。 “我只有一个条件,”她说,“告诉我,你不会大半夜自己看。” 她就怕对方为了收卡而真的干得出来。 “不会。”林柚一口否决,又在简明佳审视的目光里补充道,“至少今晚不会。” 简明佳:“……” 算了,好歹是句保证。 另一边的卢振杰在纳闷怎么还会有人主动要看录像带的,顾衡感叹着这世上真有人胆子这么大。他俩反倒没什么意见。 毕竟对于后天凌晨可能就得领便当的卢振杰来说,情况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了。 最后的结果是林柚一间,简明佳也单独一间,剩下三人挤一间。 这房间虽然长久没有打扫过,但被褥还算柔软。床单被罩早在洗衣机里滚过,倒也没带有难闻的味道,再加上不需要自己入睡,只要大家统一躺上床,自然而然就能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 一片黑沉中,林柚的意识猛然恢复了清醒。 她留了点心眼。 既然在已经明了伽椰子会优先找落单的人下手,同样是一个人住一间的,比起简明佳,一定程度上被记恨了的她更有可能成为伽椰子的目标。 她只掀开一点点眼皮,眼前所见的仍是一片黑暗。 一般而言,游戏会自动跳过玩家睡眠的时间,但也会有例外。 ——在夜里触发特殊事件的时候。 脸上传来有东西扫过的麻痒感,林柚心一横,一气儿睁开了眼。 眼前赫然是伽椰子正对着她的脸。 伽椰子她就立在床头,弯腰俯视着她,割裂的声带所发出的气泡音在静谧的黑暗中越发阴森可怖。那麻麻痒痒的感觉正是长发扫在脸颊—— 林柚反应极快,反手就抽开枕在脑袋下的枕头,直直朝着她掼了过去! 这鸭绒枕头忒不结实,一狠砸在伽椰子脸上,原本就有些拉丝的纤维径直裂了口子。细细碎碎的羽毛飘了满天—— 又落在伽椰子那被血打湿得一缕一缕的长发上。 对方被细细的鸭绒毛挂了满头,那“咯咯”的气泡音愈加扭曲刺耳,径直摇摇晃晃地朝她抓过去。 林柚原地一滚,躲掉伽椰子带血的手指。她左右瞄了两眼,不假思索地一把扫下茶几上的那盒录影带,攥在手里塞进录影带机。 在伽椰子来得及抓住她之前,林柚抢过旁边的遥控器,蓦然按亮了电视。 荧光屏亮起,底下的录像机开始运转,就在伽椰子眼前放起了那卷带着诅咒的带子。 ——她是答应过今晚不会看,但这可不是她自己看。 “嘿,”林柚笑眯眯道,“观影愉快。” 第47章 贞子 乌漆墨黑的卧室里, 只有电视的液晶屏幕在莹莹地发光。 画面呈黑白色调,以人眨眼般的频率闪烁着。零碎的镜头断断续续, 时而是对镜一下下梳着长发的女人, 时而是火山爆发, 画面又立即转成了几个人往上爬。 原本他们还不肯定这卷带子里的内容,现在林柚看过,就知道《午夜凶铃》果然在这副本里占的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伽椰子再加上贞子的录像带, 简直是双倍的快乐。 电视上在播放诅咒录像带的诡异影像,耳边又是“咯咯”的气泡音。虽然贞子估计不会直接出来,但她也算把伽椰子一起拖下了水。对方如果还想下手, 林柚不介意让画面变得更精彩点。 卡牌已经夹在了她的指间。 黑暗中,伽椰子扭着全身那几近断裂的骨头,面色比起苍白,更像是透着种灰蓝色。 她瞪视着林柚,“咯咯”地咕哝, 歪歪斜斜向前又迈了一步—— 下一秒,挂在伽椰子头上的那大把鸭绒扑簌簌飘落。 绒毛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 林柚看到上面还沾了血屑。只是浑身浴血的伽椰子又不见了踪迹。 ……走了? 用诅咒标记别人的女鬼反而又被另一个女鬼的诅咒所标记——恐怕伽椰子现在更想弄死她了,只是碍于录影带就在这,得避避锋芒就没下手。 林柚定定神, 录像恰巧也放完了,她转手拿起遥控器按灭电视。 要说她也是真的心大。 只打开吊灯, 把房内照得透亮, 在原地站了两分来钟后确认不会再出现什么, 林柚就挥挥手收了那张卡。 门外现在还没有动静,看样子被“惊醒”的只有她一人,别人都沉在睡眠状态。 林柚拍拍被子,又躺回去——总得跳过今天晚上的时间,一切到了明早再做打算。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被系统唤醒的简明佳手里握着个鸡毛掸子,扫了一路的蜘蛛网,来敲她这边的门。 “柚柚,”她叫道,“林柚,起来了吗?” “起了。” 林柚正站在电视机前,对着光观察才从机子里拿出来的录影带。 她的动作被推门进来的简明佳逮了个正着。 “你不会真一个人看了吧?”对方警觉地问。 “哪有。” 林柚矢口否认,“我都说过不会一个人看了。” 简明佳刚要长出一口气,就听她又接上一句。 “——我和伽椰子一起看的。” “啪嗒”一声,鸡毛掸子掉地了。 另外那三人睡的是楼下,早早就聚在了离他们更近的餐厅里。玩家在副本里就像在现实生活里一样进食来补充体力,但要维持饱腹状态也容易,几片面包足矣。 冰箱里有成袋的干蛋糕,才刚取出来化化冰,就听走廊上又有脚步声近了。 “重大新闻——” 简明佳拍拍手,吸引过他们的视线后转头看向当事人。 看这俩人的神情,顾衡暗道不妙。 “啊,是这样的。”林柚简要地说,“我半夜跟伽椰子友好观摩了贞子的录影带。” 耿清河:“噗——” 他正站在冰箱边拿着杯刚倒满的牛奶,这下被呛得要死要活,弯着腰死命咳嗽。 哪门子的友好?哪门子的观摩?? 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俩词的水分有多大。 卢振杰彻底惊呆了。 “这下子不是完全乱了吗?”他原本以为死期就在今天的自己已经不会看到更糟糕的结局了,“她俩打架波及的不还是我们吗?!” “不一定。” 始作俑者悠悠吐出这三个字。 卢振杰心想这还有什么不一定。 “昨天半夜伽椰子找上我,”林柚道,“我是想用录像带来转移一下仇恨的……某种程度上也算有效吧。现在我和伽椰子身上都带了七天的诅咒,但还有个前提。” 她看向卢振杰。 “我们看的是原版录影带,不是复制后的。所以你今天晚上的期限应该还有效,只要趁这机会‘说服’贞子反过来对付伽椰子——” 卢振杰:“……说服?” 简明佳:“……” 她可太了解她了,她口中的“说服”怕是不止包括用嘴说说。 “说服是一码事。”顾衡插话,“别忘了昨天说好要去调查这卷录像带的来处,这涉及到这个副本的本源之一。” 这倒是。 林柚暗忖。 她就没有放弃过收卡的念头,而无论是高评价地通关还是真正收服贞子,这么做都是不可少的。 那家音像店的开店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 沿着手机导航上标注出的路线,他们不多时便找到了位于几条街外的店铺。 然而,迎接众人的是紧紧闭合着还上了锁的玻璃大门。 “难不成,”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卢振杰第一个冒出难言的念头,“这老板已经……” 他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应该不至于?” 耿清河盯着自己手里捏着的手机,“我查了这家店的风评,是说经常开门不准时,老板还喝得醉醺醺的,八成是喝得忘了时间了。” 卢振杰:“……” 他觉得自己的感情深深地被浪费了。 他们在店门前徘徊了快有二十来分钟,终于见街对面有个步伐摇晃的中年人准备过马路。 大白天喝成这样,十成十是个酒鬼没跑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他?”简明佳小声嘀咕,见他朝这个方向走来,心里的念头越发确定。 ……应该是了。 随着走近,对方也看见了他们。 “哎,站那儿干什么呢?”与其说是冲着他们吆喝,不如说是冲着卢振杰,“不是说了我不知道那盒录像带是怎么回事吗?我没卖过你那个!” 看来设定是原来的“卢振杰”在看过录像带,发现不对后就来这里质问过。 “您确定真的没见过吗?” 卢振杰本人也是脾气好,又想把录影带递过去,“快递箱子上是您这儿的包装,我看了快递单,上面是说和别的一起买的。” 音像店老板怀疑地看着他,但因着这语气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似乎酒醒了些,接过卢振杰手里的录影带。 看着看着,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有点讪讪。 众人一看便知有戏。 “我……有点眼熟,”老板嘟哝道,“估计是见过的,但你要说什么‘七天内不复刻寄出去就会死’,我是真不知道啊。” “这年头收录像带的人也不多了。” 他挠挠头,“我这的熟客就两三个,你算一个,货源也不多。上周才在几个地方进了一批就挑你要的给你寄了,这可能是喝蒙了从别的箱子里给混进去的。” “……” 卢振杰心说那他还真够倒霉的。 “你说眼熟,还记得是在哪弄到的吗?” “……箱根,”老板犹豫着说了个地名,“我记得是那儿有人便宜卖了。” 林柚:“是谁?” “这我也说不清啊,当时听说是亲戚死了处理遗物——” 说到这儿,老板冷不丁一激灵,酒彻底醒了。 “这死了,”他看着那卷录像带,“不会是因为什么诅咒——” 林柚心道这是说到点儿上了,但他们也不能承认。不过,不消他们开口,老板已然自顾自地确信了两者之间的联系。 “这跟我没关系啊!”他后退两步,忙不迭否认,“找谁都别找我!” 他店也不要了,这就急匆匆地想走,走着走着就一路小跑,生怕他们要抓他顶事。 众人:“……” 简明佳:“看来……有必要去一趟箱根?” “从这里到箱根坐车就要两个小时。”林柚翻着手机,“到那里还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儿不好找人——定明天的车票吧。” “今晚留下来做点准备。” 她说:“毕竟有个小问题还得先解决一下。” * 凌晨。 分针摇摇晃晃地摆到快十二点的位置,卢振杰惊悚地发现客厅里只有自己一个是全然清醒的。 “喂,喂,”他咬着牙说,“你们醒醒啊,贞子马上就来了!” “贞子?!” 正昏昏欲睡的耿清河一个蹦高就从沙发上窜起来,“哪儿呢?哪儿?!” 他这一嗓子喊得其他人也都回过神来,简明佳打了个哈欠。 “还没来呢,”她“啊”了声,“不对,马上到了。” 他们计划明天去箱根,那里八成能找到贞子本体的线索。但碍于卢振杰的诅咒缠身,总得先把标记在录像带上的分身怨念解决一下。 秒针与另外两根指针相合——凌晨十二点整。 第七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钟表的指针仍在继续走动着,且不等简明佳再开口,吊灯忽然灭了。 半晌,缀着的灯泡又缓缓亮起,只是这回灯光晦暗,看不清具体情况。 客厅陷入一片静寂。 被搬到客厅来的录影带机没有什么反应,没有人去动遥控器,电视却自己兀自亮了。 屏幕正中,现出一口坐落在丛草正中的枯井。 白衣女鬼一点点爬出那口井,她逐渐贴近了屏幕。 最先冒出来的是头。 乌黑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指甲脱落腐坏的手指继而伸出,扒在地板上。贞子半个肩膀探出来,开始一扭一扭地往外爬。 “——砸!”林柚喊道。 她一声令下,耿清河毫不迟疑,攥着提前准备好的榔头,冲着电视机就挥下去了。 “??!!!” 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贞子猛地抬头。 可也偏偏就在这时,生怕事情还有什么转机。耿清河吞咽一下,又狠狠地来了一榔头。 他连砸两下,电视机机身凹下去个大坑。 电视被他砸得严重变了形,只听“滋啪”的电流声,屏幕绽开蜘蛛网一般的裂缝,明灭两下,那口枯井的景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机身冒的几丝白烟。 还卡着贞子半截身子的电视—— 直接报废了。 第48章 涡轮婆婆 山村贞子。 她是在染上天花病毒后被投入枯井而死, 死后的怨念附着在录像带中传播。但她能做到这一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她生来就继承了源自母亲的超能力。 生前就被人目睹过用意念驱动没有插上插头的电视机,没道理在力量增幅的现在做不到同样的事。 同时, 贞子以她爬出电视机的画面而出名。她不是非得依托它出现, 但在大多数创作中, 这经典场景显然是最常见的——搞不好本人也更偏好这种出场方式。 找个有电视的地方待着, 好歹能知道她是从哪出来的,风险比冷不丁在背后看不见的角落冒头更可控。 拔掉插头不好使,那再做绝一点—— 于是, 就成了这么一幅不尴不尬的场面。 贞子上半身趴伏在机柜边的地毯上,带着湿漉漉潮气的长发仍遮盖得看不到真面目, 本该覆着指甲的指尖却满是紫黑的腐肉。 单看这一幕着实可怖, 前提是忽略掉剩下那半截还在电视机里的身子。 挺直的屏幕被连着两榔头砸得凹陷, 裂缝处还在“滋滋”冒白烟。蜘蛛网样的纹路一直蔓延到贞子卡住的地方。 她硬是又往前挣了挣, 没能再把自己从里面给拔出来,只拖着电视机一起直直栽下了地。 “别挣扎了。” 林柚开口道。 “看样子你也出不来, 有事好商量,如何?” 听见她出声,贞子缓慢抬起头,朝他们这方向看过来。 尽管隔着厚厚的发丝,那一瞬间,林柚强烈地感觉到对方似是轻蔑地笑了下。 ……?! 几乎是在她心里涌起不好预感的同时, 只见贞子抬手, 隔空虚虚一握。 下一秒, 卢振杰无声地抓向自己的喉咙。 第七日的诅咒即刻在他身上变了现,他像是想叫,又被那无形的东西给堵得叫不出声,只得不断用手指抓挠着发痒溃烂的脖子。 胸腔里的搏动也乱了节拍,他膝盖一软,简明佳眼疾手快地一把搀住他,“哎!” 很好。 眼见对方压根没有要谈判的意思,队友还是要凉,林柚转回头。 好得很。 “既然这样,”她说,“我也不客气了。” 她一手握着一边的,就是那盒印着贞子诅咒的录像带。 此时此刻,林柚左手右手同时使力。“咔嚓”一声脆响,她当着山村贞子本人的面,径直把录像带折成了两截! ………………这t 第49章 枯井 大巴车的空间尚可称之为宽敞,但对于scp-096来说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它快两米四的个头, 长手长脚紧巴巴地缩在座位间。面前的推拉窗被猝不及防一把推开, 被山风吹得还来不及懵逼上片刻, 头上的纸袋就被直接扯了下去。 “羞涩”的人用了几秒才理解到自己的脸被看到的事实——它在这一刹那爆出哀鸣,捂着脸伤心地大哭出声。 涡轮婆婆觉得她才委屈! 跑得好好的冷不丁猛地看见这么副模样, 年纪大了可禁不住吓。 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才露出一半就僵在脸上, 此时的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瞧见的是什么。只觉对方越哭越瘆人, 再加上莫名其妙地冒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思来想去, 涡轮婆婆竟是脚底抹油—— 溜了! 这回她不奉陪了还不成吗?! 她想掉头就跑, 但scp-096才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它尖叫着一跃, 径直冲出窗口赶在涡轮婆婆的身后。 涡轮婆婆:“……” 跑都跑了怎么还带追的?! 她恨恨一跺脚,加足了马力。 她能徒步跟汽车赛跑, 可scp-096更不简单, 基金会明文记录着它从地球一直追到月球的事迹, 谁快谁慢一目了然。 简明佳他们一早在林柚的嘱咐下闭上了眼睛,以防不小心看见096在窗玻璃上的倒影。 这会儿听着没动静才小心翼翼睁开一条缝,见眼前空无一物便松了口气。 下一秒,就见林柚恍然想起什么, 把手里东西往窗外丢了出去。 “你的袋子!” scp-096追涡轮婆婆追得头也不回,只用一只细长而惨白的手牢牢抓住了那只纸袋, 不管不顾地朝自己脑袋上一套。 简明佳:“………………” 自己还知道戴上还行。 “喂!”窗外的风呼呼响, 再加上方才噼里啪啦一通动静, 发觉不对的司机喊道,“你们在后面干什么呢——有人跳车了?!” ……严格意义上,跳车那位可不是一般的“人”。 “没有没有。” 卢振杰忙站起来,安抚司机。 “您看我们不都在吗?” 大巴司机一手把着方向盘,回头瞄了两眼,数清后面站起来的那几人还真对得上发车时的人数。 这反而让他越想越慌了。 既然人都在,他余光在后视镜里看到的那丁点白色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还有那哭叫声,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可他也是听到了的——再看后座那五人,全都跟没事人一样,难不成是他幻听? 司机再不敢回头去看,一脚油门下去,巴不得赶紧驶离这山路。 前面的乘客原本也在惊疑不定地频频回头,这突如其来的油门让两三个人一脑门撞在前排靠背上。但他们同样不希望车子再出什么离奇的事,小声抱怨几句后也就没再做声了。 涡轮婆婆恐怕已经被scp-096撕成了碎片,只是大巴车这会儿踩着油门死命往前开,估计把他们俩都远远甩在了后面。 简明佳胳膊肘捅捅林柚,悄声问:“不要紧吗?” “没事。” 林柚知道她问什么。 “距离不是问题,它会自己回来的。” 参照当时裂口女追得人头气球满地跑,一正面撞上096,时间没到不也回来了? 涡轮婆婆是有点可惜,如果不是在车上,她搞不好能收了。但当时的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能让096去处理。 至于scp-096—— 等回来给它弄点补偿吧,林柚想,喜欢纸袋……箱根好歹是个旅游胜地,应该有跟纪念品配套的袋子? “不过,这次的地图还真不小啊。” 虽然考虑的不是同一个问题,但卢振杰明显也想到了类似的方面,他道: “我以前通的本,允许玩家活动的范围撑死是一个城市那么大。这回倒好,到箱根的车程就少说两小时。” “对对对,我也是!”有过不少经验的耿清河立马举手,“第一次见这么大的!” “这可不一定是好事。” 顾衡耸耸肩。 “虽然说估计是因为跟贞子挂钩,毕竟电影里也是到处调查才在乡下找出了真相。但如果只为这开放地图,也有点浪费了。” 简明佳:“你是说——” “就跟刚才那个一样,”他道,“搞不好还有别的家伙。” 林柚刚查验完回到图鉴里的scp-096,一抬头对上简明佳和耿清河两人探询般的目光,这才开了口。 “哦,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也没必要多担心,”她随口道,“路上的障碍应该只有刚才那个,到了以后当心点就行。” 她倒真没说错。 剩下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始终相安无事。 大巴车的终点站不是箱根,在这里倒也是分几站停的,他们在最早的那一站下了车。 耿清河眼看着司机在他们下车的时候表现得有点庆幸。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跟方才的“灵异事件”有点什么联系,别的不说,窗户可是大开着的。 虽不至于轰下车,但估计巴不得快点彻底说拜拜。 其他人倒不怎么在意萍水相逢的路人npc的看法,他们环顾一圈,望着林林总总的民宅咋了舌。 “这一站是离得最近的吧。” 卢振杰翻着聊天记录,这也是他跟当初上门收购的音像店老板聊来的,“但是现在怎么找门牌号……” 毕竟是小城镇的外围,对初来乍到的外乡人来说总没有那么规律。 “简单啊。” 简明佳一指旁边的店面,“这不是有家小旅馆吗?进去问问呗。” 箱根别名“温泉之乡”,一年到头的旅客都不少,遍地都是温泉旅馆。他们进的这家离车站最近,一掀开门帘,老板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欢迎欢迎。” 他道。 “鄙姓土屋,是一共五位吗?” “嗯,我们五个人。”林柚想了想,回头问道,“要不就住这儿?” 简明佳:“没意见。” 卢振杰:“反正估计得过夜了……” 旅馆不大,是典型的日式风格,上下干干净净的,当个落脚地也不错。 这阵子是旅游淡季,一下子入住五个客人,老板当然是乐得做这笔生意,这就要去拿入住登记簿。 “这个不着急,我们是来找人的。” 林柚连忙拦住他的动作。 “当然住肯定会住,就想先问一下,”她示意卢振杰给老板看地址,“您知道这是在哪儿吗?” 老板盯着两秒,“哦”了声,音调上扬。 “那你们可算问对人了。” 他说:“我记得这户,一个月前搬来的,但俩礼拜前就去世了,你们找他干嘛?” “去世?”顾衡问,“怎么去世的?” “不清楚,听说是心肌梗。”土屋回答,“然后他家亲戚把里面东西变卖了,房子倒是暂时留着没动。” 林柚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我们办入住吧。”她道,“——相对应的,能帮我们指个路吗?” “啊对了。” 她又想起什么,“附近哪有结实点的纸袋卖吗?” 老板:“哎这不用问了,我这儿就有,还是温泉主题的纪念版——” 林柚头一个在登记簿上签了名字,又多付了袋子的钱,第二个就轮到耿清河。她站在一边,忽然听见背后的走廊里冒出点动静。 回头看去,是个瞧着十七八岁的女孩。 女孩在拐角探出个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她容貌昳丽,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齐刘海下是一双丹凤眼,眼下还生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 “我侄女,”老板也看见那女孩,笑着解释,“丽子。” 他口中的侄女只是笑笑,就又收回身去。她的动作很快,如果不是林柚回头回得快,恐怕连她的长相都没看清。彼时,轮着最后的卢振杰也签完了名。 “……我觉得。” 走出旅店,耿清河沉默了半天,“那家旅馆有问题。” 说不上是哪里,给他的感觉不太对。 卢振杰:“啊?” “他那侄女还怪好看的,”虽说只是惊鸿一瞥,他挠挠头,又连忙补充,“不过就奇怪在这一点上了,老板本人长得挺一般吧?” “我是无所谓,”林柚道,“有问题就有问题了。” 倒不如说她是越有问题越高兴。 “所以我就住那儿,你们想换就换。” 耿清河:“……不不不我还是不换了。” 就算明知不对,还是跟着大佬有安全感好吗! “没什么。”顾衡说,“反正咱们现在做的事不比那危险吗?” 他抬头看看。 “——到了。” 按着老板指的路,出门右转直走两分钟,第二个路口再右拐后的第二户人家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这是不是算私闯民宅,”卢振杰嘀咕,“要是体验一把在游戏里被拘留的感觉就乐子大了。” “反正听他说里面没住人?” 简明佳不怎么擅长翻墙这活计,做来有点费劲,“别让——别人——” “看到就好了!” 她最后一个好容易翻过来,不由得松口气。 庭院里能看出挺久没人打理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杂草疯长,虽然没多长,但也盖到了脚踝。院内零落地立着几棵枫树,林柚把视线转向其中一棵的树下时。 “看,”她道,“这不是找到了吗?” “比我想象里简单……” 简明佳喃喃:“……不过话说回来,打开怕不是真正的开始。” 依电影里的说法,这样才是解开贞子的封印。 那棵枫树下,赫然是一口枯井。 枯井被一块看着就极重的石板盖得严严实实,大约是多年没人移动过了,上面覆了厚厚的青苔。 “看来是阴差阳错搬来这里,”林柚说,“又被贞子的怨念附在自己收集的录像带上了。” 这个故事告诉他们,没事别买庭院里有口不明不白的井的房子。 耿清河:“……开吗?” “来这里不就是为这个,”她道,“开吧。” 石板重得要命,青苔摸上去直打滑,他们只得扣着缝隙,尝试着使力。 “一,二——” 三! 盖住井口的石板被轰然掀开。 第50章 富江 一掀开井盖, 一股积年累月的浓烈腐败气息就扑面而来。 医学生出身的简明佳还是有点心理准备又适应得不错的,连她都憋着呼吸别过头,死活不想再往那里面看一眼。 反应更甚的比如耿清河——他搬石板搬得气喘吁吁,没什么防备地闻到这味道,下一秒就捂着自己嘴巴,一头栽进旁边的草丛。好容易离得远了点,这才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我去……” 卢振杰被熏得喘不上气, 满脸的一言难尽,“这什么味儿啊……” “几十年的腐尸。” 虽然现在应该只剩骨头了。 林柚退开几步, 松开捏住鼻子的手指, “也怪不得这样。” “那么问题来了,”顾衡也一样隔得老远, 皱眉问道, “……里面的要捞吗?” 空气立时沉默又安静。 水泥砌成的井口有一米多宽,供成年人吊着下去也绰绰有余。深井内黑黢黢的,手电筒的光亮压根不够见底。 飘出的味道散了些——也有可能是他们适应了,但不难想象整个人真进去时嗅到的气味会有多么浓郁。 八成没人受得了。 林柚“唔”了声。 ……她觉得还可以试试。 两分钟后。 “过十秒就摇一下绳子, ”林柚吩咐道,“到了底就用力拽, 然后把那儿的东西绑在绳子上, 懂了吗?” 断手趴伏在井沿上,手掌中央捆过一圈麻绳。它当然闻不到底下的腐臭, 明白了林柚的意思就蹦蹦跳跳地比了个“ok”。 几人在院落的垃圾桶旁找到了这段绳子, 估计原本是这家亲戚变卖遗物时用来捆扎的, 这会儿正好方便了他们。麻绳够长,试着拉扯了下也很结实。 那只手拴好绳子的末端,轻巧地一跃而下,扒着井壁一点点向下,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第一个十秒,搭在井口的麻绳轻轻晃了一下。 两下、三下…… 虚握着另一头的耿清河把绳子慢慢往下放,放着放着就忍不住犯了嘀咕。 “这多深了啊。” 他道:“十几米有了吧?” 断手只有那么大点,向下爬的速度却不怎么慢。负责放绳子的他是感觉最明显的,可到现在都没有要见底的架势,这—— 他念头才刚转到此处,就觉手里原本不断下滑的绳子忽然停了。 ……到了? 他屏息等待,却迟迟没等到林柚叮嘱的那“用力一拽”。 一连数秒再无动静,众人都本能地觉出不对。 “直接拉!”林柚做了决定,“拉上来再说。” 卢振杰当机立断地跟耿清河一起往上拽,过程中没感受到半点阻力和重量已经隐隐地有所预感。 但真当他们俩拉出绳子、暴露在大家面前的时候,还是让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麻绳那头,早不见断手的半点影子。绳索的断面相当整齐,像是齐刷刷被切掉的。 可如果只是切断了绳子,他们也根本没听到落地或者落水声——天知道里面的玩意儿把它弄去了哪里。 林柚暗骂了声。 简明佳:“现在怎么办?” 缓出一口气,林柚冷静下来。 “等。”她说。 只要不是毁灭性伤害,时间一到,或者自己有想回来的意愿,自然是会回到图鉴的。 这两分钟着实难熬,林柚摊开图鉴。她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那处空着的卡槽多出一张熟悉的卡牌。 卡面和卡面都没有变,只是这也意味着无从得知它在井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出了这么一码事,他们更不好轻易下去了。 耿清河:“……现在把这井堵上来得及吗?” “应该……”卢振杰语气斟酌,“来不及了。” 耿清河哀鸣出声,悲伤地捂住自己的脸。 “大约在翻开石板那一瞬间就相当于触动了山村贞子的封印。” 顾衡毫无负罪感地给他又补上了一刀,“现在再做什么都没用了,找到尸骨兴许还能有点办法。” 问题就是他们现在连本体都捞不上来。 “回去旅馆问问看有没有用得上的?也不用说实话。”简明佳思索道。 林柚心道实在不济只能把事情捅大,借工具和手法更专业的警方之手来办,诅咒再由他们来偷偷解决。 但这法子风险更高也更麻烦,暂时还是先按简明佳说的来。 总而言之,无论哪一种方法都得再回那家温泉旅馆一趟——即便是报警也得问问警局位置和这边的立案流程。 返程要比来时的边走边找快不少,当他们再次回到旅馆门前,简明佳率先掀开了布帘。 “您好,我们回——” 她“咦”了声:“人呢?” 旅游淡季,生意不景气,住店的估计只有他们这几个客人。但就算如此,上一次来到这里时,老板也一直在门口附近守着。 这会儿前台却没了人影,他们四下看看,只得自己走进大堂。 说是大堂,只是个连通两端走廊和楼梯的房间。整家旅馆的规模不大,顶多是比寻常人家的客厅宽敞些罢了。 “你们觉不觉得……” 越往里走,简明佳的神色变得有点古怪,“有点什么味道?” 他们的鼻子还没能完全从腐臭中恢复过来,但听她这么一说,再仔细闻闻—— “血。” 林柚喃喃。 “血腥味。” “瞧,”顾衡在墙角蹲下,“在这里。” 他指着的地方,溅了一连串喷射状的血迹。 难不成就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杀人案? 这么想着,林柚径直顺着走过去,看到一行歪歪扭扭的、像是被拖行留下来的痕迹。 血痕拖过墙边,而在昏暗的拐角处,能隐约看见那里卧着血淋淋的断肢。 ——一截年轻女人的断臂。 “你们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爽朗的声音蓦地在背后响起。 林柚一惊,和其他人同时回过头去。就听耿清河在旁边神情扭曲地低低叫了声“卧槽”。 这家温泉旅馆的老板仍然是先前招待他们时的热情洋溢的模样,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上已被鲜血浸透了的衣服。 他手里拎着把斧头,斧锋上还沾着点肉沫。 “我本来也没想这么早下手的,可是杀意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你你你,”耿清河结巴道,“你杀的不会是你侄女吧?!” “她?她才不是我侄女,我只是借个身份给她而已!”土屋一步步走近,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明显已经神经不太正常了,神情和嗓音都带着种病态的狂热,“但我那么爱她,她就是死了也是属于我的!” “我本来可以做得很完美,没想到拿个工具的功夫,你们就回来了……我还不想进局子,这样可没法永远和她在一起。” 他声音一沉。 “——所以,你们就都死在这里吧。” 这特么什么鬼逻辑!! 卢振杰反手就想去摸大堂的门把,只觉一阵凌风,他条件反射一缩手—— 他意识到自己是对的。 磨得极锋利的斧锋直直砍在他就要握的门把上,晚上一秒怕不就是被生生齐根剁掉四根手指。 他慌忙避开,眼看斧头又要接二连三地迎面劈下。 他们中没有专精体能职业的玩家,不动点手脚,正常人可斗不过手持凶器的疯子。 “你们去楼上!”林柚说,“这里交给我!” 她还有一次使用技能的机会。 希望这回能抽到适合这情况的卡。 简明佳尖叫:“林柚——” 她对上对方视线,只得一咬牙,连推带搡地示意另外三人跟自己走。彼时卢振杰还惊疑不定地想去帮忙,耐不住林柚比他动作还快,几步冲到早就瞄好的地方,一把抄起那只断臂。 “嘿!”她叫道,“看这边!” 她这行为登时激怒了老板。 “不许——” 他狰狞地咆哮道:“不许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林柚才不听他的,估量着队友上楼的速度,决定尽可能多拖点时间。她接连扭动面前每一扇房门的门把,好容易找到一扇没上锁的,闪身就躲了进去。 她手里还攥着那条血淋淋的胳膊,听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把她还给我……” 老板显然循着也拐了进来,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富江……我的富江……” 林柚:“……” 靠。 她立刻低头看向手里的断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眼下那上面还没有任何要再生的迹象。 ——川上富江。 她貌美非常,性格却虚荣傲慢,又拥有着怪异的体质——接近她的人不论男女老幼总会爱上她,然后莫名其妙被勾出最黑暗的欲望,疯狂地想要杀掉她碎尸。 可她又会借助断肢不断再生,分裂出诸多个体,重复着引诱、被杀、复活的轮回。 老板说的也许是真的,他捡到了新生个体就给了她“侄女丽子”这个身份。 只是,他显然也彻底因为她疯狂了。 眼下,林柚心想,比起富江还是先解决他吧。 走廊上,土屋缓缓停下脚步。 他有印象自己锁了哪间房,又有哪一间房间只打扫完没上锁——对方躲也只可能躲到这里去。 门被反锁了。 他阴狠一笑,朝着门就狠狠劈了下去! 一下、两下,木门被锋利的斧头轻易劈出一道巨大的豁口,足够土屋看见目标正单手提溜着他心爱的富江站在那里,他的眼睛越发赤红。 他高高举起斧头,正要彻底劈开这扇门—— 一只手横插过来,生生把这股力道给接住了。 斧锋卡在虎口,竟是没伤到也没移动分毫。 下一刻,那人一使力,径直抢走了斧头! ……?!! 老板恍神间,豁口间现出一张青筋凸起的脸。 smile声音粗哑,僵硬地提起嘴角,歪着头看他。 “笑——一个?” 第51章 以彼之道 一拿到趁手的武器, smile瞧着心情大好。 斧锋上的碎末大多在之前砍的那几下沾在了木头门上。他又弯腰,仔细用边上地毯揩了揩,擦干净后满意地端详着新到手的斧子,“嘿嘿”笑着直起身,看向门外那个男人。 舌头在嘴角舔过一圈,他身上所感染的“smile”病毒让他这一张脸上绷的全是青筋,拉成细缝的双眼只剩眼白。 他看上去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像个疯子。 原本正发疯的土屋被唤回些许理智,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磨锋利的斧头会反过来挨到自己身上。两腿一软,靠着墙瘫坐在地, 嗓子眼里发出不成调的悲鸣。 眼见smile抬脚踹开门。 两方的地位彻底换了个颠倒,原来追人的那个手掌蹭着地,连滚带爬地就想跑。可连滚都没来得及滚起来,后脖颈就横挨了一下狠的。 登时一声闷哼,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我想……” 生性暴戾的smile明显很不满意自己只是抡了抡斧柄,不能把眼前这被打昏的家伙给活生生地大卸八块,他嘟囔:“杀……” “不行。”林柚一口回绝, “这人得留着——对了, 把这扇门拆了。” smile只得在那儿干磨后槽牙, 闷闷不乐地去剁门。 他们在这镇上初来乍到, 要是这旅店老板突然间没了, 他们笃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再者, 被富江迷惑住也不意味着不能沟通, 看他逃跑那样子还是有点神智在的。退一万步, 好歹能从他嘴里再套出点那家人的情报。 “要绳子吗?” 有还算耳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话音未落, 林柚只觉余光看到点黑影,她想也不想地抬手一接。 就是段普通的麻绳,跟他们在井边用的差不多,就是短了点。三绕两绕捆扎成一束,解开倒是不费劲。 “哟,”她挑挑眉,“不装了?” 走过来的是顾衡。 他没再故意作出什么惊讶的样子——就像卢振杰那样。后者虽然有点察觉她的能力,但每每见到新的鬼怪神情依旧微妙得紧。 而以顾衡现在的表现,像是早已见过了smile。后者又是如月车站第一个登场的“客人”,他这样简直是半点都不打算隐瞒了。 “看都被看出来了。” 他笑眯眯道:“大家都默认的事情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再别了。 林柚腹诽。 昨儿个在客厅可不是这么个说法。 “这次改名叫‘顾衡’——你换个副本就换个名字?” “真伤人心,我这回可是难得用一次真名。” “徐严”——不,顾衡摸出自己的证件在她眼前一晃,上面明晃晃登记的还真是这么两个字。 《盒》是个彻底的实名制游戏,虽说告诉队友的不一定是实话,可涉及的证件和资料,乃至于npc的认知里默认都是玩家的姓名。 “但也没错,”他道,“我平时倒真是每个新副本都换个名字的。” 林柚:“……” 不是,跟队友用假名没什么,换这么勤是图啥? “职业限制。” 对着她费解的目光,对方“啊”了声,轻飘飘地用四个字带过。 林柚:“那你的脸和声音?” 她记得系统给了每个玩家一定的样貌修改权,但限制不小。像他从上个副本到这副本,改动这么大都相当于换头了。 而声线…… 一样和在如月车站时有所不同,这个可是不能改的。 “跟那功能无关,”顾衡回答,“是我的能力。” “之一。”他又补充道。 这听着有意思。 但林柚也不是真在乎他的职业,见他轻描淡写的态度也没继续往下问。 说到底,她上个本有点怀疑只是因为出过个内奸,对身份存疑的家伙难免多几分提防。再加上这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然而六个部位里有两个半都可以说是他找到的。 她跟黎静打听也是出于以后再遇上估计会不好对付的想法。 如今真又排上,就静观其变好了。 smile卸下那扇砍出巨大豁口的门板,把那侧趴在地上的家伙翻了个个儿。原地徘徊半天,他瞄着林柚,见自己真没动手的可能,就兴致索然地消失了。 林柚按着土屋背在身后的双手,用顾衡扔来的那段绳子几下绑好。 走廊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简明佳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 见这边没事,他们终于放下了心。 “哎?” 简明佳看见方才不知何时在他们后面消失、这会儿又比他们早到的顾衡,有点惊讶,“你是怎么——?” “我提前下来了,”后者说,“抱歉,没跟你们说一声——我估计会用上就去找了段绳子。” 简明佳下意识看了林柚一眼,见她使了个眼色就没有问下去。 “没死?”卢振杰这时候更在乎另一件事,他反复确认道,“晕过去了?” 他这会儿动作跟温和差着十万八千里,提溜着老板的领子就把他拖向墙角。土屋的两手反绑着,强行被摆成坐下的姿势,脑袋耷拉向一边。 林柚“嗯”了声。 这还是她让smile收着点力气,不然一下就能给脖子砸断了。 耿清河蹲在旁边瞧。 “怎么感觉……还是不太保险。”他嘀咕。 说着,他干脆自己动手,用绳子剩下的那截把脚也一起绑上了。 “行了,”简明佳嘴角抽了抽,“这下再想跑得靠手指头挪了。” “——啊,对。” 她瞪着那分尸的凶手,道。 “我们找到那女孩的尸体了。” * 尸体堆放在二楼某个房间内。 此时此刻被打昏的旅馆主人,当初应该是想把“他的侄女”拖到那条走廊里的房间。才剁掉一条胳膊,发现分尸没自己以为的那么容易后又改了主意,硬搬上了二楼慢慢处理。 人体的骨骼和肌肉组织比很多杀人案凶手想象得要坚韧,其中因为难办而放弃分尸的不在少数。但富江就是有这么一种魔力,让人觉得杀了她还不够,必须要将她彻底肢解才能满足。 “救命……” 走上楼梯,就听到有隐隐约约的呼救声传来,“救命……” 简明佳:“……这什么声音?我记得刚才明明没听到啊。” 林柚这才想起还没告诉他们。 “富江。”她说,“那女孩的真正身份是川上富江,我听到他叫她名字了。” 耿清河:“富——” 他的脸色一时间十分精彩。 他们已经走到了那个凌乱丢着断肢的房间,只听那柔柔的女声哀求道。 “救命……求求你们帮帮我。” 林柚第一个推门走了进去。 墙上、地板上,全是大滩的血迹。 半干不干的血泊上堆积着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残肢,而在这之间,少女的头正楚楚可怜地望向他们。 耿清河满脑子都是新的富江从身体截面长出来的猎奇画面,看见说话的是个脑袋居然松了口气——他下一秒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光,这哪里正常了啊?! 但是,哪怕是在这么血腥的场面中,又仅仅只是一颗头颅,也丝毫无损于富江的美丽,反而多出了一种残酷的美感。 “我被他关在这里。” 她口中的“他”当然是指这家旅馆的老板。 “哪里都不让我去,”她哭诉道,“还让我冒充成他侄女的身份来困住我。我受不了了,想找办法离开,不小心让他发现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要是有谁照单全收富江的话还相信,他离疯狂也不远了。 “你要我们帮你,怎么帮?”林柚问。 富江眼睛一亮。 “烧了它们!” 她叫道:“把这些手啊脚啊,还有沾到血的东西全都烧掉!我不允许还有别的冒牌货出现!” “要听她的吗?”简明佳小声说。 “做吧,反正没坏处。”反正她本来也是想这么干的,林柚道,“这颗头可以留下来看看情况。” 真再冒出来那么多富江也不好对付。 事不宜迟,谁知道再拖会不会就有新的再生出来。五个人收拾一个房间还是挺快的。 不过,当他们把残肢和沾血的地毯全都收进在旅馆仓库翻出的麻袋,富江已经完全不掩饰她那颐指气使的性格了。 “你们——”她道,“我饿了。” “我要吃鹅肝酱和鱼子酱!除了这两样还要最好的——” “没有。” 林柚回答得干脆利落,一把带上了门。 富江:“……” 这家伙——!! “这些,”关上门,林柚转头说,“楼下那个房间的木门——我提前让smile卸下来了——和地毯,都一起烧了,越快越好。” “还有客厅那里。” 顾衡补充:“而且走廊上拖行过的地方,地板擦了,墙纸一起割下来。” 跟相对好收拾的断肢比,那边才是重头戏。 更何况…… “怎么还少了根指头。” 简明佳抱怨道:“这要是跑了可就麻烦大了。” “天快要黑了,”卢振杰挠挠头,“趁现在不容易有人注意,赶紧处理吧。” 最后商议出的结果,他们三个先去不远处的山林里生火烧掉这些隐患,林柚和简明佳留在旅馆里收拾那些再生更慢的痕迹。 这活计相当费时间。 挨个收拾掉地毯,拆下沾染血迹的墙纸,她跟简明佳都在楼梯旁堆了一团又一团。她抹把汗又上了二楼——收拾是收拾得差不多了,然而还有一个问题,她们找不到那根手指。 偌大的旅馆,单凭两人找到恐怕有点痴心妄想。 一个半小时到了。 林柚翻开图鉴,随机抽卡的cd到了,哪怕再多出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签运不错。 她想找的是一个帮手,没想到来的却是两个人。 “说吧,”美纪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找我们什么事。” “人手不够,找你们帮个忙。” 林柚示意她看向脚边堆着的那些东西,“看,这家旅馆刚发生了杀人案,受害者有点特殊……体质可以不停地分裂,我们找不到其中一根手指,你们能一起找试试吗?” “可以是可以,美子对血腥味很敏感——” 美纪应声,回过头。 “……咦,美子呢?” 红人一早就从她们身后溜了出来。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走廊内,挨个扭了房门门把手,扭到个没反锁的就走了进去。 迎面看到一颗摆在桌上的脑袋。 “来得正好。” 富江没好气道。 “这桌面硬邦邦的,硌死个人了。你快给我换个干净点的地方,再去拿个软垫过来,”她看见红人怀里抱着的玩偶,“哦,那只脏兮兮的兔子就算了。” 听到后半句话,红人定定地注视着富江。 她一步步地朝那颗头走过去。 “喂,喂!”富江皱眉,“听到了吗,去拿垫子啊!” 红人压根没听她的。 她屈起双膝,用力一蹦就上了桌面,在富江的头旁边踮着脚尖去够上面的灯。 “你做什么?!” 富江尖叫:“你这小鬼——” 她没来得及说完。 一只刚卸下来的、又大又圆的灯泡直接把她的嘴巴塞了个满满当当。 第52章 实验体 “你感觉不到你妹妹在哪里吗?” 面对这个问题, 美纪咬着嘴唇,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里又不是车站又不是游戏……”如果还在“寻找身体”的游戏里,美子是可以听她差遣的,“我只知道她还在这层。” ……还在这层? 林柚环顾走廊。她之前没检查过二楼,但依照简明佳复述他们挨门挨户找出藏尸房的经历,能开的也就那么几间。 “等等。” 她凑近一扇门旁边,“这不是能看出来吗。” 美纪:“……诶?” 黄铜制的门把手乍一眼瞧不大清楚,但靠近看看, 上面残留着淡淡的红指印。 红人进入图鉴后就重置了状态, 一直卡在嘴里的灯泡也消失不见。但她那一身血始终是在的, 还新鲜得跟刚溅上一样,掌心跟手指在开门时自然会蹭出痕迹。 “还真是!”美纪蹦蹦跳跳地查看过去, 检查到最后一个留着血掌印的门把, “那么, 美子就在这里——” 林柚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 这不就是发现被分尸后的富江的房间, 难不成红人是进那里面了?! 她阻止得晚了一步, 但在推开门的一刹那,美纪愣住了。 “怎么?” 林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走过去, 看见眼前这一幕也不由陷入沉默, 同样跟红人大眼瞪起了小眼。 ……看来灯泡这个坎, 是注定迈不过去了。 她想。 红人自己好端端地蹲在桌子上, 紧紧抱着她那只几乎没离过身的兔子玩偶。 旁边的富江就看着一点都不好了。 她自恃美貌那么多年, 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她。这会儿被硬塞进来的灯泡气得整个脑袋都在发抖, 想吐又吐不出去, 含糊不清地“呜呜”叫着。 林柚压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下一瞬,不知听明白了哪一句的红人尖叫着就要徒手朝那颗脑袋撕去。 “美子!”美纪飞快瞥林柚一眼,扑上去拉架,“美子你做什么?!” 红人:“她、还在骂、我兔子——” 美纪:“……” 林柚:“……” 等等,你是怎么听清她在说什么的,因为自己被塞过也是“呜呜呜”地说不清话所以特别有经验吗?! 见红人暴怒成这样子,富江显然十分享受这复仇的快感,她冷冷一笑——只是原本艳丽的笑容被圆溜溜的灯泡撑变了形。 她自己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好了好了,”林柚出面制止了明显要升级的战火,“她嘴都被堵住,就别管她了。都过去快两分钟了,来帮我找找剩下那根手指在哪。” 她说着就要扯这俩人走。 川上富江:“唔呜呜——” 林柚停下来,“她说什么?” 美纪也把目光投向美子,后者不情不愿地翻译了句:“她……死过一次,如果、取掉灯泡就告诉地点。” “……” 林柚审视着富江的头颅,后者沐浴在这样的视线下依旧泰然自若。 这是一条相当重要的情报。 要是她在来到这家旅馆前死过,就说明在别处还有新的川上富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知道地点,也许能顺藤摸瓜找出她们在哪—— “可以帮你取出来,但不是现在。”她道,“你在这里等会儿吧。” 富江:“……” 她倒是没再出声,冷眼看着房门再度被带上。 “可以闻到什么吗?” 走廊里,眼见红人东闻闻西嗅嗅,林柚问道。 “看样子不太好找。”美纪两只手交叉握在背后,也有模有样地闻着空气,“这里全——都是血的味道啊。” 毕竟沾满血的毯子还都堆在楼下。 但美纪还真没有说错,红人对血腥气远比正常人敏感。她又闻了约莫十数秒,忽然朝着走廊的尽头直直跑过去。 她冲向的房门上了锁,林柚正想着去昏倒的老板身上搜钥匙,就见红人徒手将门把给拧了下来。 林柚:“……” 行吧,这一步省了。 “嘶——”看见房内的景象,美纪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 跟普通客房的装潢不同,这估计是老板自己睡的房间。 然而,这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横亘各处的砍痕。 从床脚到墙壁再到电视机柜,砍得七零八落的痕迹充分证明原主人当时的精神状况有多不稳定。 这些砍痕上倒没有血屑或者肉沫,可能是他去杀富江前干的。只是这么做了后非但没有发泄,反而助长了心里的破坏欲。 而他在杀掉川上富江后还回来过一趟,地上的血脚印就佐证了这一点。 一会儿还得收拾这里—— 林柚小心抬脚,绕过横挂在旁边的电线。连这都受到了波及,有一段塑胶皮被斧锋刮开,露出里面裸露的电线。 幸亏暂时没什么短路的影响,注意别碰到也不会触电。 她沿着脚印走去,停在了床边。 想了想,一把掀开枕头。 果然,她们找遍两层楼都没找见的那截手指赫然在下面躺着。 “……啧,”跟在一旁的美纪露出有点一言难尽的表情,“还特地回来把它放在枕头底下,准备垫着睡?这什么爱好嘛……” “不管怎么说,好歹找到了。” 林柚冲她俩眨眨眼,“辛苦了。” “我是无所谓。”美纪招招手,“——时间要到了,以后姐姐记得还找我们玩哦。” “别的可以,再来一轮寻找身体就免了。” 算盘打了个空,美纪“切”了声。 红人姐妹俩回到图鉴,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林柚随手扯了块布把那根手指包好,匆匆下楼去找简明佳。 刚走到大堂,就听一门之隔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可千万别是警察。 这么想着,林柚推开门,看见是那三人回来才松了口气。 “烧完了?”她问。 “差不多。” 耿清河挠挠脸颊,“尽可能保证只剩点灰烬了……” “天黑看不见烟,”顾衡接道,“没引起别人注意,这个可以放心——你们找到那根手指了吗?” 他话说到一半,简明佳也闻声走了回来。她在楼梯旁那一堆放下卷好的脏毯子,拍了拍手。 简明佳:“手指还——” “还没来得及说,我刚找到了。”林柚晃晃手里的东西,又想起这手指引发的血案,“不过……”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于说道。 “出于种种原因,富江那颗头……嘴里被塞了个灯泡。” 卢振杰:“……” 啊? 顾衡:“……噗。” 简明佳:“灯泡???” “她答应说只要取出来就给线索。”她三两句总结了大致经过,又向好友询问道,“你那里工具不够,对吧?” “是啊,我那医疗箱除了药就只有绷带纱布了。” 简明佳自嘲道:“谁让我是个药剂师呢。” 本身是个偏门的辅助类职业,她也没有避讳什么。 “没事,”林柚想想,“我还有个办法,就是需要等等了。” 趁着这时间,这次的活计没那么十万火急,就只由耿清河和顾衡又去处理了那截手指跟楼梯旁堆着的染血毯子——后者倒不急,富江的血没有尸块那么快再生,他们就先运了一部分。 猜拳输了的卢振杰留下来以防万一,所以就在快二十分钟后,他又一次见证了林柚召唤出了新的—— 他瞪着眼前身披乌黑长袍的男性。 ……这谁?!! 疫医没在乎他惊恐打量的视线,熟练地转向林柚,“你要接受我的治疗了?” 林柚:“……” 日常复读机还行。 “没有。”她一口回绝,正在疫医又要失望叹气时,“不过,我帮你找到了一个病人。” 疫医正要叹出的那口气就这么生生地悬住了。 “真的?”他惊喜地反问。 “当然,”林柚推开门,“就在这里面。” “哦,令人难以置信。” 在看到富江头颅的同时,疫医喃喃道:“我第一次接触只剩一颗头还能存活的案例,但是这里怎么有……灯泡?她吞了一只灯泡?” 富江:“……” 闭嘴啊啊啊啊啊!! 林柚“啊”了声,“对,想拜托你的就是这只灯泡。” “可惜她不是什么病人。”疫医戴上手套,遗憾地说,“但没关系,请在门外稍作等待,我会把灯泡取出来的。” ……啊?不是? 她一直觉得疫医判断染上瘟疫与否的标准有点迷,这会儿更是摸不清。 简单的小手术进行了约有三分钟,疫医再次走出来时,脚步都带着雀跃。 “惊人——真是惊人的愈合能力。” 他赞叹道:“我不小心让玻璃碎屑划破了口腔,居然是在短短几秒内就愈合了——她一定能成为完美的实验体!” “时间不够了,”疫医期待地望向林柚,“我下次可以用她做实验吗?” “不行!!”屋内的富江尖叫。 “看,本人意愿摆在那儿。” 林柚耸耸肩,“但我会努力试着说服她的。” “这就好,”疫医满意点头,“这是为了拯救全人类免于瘟疫的迫害。” 一直到他消失的几秒前,他还在一步三回头地打量实验体预备役——富江对此简直感到不可理喻。 “灯泡帮你取出来了。” 林柚问:“怎么样,讲讲你上一次死在哪了?” “不要,”富江理直气壮地说,“等我心情好了再说。” 简明佳:“你这说话不算话啊!!” 林柚倒不太意外。 不如说川上富江就是这性格,但好在她现在手上也有点筹码。 “等我一会儿再叫刚才那位出来?他是真找实验品找很久了。” 她笑道,眼见富江一噎,“你掂量着办。” “我先走了,你们小心着点,”林柚起身叮嘱,算着时间,富江可能已经在再生了。 “哎,”简明佳叫住,“你去哪?” “老板的房间。” 林柚头也不回地伸展了下胳膊,“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哦,那边地上也沾血了。” 再次回到那间被斧头砍得乱七八糟的卧室,林柚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思考哪里最有可能发现点东西。 就按照土屋对富江的迷恋程度,如果是他捡回了富江,应该留着点线索当纪念。 当然,这也纯属瞎蒙。 她过来的最大目的还是收拾这些血迹,免得再活过来一堆富江。 ……虽然疫医看见那画面可能会很开心? 边开着小差,林柚边绕过电线,把那毯子卷起来立在墙边。 她正想转身去床下或是桌边看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诡异的嗡鸣声。 林柚眼皮跳了跳。 她想起来了。 后背正对着的就是一台电视机。 可这分明没到第七天,难道说,是因为他们碰了井盖解放了贞子力量。再加上她做的事惹怒了对方,让她连七天都等不得了想直接下手? 鼻尖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和白天在井边时闻到的是如出一辙的腐臭,林柚慢慢回过头,发现有细细密密的水珠从电视屏幕上渗出来。 水珠沿着机柜滴落,在木地板上汇成浑浊的一滩。 水越蔓越多,这次连枯井的画面都没了,屏幕中央直直伸出一只手。 她见过这只手,和当时一样的指甲剥落。一点点地按向地面,那水洼因为她的动作泛起些微波澜。 贞子小半个身子挣出来,双手荡在水里往前爬。她这次的目标很明确。 林柚:“唔……”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她说。 她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 虽然看不见脸,但完全能感觉到对方的杀意——让她没能对上一个目标成功下手的,困住毁掉分身的,当面掰断录影带的…… 贞子还在往前爬,那口井中腐臭得不知混杂了什么的液体也在继续淌。 也就在她准备动手的前一秒,林柚一把扯过旁边横挂着的电线! 她揪着绝缘的塑胶皮,直接把裸露部分杵进了水里。 第53章 狭路相逢 裸露的金属导线在挨上水面的刹那迸出火花, 林柚第一时间松了手,她后退一步,没让那液体溅上她的鞋尖。 不知道漂着多少杂质的污水,在这时就成了最好的导体。 浸泡在水里的十指蔓延上发麻的痛感,贞子整个身体都在过电,一阵又一阵地激烈抽搐着。 她那头顺直的长发开始一根根向上炸起,断断续续地发出短暂的闷哼。 “啊……” 这样激烈的电流下, 贞子已经明显地承受不住了。但她再怎样也是解开了全部力量,此刻还能有余力用意念在拼命挣扎。 “啊……唔……” 终于,她生生靠自己抬起了被电得不断来回弯曲的指头。 脱身的那一瞬间,贞子也用尽了力气。身下就是泡着电线的水面,她再不敢在这里多停留,直直仰面栽向了电视。 在贞子的脑袋彻底没进去前, 林柚对上了那凌乱发丝间漏出来的一只眼睛。 森白眼珠布满血丝, 死死地盯着她—— 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这一切的变故就只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 也即是在下一秒, 头顶上的吊灯倏地灭了。 林柚暗骂一声。 ——跳闸了。 也幸亏这时间卡得好, 视野里蓦然黑下来, 林柚低头看向那段电线。虽然污浊的水洼仍留在那里, 但肯定已经没再通着电了。 回味下贞子离开前的眼神, 在再度恢复安静的房间内,林柚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她可是提醒过对方再考虑考虑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恐怕不止是塑胶皮被烧到。而她在灯灭下前看到贞子皮肉没太大影响, 估计是头发焦了吧? 得抓紧时间。 林柚想。 贞子可能还没放弃来找她算总账, 在这之前找到她想找到的线索就成了重中之重。 她把电线扯开甩了甩, 摸出背包里的手电筒,三步并作两步地就朝书桌冲去。 而在走廊另一边,可还有人不知道对面尽头紧闭的房门后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简明佳愣道:“这是跳闸还是……?” “不知道……”卢振杰咽了咽口水,“这也听不见啊。” 虽说只是个小小的温泉旅馆,也是像大多数酒店一样用了吸音板的。细细的小孔能把回荡在走廊里的声音消去好几分,更遑论还隔着这么远,又多了道门。 简明佳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她隐隐觉得可能是林柚那里出了什么事。 但在这里喊,对方十有八九是听不见的。 她对林柚是知根知底的信任,心说对方应该有能力解决遇见的情况——但这不意味着她就能甩手不管,她也得做出点行动才行。 走廊里原本就十分安静,这死寂在灯亮着时还能忍受,一彻底黑下来就显得阴气森森。 他们在出发前人手准备了一只手电筒,可那么点光不可能将边边角角都顾及。这旅馆总让人有种冷不丁就会从旁边冒出点什么来碍事的感觉。 “我去把电闸拉上。”她说。 “你去?”卢振杰问,“要不还是我也——” “我一个。鸡蛋别放在一个篮子里,一个人去就行。” 简明佳肯定道,她警惕地看了眼他们背后的房门,压低了声音。 “我下午清理的时候看到电闸在哪里了。还得有人在这儿看着富江,能多管一会儿是一会儿。你在这里等一下,如果三分钟后我还没回来就直接去找她。” 她说的“她”当然是林柚,卢振杰细思下,觉得有道理,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这一侧离楼梯更近,简明佳用手电照向台阶。 她下楼的声音愈来愈远,卢振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电筒,照了下腕上的表盘。 指针一分一秒地走着。 一分钟。 一分钟三十秒。 在两分钟过半时,他忽地听到背后有声音响起。 “我说,”那女声被房门模糊了些,“你们还在外面吗?” 悚然一惊,卢振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他眼前只有关得严严实实的木门,却仿佛透过这看到了富江那颗正摆在桌面中央的头颅。 取出灯泡后,里面一直维持着安静,没想到她却在这时候开了口。 “我在。” 他说:“别想跑。”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俩都在呢。”这不影响她想的计划,富江轻轻笑起来,“但是没关系,一个人也够了。” 这是川上富江,卢振杰反反复复告诫着自己,别信她嘴里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 但饶是如此,就像是嘴巴已经不属于他了一样,他鬼使神差地问:“什么够了?” “没什么,放心,我不会像你想的那样逃跑的。” 富江顿了顿。 “不过,正好我的心情不错,可以告诉你那个你们特别想知道的情报哦?就现在,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她的声音像是掺了砒霜的蜜糖,循循善诱道。 “真的不听吗?” * 没有、没有—— 翻空了一个又一个抽屉,始终没找见自己想找的东西,林柚缓了口气,准备去找下一个。 她的指尖才刚摸上把手,眼前突然一闪。 ……? 林柚眨眨眼,抬头看去。 天花板正中央的吊灯闪烁几下,点缀其上的灯泡接连亮了,重新将整个房间照得亮亮堂堂。 看来有人推上了电闸。 立马及时关掉手电筒省电,林柚拉开最末的抽屉,旋即因为里面的东西而眼前一亮。 她也懂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一开始也没想太多,只捡出那本小簿子飞快翻了几页。 幸好符合她的期待。 土屋显然不是什么爱整理的人。 前面的大半本零零散散地又记了几笔账又偶尔记上了自己对旅馆经营的想法,连日期都时有时无。 这本近似于日记又截然不同的本子在中途开始画风突变。 【今天有个少女来到旅馆。 她说她叫富江,川上富江。被男朋友抛弃才流落到这里,希望我能收留她。 看到她,我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上还能有这样美丽的女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她以我侄女的身份留在了旅馆。】 以此为分界线,他开始不吝以大量的笔墨抒发自己对富江的爱意。但渐渐的,其中也开始掺杂进了别的东西。 “为什么我会想杀了她”、“光杀掉还不够”,诸如此类的文字占据的篇幅越来越多。 ——然后,终于在他们到访后化为了行动。 林柚合上小本子。 很可惜,这还不能证明富江说的“死过一次”是不是真的。 只知道她是自己主动上门。 也就是在这时,林柚听见有人接连敲门。 “柚柚,林柚,”是简明佳的声音,“你们在里面吗?” ……“你们”? 林柚没说话,直接拧下了把手。 鬼片里不是没有过这种情景——鬼怪冒充认识的人诱骗着开门。但门外站着的果真是简明佳,对方看见她还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她问:“卢振杰呢?” “他?”林柚一愣,“他没来过啊。” 这回愣神的变成了简明佳,“……啊??” “这就奇怪了,”她道,“我去拉电闸,怕路上有个意外就让他等一会儿,如果我没回来就来找你。” “路上太黑耽搁了点时间,一上来看那边走道上没人就以为……所以他去哪了?” “不知道。” 林柚把本子放进背包,侧身出来,“我想还是直接去那边看看——” 她在关上门的瞬间,余光似是瞥到一点白色的影子。 瞳孔猛然缩紧,她狠扯了简明佳一把。 “怎——”后者被她拉得一个趔趄,还来不及发问,自己也看到了那家伙,“……?!” 或是被打开的门扉遮了大半,或是故意潜藏了身形,白衣女鬼静静地立在那里,直到这时才被她们发现。 林柚扯的那一下让对方伸向简明佳的手抓了个空,但贞子完全不以为意,只是阴恻恻地要往前走。 不知怎的,林柚从她身上看出了点得意。 就像在炫耀她这次不是从电视里出来的,周围也没有电线,瞧瞧还有什么办法。 “跑啊!” 回过神的简明佳连忙去拉她,“先去楼下!” 林柚被带了一把,也跑着跟上她的步伐。 她回过头去看,贞子像是完全不在乎她们能跑多远,向前垂着肩膀,扭着身体跟在后面。 她知道贞子有治愈的能力,也是没想到对方的恢复力居然这么强,短短的时间内就杀了个回马枪。 ……啊,虽然那头被电得蓬乱的长发没能恢复就是了。 “这情况……”简明佳喘着气,“又是富江又是贞子,这情况也太糟糕了吧?!” 必须得把她引到楼下再说,楼上可还有个棘手的家伙在另一头呢。 她话音未落,林柚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只穿了条短裤,通身惨白的小男孩。 虽然只是在墙角一闪而过,但那个男孩难不成……! “好了,”林柚调整着呼吸,冷静道,“我想事情还能更糟糕。” 简明佳:“……比如?!” “咯……” 气泡音徘徊在她们耳畔,两人齐齐刹住脚步。 林柚抬起头,前方的天花板正中,一点点现出了黑色的漩涡。 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压根不是什么“漩涡”,而是细长得足以盘成一圈圈的长发。 “咯、咯……” “——比如,”看着那里倒着出现的女人苍白带血的面孔,林柚说,“伽椰子和她儿子也追过来了。” 这可就有点刺激了。 第54章 终极修罗场 凉凉夜色。 前面堵着伽椰子, 后边又是步步紧逼的贞子,生存空间被一点点压缩,死亡逼近的窒息感都快化为实质了。 “告诉我,”简明佳就挨着她,绝望发问,“你是怎么把一个削过的a级本玩成地狱难度的?” 虽然不知道这副本原来是个什么剧情线,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让贞子和伽椰子欢聚一堂还一前一后堵人路的神奇场面啊! 这都得罪成什么样了?! 简明佳一向对《盒》的高自由度赞不绝口,万万没想到今天在自家发小搞出的发展上栽得这么惨。 林柚:“呃——” 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越到死亡边缘她越浪? “你说, ”林柚问, “我可能勾得她俩自己打起来吗!” 简明佳默默摇头,心说悬。 依着这两个家伙都是死盯着这边的样子看,仇恨怕不是拉得稳稳的, 怎么可能会轻易转移到对方身上去。 “既然这样, ”林柚深吸一口气, “就只能冲了。” 简明佳:“……” 你说什么玩意儿再说一遍??? “冲?!”她难以置信,“往哪儿冲??” “当然是往前冲了,”林柚道, “贞子那边是死路,有能跑的地方吗?” 没有是没有,可前面也压根跟善茬搭不上一点边啊! 伽椰子大睁着双眼, 喉咙间不断地冒出“咯咯咯咯”的响声。她的头已从那泊长发形成的“漩涡”中冒出大半, 手指扒在天花板上, 一点点继续探出身来。 事到如此,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简明佳吞咽了下,哪怕明知这样可能是送人头,也还是闭上眼睛,直直冲了过去! 她脑海中牢记着伽椰子的位置,蜷起肩膀试图躲开。“咯咯”的气泡音就在耳边擦过去,简明佳自觉太阳穴两侧突突地跳。 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冲过了倒悬着的伽椰子。心脏落回实处,立时又惊又喜地松了口气。 殊不知这是因为真正的目标不是她。 ——或者说,为了解决那个人,她可以暂时延后。 林柚紧跟着简明佳的步伐,但就在她贴着墙角擦过的那一瞬间—— 女鬼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伽椰子“咯咯”地转过头来,她的力气大得让林柚没法再向前迈出一步。 倒挂着的脸庞看着更诡异了几分,她僵硬地半张着嘴,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这就要抓向林柚肩膀另一侧。 目的很明显,电影里的伽椰子也不是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情——她想把她拉进那“漩涡”中,到时就直接迎来死亡结局。 ……! 林柚没有任何迟疑。 在伽椰子彻底抓住她前,她反手一把揪向对方的领子。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然后—— 她咬紧牙关,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拽了下去! “咔嚓!” 简明佳:“…………” 伽椰子:“………………咯。” 大抵是真没想到还有人能干出这种事来,全无防备的伽椰子以倒栽葱的姿势栽出了那一滩“漩涡”,一头撞在地板上。 她生生给这一下摔懵了。随着那“咔嚓”一声,脖子折了九十度,还带一道道污血的脸直愣愣地望向前方。 那双抓着林柚肩膀的手也松脱下来。趁这个机会,林柚马上抬脚想往走廊外逃。 然而,伽椰子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有什么东西飞速地缠上手腕,林柚用余光去看—— 是一束拧成股状的长发。 她知道伽椰子是怎么用它来吊死人的。而此时此刻,这股头发上也施加了不小的力道,缠着就想往脖颈处去。 “把手抬高!” 简明佳尖叫:“扯开!” 林柚想也不想地挣扎着举起了那只被伽椰子缠住的右手。 浅蓝色的火焰骤然从枪口喷出。 高温扫过的刹那,那一股长发齐齐从中间断开。 缠住她的那截断发也刷刷落地,林柚立时觉得轻松不少,只是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瘀痕。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简明佳熄了火就扯着她往楼梯口跑去。 伽椰子还栽在那里,发尖擦着她们的鞋跟没能再缠上。而贞子,不知为何,干脆停下没再追了。 她们冲向楼梯。 “你刚才拿的什么?”林柚问,“我没看清。” 简明佳:“……你说那个?” “没、没什么特别的。” 跑得太急,她也没工夫再把东西从背包里拿出来,干脆就直接上气不接下气道:“就是在厨房捡的喷枪!我想想这个本有富江就带上了——” 她也没想到刚才能用上! 跨过楼梯的台阶,身后似乎再听不见有追过来的声音了。但饶是如此,她们俩也没敢放松半点警惕,冲下楼梯就直扑大堂那关着的大门。 拧了两下,没拧动。 “奇怪……” 简明佳冷汗都下来了,别说是上不上锁了,这门就像是跟空间封在一起似的,动都动不得。 “这怎么拧不开?!” “怪不得……”林柚喃喃。 怪不得贞子不追了。 既然知道她们压根出不去,怎样都是瓮中之鳖,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了。 “只能先找个地方躲一下了,”虽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她仍是道,“你搜的这层,知道哪里好点吗?” “……” 简明佳咬咬牙,“跟我来。” 小旅馆的厨房比不得正常酒店的,但好歹比普通房间宽敞些。要是出什么状况,也比那狭窄的入口走廊更容易逃生。 小心地上了锁,林柚总觉得她们是在骗自己。 “果然这里也不行。” 转过身,看见简明佳站在窗边,正用力掰着窗框,“根——根本——” “根本弄不开啊!” 看样子是整个空间都被封住了。 “小耿他们是不是也进不来了?”她问。 “很有可能。”林柚敲敲玻璃,“这不像是单向的。” 这下可谓是最糟的状况了。 他们被强行分隔成两边,原本该在她们这一边的卢振杰又不知所踪。 而以她召唤出疫医算起,现在至多过了四十分钟,无论是哪个技能都没有转好冷却cd。 简明佳也同样明白这时的情况不容乐观。她靠着柜台,长出一口气。 “看,”她有意打岔,偏偏头,“我就在这儿看见喷枪的。” “估计是用来做炙烤寿司的,”简明佳顿了下,“完犊子,说得我有点饿。” 林柚:“……收拾了一下午的碎肉也亏你还说得出口。” 她顺着简明佳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排列着几样别的工具,边上还混进去个装了清水的小喷壶。 气氛只轻松了几秒。 “……走廊,”简明佳忽然问,“是不是有声音?” 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声音不是从厨房内部响起的。 可也没有好到哪去。 沉闷而拖沓着的脚步声一下接一下,越来越近了。 简明佳憋着气,小心翼翼地凑到门上小窗去瞄了一眼。在看清外面景象的刹那,她猛地捂紧自己嘴巴,免得叫出声。 “……是个男人,手里拿着刀。” 她蹑手蹑脚走回来,把声音压到最低,“我没见过他的脸,但是他穿的是土屋的衣服。” ——他们打昏的那个老板。 “身材呢?”林柚问。 简明佳迟疑了下。 “跟土屋差不多。” 此时此刻,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恐怕只有一个人选了。 因为怀疑伽椰子出轨就当着儿子的面家暴杀了她、又杀了俊雄的佐伯刚雄。 他后来也被伽椰子报复杀死,但后者的咒怨没有就此化解,反而愈演愈烈。甚至于随着杀的人越来越多,力量也不断增长。 “应该……” 林柚弯腰拿起那只小小的喷壶,“是附在土屋身上了。” “一来来这么多,”简明佳小声道,“这楼上楼下都够凑一桌麻将了。”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了。 她浑身的血液转瞬降至冰点。 “这怎么回事?” 迄今为止,两人都是用近乎于气音的音量说话,简明佳不可置信地问:“他连这都听得到?” 想起那惊鸿一瞥看到的、现在却不知身在何处的男孩,林柚恍然。 “……俊雄。” 她说。 很可能是他看到她们进了这里。 厨房的门猛然地剧烈一晃。 门外的家伙显然认定了她们就藏在里面,一下又一下,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撞击着门扇。门锁本就不怎么结实,这样一衬就更显脆弱。 再撞几下,简明佳想,再撞几下就迟早—— “没事。” 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柜门,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林柚松了口气,“……听我的。” * 后退两步,再次用肩膀重重撞在门上,这一回,佐伯刚雄清楚地听到了锁栓断裂的声音。 他的身体随着惯性向前几步,很快稳住。 佐伯刚雄的神情木然,却又隐隐透着点神经质。他不断地用指腹摩挲着刀柄,环视着厨房内的景象。 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橱柜,里面有个开了口的塑料袋,红艳艳的不知装了些什么。 水龙头还在哗啦啦地淌。 就是看不见那两人躲在那里。 一步步踱进来,他没看见门后的阴影中,有人慢慢举起了手里的擀面杖。 一声闷响! 猛然袭来的闷棍正敲在佐伯刚雄的颈椎骨上,他眼前一黑,往前踉跄了步。 简明佳这一下也只能让他短暂地失了平衡。回过神的佐伯刚雄喘着粗气,慢慢侧过眼。 他用瘆人的眼神审视着这敢冲他动手的女孩,攥紧了手中的尖刀。 “来,”就在这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给你看个好东西。” 佐伯刚雄下意识回过头。 林柚蓦然按下喷壶。 “哧”的一声—— 充分混合了辣椒粉的红色液体喷了他满头满脸。 第55章 俊雄 一来一回的两趟,他们做的事没人发现也真是撞了大运。 “这下搞定了……吧。” 耿清河也没敢直接去碰哪儿, 就着边上的小溪掬一把水冲了冲手, 不放心地确认道:“烧成这样应该不会再复活了?” 顾衡:“……” 说得他有经验一样。 “问我没用, ”他平静地说,“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怎么完美地处理川上富江的尸体还是个技术活。 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事——她的五根手指在被丢进过火堆后依旧再生出了五个新的富江, 只是烧毁最严重的需要的时间更久罢了。 血被注射到女性身上可以将对方渐渐同化成富江,连头发直接插上去都能使人产生幻觉。 川上富江就是这么一种存在, 得想办法不留一丝痕迹才行。 虽然从旅馆的小车库带出了柴油,但条件到底有限, 想要做得彻底点就又费时间又费精力。 把最后一点残渣和灰烬深埋进土里,再踩实又从旁边拨过来点落叶挡住后,耿清河这才松口气。 他这口气都没出来, 吐到一半就被打眼扫过来的白光给硬吓了回去。 “怪了,”负责巡逻的警察拿着手电筒照了一圈, “没见着人啊。” 耿清河藏身在灌木丛后, 见白亮的光束就从自己手边擦过去,喉结不由滚动着。 他偷眼瞄向同样蹲在一边的顾衡, 对方倒是一派平淡,还在侧着头继续探听这两个警察的动静。 “刚才不是说有烟?” 另一个警察嘀咕。 “好像是有糊味……但看样子不是在这里烧的啊,”他踢踢地上的叶子,沙沙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没瞧出有什么痕迹, “走了, 去别的地方看看。” 俩警察走远了, 耿清河背靠树干,这会儿才是放心大胆地抹了把汗。 “……行了。” 顾衡一时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是你杀的。” “不是我杀的但一进警察局就凉了啊。” 耿清河念叨,他倒是也深谙不能在作案地久留的道理,“现在是不是该回去了——去找柚姐他们?” 这么些“东西”和毯子当然不可能是人力搬来搬去,他们的车停在树林另一头,跟巡逻过程中过来查看情况的警察是相反的方向。 耿清河庆幸他们舍弃了明路,不然铁定撞个正着。 他坐进副驾——这汽车原先估计是老板自用,在车库里发现时连钥匙都还插在上面。 他们来回都专挑的是小道,这些犄角旮旯的窄路连个人影都难见。也正因如此,当前方猝不及防地冲出个人时,俩人都被吓了一跳。 顾衡猛然踩下刹车,汽车在就要撞到人的咫尺间险险停下,耿清河差点一脑门撞玻璃上。 “这家伙怎么——”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旋即认出了那人,“……哎?!” 沐浴在车前灯刺目光芒下的,除了卢振杰还能是谁? 明明分开行动也没多久,卢振杰眉宇间却多了点颓然。他瞧着神色匆忙,虽然被晃得睁不开眼,还是紧紧护着怀里用布包了一层的东西。 就跟护什么命根似的。 “你怎么在这儿?” 马上从他这慌忙逃命的架势联想到了什么,耿清河降下车窗,半个身子都探出去,“……是不是旅馆那儿出事了?!” “出事?” 卢振杰喃喃,声音轻到他必须得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不知道,我不知道……”耿清河总觉得对方这会儿的状况不太正常,“但我必须保护……她想让我带她走我就……” ……保护? 顾衡的行动更快一步。 “哐”的一声,他合上车门,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卢振杰身前。 “你怀里抱的是什么?”他问。 话音未落,伸手就要去掀那盖在上面的布。 “让开!”卢振杰大叫。 他躲得狼狈,状态本就不稳定,慌乱间自己乱了手脚,布自己滑了下去—— 耿清河眨眨眼,隔着点距离也看清了。 薄布下,赫然是川上富江已在底下生出了细长手脚的脑袋。 * 旅馆内。 “啊啊啊啊啊——!” 辣椒水接触到黏膜,这刺激程度可远非正常人能承受得起的。刀“当啷”落了地,附身在土屋身上的佐伯刚雄大叫着,两只手死死捂着眼睛。 “林柚!”简明佳顶着门,叫道,“过来啊,这边!” 林柚劈手把喷壶丢到一边,错身就冲过佐伯刚雄的身后。 她也没指望这一下能起到多大作用,只想借着拖延点时间,够她们逃出厨房。 普通人被喷到估计会少说煎熬上半小时,而被附身了的土屋—— 糟了。 林柚下意识回过头。 比想象中更短。 她在那一棍子时猜到佐伯刚雄附身多多少少强化了点身体能力,但也没想到是这么—— 佐伯刚雄大口喘着粗气,他睁大了被辣椒水刺激得通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这两人,慢慢弯腰再度捡起那把尖刀。 他直起身,挥刀就朝林柚扎去。后者及时一偏头,只让冰冷的刀锋擦过。 ……?! 也就是在这一瞬,她近距离地看到佐伯刚雄的脸变了形。 五官突变,倒是有了点眼熟的影子。那人脸扭曲成痛苦的模样,嘴唇翕动。 “富……” 下一秒又变回佐伯刚雄的样子,攥着刀柄妄图下手。 只是刀都没来得及捅出一半,土屋的脸再度出现,惨叫着想去摸自己的眼睛。 林柚:“……” 简明佳:“……” 比起逃跑,她俩沉默地看着这场难得的变脸秀,林柚寻思着要不要给土屋加加油。 渐渐的,土屋自身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终于彻底稳定下来。 他匍匐在地,哀叹着捂住被辣椒水喷到的脸,尤其是还在刺痛的双眼。他对疼痛的承受能力明显没有佐伯刚雄那么好,这也证明后者可能已经从他身上离开了。 但比起这个,他显然更在乎另一件事。 “富江,”土屋顾不上自己都还睁不太开的眼睛,“让我去找她——!” 林柚:“她不就在楼上吗?” “楼上?” 土屋重复。 “不,她不在,”他说,“有人带走了她!我感觉得到,有人从我身边带走了她,你们都得帮我一起——” 他狂乱的话语终结于一声闷哼。 “你还是再睡会儿吧。” 站在他身后的简明佳放下擀面杖。佐伯刚雄果然已经不在了,先前只够让他趔趄一步的力气,这会儿倒是能打昏土屋。 旅馆老板本人软倒在地,再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样一看,林柚想,辣椒水是刺激了一下他的身体,至于真正支持着他进而醒过来的—— “这执念还真可怕。” 简明佳抖了抖,总结道:“富江的影响力这么大吗?” “不过,”她一顿,“他刚才说的话……” 林柚“嗯”了声。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样就好解释了。” 林柚道:“卢振杰到现在都不见人影,恐怕是被富江引诱,直接带着她跑了。” 闻言,简明佳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 “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他留在那儿,”她懊恼道,“我也一起好了。” “这个可说不好。” 林柚说。 “她的影响又不分男女,你一起留下来没准就是双杀。” 简明佳:“……” 说的好像也是。 “那么,”她叹口气,“现在怎么办?” “门窗打不开,”林柚说,“不过,有人提前开了个出口,兴许可以去那里试试。” 简明佳秒懂。 她在楼下拉电闸,一直没听到任何动静。而卢振杰要带富江逃脱,走不了正门,就只剩下一条路。 ——翻窗。 那个房间的窗户极有可能还是开着的。 “跑了半天,到头来还是得回头上楼啊,”简明佳摇头。 “所以,问我的话——只要他们在这期间没有主动发起攻击,我是想再等等的。” 上楼势必会再遇见贞子或是伽椰子,要想成功存活,手头就得有点依仗。 比如,等她的冷却时间过去。 “了解。” 简明佳拖着把椅子堵在锁已经被撞坏了的门口,想想自己也干脆坐上去。 她倒无所谓危险不危险——贞子和伽椰子这样无视空间的,在哪里都一样不安全,后者还能从被窝里钻出来。 比起直冲去找她们俩送死,等待反而更难熬。 稍微瞥见点异样就会忍不住注意再注意,简明佳盯着墙边的一块黑迹看了半天,总怀疑伽椰子下一秒就会从那里冒头。 “………………” 然后她发现那是烟熏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漫长的提心吊胆终于在林柚一声“好了”中宣告结束。 贞子之前就明显不急,伽椰子那边在佐伯刚雄出现后就暂时没了动静,怕不是都等着她们双双送上门。 “但也真够奇怪的。” 简明佳嘀咕:“都这么久了,那俩人还没回来吗?” 进不进得来是一码事,连声音都听不到—— “只能我们出去再说了,”林柚推开门,“走吧。” 走廊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 即便亮着灯,在明知有两大女鬼坐镇的情况下,也阴森得直叫人脊背发凉。 简明佳吞咽了下,小心地一步步踱到大堂门口。她稍微放松了点,但就在转身准备上楼时,余光的一瞥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林柚在她身后,看到了同样的景象。 茶几的一角,蹲着个浑身苍白的小男孩。 他赤裸着身体,只穿了一条内裤。黑瞳仁占了眼睛的大半,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们俩所在的方向。 ——俊雄。 林柚念头转得飞快。 ……她倒是知道谁在哄孩子这方面很有一套。 俊雄看着她们,缓缓张开口,两人都清楚他要做什么——发出毛骨悚然的猫叫声,借此呼唤伽椰子。 再顾不得多想,林柚反手握住一张卡。 一声猫叫还未出口,俊雄半张着嘴巴,有点好奇地打量着在她背后出现的家伙。 瘦长鬼影没有任何五官的脸转向林柚,后者耸耸肩。他哼了声,从她身边走过去。 然后,他在抱着膝盖的俊雄身前蹲下,友好地向对方伸出手。 第56章 这是谁的锅 简明佳:“……我说啊。” 林柚:“嗯?” “你就不觉得, ”她有点艰难地开口, “这画面太不对劲了?” 听了简明佳的话, 林柚也认真打量了下那边的两人——不, 两鬼。 “还好?” 林柚一本正经道。 “毕竟半个老本行, 就说让他来试试看,看来效果还不错。” 简明佳:“……” 神特么的老本行。 是是是,她都懂。 她也知道跟面对成年人不同,瘦长鬼影接近小孩子时会尽可能表现出友善的姿态。 能以一副有违常识的模样让孩子放松警惕,就可见他在这上面真的有点研究。 但现在这么一幅俩人对坐玩“你拍一我拍一”的奇特画面是怎么回事?!你们都还记得自己是数一数二的厉鬼吗?! 啊?啊?? 偏偏还玩得不亦乐乎。 眼前这情景真是越看越诡异——心累,简明佳觉得自己心好累。 佐伯俊雄盘着腿坐在角落, 依旧是沉默的样子。他只是兀自自己拍一下手, 又去拍瘦长鬼影的……触手。 虽然带点婴儿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看得出来, 他似乎觉得这几条可长可短可伸缩还带弹性的触须很是新奇。 瘦长鬼影一身笔挺西装,跟对面的俊雄一样坐下倒是坐得比谁都顺溜。也真来回活动着背后的触手陪他玩, 时不时还多变一条出来。 察觉到她们投来的视线,那张空白面孔冷不丁转向这边。 ……怪了。 简明佳心说这家伙连眼睛鼻子都没有,她怎么生生看出了种“你们这些凡人, 最后还是得靠我出手”的耀武扬威。 “时间那么紧张,别在这儿再耽搁了。” 林柚转向楼梯,“走吧。” 瘦长鬼影也起了身, 他没忘回头去牵俊雄。后者盯着自己面前的这只手, 沉默了半晌, 还真伸过去握住了。 林柚:“……” 其实她这话是说给简明佳的…… 行吧, 你们高兴就好。 两个活人踩得木阶发出细微的“咯吱咯吱”声,后面那俩就悄无声息多了。踏上最后一阶,林柚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观察周围的情况。 她们起初为了躲贞子和伽椰子才下到一楼,如今再回来自然是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右边。” 同样确认过一遍的简明佳小声说:“往这儿走。” 几步绕开楼梯口,刚刚经过没两扇门,林柚的耳朵就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声响。 “咯……咯咯……” 她俩都是自始至终竖起耳朵的。凉气直窜后背,林柚跟简明佳飞快对视一眼。后者反应也快,反手就勾上了旁边那个房间的门把。 ——谢天谢地,这扇门没上锁。 简明佳懂得拿捏手里的分寸,锁匙转动的声音几近于无。一开出点缝隙,俩人径直闪身钻了进去。 瘦长鬼影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他那身高,使劲低着头还不小心磕了下门框。 瘦长鬼影:“……” 林柚:“……噗。” 她被那张森白面孔瞪着,连忙收敛了笑意。 咳,就当作没看到。 也幸亏这点声音没有引得走廊上那家伙的注意。及时关上门后,林柚贴在门板上,听着那“咯咯”的气泡音渐近又渐远。 伽椰子爬过去了。 在留心门外动静的同时,林柚也偷眼瞥向被瘦长鬼影牵着的俊雄。 只要他一出声,伽椰子会立马明白她们就藏在这扇门后。虽然未必逃不出去,但总归是凭空添了极大的风险。 ……更遑论他们在某种意义上还是拐带了人家儿子,一旦被伽椰子发现,恐怕会直接戳爆怒气点。 说起来…… 现在的伽椰子除了追杀她们,不会也在找俊雄吧? ——林柚的良心难免生出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也只能仅限于此了,她们眼下最得顾及的还是自己的安危。伽椰子不知道俊雄去了哪里,也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 但话说回来,俊雄自己在中途一度张开了嘴巴,却鬼使神差地没学出猫叫。 取而代之的是偷偷瞄了眼瘦长鬼影。 看来瘦长鬼影还真挺得他的好感,可惜…… 五分钟的时限到了。 俊雄正在低头揪住瘦长鬼影背后的其中一条黑色触须,有只大手摸了摸他头顶。 他抬起头,只感觉头上和手里同时一空,不由愣住了。 俊雄下意识望向林柚。 林柚:“呃——” “时间到了,”她解释说,“所以他回去了。” 俊雄看上去显然有点失落。他原地纠着手指,又后退两步,安静地蹲在角落,自始至终都没说一个字。 林柚没指望着能直接骗他变卡——这事得看自愿,她不认为俊雄会抛开伽椰子,暂时拖住不让他叫他妈妈已经达到一开始的目的了。 见他现在也没有叫来伽椰子的意思,她也松了口气。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安抚安抚他,就听见简明佳在窗边轻轻倒抽了一口凉气。 “林柚,”她道,“你过来看。” ……? 林柚走到旁边,定睛瞧去。 旅馆与外界隔绝,但也只是门窗封锁着无法出入,外面的景象还是能看得到的。 路灯下有辆眼熟的轿车驶来,它急停在路旁,上面的人匆匆忙忙地推门下车。 是耿清河。 他看着带着几分狼狈,也有点焦躁不安,一下来就四下环顾一圈。他抬起头,视线扫过一扇扇窗户,隔着玻璃对看到柚两人时明显双眼一亮。 耿清河双手做喇叭状,试图喊着告诉她们什么。 ……什么都听不见。 挡着他们的不止是玻璃,结界——就行为上的种种迹象,应该是贞子布下的——隔绝了声音,更有甚者…… 她下意识看了眼兜里的手机。 她们在厨房躲藏的时候就试过,这里连信号都没有,不然早就电话短信联络了,哪至于干等着。 林柚想想,只能做手势示意他待会儿再说,就在原地等着。 对方也看见她的动作,挠挠头后退一步。 他身后的车门开启,顾衡迈出轿车,一抬头对上了林柚的视线。 他双手横过胸前,向她比了个叉字。 林柚了然,挑了挑眉。 “啊?这什么意思?……不过看样子,果然那边也不太平啊,”简明佳没看明白那手势,只是头疼道,“离富江那个房间不远了,赶紧看看能不能过去吧。” 她们听着走廊上再没有声音传来,这才小心翼翼地拧下门把。 林柚想打头阵,又被简明佳给按了回去——她实在是怕了这种种火上浇油的操作了。后者自己先出了门,林柚在她后面,一回头,看见俊雄居然也跟了上来。 年纪不过六岁的小男孩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他似乎仍不死心,林柚走一步,他就也往前挪一点。 林柚寻思着这怕不是想看看还能不能再见到那个“大家伙”了。 ……算了。 她想。 他想跟着就让他跟着吧,反正一会儿就能离开了。 “咯咯”的声音远了,外面一片静谧,再没见到伽椰子的影子。 林柚快步跟简明佳几步到了原先关着富江头颅的房间门口。这扇门一样没上锁,轻轻一推就向后展露出里面的景象。 果真是窗户大开。 桌上的人头早不知何时没了踪影,走到房间正中的简明佳咬咬牙。但事已至此,再说旁的也没用了,只能尽早追回来。 “有风,”简明佳回过头,“这里是开的,所以我们就——” 她的声音凝固了。 贞子就站在门后,随着林柚也迈进房内,木门缓缓归位而现出了身形。 她大约是一早知道她们兜兜转转还会回到这里来,也不费功夫去找,而是干脆守在这唯一的出口,就等她们自己送上门。 顶着被电得焦乱的长发,她阴恻恻抬头,望向林柚。 跟在林柚后面的俊雄:“!!!” 他看上去也被骤然出现的女鬼惊了下,条件反射地张了嘴。 林柚瞧出不对,这就回身想捂住他的嘴巴,“等一下!” 她没来得及阻止。 “喵——” 凄厉的猫叫回响在房间内,不出两秒,地板上凭空出现一摊黑色的痕迹。 黑痕慢慢扩散,终于听到他声音的伽椰子从其中探出了头。 “咯……” 她用歪歪扭扭的双臂支撑着身体,一点点爬出来。污黑血渍自额头淌下,凌乱的发丝间,那双有着浓重阴影又瞪圆了的眼睛和俊雄如出一辙。 但此时此刻,伽椰子没有管贞子,甚至也没有管林柚,而是直接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对眼珠上上下下地转,好确认他无虞。 “咯咯……咯……” 脖子被曾经的丈夫折断,伽椰子只能发出气泡音。除了佐伯俊雄,没人能听懂她说了些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那种会毫无理由就消失的孩子,这么长时间都找不见,铁定是有人故意带走了他! 至于这家伙是谁—— 肯定就在这里。 伽椰子趴在地上,但这不影响她的目光危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和鬼。 她转向俊雄,喉咙里不断“咯咯”响着,催促他快点指认。 “……” 在伽椰子的注视下,佐伯俊雄缓缓抬起手,他正想看向林柚的方向,对上对方笑眯眯的视线后突然想起什么。 于是,他飞快转头,指向了贞子。 第57章 脱出 林柚都想为佐伯俊雄送上一阵感情真挚而充沛的掌声。 当然, 介于眼下气氛那么的剑拔弩张—— 俊雄一通操作又让别人顶上这口黑锅, 林柚自觉基本没了她啥事, 现在还是不要说话, 安静看戏就成。 正被指着的贞子直直站在原地, 她已经被这种倒打一耙的栽赃陷害给惊呆了。 蜷曲着腐坏的手指,她隔着蓬乱长发扭头看向俊雄,后者直面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往回缩了缩手。 ——但这落在伽椰子眼里,就成了欺负她儿子的最有力的佐证。 伽椰子愤怒地“咯咯”叫着,眼珠转也不转,就这么手印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拖着身体向前爬去。 贞子意识到什么。 她仿佛明白了到底是中间的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倏地转向站在窗边的林柚两人。虽然没有出声,但完全感受得到她身上暴涨的怒火。 她摇摇晃晃地就要扭着身子向她们扑过去, 还趴伏在地的伽椰子看到她的动作,径直在顷刻间暴起! 误会就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贞子想袭击林柚, 却反被伽椰子误以为是要再冲她们背后的俊雄下手。 说时迟那时快。 “咯……咯……” 伽椰子瞪着眼, 脑后拧成一股的头发腾空缠上贞子的脖子, 一点点把她向上提起。贞子被吊在空中, 赤着的双脚不断踢蹬着,两手徒劳地抓向空气。 她忽然不动了。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下一秒, 横绕过她脖颈的长发不知在什么力量的作用下尽数松脱。连带着伽椰子整个身体也径直向后飞去, 重重撞在了墙上! 这也只能说是双方试探性的交手。贞子落地后再次耸着肩膀站起。伽椰子沿着墙面滑下, 而后又用两手撑地, 半张着嘴。 伴随那不绝于耳的气泡音,她歪头看向贞子。 林柚蓦地注意到地板上渐渐漫开的黑色。 “走。”她轻声说。 简明佳:“……?!” “快走,”林柚道,“直接从窗户出去。” 伽椰子怕不是要发大招了。 距窗口也只有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伽椰子不在乎她们俩,需要留心的是贞子。把握好时机,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冲出去也不是难事。 贞子低头,看向蔓延到自己脚边的黑迹。 就是现在! 林柚脚一蹬地,直直飞奔过去。她双手撑过窗台,自窗口一跃而下。 迎面是冷冽的夜风。 终于自结界中脱出,林柚也没有就此松一口气。她就势在地上一滚来缓冲骤然落地的冲击,起身时,林柚拍拍衣角沾上的草沫。 “嘶……” 紧随林柚动作的简明佳在她身后揉了揉胳膊,她不小心硌到一块石子,幸好没什么大碍。 听到头顶传来的动静,林柚回过头。 原本注意力大部分转移到伽椰子身上的贞子,在她们破窗后终于恍然自己忘了什么。她扒着窗台,乱蓬蓬的长发朝向她们。 但下一刻,就在她身后,两只手缓缓自下面抬起。 它们一左一右隔着头发摸上贞子的脸,近乎强硬地要把她朝后按下。 如果不说念力,单从力量上,她再怎么反抗也拼不过伽椰子。 窗口处的贞子消失了。 “柚姐!” 耿清河的喊声由远而近,“佳姐!你们没事吧?!” “没事,”林柚看他脸色,估摸着应该是只见她们跳窗就赶紧过来了,没瞧见窗前那一幕,“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耿清河:“啊??” “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要跳窗户——” 他还没问完就被简明佳照着肩膀一推,“行了行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 耿清河连忙闭嘴。 幸亏车停得不远,顾衡靠在车门上,见他们过来就拉开驾驶座的门,自己坐了进去。 耿清河仍如之前一样坐到副驾驶,简明佳拉着后座车门,转头看见林柚还在打量车尾,不由出声:“赶紧上来啊柚柚,看什么呢。” 林柚“啊”了声,“来了。” 她又瞄了一眼。 那里挂着点刮痕,就那还没落上什么灰尘的新鲜程度而言,明显是刚留下的。 四人全都上来,等林柚带上车门,顾衡就发动了汽车。 “现在可以说了吗,”车子驶上公路,耿清河靠着椅背扭头问,“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 简明佳顿了下,“贞子和伽椰子同时出现了。” 耿清河:“……” 卧槽。 她几句把前因后果讲了个大概,耿清河听呆了。 视线来回在简明佳和林柚脸上挪移,脑子里俱是“什么原来居然还能这样”的震慑和“要不我改天也去培养培养哄孩子的技巧,万一用得上呢”的沉思。 “你们这边呢?”林柚问,“没追上富江,他们跑了?” “是啊是啊,”耿清河满脸可惜地感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等等,柚姐你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大佬终于又点亮了未卜先知的技能吗?! “他比了个叉字啊。”一指顾衡,林柚理所当然道。 简明佳:“……啊?” 敢情是这个意思? “用这种简单的方式表示,就代表是某件我们都知道的事。”她解释说,“贞子和伽椰子在旅馆里,剩下那个都见过的就只有富江。” “所以。” 她在后视镜里对上顾衡的眼睛,“是在假定我们已经知道富江逃脱的情况下这么做的吧。” 顾衡一哂。 “差不多。” 简明佳狐疑地打量着这两人。 “你们什么时候还有这种默契了?” 林柚恍然,她好像是没说这事。 “我们上个副本排到一起过。” “之前没提的原因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在简明佳又要说什么前,林柚先一步道,“现在还是搞清楚富江那边怎么回事吧。” “我们俩撞见卢振杰带着富江的头想逃跑。” 顾衡说。 “想阻止的时候被他抢先一步行动,”他偏偏头,示意自己肩膀,“然后就成这样了。” 后座的两人这才嗅出车内淡淡的铁锈味。 他肩上洇开小片的血迹,倒没怎么妨碍开车的动作。 “要不停路边,我处理一下?”简明佳问,“只要不是太严重的外伤,都还是可以的。” 顾衡不以为意,“不要紧,血止住了。” “车尾那里的也是他做的?”林柚想起方才看到的刮痕。 耿清河“嗯”了声。 “是他的能力,”他直挠头,“队友变敌人真够麻烦了。” “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简明佳心说可不能让富江传播开来,她望向窗外。 “你们看到他是往哪个方向——呀啊?!” 爆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窗玻璃上倒映出的影子。在那上面,有个通体苍白的小男孩正坐在她旁边,也幽幽地注视着她。 ——这真是保准能吓出心脏病。 闻声回头的耿清河在看见不问自来的俊雄时“哇”地叫得比她还大声,顾衡也差点直接踩了刹车——幸好稳住了。 林柚打量着赫然出现在她和简明佳之间的俊雄,心情也有点微妙。 “你……”她问,“你妈妈赢了?” 俊雄慢慢转头看向她,点了下头。 还带着点不容易被看出来的小自豪。 “所以……” 从一开始的惊吓里缓过点神,简明佳喃喃:“我还以为实力不分上下,结果是伽椰子更胜一筹吗?” “正常情况下,这个不好说啊。” 林柚沉吟。 “但现在又是分身被毁又是录影带被掰断,还有触电,本身就……伽椰子那边还因为俊雄的事肯定更生气,”她顿了下,“……怎么有点同情。” 耿清河:“………………” 简明佳:“………………” 你这个始作俑者可快闭嘴吧!! “既然如此,比起追富江——” 想到什么,林柚笑眯眯地转向俊雄,“俊雄啊,现在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他们来过这地方一次。 而这次,轿车再在这家庭院门口停下时,率先推开车门的简明佳早在心里给待会儿要见到的家伙点了十来根蜡烛。 ——什么是魔鬼? 这就是魔鬼! 林柚心里门儿清俊雄还专程跟到车上来的原因,无非是为了瘦长鬼影。她用许诺再让瘦长鬼影跟他玩来把他带到这边,也无须做别的,俊雄只要往那儿一站就好了。 走进后院,那口枯井仍然散发着有点浓重的腐臭。 顾衡站得不远不近,耿清河在林柚“我自己就够了”的嘱咐下,虽然心里有点犯嘀咕,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你自己出来,我们聊聊怎么样?” 林柚在井边问。 井下没有传来回应。 她的声音只是在幽深的井里回荡出一圈又一圈。 “俊雄可在边上呢。”林柚道,“你也亲眼见到了。你再不出来,只要他一叫,伽椰子就会立马出现——” 一只颤悠悠的手伸了出来。 手指苍白,指尖俱是腐烂的血肉。随后又是另一只,它们扒住边沿,一点点地支撑着白衣女鬼爬出井口。 她原本顺滑的长发远比之前还要松散杂乱,拨开几缕,露出右边的眼睛。 贞子趴在井沿上,咬牙切齿地看了过来。 第58章 冒牌货 悻悻然爬出井口的贞子仍维持着拨开乱发的动作, 用那只死气沉沉的右眼注视着她。 一秒, 两秒…… 十秒过去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 你是想催眠我。” 林柚猜到她想做什么, “好像没起什么用啊。” 贞子:“………………” 她恨。 林柚颇为无辜地耸耸肩。 除去治疗和念力, 贞子的超能力中还有一项催眠。她完全可以迫使活人去做她想让他们做的事——比方说,自杀。 这就如同富江一样是精神控制,林柚隐约觉出了判定的机制。 游戏不可能是死局,自然也不会让他们陷入一照面就被操纵而毫无反抗之力的境地。 鉴于贞子被她说中了,是真的催眠未果;再联想一下卢振杰的性格——很有可能是会过一个近似于意志力的检定,玩家必须表现出不受一丝动摇才能免于精神的影响。 “我寻思着咱俩再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林柚笑眯眯道, “想找回场子吗?” 贞子看不出有多少波动,只是这么与她对视着。 “我来创造机会。” 林柚说:“让你在公平点的情况下再跟她比一比试试看,怎么样?” 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贞子闻言只把手往边上挪了些,露出半边惨白的面庞。 山村贞子果真与别人过去对她的评价一样, 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即便因为长年泡在水中而显得浮肿僵硬,还依然能看出以前的底子。 她阴冷地望着林柚,兀自扯扯嘴角——那几不可见的弧度都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冷笑。 不过—— 下一刻,后者看向自己手中出现的新一张卡牌, 挑挑眉。 【名称:山村贞子】 【卡牌编号:013】 【级别:sr】 【备注:生来就继承了母亲的特殊能力,被投入井中后与天花病毒融合。虽然现在是sr, 但好像还有再努努力的潜质。讨厌一切裸露的或不裸露的电线, 连带着对插头都离得远远的。没办法和小孩子和平共处, 遇见带孩子的家长(特指某一位知名不具的女性)会烦躁度翻番。最近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从电视机里出来了,明明在井里的封印刚被打开不久就有了这么多雷区——这是为什么呢?】 林柚:“……” 这是她见过最长的说明。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话说回来……她的目光集中在第二行,“有努努力的潜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能升级的吗? 简明佳走过来,在她边上探头就着手电筒的光瞅了两眼,看到一半就忍不住咋舌。 “……怎么说,”她拍拍林柚的肩膀,“贞子遇见你真是倒了大霉。” “一边去。” 林柚秉承着就算明知她说的是实话也要打死不承认的道理,斜她一眼,转头看向了还乖乖站在井边的佐伯俊雄。 他也听见了她方才那番话,倒没什么反应,兴许是因为坚信获胜的一定会是伽椰子,压根都不带担心的。 林柚深吸一口气,在小男孩面前蹲下。 “我们这会儿要去别的地方,”她好声说,“你先回去找你妈妈,好吗?” 俊雄沉默地看着她,用行动表示着自己的不情愿。 “你刚才帮了我的忙,你要是想见他,我肯定会让你见的。” 她劝道:“现在不太方便,但我不会出尔反尔的——来,拉钩。” 她也知道什么对小孩子最管用,果然,佐伯俊雄听了这话,半晌后也慢慢伸出小拇指勾上了她的。 这下算是说好了,俊雄的身影在原地消失,简明佳“啊”了声,“我还以为你会带他一起去呢。” 他们要做的说复杂也就一句话的事,说简单但也不简单。 ——在分裂出更多新的富江前阻止他们。 “怎么可能。” 林柚哭笑不得。 “要是叫来伽椰子,不就坐实我们才是拐带她儿子的家伙了吗?” 简明佳心说也是。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 林柚转向耿清河和顾衡两人,“你们是看到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 载满四人的轿车再次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直到不远处已经能隐隐窥见树林的边缘。 顾衡在拐弯处停下车。 “两条路,”他道,“继续往下开,或者是去森林那边?” 林柚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事实上,他们也没法保证卢振杰和富江一定在这个方向。中途有不少岔路,对方很有可能逃去了别处,眼下只能赌一把,看他是不是真一直顺着往这边来了。 没法,卢振杰潜逃的时候还是凌晨,压根找不到路人来问有没有见过他。 “下车看看?”简明佳提议。 几声车门关上的闷响,四个人在路边分散开来,试图寻找他途径此地的线索。 林柚打着手电筒,光束扫过草丛间的泥土。他们找得很仔细,只怕漏过一丝一毫。 “我找到了!”不多时,就听耿清河在不远处叫道,“这个是吗?” 林柚闻言一惊,连忙凑过去看。 这里泥质松软,他照着的那一圈有两三个不甚明显的脚印,足长和正常的成年男人差不多。 泥印瞧着还新鲜,似乎刚留下不久,临近被踩倒的青草叶上沾着点泥粒。看朝向,应该是在马路上跑到一半突然改道的。 “我记得他穿的是运动鞋,”顾衡弯腰观察着花纹,道,“除非是碰巧又有人在这个时间闲的没事跑来这里。” 几人不约而同地纷纷卸下点包袱。 ——他们估摸着是找对了的。 踏出这脚印的那家伙走进了森林,林柚等人沿着痕迹,拨开横在眼前的树枝。 天边早泛了白,还晕出点红色。快入清晨的林子里满是潮气,这儿的脚印也自然更深,找起来方便了不少。 但相应的,他们也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这熬人的折磨终于几近结束,把最后一根树枝挡到一边,眼前豁然开朗。 众人:“………………” 妈耶。 脚印消失了。 这是当然的——因为再往前一步就是悬崖。 “别告诉我。他们……”简明佳嘀咕着往下看,在看到沙滩上的一串痕迹时忍不住头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天,还真在下面。” 这悬崖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底下虽不是摔下去就粉身碎骨的礁石,但要是直接跳下去,那一看就粗糙坚硬的沙砾保准有叫人好受的。 顾衡:“用这个。” 林柚低头,瞧见他在地上扔了一捆绳子。 耿清河:“这该不会……” “是啊,”他毫不介意地说,“就是之前用来下井的。” ……所以。 林柚想。 她跟贞子谈判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把上次用过的那段绳子给装进背包了? 一想到这绳子进过闷了几十年的枯井,简明佳的神情也有点微妙——特别是看到边沿蹭着的谜之痕迹后,但眼下也只能忍忍用了。 “将就用吧,”她苦着脸道,“谁第一个?” 耿清河想起什么,主动说:“你们先吧。” “我爸以前……有段时间挺喜欢攀岩的,我也跟着学过。在上面帮你们收着绳子,最后我一个人下来就行了。” “哟,”林柚挑眉,“看不出来啊。” 耿清河讪讪地咳嗽一声,“我是怕鬼又不是恐高。” 绳子另一头系在树干上,排在第三的简明佳一点点踩着凸起的石块也吊下了悬崖。 林柚帮把手,把她系着的绳子拆了。独自留在上面的耿清河把麻绳收回来,再往自己腰上一缠。 他的动作明显要轻巧得多,不一会儿就也踩在了悬崖下的实处。 一下到沙滩,卢振杰他们去了哪儿也一目了然了。 林柚一行人落地的不远处,正是幽深的山洞。 脚印终止于那边。 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他们打着手电筒走进洞口。 洞内的空气带着海水特有的咸腥,但还夹杂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林柚捂住鼻子,避开湿滑的石块,免得一不小心就滑上一跤。越往里走,耳边回荡的呜咽就越清晰。 “……这……” 深深觉得富江脱逃也有自己一部分责任,坚决要求在前面第一个探路的简明佳在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下意识喃喃道。 被手电筒照到的地方,正匍匐着一个年轻女人。 ——准确地说,是半个。 她翻着白眼,嘴里不断呻吟着,用残缺的手臂试图在岩石间爬动。身体的下半截就像是被强硬地撕开,粘连的皮肉都是撕裂的痕迹。 不仅如此,她脑袋的一侧,还生出了另一个头。 而她们的模样…… 都是川上富江的脸。 “怎么会,”耿清河傻了,“这发生什么了……”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石块松动的响声。 林柚立即回头。 “啊,”踩到石头的那人捂嘴笑道,“被发现了。” “看那两个分离出去的冒牌货干嘛,反正她一会儿就要被烧掉了。” 不知何时靠在边上的第三个富江——她恢复了正常的身体,贴身的连衣裙衬得身姿娉婷,眼下一颗泪痣更是像有魔力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笑吟吟道:“如果是要找我,我就在这儿哦。” 第59章 无鬼生还 川上富江就这么倚在门口, 至于林柚—— 林柚的内心毫无波动,还想收张卡压压惊。 富江的美貌是足以引得所有人疯狂, 但比起这个, 背后不远处那瘆人的爬动声更能唤醒人的理智。 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 她在本质上和那一堆连完整人形都不具备的皮肉是相同的。 “真可惜,我们都对这没兴趣,”林柚清楚她想听什么,偏不按这来, 故意道,“你说的死过一次,到底是在哪里死的?” 富江的神情扭曲了一瞬。 她平生最忍不得别人不喜欢她、对她一点也不感兴趣,越是这样就越是会激起川上富江的征服欲。 但听到后半句话,她立时轻声笑起来。 “哪里死的?当然是骗人的,以前的那些冒牌货全叫我处理掉了。没想到你们笨到会上当哎,还有那个家伙,听我说可以告诉他就真进来了。” 她提到卢振杰, 林柚皱眉,“他在哪?” 富江用食指一下下点着下巴, “反正马上就自己回来了, 你们自己问他吧。” 印证她这句话, 话音刚落, 洞外就传进了脚步声。 有人踩在岩石上和石块间的海水里, 回荡在洞穴里的声音听着沉闷而空洞。终于, 那个人的脸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卢振杰怀里抱着好些枯草和树枝。想起富江之前说的话, 林柚也明白了他是去干什么了。 ——无非是为烧掉富江口中的那个“冒牌货”做准备。 富江一见他回来,登时双眼一亮,直扑过去紧紧环住他的胳膊。她仰脸在对方耳旁悄声嘀咕着,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瞄一眼。 简明佳:“……啧。” 卢振杰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多少他自己的意志,只是一味在听着富江说话。 见那渐渐泛出的寒光,林柚心说要糟。 他的手臂侧面变得薄而锋利,可能还带了硬化之类的buff,不难想象一旦挨到身上是什么后果。 车上的刮痕和顾衡受的伤恐怕都是轻的。 “你们对上过,”她同样压低声音,“正面的胜算怎么样?” “嗯?” 她注意到顾衡正单膝跪地,似乎在挑挑拣拣,“你在做什么?” “不,没事。”顾衡笑笑,若无其事地直起身。 “四个人都不是自主的战斗职业,又没有武器的话……” 他道:“很低。” 林柚心下一沉。 “他这样的能力,按理说约束也不小,所以估计在副本里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顾衡说,“但看样子,在被富江控制后还能直接无视那些限制。” 这就是翻番程度的难办了。 她还有一次抽卡,可谁又是能正好克制他的? “我看到了,那边有路!”简明佳急忙道,“要往后撤吗?” 这不是长久之计。 山洞再深也不可能没有尽头,往里跑就注定是死路。可为了暂缓情势只能这么做了,林柚点点头。 简明佳:“那……我数一二三。” “一,二……” 几个小时前还是队友的卢振杰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三!” 还能供他们逃跑的路只有一条。要想穿过中间那洞口,就不得不经过那半截还在地上蠕动的身体。 那身体上裂开的伤口处仍在不断滋生新肉。这时,一块石头不知是被谁被“啪嗒”扔在她的眼前,溅起一片水花。 石块显然是专门挑出来的,一角尖锐得惊人,当个利器绰绰有余。那个趴伏在地的富江慢慢伸手去抓过它握在掌心。 林柚察觉到什么,她余光看向顾衡,可这时已无暇去顾及了。 而身着连衣裙的富江慢悠悠地看戏似的跟在后面,她压根没觉得那只有半个身子的冒牌货有太大威胁。也正因为她的大意,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只觉腿上忽然有一股力道死死缠了上来。 “该死!”富江尖叫,想把自己的分身给甩出去,“你在做什么,快给我放开!” 下一秒,另一个她高高举起石头,用力砸了下去! * “……那边怎么回事?” 听见陡然响起的尖叫和咒骂声,简明佳茫然道。 “唔,”虽然猜到了几分,林柚也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谁知道呢。” 川上富江自傲于自己的美貌,就更要保证只有她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认定别的分裂出来的个体都是“冒牌货”。 她不惜一切地想毁灭那些冒牌货,但反过来,她认为的“冒牌货”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觉得自己才是真的。 她们本来就会自发地内斗,有时候只是差一个机会罢了。 他那么做,应该是为了避免富江跟过来挑唆,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 “比起那个,还是想想我们怎么出去。” 林柚说:“找个人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们已经躲进了山洞的最深处,这里虽比刚进来的那一段宽敞点,但能躲的地方始终有限。此时四人半蹲着靠在同一块岩石后面,而另一边,卢振杰也进来了,眼看着就快要搜到了这边。 “然后剩下的人趁机下手?” 简明佳思索着,“可以是可以,谁去。” “来吧,”林柚道,“石头剪刀布。” 三轮过后。 耿清河:“……” 他看看其他三人出的石头,再看看自己的剪刀。 “我吗?!!”他苦着脸崩溃道。 “没办法,”简明佳安抚而不失幸灾乐祸地说,“谁让你三次都输了呢。” “话说回来,你运动神经不是也最好嘛。” 林柚一拍他肩膀,“加油,我们都看好你。” 耿清河:“!!!” 他精神一振,自认绝不会辜负大佬的期待! “那,那我具体需要做什么?”他紧张地问。 “嗯……”林柚沉吟了下,“就走位灵性点吧。” 顾衡:“……” 简明佳:“……” 神特么灵性,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骚操作吗?! 偏偏耿清河还真把这话给听进去了,他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到另一块石头后。如此往复,直到跟他们隔开一段距离,才猛地探出头。 “看哪呢!”他喊道,“我在……卧槽!!” 万万没想到一探头就对上了卢振杰的脸,耿清河躲闪不及,只来得及一偏脑袋。 寒风在脸边擦过,要是再近一点怕不是直接下来块肉——耿清河这下脾气也起来了。 “你忘了是谁帮你砸的电视机吗!” 他控诉道:“我跟你讲,你再这样小心贞子和伽椰子半夜一起站你床头!”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林柚:“……” 不不不,这俩现在可能自己先打起来。 这激将不知对卢振杰有没有用,耿清河躲是躲得手忙脚乱。他倒退两步,后背直撞上了岩壁。 背后布满嶙峋的石头,硌得颇有几分生疼。眼看对方那化成利刃的胳膊又是横扫过来,耿清河条件反射地缩了脑袋。 “铿”的一声。 ……哎? 没感受到对方接下来的动作,耿清河一愣,再一抬头。 ——卡、卡住了! 他这一下砸下去,偏巧头顶就是两块岩石交接的缝隙,这卡得严丝合缝,挣着都没挣扎开。耿清河一屈膝就躲过另一只手,径直呲溜一下溜了出来。 好机会! 就在卢振杰身后,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柚抡起在地上捡起的一块足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的圆石,直接砸向他的脑后。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倒在地。 林柚把石头往边上一扔,呼出口气。 “……我应该没有下手太重?”她问。 伸手一摸就摸到个包的简明佳:“………………” “既然没有直接传送出副本,”她迟疑道,“应该还……好?” 说起来…… 她以一种“人不可貌相”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耿清河,这走位还真是挺灵性的。 他们三个搞定了那头,独自半蹲在角落的顾衡直起身,出声道:“看这儿。” 甫一看清他手电筒灯光下的景象,林柚的眼皮跳了跳。 又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可能刚死不久,身下淌出的血泊都还未干。她的脸还没有完全长好,带着点肌肉的纹理。 “到底分裂出了多少个……”林柚喃喃,“这也太……” 他们光是处理旅馆那一具就够费劲的了。 唯一能最快消灭的是疫医,但他能出来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山洞里这么黑,谁知道哪里有遗漏。 更遑论他只对生命体一碰就死,非生命体可没法处理。 “实在不行,”顾衡说,“就只能毁掉这里了。” 林柚:“说得轻松,怎么毁?” “我的能力。”他说得轻描淡写。 ——他的能力? 打从如月车站起,她就没怎么听对方提过自己能力的只言片语,来到这个副本后也只是说了他的易容变声与职业有关。 跟她相反,耿清河反而闻言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明白了,”他惊叹道,“把空气——” “原理不重要。” 顾衡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总之,只要有明火,我就能设法让这里全烧起来。” “现在深究这个没有意义,不是吗?”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林柚,“能通过副本就好了。” “行啊,明火好办。” 林柚瞄了一眼简明佳,后者会意,“有旅馆带出来的喷火枪,告诉我们怎么办就行了。” “没什么需要太注意的,”顾衡道,“等我信号,屏住呼吸到门口,然后引燃,就这么简单。”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这叫林柚冒出点不太好的预感。 她清楚地听见,同样回过头的耿清河倒吸了一口凉气。 角落里的那具尸体,撕裂处隐隐约约攒动着什么,像是不完全的人脸又像是眼睛和手。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四面八方都存在着这样细碎不明的响动。 “离开这里!” 她厉声道:“现在!” 耿清河和顾衡两人,一人拉过卢振杰的胳膊绕在颈后。他的手臂早在昏过去时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这会儿被他们俩拖着向前。 一边要拖个人往外走,一边听着那毛骨悚然的响声,心理压力实在太大。耿清河方才当诱饵时都没这么慌。 他心说要是能直接把人装进背包里就好了。 脚步越发加快,在看到他们一开始进到的那地方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噤了声。 两个富江——包括多长了一张脸的那个——都倒在了那里。 她们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 指甲挠的、石头划的,伤口肿胀扭曲,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冒出一张变形的脸——甚至已经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呢喃声。 “别看了。” 顾衡道:“屏气。” 这可能有点透支他的能力,他额角渗出薄薄的冷汗,脚步却不减一丝稳当。 能屏气的时间横不过一分多钟,到洞口还有段距离。所有人都越跑越快,等到再次沐浴在外面的阳光下,快要憋死的简明佳的肺里终于充满了新鲜的空气。 她没敢放松,摸出喷火枪,另一手拿着一根方才在卢振杰抱回来的那一堆里捡来的树枝。可能因为手有点抖,再加上树枝泛潮,连点几下才总算着了火。 而后,她退后,拉远了距离,咬着牙使劲一扔—— 粗短的树枝打着旋儿飞向洞穴里。 “轰——” 这一声巨响足以震颤着人的鼓膜,伴随瞬间燃起的大火扑面而来的是极度的灼热。 之后的事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最开始的爆炸使得洞口的石块纷纷坍落下来,里面的动静就只成了闷响和地面上的震动。 有谁在后面呻吟一声。 “我……” 卢振杰刚悠悠醒转,下一秒脸就绿了。 简明佳:“……看样子你全记得啊。” “哪止是全记得,”他把脸埋在双手里,“这游戏的精神控制就是队友能救就救,救不了就是一直上帝视角,身体不听使唤的。” 众人:“……” 怎么有点自己围观自己公开处刑的感觉。 好惨,太惨了。 “奇怪。” 卢振杰一摸后脑勺,“咦”了声,“这怎么鼓起来一块?我就说有点疼。” ——看来他不记得这个! “没什么没什么,”林柚关爱道,“你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也没有人拿石头砸你的。” 卢振杰:“……诶??” “咳,富江那儿应该没问题了。” 简明佳岔开话题:“那……我们现在怎么上去?” 下来几乎是直接半吊着下来的,但要是上去……这石头可不好徒手爬,他们又没有任何经验,除了耿清河怕是没人能轻易做到了。 “这个……”卢振杰挠挠头,“我知道一条路。” 半晌,他不怎么情愿地承认道:“‘我’刚才抱着树枝就是走那条路下来的。” 跟着他绕了老远,拨开一处杂草,果然能隐隐约约看出点脚印。林柚看了下方向,好像真能上到悬崖那边去。 “这么一说,有点遗憾啊。” 走到半路,林柚想起什么,“我还答应说给找个实验体的。” 可惜全成灰了。 “安啦,”简明佳叹气,“那种情况下也没办法说服或者来得及干什么了。” 更何况,富江那性格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有变化。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 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不管怎么说,这次也合作愉快。” ——哟。 感受到兜里神不知鬼不觉多出的一份重量,林柚挑挑眉,看着径直走到前面去的顾衡。他脸上可看不出任何异样。 视野中已能窥见他们停在路边的那辆轿车,也就是在这时,所有人的耳中同时响起了系统的人工合成音。 【恭喜您,a级副本《无人生还》全剧情攻略完毕。】 ……哎? “等等,”简明佳愣道,“这样可以了吗?我还以为——” “贞子变成卡了,富江也不能再产生影响了。” 林柚若有所思道:“我和俊雄约定过,伽椰子可能不会再来找麻烦。现在回到轿车旁,路上也没有会导致车祸的涡轮婆婆,这样相当于生存到最后了吧?” 不过,明明往常这么播报以后就会处于静止状态,这次怎么奇怪的还能继续动—— 正这么想着,林柚发觉有人扯扯她的衣角。 她低下头,看到俊雄的脸。 林柚:“……” 执念太大都追过来了! 不远处,在一滩黑色污迹中冒出头的伽椰子趴在那里,不知在“咯咯”抱怨什么,最后只得无可奈何又纵容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现被判定为——s。】 【检测到奖励进度条(10/10)已满,共计五次s级评价等级。获得抽取本职相关道具的机会一次,是否使用?】 ……嗯? “这个嘛……”林柚道,“等会儿再用。” “啊?” 小队语音还开着,简明佳诧异地问:“柚柚你说什么?” “没,就是那个奖励抽道具的,”林柚回答,“我满了,跟它说等会儿再抽。” 简明佳:“……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拿s了。” “s不s是次要的。” “贞子,伽椰子和俊雄,”林柚盘点着自己拿到手的卡,“还有富江……” sr大丰收! “等会儿等会儿。” 简明佳忙打断道:“不是没有富江吗?” “现在有了,”林柚一乐,“顾衡给的。” 一回到主界面,她兜里的那支堵上塞子的试管就自动成了卡。 【名称:川上富江】 【卡牌编号:014】 【级别:sr】 【备注:虽然只是一些血液,但里面同样包含少部分肌肉组织,假以时日好好培养就会成为一个完整的川上富江。前排提示,她的再生能力有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ps.培养过程中记得远离灯泡。】 “应该是刚发现那具尸体,在它还没来得及再生的时候就装进去的。” “不是,”简明佳不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呢,可能是贿赂。” 耿清河:“贿、贿赂?” “很简单。” 林柚说:“他提到自己能力的时候,我看你很清楚是什么?” 耿清河“啊”了声。 “是啊,”他说,“听说是可以改变空气中各种气体比例还是什么——哎记不清了,总之就是差不多的能力!” “呃。” 他小心地问:“难不成有问题?” “当然,”林柚道,“他在上个副本可完全没用过,而且是往别的方向塑造印象的——他暗示我们的是信息收集的能力。” 耿清河:“可、可我看他真用出来了?” 不然那爆炸怎么成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什么,“我去原来是骗人的?!我居然信了!” “不,”简明佳说,“不如说幸亏你信了。” 不然那把火就放不起来了。 顾衡的能力,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别人相信我有的能力”。 这个“相信”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对方不能对他知根知底,不然他只要找个双排队友岂不是为所欲为。 同时限制也不小,就他每次副本都得改头换面、还明示她不要揭穿的表现,恐怕当面拆穿会有惩罚。 假名、易容,欺骗别人才能得到的能力…… ……欺诈师? 但反正跟她没什么关系,林柚想,大不了以后遇见就否认三连——怎么说也是拿了人家好处的。 “对了,”她问,“你们现在打算干什么?” “我明天要回趟学校。” 耿清河说,每到这时候才能想起自己还是个刚毕业的应届高三生,“……得先下了。” “有点困,”简明佳道,“你还要玩吗?我陪你。” “没事,我就看着还有点时间。” 林柚说:“正好我一直想试试那个单人闯关,自己去吧。” 她的好友打着哈欠应了声。 简明佳解散了小队,林柚再次进入模式选择的界面。 闯关模式的评等不计入奖励进度,等到下线前再抽也无妨。 嗯,她属于那种吃东西时把好吃的东西留到最后的性格。 【您已选择单人闯关模式。】 柔和的合成音说道。 【合作模式为单人副本,玩家要独立完成任务,一旦死亡便视为闯关失败。每闯过一关,下一关的难度将递增。评价和奖励结算以玩家表现为准,除非注明的特殊道具,不可带出副本。同意则继续。】 当然是“同意”了。 林柚伸手点下。 【那么,请做好准备。】 【第一关。】 眼前蓦然一黑。 就导入方式而言,好像两种模式没有什么差别。 这么想着,林柚睁开眼睛,环视起周遭的环境。 她所待的是一间狭小的屋子,身下的木椅又小又硬,硌得人极不舒服。 大约是因为察觉到她醒来,面前正对着的电视突然亮起了屏幕。 出现在画面中的是一只木偶。 木偶双眼猩红,鼓起的两腮上画着古怪的红色蚊香状圆圈,刷成雪白的脸直直朝向镜头。 “你好,苏茜,”那木偶用沙哑的男声说,“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第60章 电锯惊魂 看到这么一个形象, 听到这么一句话,林柚立刻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电锯惊魂。 提到这, 就不得不提到“竖锯”。 电影始终是围绕他和他的门徒展开, “竖锯”自然是这一系列作中的灵魂人物。 他的本名是约翰, 原本拥有幸福富足的人生。但自从他的妻子在一次意外中流产,他也检查出癌症,在治疗过程中保险公司又拒绝向他投保。 尽是引人绝望的不如意,上了年纪的他在万念俱灰下想要自杀, 却阴差阳错地从致命伤中活了下来。于是,约翰深觉这是命运的选择,他开始挑选那些他认为有罪或是漠视生命的人来参与他的游戏。 ——或者说,试炼。 无论这种想法如何, 约翰用他过人的头脑和丰富的知识储备, 为这些人量身打造了种种关卡。 内容往往是匪夷所思而残酷的谜题,他布下精密的陷阱与装置, 只有通过这些谜题和陷阱才方能活下来。 而没能成功完成试炼的,会在死后被他割下一块拼图状的皮肤。发现这些尸体的警方把他称为“拼图杀人狂”,又名“竖锯”。 林柚观察着眼下的状况。 她脑中有那么些系统给的前置记忆。介于这副本也不需要她记得什么, 林柚只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他口中的“苏茜”, 是在回家的途中, 一如往常地绕进条小巷, 还没走多远就被人从后面一棒打晕。再醒来, 就换成玩家发现自己被关在这个房间。 林柚心说也许她该庆幸自己没被装上什么杀人面具或是头盔, 不会让脑袋被硬生生扯成两半。坐着的地方虽然又窄又硬, 但好歹是把正常的椅子。 衣服仍是默认保持的那身,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觉脚腕上传来的阵阵冰凉时,林柚低头,看见拷在那儿的铁链,以及拖在铁链后的铁球。 脖颈上也感觉有点异样,林柚伸手一探,碰到一圈金属。 看不见就只能全靠摸,她扶着它,意识到这是个笨重的项环。 一、二……三,自左向右摸到三个小孔。孔洞呈长条状,她怀疑是用来插钥匙的。 林柚试着掰了掰,这装置理所当然地扣合得很紧密,不可能轻易扯开。 再强行破坏搞不好会出什么事,她果断松了手。 “苏茜。” 正对面的老旧电视机上,那古怪木偶的嘴巴上上下下地动着。 他唤着她在这副本里被系统给予的名字,继续道。 “你头脑过人,热心公益,向来看不惯损人利己的行为,是学校里很多人眼中当之无愧的领导者。但是,总是呼吁人们为受难者做点什么的你,藏在那张友善面具下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 ……听他的意思,她的设定是个伪善者了? “看来,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说。 “你脖子上的项环一共有三层,里面储存着少量ttx毒素。你要做的是在规定时间里分别找到能解开这三层锁的钥匙,否则,一旦倒计时结束,它就会被注入你的体内。” “你曾经做过这方面的课题,肯定也明白进行血液注射就会短时间内麻痹继而丧命。” “生或死,做出你的选择吧。” 来了来了,经典台词。 林柚打量着电视机荧屏上的这只木偶。 竖锯在那次妻子的流产中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就把这由他亲手制作的木偶当成了自己对儿子的纪念。同时,他也会用这来代言他的审判,代替他出现在受试者的面前。 木偶的名字偏偏也叫比利。 ……她怀疑竖锯和玛丽·肖会很有共同语言。 她这一出神就沉默得太久,可又完全不像慌了的样子,搞得整个气氛都怪怪的。 “……” 电视里,比利安静片刻,嘴巴一张一合。 “为什么没有反应?” “有的有的。”林柚轻咳两声,“不好意思啊,刚才在发呆。” 听见这话的真凶,极罕见地被这个答案给噎住了。 发呆???? “如果你再不行动,”电视里的白脸木偶说道,“我就当你是放弃了这场游戏。” 在竖锯的规则里,放弃游戏,后果当然只有一个死字。 “别急啊。” 林柚说:“我又没说不玩。” “我就想问问,如果我通过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她道,“比方说,我有个喜欢收集木偶的熟人——” 她记得这个比利还能骑自行车,玛丽·肖应该很感兴趣。 “没有。” 打断她的竖锯已经后悔了这次的主动交流,像以前一样用录像和随身听的录音多好,这样被讨价还价可不符合他的初衷。 “木偶不行,那换一个,”林柚妥协,“我觉得你——” “没有,”不知怎的,竖锯直觉不能让她再说下去了,他重复道,“你只能赢回你的生命。” 然后就听对方“切”了声,“小气。” 竖锯:“…………” “没有就算了。”林柚道,“开始游戏吧。” ……这难道不是他的台词??? 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林柚环顾一圈。 狭小的空间内阴冷潮湿,墙壁与地板交界的缝隙处还有着大片的霉斑。整个房间里只有她方才那把椅子和对面的电视机,再不见别的机关。 显然,竖锯估计没打算把这里当成场地。 左边有一扇木门。 她拖着的这条带球铁链,少说也有十公斤重。 林柚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如果要防止她逃跑,直接找个管道拴上去不就好了。 这拖得她走过去都有点费劲,她好容易走到那扇木门前。和遍布霉斑的墙角一样,这脏兮兮的门看上去也有段时间没人管了。 她拧下门把。 一开门,潮气扑面而来。 看着那边,林柚意识到了这镣铐的用途是什么。 眼前是一块六米见长的方形水池。 不知是不是机关的作用,在那颗铁球随着沉重闷响而被拖进来后,她身后的木门也自己缓缓合上了。 竖锯喜欢近距离观察自己的游戏现场,不知道这次有没有——这样想着,林柚视线扫过,没见到窗口或是孔洞。 看来没有。 也是,他这次是在控制着木偶,可能是监控什么的吧。 这里的空间可比刚才的大不少。墙角柜子上摆着台电视,原本黑着的屏幕在此时亮起。 比利那张漆成白色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上面。 没人打岔,他收拾了下心情,终于可以好好地进行他的审判。 “既然你决定接受这个游戏,那么倒计时开始。你有四十分钟去找齐这三把钥匙。” “苏茜,在你眼前的是两米深的水池,第一把钥匙就在水底。” 他道。 “你需要带着镣铐下去,它一定程度上限制着你的行动,长度还不至于会让你换不上气。顺带一提,它的钥匙也在一起。” “但我会持续加热池子里的水。” “从下水那一刻到水池完全沸腾,你有三分钟三十秒的时间。如果找不到,就意味着你错失了打开最外面那一层锁的机会,游戏直接宣告失败。” “去吧,苏茜,看看你能不能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林柚:“……” 她在水池边蹲下身,里面的水很是有些浑浊,倒是也能隐约映出她脖子上的项环中间所闪烁的红色数字——去掉竖锯叙述规则用掉的时间,还有三十九分钟。 然而,水里杂质这么多,不知道潜进去还能不能看清东西。 “我多问一句啊,”林柚道,“是不是不限制方式?” 监控屏幕后,竖锯看着只摆了台电视、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的偌大房间。 哪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对。”他说。 “怎么样都可以?” “只要你拿得到钥匙。” “很好,”林柚说,“那我就放心了。” 一转手腕,她的手里就多出了张卡牌。再轻轻一挥,卡牌消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霍然溅起一片水花的不明物。 监控摄像头将一切拍得很清楚。就在林柚对面,漂在水面上的长发,浮肿泛绿的脸,身形打扮还能看出是个女人,但这—— “水底有把钥匙,”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柚立即嘱咐道,“帮我找一下。” 再回头一看电视,屏幕上的木偶已经彻底定住不动了。 这特么什么鬼玩意儿??? 好不容易,木偶的嘴部终于动了动。 比利:“等……” “哗啦”一声,水鬼肿胀的脸在水面上冒出来。从她下水还不出二十秒,这时手上却已高高地举着一串系在一起的钥匙。 此时此刻,她还仰着脑袋向电视那边挑衅地一笑。 世界安静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没有限制。”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林柚接过钥匙,甩甩上面的水珠。她挨个试了试,在最里面那个孔将这把小钥匙顺利地插进去,旋动半圈,就听到了清脆的开锁声。 她又弯下腰,用挂着的另一把钥匙插进锁孔。这次稍微费劲些,但同样伴随着“咔哒”一声,扣在腕部的镣铐向左右两边脱落开来。 行动是有点久违的松快。 “好了,”林柚轻快地问,“下一关是什么?” 第61章 竖锯 竖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块块监控屏幕。 他经过大风大浪, 足以在面对这样的变故下迅速平静下来,但这不代表他不震惊。 装在这房间各个角落的摄像头一共有三个, 而无论以哪个角度看过去, 突兀地出现在水池里的“那东西”都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约翰·克莱默, 年过半百后以他精密又残忍的杀人装置成为了警方通缉的“拼图杀人狂”。但他的身体也依旧被疾病所侵蚀着,如今越发虚弱了下去。 他现在只觉得心口疼。 “那是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林柚:“呃……” “她好像不太乐意听到你说她是‘什么’,”她看着水鬼在消失前不断冲她比划比划,翻译道,“强烈要求你问‘是谁’。” 角落的电视机屏幕正中, 愣愣地面对着镜头许久的比利木偶也终于有了反应, 它下巴往下一落,“……那是谁?” 某种意义上, 这时候还记得要操控木偶也是挺敬业的。 “我问过你是不是用什么办法都行啊,还问了两遍,你自己同意的。”林柚语气是十二分的无辜,“我想着术业有专攻, 就找了个帮手过来——看, 是不是特别有效率!” ……天杀的术业有专攻。 辛辛苦苦倒腾出来的机关就这么连一星半点儿的用场都没派上, 还被一口锅扣在自己的脑袋上,竖锯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的世界观又一次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所摩擦, 太阳穴突突直跳。 压着声音咳嗽两声,竖锯将目光投向了手边的按钮。大部分装置尽在他的掌控之内, 包括扣合在对方脖子上的那个项环。 无须等到四十分钟——现在是三十七分钟——后的倒计时结束, 只要他现在按下这个按钮, 项圈里埋的那根针会即刻刺入颈动脉注入河豚毒素,他就能结束这一切。 约翰抬起手,但悬在按钮上方停住了。 这不符合他的初衷。 而且,也正如她所说,是他同意过她可以使用任何她想象得到的手段。出现这样的结果,原因还是出在—— “你不是‘苏茜’。”他道。 “我是,”林柚说,她随意地往地上坐下,观察着摄像头的位置。 她身后就是刚卸下来的铁球,边上的水池仍在加热,有些微的气泡从水地往上冒。 “但不是你认知中的那个‘苏茜’。你应该调查过她的背景,知道她能不能做到我刚才做的那些。至于我到底是谁,你可以把我当成机缘巧合下附身到她身上的家伙。” “附身”——这个词刺激着约翰摇摇欲坠的世界观,他几乎可以清楚地听到它出现裂纹的声音。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但他亲眼见到的景象又驳斥着他的理智。 “所以,她做的事也跟我无关。” 林柚一耸肩,“现在直接让我走,对大家都好。” 通关的条件肯定是成功从试炼中存活下来,但相应的,如果能忽悠得竖锯点头放她离开,这也同样是一种“存活下来”的方式。 电视机上的木偶安静数秒,再次开口时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 “不。” 它说。 “现在不能证明你和‘苏茜’没有任何关系,得让我知道你有活下去的价值,以及,这扇门是单向的,你必须要通过剩下两层考验才能拿到钥匙从这里出去。” 行吧,反正林柚自己是无所谓。 “我要再追加一个条件。” 她起身时,听见在竖锯操控下的比利又道:“不许再像这一关那样找别的家伙替你,每一个步骤都得是你自己来完成,否则我会直接让项圈注入毒素。” “好啊,”林柚答应得很爽快,“没有问题。” 小命到底捏在别人手里,她固然可以直接找鬼去袭击竖锯,但对方让毒素注入的速度肯定更快。她这边又不知道能不能抽出疫医,还是暂时听他的好。 反正她也没在怵的。 “所以,下一关在哪儿?” 竖锯沉默片刻。 “你正对面那扇门。” 水池已然“咕噜噜”地翻滚起沸腾的气泡,林柚从边上绕过去时都感觉这灼热的水汽快把人蒸熟了。 她看到贴在墙上的一小块报纸。 是块不到巴掌大的新闻,上面的内容文字很清楚,是说某年某月某日在河岸边发现一具溺毙的男童尸体。 联想一下竖锯说的话,林柚很容易就猜出了真相——原身“苏茜”谴责那些在他人陷入危难时束手旁观的人,自己却见死不救,害得男孩就这么溺死。 所以竖锯的第一关是让她也体会在水中挣扎窒息的痛苦,同时水温还在急剧上升。比起找到钥匙,更可能的结局是被活生生煮熟。 只是让水鬼给搅和黄了。 林柚推开面前的门,迈步走进去。这一扇门也如上一扇一样,在她身后自动关上了。 横亘在眼前的是一面监狱似的铁栅栏。 栏杆与栏杆之间有将近半人宽,但人侧身想挤过去也很是勉强。 房间被这铁栅栏分隔成两半,隔在栏杆后的是一台类似天平的装置。说是天平,却只有一侧的秤盘,另一边连向了天花板。 层层金属板和金属杆的扣合下,一把钥匙悬在头顶上方。看着就在眼前,可那高度就是踩在桌子上也够不到。 不过,这儿也没有桌子。 栏杆隔在她这儿的那边,靠着栅栏仅摆着一张只小小的不锈钢碟,碟子正中央是一把薄而锋利的匕首。 “我说过,‘你’——苏茜,”这次没了电视,竖锯的声音自天花板角落的喇叭中传来,“做过ttx毒素的课题研究,但是,真正的作者又是谁呢?” “既然窃取了朋友的成果,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她向来自诩正义,却从来不审视自己在暗中做的事。我给她安排的惩罚是在栅栏对面的秤盘中加码。不管你是不是苏茜,站在这里,就要做出同样的事才能拿到第二把钥匙。” “要放多重的东西?”林柚问。 “正好是一只手的重量。” 竖锯回答。 “如果你想用那个盘子和刀来充数,那肯定是不够的。” 他的用意很明显。这房间里只有这两样东西,又这么暗示了,就是要让她从自己身上一点点地削肉,直到满足能让“天平”倾斜的重量。 或者更干脆点,直接狠心割下一只手来。 林柚走过去,她站在栏杆前,伸手试了试栏杆缝隙间的宽度。 又弯腰捡起那把刀,试着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就在竖锯以为她要动手割向自己时,却见她侧头看向监控摄像头,似是冲屏幕这边的他一笑。 “哐当!” ??!!! 竖锯腾地从椅子上站起,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让他本就羸弱的身体一时没喘上气。连着两个深呼吸缓过来,他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砸进秤盘里的铁球。 “……”他问,“你什么时候带过来的?” 他分明看见她是两手空空才放她进去的——但回过头想想,他当时还处在三观被冲击而带来的震惊里,好像真没有留意水池边上被取下的铁链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这个就不用管了,反正你也没说不行。” 当然是趁坐下的那会儿了,她留心着摄像头的方向,用身体挡住铁球就收进了背包。 本来是准备可能会用它来砸点什么,没想到这里能直接派上用场。 十公斤的铁球分量可太够了,牢牢地把秤盘压在最底。 林柚听见机械在被触动后自发转动的声音,回头看到挂在上方的钥匙缓缓降下。等它落到她能够到的位置,立刻伸手抓过,畅通无阻地插进了中间的那个锁孔。 她径直一拧。 “咔哒。” 和之前如出一辙的清脆响声,第二层锁也打开了。然而林柚再一回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想想,把手又伸过栏杆,推向秤盘上的那颗球。 铁球“梆”的一声落了地。 ……秤盘没有还原。 估计是因为这猛的一下弄断了哪里,她再去试着拨了拨—— 拿着手里末端断得相当整齐的秤盘,林柚沉默片刻。 “对不住啊,”她说,“把你机关弄坏了。” 竖锯:“………………” 他披着一件黑红色的长衣,兜帽遮住了整个脑袋,这时把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埋在手掌里,长长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眼前发黑。 “过了。”他说。 林柚:“……?” “这关过了!”竖锯道,因为少见地激动起情绪而不得不大口呼吸来平复,他缓和了下,“现在,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什么都不许碰,去下一个房间!” 不拿就不拿,怎么那么凶。 按照他的要求,林柚把东西都放回去,齐耳平举起双手,走到他说的那扇门前。 总觉得对方是巴不得赶紧结束这跟她的互相折磨。 “那我可以开门吗?”鉴于他什么都别碰的要求,她十分自觉地问。 竖锯:“……” 他开! 这次用不着她动手,木门在机关的作用下缓缓开启。 林柚发觉门后的天花板比起之前那几个房间要低了很多,几乎是踮起脚尖再伸直手臂,只再差一个手掌长度就能够到的那种。 “啪”的一声,迎面骤然亮起的强光刺得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好不容易渐渐睁开眼,由于光照实在太过强烈,林柚只得用余光向上瞄了一眼,看见上方布满了强光灯。 不仅仅是刺眼。 这大约是那种取暖灯泡,离得这么近,不一会儿就能觉出散发到脸上的热度。 “这是最后一关。” 竖锯说:“我改装过它们,三十分钟足以让人脱水。能关掉这些灯的开关在那边的锁后,但能开锁的钥匙藏在其中一只灯泡里。” 这是要去徒手一只只摘滚烫的灯泡? 不过,要她关灯……林柚想,恐怕还有一层别的在里面。 她想起竖锯的一句话。 ——“她向来自诩正义,却从来不审视自己在暗中做的事。” 这应该不是无意中提及的。 审视自己? 在暗中? 她看到角落里还有一只小小的保险箱,恍然明白过来。 好了,这下除了为了不被烤死,又多了一条得关掉这灯的理由。 也怪不得竖锯要她把东西全都丢在上个房间,这是怕她又来一着。 不过,谁说没了那个就不行了? 林柚一扬手,骤然摊开的图鉴中,一张卡牌蹦进了她手中。 她看看卡面,一挑眉。 ——正好。 “别忘了我说过什么,”这下终于看清她的动作,竖锯警告道,“如果你再让——” “放心,我记得。” 林柚轻松道:“你也记着你说过的是什么就好。” 竖锯:“???” 卡牌落地,转瞬间出现在眼前的是脸上绷出诡异笑容的杀人狂。 “你别动,”林柚劈手夺过他抱着的斧头,“拿来。” smile:“……?????”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新拿到、还没怎么捂热乎的斧子易了手。林柚掂掂分量,后退两步,径直用力向上一挥—— “哗啦”一声,她头顶那一片的灯泡灭了大半。 被斧头砸碎的玻璃碎片全落在了地上,林柚用脚尖踢了踢,随意把它们拢作一堆。 竖锯:“…………………………” “我没有让他出手啊,”林柚声明道,“砸灯泡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干的。你只规定了这两条。” 竖锯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是有原则的,说出来的话是硬着头皮也要认。 “对,”他说,“我说的。” 有他这句话作保,林柚又挥起了斧头。smile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看她几下打碎了大半的灯泡,房间立时昏暗下来。 再次偏头躲过灯泡的玻璃渣,林柚清楚地看见有一把小拇指长的铜钥匙一同落进了碎玻璃堆里。 但现在也用不上它了。 她用鞋挡了挡,也把这一堆扫到边上去。 现如今的房间里黑了大半,林柚自上而下地观察起自己。 竖锯说的近乎于字面意思了,她脖子上那项圈的最后一把钥匙就在那保险柜里,而保险柜的密码—— 该是在她自己的身上。 前后上下扫过一圈,然后林柚才看见手背上丁点浅浅的黄色。 她一愣,意识到自己思维跑偏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更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反而忘了手背。 左手手背的数字在黑暗中散着淡淡的荧光。 ——62442。 林柚盯着这串数字。 如果换个人,再真在上一关听了竖锯的话,肯定会为保全惯用手而选择切掉不惯用的那只手。 她是右利手,数字就标在左手手背。要是这时没了左手就意味着找不到最后的密码,还是只能留在这房间里等死。 再想想第一关,要她下水去找钥匙。如果这颜料不防水—— 林柚摇摇头,也不想这些了。 反正,是她赢了。 她对着保险箱的表盘转出那串数字,箱门的锁栓弹开,里面果然躺着一把和她之前用的那两把差不多大小的钥匙。 林柚将它插入最后那个锁孔。 这回不仅仅是示意开锁的轻响。项环自中间弹开,林柚取下项环,在内侧看到一点小小的针尖。 把它扔到那堆玻璃碴子里,她将斧头也递还给smile,后者这才安心地抱着斧子消失了。 也就是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 林柚猛地回头。 一道暗门打开了。 这伪装工作做得极好,哪怕是在那样的强光下,她也没有发觉它的存在。但此时此刻,它就这么大开着。 只听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木偶比利穿着一身小西装,蹬着它的红色三轮自行车出现了。 “呃,”林柚问,“你终于改了主意,准备把木偶送我了?” 还带送货上门的。 竖锯:“……” 比利蹬小三轮的动作一停。 “不,”它胸前别着的扩音器里,竖锯的声音恼怒地拒绝道,“这只是惯例环节。” 哪怕中间出了这么多岔子,画风跑偏了这么多,在游戏最后这么来上一番是他最后的坚持。 “恭喜你。” 木偶一边向前骑一边嘴巴张张合合,那白漆漆得光滑的脸庞在黑暗中使人脊背发毛,“你还活着。” 它两条腿缓缓地蹬着脚蹬,僵直的上半身随之摇摇晃晃。 林柚:“那什么——” “你,”比利的眼珠通红,光看它的样子,仿佛就能看出竖锯现在有多气不顺,“听我说完。” 林柚:“……” 好好好,她闭嘴。 “人活着多半不知感激。” 看她安静了,比利继续向前蹬着小三轮,“但你——” 竖锯的声音一顿。 木偶突然蹬不动自行车了,林柚默默看着比利的一条腿又向前抬起试了试,依旧没踩动。 装着针孔摄像头的猩红眼珠向下转动,于是,屏幕另一边的竖锯也看到了—— 一片当了漏网之鱼、没被扫到旁边的玻璃碎片嵌进自行车的车胎,它再一蹬下来,扎得更深了。 三轮车的前胎,在他们的注视中缓慢地瘪了下去。 估计是想起什么,木偶抬起脑袋,望向林柚。 “我本来想提醒你。” 对上它的目光,后者一摊手,“你不让我说的。” 第62章 寂静岭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无论如何, 爆掉的自行车内胎以一个木偶所能控制的力气是蹬不动了,再怎么试都是徒劳。竖锯在比利的重心开始发生偏移时放弃了尝试——他可不希望木偶倒下去。 竖锯低头捂着发闷的胸口, 大口喘气。 真是没心脏病都要被气出心脏病。 “人活着多半不知感激……”饶是如此, 他终于, 终于还是沉住了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强撑着说完了后面的台词,“但你不会——” 说到一半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尴尬。 难以言喻的尴尬。 是啊,她不会, 她直接上手毁他的机关。 每每想到这一点,竖锯就不由油然而生一种想按下旁边那个直接注入毒素的按钮的冲动。但这没用了,项环被取下, 游戏结束了。 他一向——一向说话算话。 林柚寻思着她是不是得捧个场。 但想了想,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增尴尬,不如来点实际的,于是她问:“你那边可能不太方便,要不我帮你把这三轮车推回去?” 胎都瘪了, 木偶肯定拖不动啊。 竖锯:“………………” “不, ”他立刻说道,“什么都不许动,我自己会解决的。” “出口就在这道暗门后, 你走吧!” 林柚心下清楚, 只要她走出出口就意味着通关了。 她却没挪步。 “比起这个, ”她说, “来做个交易?” 木偶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她,在他警惕的目光下,林柚泰然自若的语气不改。 “我知道你的情况,约翰。那些医生说你脑袋里的前叶肿瘤没法开刀。但我有办法可以试试,就是得等上两个小时,信不信取决于你。” 竖锯抬起头,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这是他曾经求之不得的。 辗转于保险公司,数次被拒绝才心灰意冷。但在成为“拼图杀人狂”后,他仍未彻底放弃求治,只是医生的诊断完全不乐观。 现在有一份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却是这种家伙提出来的。 “当然,”林柚明白以退为进的道理,她故意道,“我也就是问问,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竖锯哪能看不出她心里那点小九九,他安静数秒。 “为什么不?” 他不在乎。 他早就该死在几年前的那场车祸里,如今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的生死——他甚至可以把它也放进游戏当成筹码,试试又何妨。 两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林柚就在他的监视下靠墙等着。时间一到,她觉出自己能再次使用技能,指间立即多出一张卡。 身披黑色长袍的疫医出现在她面前,一张口又是耳闻能详的话,“你——” 林柚:“没改主意。” 疫医:“……” “我都没说完。”他闷闷道。 “你要问的难道不是这个?”林柚反问,她也没有因为这打岔忘了叫他出来的目的,“要治的是别人,你取得出来前叶肿瘤吗?” 一听是有求于他,疫医虽是有点沾沾自喜,但说法还是偏保守的。 “我不能肯定。” 他道。 “在那边的时候,他们给我提供的实验体里也有出现过类似问题的。我试着取过,理论上是有成功的可能性……” 林柚听着,什么话都没说。她只是摊开手中那本图鉴,翻到富江卡槽的那一页,在疫医的尖喙面具前一晃—— “我会竭尽全力保证手术百分之百成功,”疫医立刻改口,“病人在哪里?” 林柚回头看向木偶的方向,“嗨?” 装载着竖锯的摄像头和扩音器的比利一直保持着诡异的寂静,半晌,它那边也没出声,到另一侧传来了些许响动。 居然还有一道暗门。 疫医倒是没多惊讶,他在基金会里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设施。这会儿整理好自己的手术包,直接走了进去。 他的手术方式用现代医学来看是匪夷所思,每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次同样是不出三分钟,随着回荡在这条暗道中的脚步声,疫医再次出现在林柚面前。 “顺利切除了。” 他边扯下手套边说,手套上几乎没沾到多少血,“但我不能保证以后还会不会复发……” “——当然,”看着林柚手里尚未合上的图鉴,疫医用他那磁性的声音道,“你到时候可以再叫我出来试一试。” 他也没有急着回去,在原地观察起那个稀奇古怪的木偶。 林柚绕过他,沿着那条走廊,一直向最尽头的那间暗室走去。 竖锯听到声音也没有动,他背对着这边坐在转椅上,帽子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有手术的痕迹。 “我想他也跟你说过了。” 她没有进去,只是靠着门边道:“不排除复发的可能性。为了以后,现在跟我合作——怎么样?” 滚轮发出细微的动静,坐在椅子上的竖锯转向了她。 * 【第一关挑战成功,是否进行下一关?】 时间不早了,林柚理所当然地说了声“不”,视野在下一瞬回归散发着淡淡荧光的主界面。 借着这光,她看清了自己新到手的卡。 【名称:竖锯】 【卡牌编号:016】 【级别:r】 【备注:颇有名气的“拼图杀人狂”,精于机械设计、心理学和药理学,喜好设置各种各样的杀人机关,对以他的游戏处置罪人有强烈的执念。自癌症中恢复过来后却容易上不来气,虽然经历了种种磨难也还是坚守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唯物主义万岁!】 ……咳。 林柚默默把卡牌插回图鉴。 加上竖锯,她现在一共有十九张卡。 开放给她的卡槽还有六个空位,按这速度,也不知道在下次升级前够不够用。 单人模式的第一关让她的经验条又往前涨了一点,但林柚现在倒不怎么在乎这个。她瞄向屏幕侧边的奖励条,试着一点。 突然跳出来的东西小小地吓了她一跳。 这是个投影式的摇奖机,正中央的硕大红色按钮旁边还标了个“按我”。 林柚:“……” 如果不是出现在这里,而是在副本内,这妥妥地要让人怀疑是炸弹。 林柚呼出一口气,保佑自己能抽到实用一点的道具。 她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砰”的一声,还真是恍若爆炸的巨响。换做常人恐怕要被吓得后退一步,但亲历过山洞爆炸的林柚只是眼皮跳了跳,看着这充分体现出官方恶趣味的抽奖机,右边出货口里滑出一个…… 卡套? 林柚“咦”了声,伸手拿起的同时,它的说明框也浮现在眼前。 【名称:预留卡位(召唤师职业绑定)】 【描述:还在为有时候无法处理紧急情况而烦恼吗?还在发愁自己的冷却cd吗?有了它……虽然不能完全解决你的烦恼,但可以为你提供多一次机会!请注意,该物品无法放入背包,一旦丢失不得挂失,要好好保管哦。】 【可使用次数:刷新制,使用一次的三小时后方可再次使用】 林柚:“!!!” 她在边角看到一条小链子,看来是用来把它绑在腰带或是包带上的。 “不得挂失”……是说一旦丢了,不及时找回就彻底消失在副本里了吧。 得自己小心注意才行。 林柚试着随便挑一张卡放进那个“预留卡位”,再次抽出时就发现怎么也塞不进去了。 她大约弄懂了。 相当于她拿一张卡出来就可以放进去暂存,留着突发情况备用。 她的技能会在放进去时进入cd,这意味着只要规划得好,自己选卡和抽卡,再加上利用提前预留的卡牌,同时召唤出三个鬼怪出来也是可能的。 而在使用放在里面的卡牌后,卡套才会开始冷却,限制时间倒是久了点。 不过,她想,还是赶紧找机会试试吧。 * 第二天一早,林柚直接拉着哈欠连天的简明佳上线。 “你怎么这么有精神……”被拉进小队后,简明佳还有点没醒过神,“七点半啊,要不要这么肝?” “我昨天刚抽到道具啊。” 林柚道:“下线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可不今天赶紧拉你进本试试了。” “啊?”简明佳回过神,“抽到什么了?” “等会儿看。” 林柚点下合作模式。 耿清河回学校了,今天下午前就她跟简明佳俩人。大清早的,她们这隐藏分数估计也蛮高,竟然没有秒排,还在主界面这儿等了足足快有两分钟。 【匹配成功。】 熟悉的合成音终于在耳边响起。 【您即将进入a级副本《迷失》——倒计时,十,九,八,七……】 眼前是白茫茫的雾气。 林柚眨了眨眼睛,发觉自己和那蔼蔼雾气之间隔了一层玻璃。 她坐在一辆停在路边的廉价轿车里,座位有点硬。车窗外估计挺冷,靠近点就会在玻璃上呼出一片白色。 而在窗外的雾气里又不知道漂浮着什么,那团团的絮状在空中随风上上下下。 “这雾咋回事啊?” “我们在哪儿?”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林柚听出后者是简明佳的。而坐在副驾驶位上出声的女生有一张鹅蛋脸,这时候有些茫然地回头看着她们俩。 “哎,”鹅蛋脸女生一愣,“就咱三个?” “应该是了。” 林柚应了声,“至于在哪里嘛,看那边。” 她指着立在公路旁的指示牌,上面的字符写得清清楚楚。 ——寂静岭。 第63章 表世界 灰白的絮状物仍在漫天飞舞。 林柚摊开手, 让其中一块落在自己手心里,再轻轻一捻, 看它碎得晕开成片发黑的灰烬。 雾气里飘着的不是雪花, 不是柳絮, 是古怪的燃烧物。 简明佳去查看的是汽车后面的那段公路,那边也白皑皑的,除非离近了不然什么都看不清楚。 “得了。” 她这时候也走回来。 “后边是断崖,没路可走了。” “无所谓了,有路也没什么办法。”她们刚才也试过发动车子, 可惜这辆一看就很廉价的汽车熄火得很彻底,“再说,反正已经被困在表世界了。” “那个。” 一直默默旁听的鹅蛋脸姑娘举手, “我可以求一个翻译吗?” “‘表世界’是个啥?”她问。 “嗯……”林柚望向她, “看过《寂静岭》吗?” “没。” 那姑娘诚实地答道:“只听说过,自己没看过。比起寂静岭,我估计对浣熊市更了解点。” “如果简单概括。” 简明佳接过话头。 “‘寂静岭’是一座小镇,很多年前被一场大火烧成大片残骸——当然, 这是普通人眼中的‘现实世界’里的情况。” “事实上, 出于当年的种种原因,这儿扭曲出了平行于现实世界的异世界。被拖进异世界后,人心的黑暗面会被某种力量具现成各式各样的怪物出现, 然后——” 她做了个在脖子上“咔嚓”的动作。 “这个异世界又可以分成表里两层空间……像我们现在就是在表世界, 虽然会有怪物但更少也更弱。不过, 有时候会出现表与里的转换, 里世界的怪物要难对付得多。” “这样啊……” 鹅蛋脸女孩托着下巴。 “谢谢了啊,我差不多懂了。” 她抬起头,脸上笑容开朗,“对了还没问,你俩一起的?我叫乔灿,可以造一些枪啊什么的,是个枪械师。” 林柚一愣。 打从玛丽·肖的那个副本起,就几乎没人再在开场这么直接地自报家门了。 而且…… “这能力——”简明佳忍不住惊道。 某种意义上,太适合这副本了。 寂静岭里的怪物大多数是可以被打倒的。 她们翻遍车上也没有找到半把武器——人家电影主角有带枪的女警察跟着,游戏主角有警察送枪。幸好现在有乔灿这么个职业,当然,兴许是系统考虑到她才没有在车上生成武器也说不定。 “制作有什么条件吗?”林柚问。 “我需要分量相当的金属,所以得麻烦你们一起找了……”乔灿苦恼地挠挠头,她注意到对方看向车子的目光,“不不不,一整辆车没法整,得是拆下来的。” “而且,车还是留下来吧,”她道,“现在虽然熄火了搞不好还是能找到工具检修一下的,万一还要用得上这车呢。” 她倒没有非要问她们能力的意思,但简明佳想了想,又跟林柚交换了个眼神,也开了口。 “我这边是药剂师。” 简明佳说:“她嘛,解释起来稍微有点复杂,反正你到时候见过一次就明白了。” 乔灿“噢”了声。 “那,”她征询这两人的意见,“咱现在还是往前走?” “走吧。” 林柚道。 “做好随时会遇见怪物的准备就行。” 正如它的名字,被浓雾笼罩的寂静岭充斥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宁静。 世界静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她们沿着公路边上慢慢地走着。远处的景象被遮得严严实实,不知是从哪里飘落的灰烬仍掺杂在雾中。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这座小镇坐落于山岭,经过零零散散的粗大树木,终于依稀得见了点建筑物的影子。 “!!!” 要面对的是自己完全不清楚有多大威胁的怪物,乔灿的神经一直绷得挺紧,这会儿瞧见不远处的招牌不由放松了点。 “这是……”她努力想看清,“餐厅?” “好像是快餐店,”简明佳道,“进去看看。” 她们推开店门,空荡荡的餐厅里陈列着一排排圆桌和座位。林柚打眼一看,就瞥见它们因为长年无人使用而堆积了厚厚灰尘。 三人分散开来,简明佳走到柜台旁,拿起边上的一摞薄纸,拂去上面的积灰后不由“咦”了声。 “看我找到了什么。” 她道:“好东西——这镇子的地图。” 那可真是好东西了,林柚忙凑过去看。 她们所在的这家餐厅果然是在寂静岭入口附近,再往后,居民区、学校、医院和教堂等地错落分布着。 “收音机……”乔灿拿起一张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可惜是塑料壳的。” 林柚闻言回头,“收音机?” 乔灿:“有用?” “非常有用。”林柚自她手里接过那个小小的便携式收音机,“这系列的一个标志了,如果有怪物接近,收音机就会发出杂——” 她话音未落。 手中的收音机骤然“滋啦滋啦”地响了起来,杂音由小到大,充斥着整个店面。 ……卧槽!! 三人同时一惊,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情况,生怕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只扭曲的噩梦生物。 一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两分钟过去了。 收音机仍在不断响着杂音,但她们连点怪物的影子都没见到。 “……看来,”简明佳终于在一片沉默中开口,“只是单纯坏了。” 林柚:“……” 乔灿:“……” “能修吗?”林柚转向乔灿。 能当怪物雷达——虽说也有可能反过来引来怪物——的东西还是带在身边比较好。 “不行不行,我专精的是枪械这块儿。”后者忙道,“收音机修不了——诶,不过这点小问题敲敲可能就好了,先试试?” 简明佳:“……” 神特么敲敲。 “喂,”见林柚真思索着点了头,她连忙道,“喂喂,等一下,还是等找工具试试,万一再敲坏了——” 话到一半,对方已经一巴掌拍了下去。 电流音戛然而止。 简明佳:“………………” 行吧是她输了。 收音机正常了,她们也没急着走,就把它又放回了桌上。 也就是在这时,放下收音机再次抬头的林柚隔着落地窗的玻璃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严格地说也没有多远,只是浓雾衬着这段距离格外漫长,躲在街角的小姑娘看不清长相,就静静地注视着这边。 似乎是察觉到林柚的视线,她转身飞快消失在雾中。 “哎?” 简明佳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背影,“那孩子……” “不知道,”林柚皱眉,“我想去那儿看看。” “滋滋——” 桌上的收音机蓦地又响起了杂音,比起上次那一阵有过之而无不及。 “咋回事啊?”乔灿蒙了,“又坏——” 一个“了”字还没出口,只听“哗啦”的巨响。 这回是玩真的! 玻璃被撞破的尖锐脆音响彻了整家快餐店,偌大的落地窗碎了大半。玻璃碎片纷纷散落在桌椅边,罪魁祸首用两只细腿直立在圆桌上,翅膀一振,自喉咙中震出了粗哑又带着一丝直磨得人耳朵不舒服的尖利的吼声。 它既像翼龙又像是鸟人,脑袋又尖又扁,细长的嘴巴一张开就能瞧见里面细细密密的利齿。 再一抬眼扫向在场三人,拍着翅膀就向她们扑过来。 眼见那尖牙就要挨上自己胳膊,林柚当机立断地抄起旁边一把椅子,朝着脑袋就是狠狠一抡! 翼龙被打得头一偏,拍打翅膀,仰头尖啸。它吃痛,瞄准了动手的林柚,另两人也不去管了,直直张嘴咬过来—— “我来引开!” 躲过它的攻击,林柚边往店外冲去边喊道:“你们看看还能不能在这儿找到什么!” 翼龙跟在她身后飞出餐厅,她想方设法地躲着它时不时的冲刺,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召唤出个谁来解决它。 要说战斗力,这种怪物在寂静岭里的排号只能说是一般般。 眼下她们手头没有家伙事,但把机会用在它身上也有点浪费了。 浓雾对视野影响得不是一丁半点,加之又是在奔跑逃命的状态下,林柚跑着穿过马路对面,刚从这走神中回过神,就恍然看到眼前一棵粗壮的大树。 来不及也不可能刹得住脚步,她只得一个扭身,惊险地从边上擦了过去。 身后的翼龙就没这么好运了。 它一脑袋撞在树干上,摇摇眼冒金星的脑袋,再次飞在了空中。 林柚留心到这动静,看着前面的树林,忽然心生一计。 她径直向又一棵树冲去。 然后,在眼瞅着只差几厘米的位置一侧身——果然,根本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的翼龙又躲闪不及地一头撞了上去。 “扑通!” 后面没了翅膀拍打的声音,林柚下意识回头看去。 ……哟。 不止是翼龙没想到,连她都没想到。 她本意只是想引它撞个头晕目眩,这树干上却好死不死地被虫蛀了个不到拳头大的树洞。 还是在半人多高的位置。 ——再加上扑过来的冲力,它的长嘴就这么卡了进去。 翼龙两只后爪死死地蹬着树干,左拧巴右拧巴,也顾不上再去追杀贸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类了,只想把自己的嘴巴给拔出来。 长颚与粗糙的树皮摩擦,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松动的迹象。翼龙含糊不清地咕哝着,死命扑腾翅膀,终于一下子拔出了大半。 “林柚!” 不远处传来呼喊声:“你在哪儿?!” 它心下大喜,正要得意忘形地张嘴找它的猎物—— 后脑上猛然袭来的力道让它猝不及防地再一低头,长嘴又卡了进去。 翼龙:“………………” “我在这,”在翼龙“嗷呜呜呜”的抗议声中,林柚收回按它脑袋的手,“你们过来吧。” 第64章 里世界 等她们俩走到近前, 那只既像是翼龙又像是鸟人的生物还在努力跟那棵树作斗争。 好容易再刚拔出一点就又被按回去,好好的翼龙活成了只啄木鸟。 简明佳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这实在是太惨了都不忍细看,一边上下来回打量了好几眼。 “你们找到什么了?” 始作俑者还一副没事人似的样子扭头问道。 林柚虽是见她们两手空空也不怎么在意, 估摸着八成是用背包来解放双手了。 果然,下一秒就见有道黑影在半空中横飞过来, 林柚劈手接住。她抓着的是中段, 这漆得半黑半红的铁条一头翘起, 另一头尖尖,拿在手里也颇有点分量。 “哟, ”林柚挑眉,“‘物理学圣剑’啊。” 倒也真不是说得这么玄乎。 只是一根被磨尖了的撬棍,偏偏它被某个游戏的主角用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地逛了一圈后就被冠以了“物理学圣剑”的名号。说到底也就是调侃, 武器如何还得看使用的人,戈登博士能把撬棍玩出花来,不代表她觉得它在自己手里一定能翻起什么波浪。 “就一个餐厅,能找到多少东西。” 简明佳说。 “不过林林总总还是凑出来一点,喏。” 她示意看向跟她们同队的那个女孩,后者挥挥手中那把线条简洁的制式手枪。 “qsg手枪,”乔灿道,“轻便, 侵彻力也强。所以我就选它了, 不过……” 她摊开只捏着几颗子弹的手心, 这时候拆下弹匣, 一颗颗安进去, “现在也就四发,没再多的材料了。那两根撬棍先留着吧,总得人手一样武器,剩下的待会儿再慢慢找。” “老实说,你一开始说是枪械师,我还挺想象不来的。”简明佳是亲眼看着乔灿怎么一点点把金属变形成这手枪的,禁不住又感叹,“没想到你这么了解啊。” “看不出来吧?” 乔灿面上不乏得意之色。 “都这么说,”她道,“‘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喜欢这些’——听多了听多了,又没有谁规定说女生不能当个军事宅。” “我打小就挺感兴趣,可惜平时只能摸摸模型啥的,幸亏这里头自由度这么高。不过啊……” 她小心地观察着嘴还卡在洞里的翼龙,“没武器都能整成这样——这什么神仙操作?!我也就知道个给木偶塞辣椒的。” 林柚:“……” 简明佳:“……” 等等,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辣椒?”林柚佯装无辜地问,“什么辣椒?” 这话要是让玛丽·肖听见,估计恨不得跳出来捶她脑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是在论坛上看到的。”乔灿抓了抓头发,“哎我记得是个热帖,你们去找肯定能找到——对了,这家伙咋整啊?” “……不管它了,”林柚说,“咱们走。” 至于论坛……等她回去看看。 翼龙挣扎得隐隐有要松脱的架势。 但在她眼里威胁不大,加上堵都堵在这里,等再挣脱出来也追不上,有这时间还是赶紧去看看那小女孩是个什么情况。 至于收不收成卡牌嘛…… 现在总共就六个卡位,在这上还是得斟酌点挑的好。 翼龙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走远,自己只能气闷得发出“呜呜”的嘶哑叫声。 林柚等人径直离开树林,绕过街角,她在原先看到那小女孩的墙边蹲下。 那个小女孩在和她对视一眼后就转身跑走,这里自然早就不见了人影。 空中飘落的灰烬积在地上,铺出片片灰色。女孩跑开的方向却没有留下半点脚印,只落下一张纸片在垃圾桶旁。 林柚掸开纸片的灰,看到上面用儿童般拙劣的字迹写着几个字。 ——“去学校”。 “你们俩都看到那个小姑娘了?” 乔灿思索道:“虽然我懂恐怖片里不能去看的地方就一定得去看的道理,但这种诡异的提示……” 有可信度吗? 她看着空荡荡、了无痕迹的前方,“至少有一点能肯定,她不是人吧?” 林柚“嗯”了声。 “这得说到寂静岭的起源了,”她答道,“在那场大火前,这镇子上是有邪教团体在的,还把一个小女孩当成女巫施以火刑。” 乔灿:“卧槽?太过分了吧?!” “等一下,”她反应过来,“你说的小女孩——” “总之。” 林柚只是继续道。 “小女孩被严重烧伤后的怨恨分裂出了现在的异世界,当初迫害她的不少人也被困在这里,然后引发了后续的一连串剧情。” “刚才的小女孩很有可能就是阿蕾莎。如果我们处在这时间点,”简明佳呼出口气,“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她,而是那些邪教徒。” 阿蕾莎想做的也只是向那群人复仇罢了。 只是以那只翼龙就能看出,阿蕾莎的恐惧和仇恨所催生出的怪物也会一直攻击她们,这点也颇使人头疼。 “不管怎么说,”林柚沉吟,“既然她要我们去,学校还是得去一趟的。” 阿蕾莎被处刑的年纪也才十来岁,这指向就是镇子中的唯一一座小学了。 米德维奇小学离她们所在的位置不远。 简明佳在最前面拿着地图带路,林柚跟在后面,突然想起自己有件事没做。 “我居然能忘了……”她嘀咕道。 她的发小回头,“啊?” “不是跟你说过吗,”林柚召出图鉴,径直用了抽卡的技能——原因无它,冷却cd更短,“预留备用的。” ……嗯。 她盯着自己抽出来的卡。 是那只断手。 想想还是把它放进了卡套,收着就收着了,有备无患。 听着只言片语的乔灿虽是有点好奇,但毕竟不熟,她也知趣地没有去打探。她一眼看见那所小学的大门,就连忙叫出声。 “是不是那边!” 林柚一直把收音机揣在兜里,留心听着它的动静。她们一路从餐厅到小学门口,倒是没有异样的声音传来。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穿过前面的空场地,推开教学楼的正门。林柚听见乔灿轻轻松了口气,将上膛的手枪收到一边。 至少没给她们来个开门杀什么的。 门廊一瞧就找不出多少东西,她们提防着上了二楼。 “很好,”穿过走廊,看着面前的景象,林柚道,“从哪里找起,教务室还是教室——” “滋滋——” 收音机杂音响起的刹那,三人同时神经霎时绷到最紧。 后面没有,下意识回过头的简明佳想到,那就意味着前边—— 她猛地看过去。 一个人形生物自拐角摇摇晃晃绕出来。 说是人形,因为“他”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只瞧着像是环抱住自己,通身上下被一层苍白又夹着黑色的厚皮包裹着。“他”不间断地发出“嘶嘶”的声音,一步一扭地走向她们。 “砰!” 子弹自“他”身上擦过去,留下一道漆黑的灼痕。后者愈加愤怒地嘶吼着,乔灿大口呼吸,稳住颤抖的右手,再次扣动扳机。 这一回,正中靶心。 人形的怪物膝盖一软,直直向前跪倒。但她还来不及放松,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扯进旁边的教室。 “进来——” 林柚用肩膀撞上教室门,在门与墙的缝隙间,乔灿看见自“他”体内喷溅而出的浊黑液体。 门板将这黑液悉数挡在外面,下一刻,隔着就传来了被腐蚀的“咝咝”声。 “这啥玩意儿?!” 乔灿心有余悸道:“打爆了还带毒的?!” “这怪物在电影里直接把头盔给腐蚀了。”林柚说。 情况还能更糟吗。 答案是当然能。 她们才躲在这门后不到两分钟,窗外,兀长而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寂静。 简明佳:“靠。” “表里世界切换的时候,”她向还不彻底明白状况、只隐约有点预感的乔灿解释道,“会响这样的防空警报。” 里世界降临了。 几乎是转瞬之间,眼前落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有人推了两下按钮,终于推亮手里的手电筒。 “幸好在那餐厅翻遍了找到这个啊,”简明佳感叹,“果然,哪个副本都少不了核能手电。” 在手电的照耀下,轻易就能看出,她们所在的这间教室已经和半分钟前大不一样了。 墙皮剥落,四处都是烧毁留下的痕迹。不仅如此—— 林柚大着胆子推开门,看清后不由挑挑眉。 “来。” 她道。 “你们看这儿。” 简明佳她们闻言走来,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段早不是她们走过的石砖地了。 被拼接而成的铁丝网所替代,这铁网看上去也有那么几十年的历史了,边上遍布点点锈迹。底下是看不清的暗色,用手电筒直照过去,看见不知隔了多远的浑浊水面。 “不会掉下去吧。”简明佳古怪道。 林柚沉默数秒,吐出两个字。 “试试。” 她踩上去,听着铁网发出细微的变形声。好在即便年代久了,这网面的结构还够支撑正常人的体重。 三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去,在分岔的路口处选了左边。 总体而言,里世界和表世界在同一楼层的位置还是重合的。她们绕过这段,这么走下去,应该能找到教务室或是阿蕾莎以前教室之类的地方。 “慢着。”林柚忽然道。 有沉重的脚步声近了。 在看清现出身形的那家伙时,林柚止住了呼吸。 他裸露着肌肉虬结的上半身,下面围着质地粗糙的白布。 ——三角头。 顾名思义,他头上戴着的是焊成近似三角形的金属板。没人见过那头盔下是什么,只据说是团团模糊的血肉。 此时此刻,他也注意到了她们,一步步走过来的同时,也提动了手中巨大的砍刀,眼看着就要这么砍过来—— 没时间能让她们想更多了。 林柚拔腿就跑,一面跑,一面将手伸向腰间的卡套和背包。 “过来!” 她率先开路,喊道:“来这边!” 那边没有能跑的路,只有紧贴在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 但饶是如此,简明佳还是一咬牙,拉着乔灿一起冲了过去。 脚下的铁丝网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而在她们冲到对侧的下一秒,三角头也拖着他那两米多长的铁刀,以他缓慢的脚步转过拐角。 他踩上一块块铁网拼成的地面,铁丝网不稳地晃了晃,但好歹承受住了他和他头盔的重量。 也即是在这时—— “吱呀。” 察觉到什么的三角头偏过脑袋。 在他隔着那多边形头盔的注视下,一只白白胖胖的断手无辜地向他招了招。 下一秒,它扛着一根长长的撬棍,以阿基米德撬地球的气势,径直崩开了还吃力连接着那一大块金属网的螺丝钉! 铁丝网轰然倾下。 三角头只觉脚下一空,他身体还直挺挺的,就这么落进了底下深不可测的水面—— 居然还压了个满分的水花。 第65章 阿蕾莎 就在同时, 猛然想起什么的乔灿一个激灵。 她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也一头栽进水里,不要命地就扑了过去。 简明佳:“哎——!” 她这声喊没起到多大作用,乔灿做得相当义无反顾。 三角头拖着的那把砍刀在他跌落时自手中松脱, 一半留在地上,正因着另一半的重量而向下滑落。 乔灿手滑了好几下, 终于赶在最后一秒死死抓住刀背, 整个身体都被惯性带得探下去小半边。 好歹是揪住了。 长长的砍刀离挨着水面还有寸把远的高度, 到底没有真掉进去,乔灿悬着的心也落回实处。只是这过沉的砍刀让她保持平衡都有点费劲,更别提光靠自己的力气把它拉上来。 “来, ”她咬牙道,“搭把手……” 她那突如其来的举动可把简明佳吓得不轻, 这会儿回过神,边提防着临近的铁网也跟着松动, 边急急忙忙地冲过去。 跟林柚一人抓住一边,两人协力,还有只断手帮忙稳住, 总算把乔灿连同她抱在怀里的金属块拖回了铁网上。 砍刀“哐当”一声砸在地面,一行人各自抹了把汗。 “也太冒险了, ”简明佳喘着气说, “你这万一把自己也搭进去——” 被她们阴了一把的三角头可还沉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呢。 “还好还好。” 差点摔下水的本人脸上却不见多少后怕, 反而因为入手这么个大件而颇感兴奋, “换得到它还是挺值的。” 铁丝网下的水面还没有起一丝波澜, 也不知三角头要是知道自己的长刀落进她们手里会作何感想。 这砍刀分量不清, 顶着个偌大金属头盔都不会觉得头重脚轻的三角头自然可以挥动自如,但落在乔灿这儿就有点费劲了。 她正想着把它塞进背包里,忽然因为一阵隐隐约约的不明响动而止住了动作。 “我听错了……?” 乔灿拿不准,她狐疑道:“幻听?” “不。” 林柚眼皮一跳。 “我也听到了。” 鬼鬼祟祟的沙沙声,就像有东西在爬动,越近就越紧密。 捏着手电筒的简明佳忍着后背发麻,用光照了过去。 里世界的一切多是损毁严重的遗骸,墙体裂开的破洞中,爬出了一只快有拳头大的甲虫。 它只是开了个头。 乔灿:“……哎呀妈呀。” 她盯着快被虫体染成一片漆黑的褐黄墙面,头皮都快炸了。随着那只领头的甲虫,纷涌而出的“波浪”离她们还有段距离,但果真是越来越近的。 是朝她们来的。 哪怕没有看过电影,也完全想象得出它们爬上身的样子,人在危急关头总是会爆发出自己也未曾料想到的力量。乔灿脑中嗡嗡作响,竟然提动了方才轻易拿不起的长刀。 “趴下!”她尖叫道。 林柚第一时间卧倒在地,她只觉头顶上方有什么烫得空气都灼热了不少的东西擦过,凭着直觉捂住了耳朵—— 她是对的。 这一下让她仿佛又回到了上上个副本的那座山洞前,热浪扑面而来,隔着手掌,耳朵都能被这巨响震得发疼。 差点被吹飞的断手紧紧扒在她的肩膀上,随着一飘一飘。 ——有东西在那边炸了。 带起的火焰烧得劈啪作响,彻底阻断了甲虫群袭来的道路。 “……是……”简明佳的声音在火焰中听着模糊不清,“什么……” “我想用那把刀……火箭筒!” 乔灿扯高了声音,但也被那盖得断断续续的,“但没来得及好……看要炸膛……直接扔出去了!” 林柚:“……” 简明佳:“……” 炸膛可还行。 但居然还真管用。 能烧的东西全在数十年前烧完了,火渐渐熄灭,露出一地焦黑的尸体。即便如此,爆炸的威力也不小,幸亏她们早躲开了最近的那一段铁丝网——有好几片又被震开螺丝、落进了水潭里。 然而—— 身在里世界,真是没一秒能够放松。在听到自下方传来的淅淅沥沥声时,林柚想。 她低下头。 隔着铁丝网,一只青筋凸出的手臂破水而出,抓住了底下围墙边上的护栏。 金属制的多边形头盔冒了尖儿,三角头抓着栏杆,一下又一下向上攀去。残留的水珠沿着边缘滚落,他围住下半身的长布也被水浸透,但这完全没有阻碍到他的动作。 只是在爬到一半时,他那头盔似有所感地偏了偏。 沿着他面朝的方向,三人齐齐静默地看向一堆烧焦的虫子尸体,那里躺着几段破铜烂铁。 ……自己好好的砍刀被祸害成这样,三角头要杀人了。 溜溜溜,赶紧溜! 林柚第一个起身,她还是清楚双方实力差距的——三角头的肉体近乎无敌,没有任何准备地正面对上,这笔买卖绝对不划算! 也许可以用scp-096试一试,但问题是人家戴着面具看不见脸啊! 才刚迈出没几步,林柚一怔。 视野亮起。 不是爆炸的骤亮,也不是手电筒的白光,走廊上一点点恢复了原先在漫天灰烬下的日光又透过窗玻璃后该有的昏暗。 墙皮一大块一大块地升腾闭合,脚下的铁丝网也重新回归最开始的石砖。 她们回到了表世界。 身后的两人纷纷松了口气,坐倒在地,偏生林柚再抬起眼,余光中就瞧见有个人影又在远处一闪而过。 “……站住!” 她原地一跺脚,径直追了过去。简明佳和乔灿见势不对,急急忙忙地起身跟上,而林柚在赶到那个楼梯口处时,左看右看,都没能再看到半点踪迹。 “阿蕾莎?”她试探道,“是你吗,阿蕾莎?” “我知道你想引导我们去发现什么。” 林柚提高声音。 “但没有这个必要了,我知道这镇子潜伏着哪些人,你的经历,还有当年那场大火的真相。”她顿了下,“我可以帮你。” 如果是依照电影中的背景,这里的住民是女巫猎人的后裔。 时至今日,他们仍以教会的存在而隐秘活动着,举行自己认为可以驱除不洁的邪教仪式,来以防世界末日“天启”的降临。 在这封闭保守的小镇上,作为私生子的阿蕾莎只因为没有人知道她的父亲是谁而备受欺凌。她在学校被排挤孤立,自己躲进厕所后又被清洁工猥亵,她的妈妈也没能保护得了她。 而教会的领导者——她妈妈的姐姐,几经盘问不出她的生父是谁,进而把她当成“不洁净”的存在,带着手下的一众信徒强行抓走了阿蕾莎。 等到她妈妈从镇外寻求来警察的帮助,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火烧女巫的仪式出了意外,祭坛被打翻,火焰蔓延至整个小镇,是以那场将寂静岭烧成遗骸的大火的来源。 警察们没能救下阿蕾莎,被绑在刑架上烧成焦炭的她也没在医院挺过多久,但就在这期间,她的恨意有了实质。 楼梯上方,出现了一张小女孩的脸。 “我不是‘阿蕾莎’。”她说。 是的,她知道——林柚想,不过在当事人没有承认前,还是当成自己不知道比较好。 “我有很多名字。”身着紫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走下楼,“当然,现在的我是她的黑暗面。” “阿蕾莎在病床上决定和我合作,好报复那些伤害过她的家伙。眼看着经营了这么多年,就要迎来收获的时节,还有一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 “他们躲藏在教堂里,只靠我没办法闯进去。” 作为黑暗面的“分身”,她面容可爱,想来与烧伤前的阿蕾莎如出一辙,只是一条条自额头淌下的乌黑血迹和泛黑的嘴唇让她看着阴森。 “我们原本另有打算,”她说,“可这时候,你——你们出现了。” “我一直看着你们,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达到我的标准。但你说‘我可以帮你’……” 小女孩感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她。 “是的,我可以感觉得到你身上某种强大的力量——他们去哪儿了?” ——居然能感觉得出来。 不过也不奇怪……096可是追着裂口女一直追得跟在她身边那么久。 林柚耸耸肩。 “事实上,没有‘去哪儿’,他们都还在这儿。” 她眼珠转了转,“想见见他们吗?或者更进一步,也许你们可以一起喝个下午茶什么的。” 这话说得暗示都像是明示了,“阿蕾莎”要是听不懂才是怪事。林柚也没指着她会答应或是怎么样,哪想得到对方在听到后,还真诡谲地挑了挑嘴角。 “兴许我会考虑一下的。” 小女孩说:“但在这之前,更重要的是阿蕾莎的愿望。” “他们相信可以用这种方式呼唤他们的神明……”她一步步向后退去,“我和阿蕾莎希望结束这一切。我很好奇,如果是你,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在吐出最后一个字时,小女孩的身形消失了。 乔灿原本只站在后面,听她们俩的谈话听得大气不敢出,这会儿才不失佩服地开了口。 “总之,”她问,“现在不用再留在这座学校了吧?” 自个儿亲手把三角头的砍刀炸成那样子,再待着总有点慌。 “见都见到本尊了,”林柚道,“当然没必要了。” 剩下的就是……正如那自称是阿蕾莎黑暗面的小女孩所说,她们怎么选择的问题。 “亲眼见到以后就更想说了。” 沉默半晌的简明佳终于开了口:“净化?审判?他们蠢到以为自己是谁?” 林柚:“你指望被洗脑的邪教徒能明白什么。” “都被自己恶行的后果困在这里这么久了,”乔灿说,“难不成他们还这么想?” “不仅这么想,还变本加厉了。像这样幽闭的环境反而会固化他们的看法——瞧,果然都是因为她是恶魔才害我们落到这个下场。” 乔灿“啧”了声,简明佳继续道。 “只要在他们眼里跟女巫扯上半点关系就是要上火刑架的命,比如那个女警察——” 她一顿。 “不说了,反正按这时间点也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 乔灿:“……” 乔灿:“不不不求你赶紧说。” 不然是要把她憋死。 “她因为掩护女主角去找女儿被架起来烧死了。”简明佳说。 “这群家伙……”乔灿难以置信道。 回归表世界后,她们中途在路上看到了被乔灿击倒的那只怪物,小心翼翼地绕过它溅出的那几滩毒液。这会儿已经出了教学楼,回到了空旷的街道。 天空中飘荡的灰烬仍不见有停下的趋势。 街上的店面有的还关着门,有的被翻了个底朝天——那些教徒们显然造访过这里了。 林柚注意到其中一家。 在这地方,要生存下去都是问题,信徒们显然没什么心情去关注电子的玩意儿。别说他们了,跟着她走进去的时候,乔灿都很茫然,简明佳却猜出了点她的意图——她多多少少听对方说过一些。 “搞不好……” “咔嚓”一声,林柚单手托着从柜台上拿下来的拍立得,取下滑出的那张她随手拍出的照片,“得庆幸一下这相机放了这么些时间还质量不错?” “来,”她回头,“都闭上眼睛。” * 两个小时后。 可能是因为已经与阿蕾莎做过约定的原因,这段时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称得上是相安无事。 除去乔灿用找到的铁棍熔了子弹,又在路上击倒了几只怪物,至少她们没再进入里世界。 循着地图,林柚等人一路顺利地找到了位于城镇最东南角的教堂。 这座教堂可以说是整个镇子最具代表性的建筑——高高的塔尖,上面竖立着在改造过后造型古怪的十字架。 “你真要一个人进去?” 穿过空地时,乔灿问:“这会不会……” “安了安了,”跟她相比,简明佳早就不习惯也得习惯了,“放心,她那边不止是她自己,可以搞定的。我们做好准备接应就行。” 在里世界的黑暗没有降临时,教徒们多是分散在小镇各处巡逻——她们小心避开了不少。充当他们避难所的教堂这会儿反而是空荡荡的。 不提躲在不远处的简明佳她们,林柚捏着封好的信封推开门时,只见到了伫立在最前方的女人,和围在她身边的几个保镖。 “若有人的名字没被记在生命册上……” 女人祷告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他们就被扔在火湖里。” 听到身后的响声,她回过头。 “这里是神圣的避难所,”看清林柚的脸时,女人说,“我没有见过你,陌生人。” 单以她和那几人的架势就能猜得出,她是这里的领导者,也就是那位处刑了阿蕾莎的…… “我是克里斯贝拉。” 她道:“负责管理这个教会,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林柚眼神飘忽,“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儿了。” “我一路上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中间……发现了一些事情,可以问问吗?” 克里斯贝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跟我来。”她说。 林柚跟在克里斯贝拉的身后走上教堂的二楼,她注意到对方的保镖全都跟在了自己身后。 克里斯贝拉问:“你想问什么?” “只有一件事,”林柚放弃了掩饰,她干脆利落道,“阿蕾莎。” 她的话像是触动了某个禁语,克里斯贝拉的神情微动。 “我们从不提这个名字。” 她道:“那恶魔是我妹妹留下的罪孽……你好像知道很多不该你知道的事。” “我只是‘调查’过一些东西……”林柚不经意似的瞄了眼自己怀里一直紧紧捂着的信封。 克里斯贝拉注意到她的动作,“那是什么?” “没什么。” 林柚藏起信封,“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 “为了阻止‘天启’。”克里斯贝拉说。 “但阿蕾莎是无辜的。” 这话一出口,林柚就知道自己要面临的会是什么。果不其然,克里斯贝拉眼神霎时狠厉起来。她仍然继续道:“把你妹妹的女儿指认为恶魔就是正义了?你们只不过——” “巫女!” 恍然明白过来的克里斯贝拉以一声怒喝打断了她。 “我一开始就在怀疑,没想到你果然——果然被恶魔所蛊惑,所作所为是在动摇我们的信仰。”不等林柚再说下去,她以沉痛的语气说,继而叫喊道,“抓住她!现在!” 身后跟着的高大男人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但是……” “照我说的做!” 她在信徒中的威信是实打实的。此言一出,几个男人再没什么犹豫。林柚只觉得对方强硬的力道扭过她的手腕,她在肢体力量上不占优势,挣扎几下就被强行按住肩膀—— “她和恶魔勾结的证据就在那个信封里!”克里斯贝拉叫道,“把它交给我!” “你们放开!这里面才没有什么——” 林柚的话刚来得及说到一半,她急于辩解的模样落在克里斯贝拉的眼里,更坐实了自己想法的可信度。她冷笑一声,接过教徒自她手里抢走的信封。 “是信仰让地狱的黑暗无法蔓延,这是唯一的真理。” 她冷冷道。 “在目明之人面前,真相无比清晰。” “你马上就会面临和那恶魔一样的结局了,”克里斯贝拉拆开信封,宣布道,“这是你们应得的。” 在看见里面装着的东西的瞬间,她的脸色变了。 “这是什——” “其实啊。” 方才还一副慌乱模样的人不疾不徐地打断她,“我觉得我的演技还挺糟糕的。” 她到这里来,只是为了保证克里斯贝拉一定会看信封里的东西。 “但幸亏你忙着给我下个审判——让我想想,你当年对阿蕾莎是不是也这么心急?” 林柚早就闭上了眼睛,徒留克里斯贝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要知道,不看镜头拍一张照片还是挺难的,”她说,“我都不知道拍没拍上,准备要是没拍上就再用方案b,但听你的语气,应该是成功了?” 那她得赶紧备好补偿了,不知道一打纸袋够不够。 不够就再来几打,带图案的那种。 克里斯贝拉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有种强烈的糟糕预感。她张开嘴,想现在就叫他们把这巫女架到火堆上,抬头却只见他们目呲欲裂地盯着自己身后。 她捏紧了信封。 ——那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画面边角上是张苍白而瘦削的面孔。 伴随着纸袋哗啦啦的响声,阴影笼罩住她的身体,克里斯贝拉下意识回过头。 下一秒,她和scp-096同时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第66章 恐怖医院 同样是歇斯底里的尖叫, 双方采取的行动却截然不同。 她听到克里斯贝拉在喃喃着祈祷些什么,只是内容全被096响亮的尖叫给盖住了。她模糊不清的祷告声自上方传来,不难想象是被揪着领子提溜了起来。 顾虑着克里斯贝拉还拿在手里的那张照片, 林柚还紧闭着双眼。而那两名钳制她的教徒在看到这异形生物的出现后,尚且还不知道让scp-096如此狂暴的原因, 只条件反射松了手。 “这他妈的是——是什么鬼玩意儿?!” 他们从头到尾被灌输的观念都是只要笃定信仰, 就能抵抗来自黑暗的怪物。如今这坚持被撕得粉碎,其中一人恐惧地大喊:“你做了什么?!” 林柚:“嗯……” 林柚:“你猜?” 几个保镖还没有放弃来营救他们的邪教头头, 可生活在这里, 他们能用来傍身的也多是铁管。 然而, 别说是冷兵器, 基金会早就验证过, 只要是在被激怒的状态下,他可以免疫一切伤害。 铁管打在身上撑死也就是不痛不痒, 而scp-096一旦起了敌意, 动手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它抽噎着, 真切地为自己的脸又一次被看到而悲伤。 它也十分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那就是解决这令它悲伤的源头。 “……会保佑我……” 悬在空中的克里斯贝拉还在小声说:“……我不会——” 她的声音消失了。 几滴温热的液体溅上脸颊。 耳旁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就传来又惊又怒的叫喊和杂乱脚步声。他们终于也意识到仅凭自己无法对付得了这样的家伙, 眼见救不成只得慌张地冲出门。 等再听不见溃逃的动静,林柚只掀开一点点眼皮,用余光瞄向身后。 那处自中间直至墙顶天花板的墙面上,破开了个人形的大洞。 ——scp-096追出去了。 大约是因为克里斯贝拉被抓起来后仍挥舞着照片, 让跟着她的教徒们在试图营救她的同时也不小心看到了一角。 林柚朝着印象里的方向走过两步。在踩到了什么东西后, 她弯下腰。 摸到是纸质的触感, 她捡起那张相纸,揉成一团就扔到墙角。 直到这会儿才能放心地睁开眼,林柚用手背蹭掉溅上的血,环顾一下周围的空地——除了边上融掉的蜡烛残渣也带着点血迹,scp-096一如既往地没留下什么痕迹。 她在那家店里召唤096,又用相机拍下了它的脸。等过两个小时的cd过后再来到这间教堂,让克里斯贝拉看到照片后就重新叫出了096,这是成功的a计划。 b计划就得退而求其次了—— 比如存在于姐姐美纪的制约下、杀人前得有个唱歌读条的红人,双手能使人即死、一旦被人家放风筝就起不了什么作用的疫医,瘦长鬼影向来喜欢单独作案,贞子或是伽椰子都还跟她有点没解决的矛盾。 虽然都能办成,但总的来说,还是近可直接上手、远了还以超过第一加速度追上去解决的scp-096更…… 高效? 拖沓着的脚步声响起,林柚透过那个被强行破开的大洞看见一只苍白的长手。 等目光再挪回它脸上,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冒的风险也更大就是了。 在解决掉那几个看到它照片的家伙之后,稳定好情绪的scp-096就又老老实实地拖着那双长手回到了她的身边。它手上没沾上一点血污,只是原来戴在头上的纸袋出了点小差错。 不知道是因为砸开墙面时没怎么注意,还是后来追出去受到了波及,那只纸袋远比她在电器店里看到的破破烂烂,怕是再受到点损坏就彻底破掉了。 也幸亏没真露出来,还惊险地这么挂着,不然这时候翻车的就是林柚自己了。 scp-096好似也觉得有点不安,它用手拨弄着袋子。 “停停停。” 林柚赶紧叫停,生怕它反而还把纸袋弄破了,“你等着,我给你弄个结实点的。” “或者比起这袋子,要不干脆换一个——”她嘀咕着,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冲scp-096招招手,“来来来,我知道怎么办了,跟我走。” 事实上也用不着她说,等林柚迈出一步,scp-096真就和以前在如月车站一样自觉地跟上。 林柚是知道的。 这家教会里的幸存者因着那大片大片飘在空中的灰烬,外出搜查都是全副武装,又是防护服又是头盔,还会提着一只鸟笼来当预警——每当里世界的黑暗将要降临,动物远比人类要敏感得多。 至于这些装备放在哪里,她在被他们带上楼的时候无意瞥见到了一间侧开着门的房间,边上林林总总地堆着几件。 这个时间的教堂,可能只剩下克里斯贝拉和她那几名护卫——现在他们都一命呜呼。scp-096这一路上回来再没有过什么声响,林柚也就放心地领它再度走下楼梯,来到她记忆中的那扇门前,发现自己果然没看错。 “行了,”林柚捡出一个最大号的。 “试试。” 她抬手,scp-096居然也知道低下头——配合着把那防毒头盔套了上去。 林柚:“……” scp-096:“……” 它的脸太长了。 下颚张开足足是正常人的四倍,合上也不容小觑。别的壮汉戴着正好的头盔都只能遮住它的大半张脸。更遑论体型虽高,却是瘦削得惊人的那一挂,过宽的头盔在它脑袋上就晃荡来晃荡去—— “我再想想办法。” 林柚果断地摘下那只明显各个角度都完全不适用于096的头盔,一把扔回了仓库。 scp-096看上去对这感到有点遗憾,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它悻悻地来回踱了几步,就这么再原地消失了。 林柚还是能理解它的失望的,但看着门后那点可怜的物资也没有什么办法。而且,她还得尽可能快地撤出这座教堂—— 四下探寻一圈,她一眼看见走廊尽头那扇小小的木门。后门开在这地方够隐蔽,这会儿倒是方便了她的撤出。林柚留心着周遭的动静,俯身在灌木丛下,一步步向她们事先商量好的位置移动着。 “柚柚。” 简明佳的声音压得很轻,“这边!” “怎么样,”等她挪过去,简明佳第一时间问道,“克里斯贝拉——” 林柚耸耸肩,“我告诉过她不用打开那个信封的。” 她这话一出来,后者就知道结果如何了,努力憋着没让自己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你们那儿呢?” “一切顺利,”乔灿答道,她额角沁着细细密密的冷汗——林柚曾经在顾衡身上看过这样子,显然是能力使用过度的副作用,“全都埋好了。” 三人悄无声息地退进半条街后的小巷,乔灿蹲在路牙边,用某家店里捡来的破打火机连着点了几下,终于点燃了那条火药铺成的“引线”。 火苗“噌”地窜起,唰唰沿着烧了过去。 “这是我最后一点火药了。” 乔灿小声说:“如果还不行——” 地面传来了强烈的震动。 晃得蹲着的她都一下子没站稳,有什么东西隆然地一个接一个炸裂开来,熊熊烈焰染红了头顶的大片天空。 在林柚潜入——不,光明正大地闯进教堂时,她们俩在外面沿着埋了不少雷管。 此时此刻,邪教聚集地迎来了如她们预料中的爆炸。却迟迟等不到提示音的到来,乔灿的脸又白了几分。 “什么意思,”她压着声音道,“难道这样还不够通关?!” “应该是不够。” 怎么说也是个a本,再怎么仗着自己知道剧情想要省掉中途的功夫还差点火候。 林柚早已冷静下来,“你听。” 似乎已经有在附近行动的教徒,见状急急忙忙地想赶回来。人声沸腾,隔着这么远也能听得一二。 “一个克里斯贝拉倒下去,以后还会有克劳迪娅和文森特站起来。我想……” 她道。 “也许,我们还是得去见见阿蕾莎本人。” * “结果。” 简明佳叹气。 “还是得在医院这里走一趟啊。” “谁说不是呢,”林柚挑眉,直接走到大厅墙面上的地图前,“来,保险起见,一人各记一段吧。” 当年的阿蕾莎最后抢救无效,死在了医院的某间病房中。她在死前和那个成为了她黑暗面的恶魔达成交易,这里也成了异化出表里世界的开端。 她们手里有地图,想找来医院是轻轻松松,只是之后的路就不怎么太平了。 “阿蕾莎在这一间。” 凭着记忆,林柚指向标着“b151”的方格。 病房在负一层,她们需要坐电梯下去。而在地下,可孕育着不少怪物。 从电梯到b151房,要绕的路可算不上近。底下没多少参照物,提前记好方位就好办很多。 “幸好电梯没出什么问题……”小心翼翼地走出轿厢,简明佳松了口气,眼前不出所料是漆黑一片,她拿出放在背包中的手电筒,“第一段路是我来,对吧?” “左。” 拐过第一个转角,简明佳喃喃道:“右——” 她记得下个是…… 没法说什么下个了。 “靠。”看见转过墙角后的景象,她低骂了一声。 离她们不远的走廊上,立着四五个黑影。 那些身着护士服的怪物身材窈窕,如果不看脸,大约会让人误以为是貌美的女性。 但问题就出在她们的脸上。 上面被一条条横亘的肉藤包裹,正中偏下的位置开着个不小的空洞。她们的身体也诡异地僵直着,护士服上满是血迹,手中的尖刀在黑暗中泛着寒光。 手电筒的白光一照过去,感应到光亮的她们霎时有了动作。 “护士”们仍然举着一把把尖刀,也有的拖动撬棍。她们身形僵硬地扭动着,向这边走来。 简明佳条件反射地关掉了手电筒。 ——她们停住了。 然而这不足以让人放下心,光、声音,任何一样都会触动这些“护士”。走廊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她们也不能保证自己在经过时不发出一丁点响动。 “手电给我。” 这轻声的嘱咐也让“护士”们细微地动了动,简明佳还没回过神,就被林柚一把抢走了手里的东西。 ……啊?? 对方径直又推上了按钮。 蓦地感受到光,怪物脚上蹬着的高跟鞋“咔”地落地,眼看着又要向她们这边迈出一步—— 林柚把手电关上了。 护士们的腿空悬在那里,总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站不稳倒地。 乔灿:“……” 简明佳:“……” 面对她俩谴责的眼神,始作俑者还义正辞严地宣称:“我就试一下。” 白光再一次照过去,护士们也再一次扭动身体,一见她们举刀,林柚又给关上了。 开、关、开、关,她反反复复得越来越频繁。如果不是因为动作无法回位,护士们生生要扭出了自带鬼畜的感觉。终于,在林柚再关掉手电筒时,最左边的那位一个没收住,“咯噔”一声—— 把腰给闪了。 第67章 诈尸 天可怜见的, 那位护士好半天都没能把自己的腰椎盘别回来。 满是肉藤的面孔上瞧不出什么,变成这幅样子估计也感觉不到疼不疼了, 但看她一味保持着歪着身子向前的姿势…… 这腰估计是真扭着了。 扭归扭,她的动作却没有慢下一星半点,硬是努力向上举着那把尖刀,一同继续向前挪动。这种坚持轻伤不下火线的执着精神实在是让人心生钦佩——嗯, 如果对方不是她们的敌人的话。 一旦落入对立的处境,这敬佩之情可怎么都生不起来了。 眼看护士们在手电筒开开关关间越贴越近,乔灿刚想出声就被身边的简明佳拧了把, 她立即秒懂,后面只扯着嘴角用气音问:“这怎么办?” 退是不可能退的, 她们才下电梯不久,根本没有后路能走——唯一能跑的只有岔路。但且不说不知道那边还会潜藏着什么, 林柚一行人提前记路就是为了避开岔道,这么干简直是本末倒置。 一旦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后果可不是开玩笑的。 “别急别急。” 林柚说。 “等我再玩——啊不是,实验一下。” ……乔灿心说她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字眼。 还不等她开口, 光束再一次在转瞬间灭下去,这回倒霉的又是另一个护士了。后者正要迈开步来就赶上一片黑, 左脚绊上自个儿的右脚, 直直向下摔了个大马趴。 乔灿:“……” 简明佳:“……” “得得得,”她赶忙抢下手电筒, “别玩了, 再玩咱们都要被怼到墙上了。” 这话不假, 林柚不停地开关灯,虽是显得那些身着护士服的怪物行动拖泥带水,可也是在一直逼近的。 简明佳捏着手电没敢再开。漆黑之中,护士们因为她们的窃窃私语而时不时地动弹一下。 “反正这里是避不了的。”林柚道,“只能硬闯。” 很难说护士们还有没有理智,只凭沟通收卡看样子是不太可能的。 “一个把腰扭了,一个把自己给绊倒了,剩下两个过得去吧?” ——这还真是。 “为什么你还有这种操作……” 简明佳念叨道,这成功率怎么着都低到了成功也得说是歪打正着的程度,没想到还真给办成了,“行,咱们从边上走。” 四名护士堵在走廊正中,手电筒的鬼畜闪灯阵亡了俩,还有另外两个站在旁边。比起那个扭了腰的,另一边留出的空隙还更大些——虽然也大得有限。 要想过去就得猫着腰钻,幸好只要压着声音,别出声就万事大吉了。简明佳和乔灿一前一后,林柚夹在中间,她低头躲过护士抬起的那条胳膊,正要再往前走出一步,忽然发觉自己踩到了什么松动的地方。 她暗道不妙。 “嘎吱。” 医院地下一层是和学校里世界十分相像的由铁板拼接而成的地面,要说差别在哪里,也就是这儿的结实一点。 ……也就那么一点点。 几乎就是在同时,林柚只觉得有裹挟着冰冷的疾风自脸颊边擦过。她一个激灵,眼睁睁地看着那护士手中的手术刀紧贴她的皮肤插进了后面的石灰墙。 说不上什么虚惊一场,只要再惊动对方,分分钟能改个朝向横劈过来。 简明佳一回头就看得清清楚楚,可她也不敢回头去拉——要是反而让林柚失去平衡就更得不偿失,只得心惊胆战地瞧她一点点挪开,再一口气彻底钻过来,连着几步拉开距离。 “吓我一跳……” 乔灿紧跟在林柚后面,她比简明佳离得更近,刀锋近乎是擦着她刘海过去的,这时候才好容易让那颗蹦到嗓子眼的心脏休息休息。 而对近在眼前的刀刃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动作顺畅地爬出袭击范围内的林柚,就只剩下了四个字。 ——佩服佩服。 简明佳是在走出一小段距离后才小心地打开手电筒,可在下一秒,还是立即听到了身后高跟鞋传来的声音。 护士们不仅仅是会被光照到而行动,也一样会受光吸引。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事,”林柚说,“你们瞧。” 就在她们身后,那群被光吸引的护士中,摔了个马趴的挣扎了半天都没起来,扭了腰的把自己旁边的给挡住了,这俩纠缠好一会儿又连带着扯倒了唯一一个还能好好往前走的。 本来好好的同仇敌忾愣是被搅和成了大乱斗。 简明佳:“………………” 她心情复杂地望向林柚。 你可真特么是个人才。 等转过下一个拐角,彻底变了个方向,她们才终于再听不见护士们栽倒在地、高跟鞋不断撞击着地上铁板的声音。 “左……” 简明佳镇定下来,她还牢牢地记着规划好的路线,“右,右,左。” 走过这最后一个“左”,她停下来。 “到我的部分了?”乔灿绷着声音问,她走上前,“行,我来。” “左,然后是……” 她愣住,“等等,3a去哪里了?” 别说是本该贴在墙上的充作参照物的标牌,这里连个能转弯的地方都没有。一条直直的走廊通到尽头,唯一可以“拐进去”的地方是右边仅有的一扇门。 这和她们印象里的地图可大相径庭。 “难道……”简明佳怀疑道,“我刚才有哪里记错了?” “不对。” 林柚大略回忆了一遍,“我都记了的,是差不多的顺序,按理说没有问题啊……” “也就这里能走了,”她推开门,“进去看看吧。” 和走廊上一样,这里面也是伸手不见五指。但走着走着,总能感觉到和普通病房相差悬殊的氛围,让人心头萦绕着被来自暗处的目光盯着的不安。 “……我猜我知道这是哪了。” 简明佳深吸一口气,照向一排排贴墙放置的铁柜。 长年累月无人打理,它们也遍是锈蚀的痕迹。几块没关好的铁门摇摇晃晃地挂在上面,露出后面的双脚。 停尸间。 每家医院的标配。换成平时都够让人脊背一凉的了,更别说还是在这种情况下闯进来。 “赶紧出去吧,”乔灿揉着胳膊,上面起了点鸡皮疙瘩,“要是再诈个尸岂不更瘆人——” “嘿!”偏偏在这时候,有什么声音在暗处叫道,“那边有人吗?” 卧……卧槽! 压根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的乔灿哭都哭不出来,恨不得先给这乌鸦嘴一巴掌。她做着口型示意说“咱们要不别管了,直接出去再找找路”,就听那声音道:“我听到你们迷路了,我可以帮忙指个方向哦。” 三人对视一眼。 好死不死的,她们正需要这个。 “我去。” 林柚说,她接过手电筒,“你在哪个柜子?” “不不不,我不在柜子里。”那个声音说,“把你手里那玩意儿往上——左边,左边,对,再往右一点——” 在它的指挥下,林柚看向了窗台。 窗帘早已破破烂烂了,就在那破洞下,能看见有个什么森白的物件在一张一合。 是个骷髅头。 一块完整的头盖骨趴在那里,连一点肉都不剩,黑洞洞的眼窝正朝着她们的方向。难怪声音听上去嘶哑又带着一种在空旷处回荡的回声,天知道它是怎么在没有声带的情况下发声的。 “恭喜你,你找到了我。” 头盖骨得意又欠扁地说:“怎么样,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是个惊喜!” ……感情这还是个话痨。 “你说你能指路。”林柚道。 “是的是的,我是这么说过。”骷髅头埋怨道,“但你就不能表现得再热情点吗?好歹我以前也是十分受小姑娘欢迎的,哪怕是现在,看看我这圆润美丽的线条——” 简明佳:“……” 你一个头盖骨讲什么线条,圆润的脑门吗?! “你应该庆幸她没热情。”简明佳没好气地接道,她太懂林柚的想法了——毕竟单是一个骷髅头没什么变卡的价值,“劳驾,可以帮我们指个路吗?” 但她有预感,这种好端端送上门的帮助都—— “我可没说是无条件的。”果不其然,那骷髅头道。 “事实上,我可不止这一个脑袋,”它说,“希望你们能帮我找找剩下的部分。你们是想去找那个女孩?作为报酬,我可以告诉你们路该怎么走。” “你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吗?”林柚问,“我们本来已经记过路线了。” “道理很简单,非常非常简单。” 骷髅头来回晃了晃自己,“‘空间错位’——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发生了扭曲。但没关系,我能辨别出真正的方向,你们只用答应找我剩下的骨架。” 林柚心道这是开了哪门子的支线任务。 “行啊。” 她道:“我答应了。” “这真是太好了。”骷髅头“咯咯”地磨着牙齿,听上去就像是在笑,“第一块也不难找,就在东面墙最边上那个柜子的角落。” “呃……” 乔灿正巧离得最近,她壮着胆子摸索过去,面色古怪地举起一根粗壮的腿骨,“这个?” “是,是,多谢,那是我的左腿。” 骷髅头满意地说,又不由带了点窘迫,“不过,我现在不怎么方便,还得麻烦你们帮我保管一下。” ……看出来了。 乔灿叹了口气,把腿骨放进背包。 “别原路返回。”林柚捧起那颗骷髅头,后者仍喋喋不休道,“就在那排柜子的另一头,那里有扇门。” 如它所说,她们顺利地找到一扇铁门。伴随着“吱呀一声,眼前仍是漆黑而陌生的走廊。 还夹杂了点别的响动。 “——当然。” 骷髅头说:“我只能告诉你们正确的路线,没法保证你们开门后遇到的是什么。” 手电筒的灯光下,有只形似猎犬的生物一点点暴露在她们的视野下。 乔灿条件反射想扣动扳机,听到“咔哒”的空响,才恍然里面已经不剩一颗子弹了。布置那些□□耗尽了她的能力,这会儿就是想再做子弹也没法。 那早不怎么像正常的狗了。 身上的毛剥落了大半,裸露出来的皮肉活像僵尸。“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向她们呲着獠牙。 但是…… 很奇怪的,它没有急着攻击她们,只是鼻子不断耸动,像是在闻什么。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给我那根骨头。”林柚说。 出于信任,乔灿不假思索地把大腿骨塞过去。 骷髅头:“等等等等,你要拿别人的大腿做什——” 林柚没听它的,只是试探性地挥了一下那根大腿骨。 僵尸狗的眼珠跟着转了一整圈。 “坐下?”林柚说。 骷髅头:“………………” 它透过空洞的眼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吐着舌头的僵尸狗两条后腿一撇,“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后面仅剩的那撮毛摇成了一朵灿烂的狗尾巴花。 第68章 气氛破坏者 可能是这景象连一个骷髅头都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它嘴巴张张合合,终于用那嘶哑得直漏风的声音组织出了语言。 “……好吧。” 它斟酌道。 “看来这法子还挺有效的, 但我希望你下次能征求一下大腿主人的意见。” “我会的。”林柚回答。 骷髅头:“……” 不不不它就客气一下别当真啊?!难道这事还真会有下一次吗?! 但看样子对方已经完全信了这话,骷髅头满心的苦不堪言。它太了解自己有多好面子,只怕是一提就会十分“慷慨”地一口答应。 它后悔了,非常后悔, 然而没人会在乎也看不出一个只剩骨头的骷髅脑袋有多挠心挠肺。最后也只得硬着头皮——当然了,它没有这玩意儿——跟她们一同去看那虎视眈眈的僵尸狗。 秃了半根的尾巴还在不停地摇,摇了半分钟都不带累的。 僵尸狗的舌头歪在一边,眼巴巴地瞅着林柚手里的那根大腿骨, 见她半天没动作, 还主动抬起自己的右爪子求握手。 林柚望向它的脖子。 上面带着项圈。 怎么都是在外边风吹雨打了这么久, 皮质项圈也残缺了大半,靠着个框架顽强地挂在上面。中间的铭牌也有点模糊不清了, 只能隐约辨认出几个字母。 看样子,以前是家养的。 ……怪不得。 僵尸狗只巴望着快点拿到奖励, 尾巴一下下地朝地上拍打着。 “乖啊, 听话。”林柚见状,在它面前又晃了晃那根大腿骨,“坐着, 待在这儿别动,等我们一会儿回来。” 她一步步地向后退去, 简明佳两人也会意, 跟着往她们原本要走的方向挪步。 只是这距离越拉越远, 瞧那只僵尸狗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等着八成等不到的奖赏。乔灿有那么一点点于心不忍,不由低声问:“要不让它试试?” “那是我的大腿,小姐!” 骷髅头大声说。 “好不容易才拿回一条腿,我可不想让它变成磨牙棒。” 当事人如此抗议,乔灿讪讪地赔了个笑。等她再扭头看去,蹲坐着的僵尸狗似乎也明白自己很难真等到他们回来,居然也没朝这边再冲过来,只哀怨地看过来一眼,兀自耷拉着尾巴往反方向走远了。 乔灿:“……” 简明佳:“……” 这种良心隐隐作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她们虽觉得愧疚,骷髅头却很庆幸自己的大腿在狗嘴下捡回一条生路。它心情极佳,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边可劲儿指挥她们该往哪里走。 “这房间还挺大的,嗯?” 十分钟后,林柚一行人绕过挡路的手术床,它依然在喋喋不休:“对,对,你们要做的就是穿过这里——” 在经过墙边的工作台时,简明佳不小心带到了桌面上的什么东西。几张薄薄的纸片被她的衣角刮落地,她“咦”了声,弯腰捡起它们。 “这些……” 她才刚起了个头,骷髅头那黑黢黢的眼眶往这儿一瞟,立时接上这话茬。 “你可以留着它们,小姐,”它说,“这会对你们有帮助的。” 林柚闻言,和正拿着纸片的简明佳对视一眼,问道:“是什么?” “我看不懂。” 后者如实说:“好像是拉丁文。” ——这就怪了。 就算是在别国背景下,资料拿到他们眼前也都是翻译过的版本。像这样还保留成拉丁文的,只能理解为是要刻意隐瞒些什么。 但这么一来,提醒她们的那位……不简单啊。 “哦,别这么看我。”对上林柚的视线,还躺在她手心里的骷髅头说道,“我是懂点你们不知道的事,还是那句老话,如果你们愿意帮我,我可以不辞辛劳地帮你们翻译一下。” “依我看,不止是‘懂点’。” 林柚挑眉。 “你这么清楚这里‘空间错位’后的地形,”一路听它的指挥可谓头头是道,“这错乱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骷髅头试图看上看下,但它很快意识到没有眼珠的自己也同样没法借此掩饰心虚。 “我承认——” 它说:“和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乔灿:“……一点点?” “或者说全部。”骷髅头坦诚道,“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做某个无伤大雅的小实验时出了点意外,然后就发现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还散了架。她说得没错,我知道怎么走,就是因为是连带的实验后果让这里扭曲的。” 林柚一行人一时哑然,不知道该先吐槽散架还是他口中的“无伤大雅”。 “我斗胆问一下。” 乔灿古怪地说:“你做实验前就是这幅样子吗?” “那倒不是。”骷髅头的语气中不失骄傲,“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让你们看一下我真正的脸,你们会被我迷倒的。” “是是是,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它搁这儿贫,林柚没带多少诚意地附和,“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接下来怎么走了?” “当——” 林柚只觉骷髅头剧烈地弹跳了一下。 “那扇门!”它叫道,“直走的地方!我感觉到了,我的手就在后面!” 还指着对方指路的林柚叹口气,只得加快了脚步,一把推开了门—— 空气凝滞住了。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 骷髅头的直觉没出错,门后是有一只徒有白骨的手,只不过…… 那只手被叼在了狗嘴里。 被放了鸽子的那只僵尸狗无辜地望着他们,眼神里颇有“你们不给骨头,那我就自己去找”的控诉。它抬高下巴,满满的都是趾高气昂。 骷髅头:“………………” 它炸了。 “那——是——我的手!”它牙缝漏风地怒吼道,“把它还给我!” 僵尸狗瞧瞧他们几个,又掂量掂量自己嘴里的骨头,果断撒腿就跑。 林柚正想问问要不要追。 “把我扔过去。”骷髅头说。 ……嗯? 林柚:“但是——” “此举是在挑衅我的尊严,我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就扔!反正也不远了,我会告诉你们接下来往哪走的!” 在它“快快快”的连声催促中,眼见僵尸狗要跑得不见影子,林柚定定神,抡起胳膊。 那块头盖骨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咔嚓”一声,它死命往前挣去,咬住了僵尸狗的尾巴。后者吃痛,跑得更快了。 “穿过右手边的房间!” 与此同时,骷髅头还在含糊不清地叮嘱:“再往左拐,你们就到——” 话音未落,它和它咬住的狗尾巴齐齐消失在了黑暗中。 众人:“……” “你们说,”简明佳眼皮跳了跳,“它能成功吗?” “不知道。” 林柚沉默数秒,开口道:“我们继续走吧。” 有了那几句临走前的指向,再找下去也方便了很多。 一路上再没有遇见什么怪物,站在最尽头的门前,林柚呼出一口气。 如果骷髅头没有说谎,这里该是她们一开始就作为终点的那个房间。 她想她们都做好了准备。 回头确认下身后两人的意思,林柚一把推开了铁门。 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 “也许我该说声‘恭喜’,”小女孩悦耳的声音就像是在耳边响起,“为你们找到了这里。” 事实上,她身在不远处,一点点自帘后绕出来。 整间病房最引人瞩目的就是正中央的病床。那张床被薄薄的塑料帘围起一圈,但正如这家医院的任何一处设施,帘子破烂得露出点后面的人形。 她躺在床上,以林柚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只眼睛和周围烧伤留下的疤痕。 毫无疑问,那是阿蕾莎。 真正的、当年亲历过火刑的阿蕾莎,如今以怨恨留在这世界上。而在边上时不时拨弄一下帘子的小女孩,正是和她相依相存的黑暗面。 房间里不止她们俩。 十几个护士——身着护士服的肉藤怪物正以扭曲的姿势站在病床前方,手上无一例外地都持有利器。 最前面那位隐隐有点眼熟。 下一秒,林柚立即认出了那是谁。 难怪眼熟,可不就是被手电筒搞得闪了腰的那位? 她明智地没有指出来,虽然对方搞不好就是记仇才站这么前的。 “克里斯贝拉已经死了。” 林柚道:“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她一出声,立刻激起了护士们的动作,后者纷纷一步步地向门口扭来。幸亏离得不近,在话音落下后也还隔着十来步的距离。 病床上的阿蕾莎喘息着,护士们却没对她做出反应,同时,小女孩也开了口——同样也没招来护士的攻击。 “不,阿蕾莎说你们不用再做什么了。”她说,“教堂被毁,一旦黑暗再次降临,他们的性命也都是囊中之物。” “但是,我这边不是说过会考虑吗?” 看着眼前的护士们,林柚忽然意识到了她要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得再证明一下你有这样的价值。” 小女孩道:“如果你们从追杀下活下来,就可以离开寂静岭,我也会跟你一起走——这笔交易怎么样?” 她说话期间,饶是这边没有任何刺激源,护士们依旧一步步靠过来。 “挺划算的。”林柚说。 “你确定?!”简明佳低声叫道,“虽然我看她是没有什么商量的意思。” 乔灿:“……是说能离开寂静岭?如果这是通关前最后一步我没意——” “哗啦!” 剑拔弩张之间,她这“见”字还未出口,一道黑影撞破了墙上的玻璃窗。 黑影的两只前爪直直蹬在离得最近的那人身上——好死不死就是那名打头阵的护士。她被这么一股力道冲在肩膀上,整个身子登时向后倾去。 熟悉的“咯噔”一声。 林柚:“……” ……这腰是不是又扭了。 阿蕾莎:“………………” 无论是床上那位还是站在床边的那位,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护士在地上一下下抽动。踩在她肚子上的僵尸狗低低地叫着,就是叼着那根手骨不肯放,作为苦主的骷髅头已经从咬着它尾巴进阶成死死用牙关扣着项圈。 “总算、追上你们了,现在帮我想个法子让它松——” 咬牙切齿间,那块头骨终于察觉出气氛有点不对劲。 “……我错过了什么?”它问。 第69章 革命友谊 ……错过了什么? 一众人闻言, 不约而同地看向被狗爪子蹬着背的可怜护士, 又齐刷刷把视线转回骷髅头那张只剩骨头、啥表情都瞧不出来的脸。 不不不, 某种意义上,你们赶得刚刚好。 “呃。” 沐浴在她们的目光下,这块头盖骨再次开口时居然带了点小羞涩。 “你们这样会让我误会的。”它说,“比方说, 现在我已经开始觉得, 哪怕是变成一副哐当哐当响的骨头架子都难减当年的魅——” 高谈阔论间, 骷髅头终于注意到了正在拼命给它使眼色的乔灿。 “……哦。” 它顺着向下望去,看见底下仍在努力想把腰扭回去的护士, “天啊。”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这个擅自抢走别人手的家伙, 如果不是它——” 站在病床边上的阿蕾莎明显不想听它那翻来覆去都是推锅的絮絮叨叨了。 “去吧。”她说。 护士们本就在骷髅头的碎碎念中一步步向前挪动。领头的那名护士在被扑倒后,此时的一声令下,后面的立马补上了她的位置。 前者挣扎之际,另外的十数名已经赶到三人面前, 只隔着不到半臂的距离, 就这么挥起武器—— 眼看刀尖迎面刺下,林柚一偏头躲过,又眼疾手快地抓起边上的圆凳向前架去。 估计这凳子原来是用来在病床边陪护的, 材质也不怎么结实。刀刃轻易地刺破皮质坐垫,直直地要往她眼睛戳来。林柚咬牙跟早变成了怪物的护士较起了劲, 她撑不了太久, 却硬是别开了那把四寸余长的尖刀。 袭击她的那名护士因着惯性向旁边栽去, 又跌跌撞撞地再度站稳,迫不及待地要和同事们再度发起下波攻击。 另一边,乔灿在第一时间扭身扑向背后的门扉,终于在慌乱之下拉开门,“这边!” 骷髅头:“所以——” 它自始至终都在摸不清状况的一头雾水里。 “有没有好心人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电筒偏偏在这时候除了毛病,简明佳几下按着开关没按亮,听这头盖骨还有闲心在嘚啵嘚更是脑子都要乱成一锅粥。 “有什么好问的!”她说,“跟着跑就完事了!” 一阵凛风袭来,简明佳紧忙低头躲过护士朝她脑袋挥来的撬棍,想起之前在餐厅里的那收音机,一狠心干脆往墙上砸去——别说,还真亮了。 骷髅头:“……” 它被凶了,它有点委屈。 但它也生怕自己也挨个撞墙的下场,只得老老实实闭嘴。 左看看右看看,是没人有空解答它的疑惑。身下的僵尸狗还在上蹿下跳地想把它从背上甩出去,全靠用牙关死咬着那只项圈才没真滚下去。 得亏是骷髅,不靠声带发声,咬项圈跟话痨两不误。 实在不想放弃自己的手骨,可瞧着这群答应帮忙给它找身体的家伙得跑路,骷髅头急眼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它——它委曲求全! “来来来,伙计,”也不管这只变成僵尸的狗能不能听懂它的话了,骷髅头连声说,“商量个事,这只手就暂时借给你了,咱俩一块儿跑吧!” 僵尸狗的耳朵动了动。 它也不扑腾了,不知是听懂了其中哪个字眼,呼哧呼哧地喘气时又用牙齿磨了磨嘴里的骨头。还真就跟着撒开脚步,一蹬腿把正挣扎起身的护士又按回了地上,自个儿带着背上的骷髅头,赶在铁门合上的最后一秒窜出了门缝。 林柚是听见了只言片语的,出去后特地反手留了下门,这时看见它们果真跟了来,才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跑去。 她们逃跑后还不过半分钟,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就又被无脸的护士们连拉带拽地弄开,乌泱泱一涌而出。 简明佳回头看看那群不由分说的追兵,也顾不上大声不大声了,边跑边喊道: “咱们这要逃到什么时候?!” 天知道。 阿蕾莎连提都没提。 “总之,”林柚说,“怎么都得回地面。” 身后的脚步声络绎不绝,好在她们还不至于慌不择路。简明佳带头,她把来时的原路记得清清楚楚,慌忙转头之间,辨别出电梯所在的方向。 “右边!” 她叫道:“只要再直走——” 声音戛然而止。 昏暗中,林柚清楚地听见她低声骂了一句。 可能是提前等在了这里,也可能是抄了别的小道,有四五个护士正在电梯口徘徊。 后面追兵的声音也近了。 ——光会吸引她们。 脑海中浮现出这念头的同一刹那,林柚一把抢过手电筒,朝已经有所察觉的护士们脸上晃去。等她们往这边冲过来,立即回过身把它向反方向扔去! 这做法相当冒险。 护士们向着光去,却未必不会再给身边经过的活物来上几下。林柚自己惊险地避开了挥舞着的手术刀,再往前看去,另一名护士对着乔灿就举起了棍子。 乔灿贴着墙避无可避,几乎觉得自己要硬挨下这一棍。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却半天没等到那一下重击。 再一睁开眼,护士歪着半边身子,手里的长棍也是打在了墙上。林柚站在她背后,放下撬棍。 幸亏没扔在学校,林柚想。 “跑!” 她道:“快!” 简明佳第一个冲到电梯前,压根是用砸的弄亮了按钮。轿厢门往常的正常速度,此时此刻落在她们眼里也未免太慢了些。 老旧的电梯门在开合时的动静也不小,原本围在手电筒的护士们也纷纷抬起头来。乔灿一下又一下按着关门的按钮,无声地祈祷着能再快点。 厢门合上了。 三人连带着一个骷髅头都松了口气——也不知后者哪来的气可以喘,熟悉的超重感袭来,电梯开始往上升。 “我还以为你会做点什么。” 多出些得以喘息的空档,简明佳不由说道:“比如再叫个谁谁谁来——” “本来是有打算,”林柚说,“但总不如这样省时间。” 她总有点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 电梯驶停,左右两扇门缓缓开启,一股焦糊味同时飘入鼻腔。 乔灿:“难道这医院……” “不,不是,”简明佳皱眉,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否定了她的说法,“是别的地方烧起来了。” 急忙走出医院大门,眼前的景象不由令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映入眼中的火光染红了天际。 “爆炸。” 林柚轻声道。 她懂了。 阿蕾莎借她们引发的那场爆炸,再次烧起了像当年一样的大火。还活着的邪教徒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被火烧死,要么丧命于表里世界的怪物。 “怪不得她没有说是什么的追杀,”乔灿也明白过来,她喃喃道,“所谓的考验,重点不是‘追杀’,是‘活下来’?” 也正应和了这个副本的真正通关条件。 ——逃出寂静岭。 想要逃出去,交通工具是必不可少的。 “那辆车!” 简明佳想起什么,“我们得回车边。” 这一路上走过的街道都空旷得要命,唯一的手段只剩下她们醒来的那辆了。 乔灿:“但那辆车不是熄火了……?” “我们别无选择了。”林柚说,“至少当时没查出什么明显的异常,为什么不再回去试试呢?” “那么,下一个问题。” 简明佳问。 “如果能启动,谁来开车?” 她原本是把巴望的眼神投向乔灿的,哪料到后者也是满脸茫然,这下只得再绝望地看着林柚。 “别这么看我啊,”林柚无辜道,“我也不是每次都把车开进沟里的。” ……也只能这么办了。 “好吧。” 简明佳深吸一口气,摊开地图,用指尖横亘过去画出一条线,“根据我们走过的路,这么走就是最近的了。” “我只能说,”骷髅头开口道,现在它不用一直防着被甩下去了,但还得稳住自己,“劳烦去哪儿都带上我,我有预感,跟着你们能找齐我那些部件。” “等等。” 林柚反应过来,“你的胳膊跟腿——” “当然不止是这里。” 它说:“别忘了,我做的是空间魔法的实验,身体肯定还落在了别的地方。我感觉得出来!” 说到激动处,一个没留神,头骨一歪就要骨碌碌地滚下去——它眼下没用牙齿咬着项圈,只靠自己是不怎么能稳住。 不等旁人伸手去接,只见那条僵尸狗就地一打滚。 它仰面朝天,也不知动作怎么那么快,稳稳当当地让头盖骨落在了自己的肚皮上,还用爪子给按住了。 本以为自己要和地面来一次亲密接触的骷髅头长舒一口气,它决定暂时不去计较自己那只还在对方嘴里的手。 放下别的不谈,待在这背上四处乱跑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干得不错啊,小伙子,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被点名表扬的那位趴在地上,尾巴摇得格外灿烂。 骷髅头:“好了,我们走。驾!” 僵尸狗:“嗷呜——” 林柚:“……” 她好像……亲眼目睹了什么奇怪的革命友谊的诞生。 第70章 合格 骷髅头用不着自己走路, 在跟那条狗一同行动后就彻底成了甩手掌柜, 它的嘴巴一路上就没停过。 要是一般情况还好,这是随时可能有怪物袭击的表世界,噪音完全有可能引来怪物——简直要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必要带上它。 这点若有若无的疑虑,在背着它的僵尸狗连咬带踹地赶走又一只在雾气中冲出的野狗模样的怪物后就化为乌有,简明佳心说居然还挺值当的。 “就在那边了。” 远远地看见她们刚进入副本后坐的那辆车,乔灿松了口气,这就赶着几步走近,想去看驾驶座的情况。 “没事, ”林柚走在她旁边, 开口道, “我来吧。” 她开着车门, 半个身子探进去。在拧下钥匙的瞬间, 三人都听到汽车内部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 有希望! 要知道她们之前的尝试全都是以令人绝望的寂静告终,这辆老旧的轿车再怎么折腾都没有给她们任何回应。 “但这是为什么?”乔灿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一开始怎么试都……” 搞得她们都在想上哪去找维修用的工具, 还考虑过要不要直接把车拆了。 “唔,可能……不少原因。”林柚说。 “比方说, 这个世界是受阿蕾莎意识控制的,”她说, “一开始不让我们离开寂静岭,所以汽车系统紊乱, 现在一旦松了这个口——” 有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防空警报。 为了灭除剩余的那些幸存者, 里世界终于要降临了。 警笛声划破空气的那一刻, 林柚果断拉开车门,径直坐了进去。 黑暗在顷刻间压下。 以镇中为圆心,它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向四周蔓延。林柚在钥匙转动的窸窣中,忽然听见了什么令人脊背发凉的摩擦声。 像是有人在拖着重物一步步走近。 简明佳:“……靠。” 在她的角度,看得再清楚不过。自黑暗中走出的家伙戴着巨大的金属头盔,身下围着的那块布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是三角头。”她说,“这车发动得了吗?不能就只能跑了!” “不知道。” 林柚心知不妙,飞快道:“我再试试。” 天知道原本该被炸成破铜烂铁的砍刀是怎么又好端端地回到了他的手中——兴许也是受了认知的影响。但不管怎样,他带着长刀再次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明显是来找她们算账的。 林柚仍在不断扭动着钥匙。 突然间传来一阵气鸣声,她精神一振。 ——打着火了! 一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简明佳二人立即急忙坐进车内,而僵尸狗和骷髅头已经早早蹲在了里面。眼见三角头拖着那把砍刀走近,林柚一不做二不休,一摆方向盘,试图从对方身边强行闯过。 车灯冲破黑暗,也就是在这时,三角头高高地举起了长刀—— “哗啦啦”的几乎要震破耳膜的响动,在乔灿的尖叫声中,被砍刀砸破的玻璃碎片擦着她的胳膊划过。如果她再往另一边坐点,被砍到的就不止是后座位的车窗了。 电光火石间,林柚忽然明白了什么。 眼看三角头又要再挥起那把巨大的砍刀,她猛打了一圈方向盘。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鸣,轿车直直朝着反方向来了个甩尾,划出一圈焦黑的痕迹。下一秒,狠撞在窗玻璃上的另外两人只觉又有股强大的冲力把自己死死地按在了座位靠背上。 “林柚,你疯了——” 这一下油门来得更是猝不及防,让副驾上的简明佳不得不抓着车窗上方的扶手来稳住身体,她瞪着前面的路,喊道: “这方向不是悬崖吗?!” “我知道。” 林柚的神情冷静得可怕,“所以才要往这边开。” “用不着再去镇子另一头找路了,怎么来的就能怎么回去,这条路可以离开寂静岭。”她说,“如果真是阿蕾莎她们给的试炼,现在就到了最后一关。” 阿蕾莎说“在追杀下活下来”,这“追杀”也必然包括了三角头的。而如果从他的追杀中逃掉,她会给她们离开寂静岭的机会。 她有理由认为这是暗示让她们能在某个时间点回到现实。 这里在表世界是悬崖,但对应的现实世界肯定是正常的公路,区别只在于她们冲过去时处于哪个位面。 躲过三角头的追杀开向该是寂静岭外的地方,能不能成全在阿蕾莎的一念之间。而既然对方有意放她们走—— “就算这样,直接冲下去也太过了吧?” 完全就是一场豪赌。 乔灿崩溃道:“大佬,大佬你这是长了几个胆子?!” “唔,”林柚还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其实也就是承受能力比普通人强一点点?” 简明佳:“我——一直——” 汽车直直向着悬崖开去,奈何驾驶位上的人连半点要踩刹车的架势都没有,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喊着抗议: “都觉得你对普通人的定义有问题——!” 惊慌之下,乔灿回头,看见三角头早站定在那里,没有再追上来的意思。 ……也是,他只要看她们自取灭亡就够了。 现在想再去抢方向盘已经来不及了,她认命地闭上眼睛,只觉得那位又是一脚油门下去。 “抓紧了。”林柚说。 “我拿什么抓!我后悔了,让我下车!”骷髅头这时也嚎出了声,“可怜可怜一块骨头吧,我上次把自己炸成这样就没来得及写遗书,这次倒是给我一个留遗嘱的机会啊!” 最安静的反而是那只僵尸狗,喉咙里不停地“呜呜”着,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不行。” 秉承着“要死一起死”的信条,简明佳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车门焊死了,谁都别想跑!” 车头离断面越来越近,大大小小的石子硌得他们连连颠簸。 冲下断崖的一瞬间,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她们甚至忘记了尖叫。 ——不对,有“人”还是记得的。 骷髅头:“啊啊啊啊!” 骷髅头:“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够了,”林柚沉默数秒,终于忍不住道,“现在还有什么好叫的。” 没有预想中的真正跌落悬崖,也没有想象里的车毁人亡。在轿车冲下去的那一刻,他们仿佛穿透了某种迷雾。 ——雾散了。 身后不再是被黑暗笼罩的里世界,同样没有燃烧着的大火,只剩下当年那场烈火留下的遗迹。 她们回到了寂静岭的现实世界。 夕阳西斜,脱离了平行空间,现实中的时间临近傍晚。 “下午好,”清脆的声音响起。 简明佳猛地回头,脖子差点给拧断了。乔灿和她一样用见鬼的眼神看向自己身边,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了那里。 是阿蕾莎。 还是小女孩的模样,却不是她们见过的那般满脸血迹、眼圈乌黑。她此时的样子看上去完全是个正常的小姑娘了,虽然神情冷漠,脸蛋倒是很可爱。 “阿蕾莎不想再留在那里,”她说,“所以,现在坐在这儿的是‘我们’。” “我当然给你们留了不止一条退路。” 她眨眨眼。 “但是,很奇怪,你们选了最疯狂的那个。” 乔灿:“……” 简明佳:“……” “不,”她指向驾驶座上那位,“是她选的。” 林柚没事人似的吹了声口哨。 事已至此,乔灿决定不再去纠结那些弯弯绕绕了。她长叹了一口气——总之,这马上就能通关了吧?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简明佳虽然很想问还有什么办法,但眼见着要通关,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等等,等一下。” 她忙不迭道。 “先让我问一件事,”她转向骷髅头,“你说过你能翻译的。” 之前太紧张,一直没找到机会。要是再不问就直接通关了,她们对这些东西的了解也只有对方那句“会对你们有用”,除非是特殊道具,干放着岂不是直接丢回了副本里。 “哦,你说那几张纸?” 骷髅头恍然大悟,“是某部手稿的一部分,我们有时候叫它,阿……阿什么来着?” 几乎是在它声音落下的瞬间,一个透明窗口就在眼前弹了出来。 简明佳:“……” 居然……真是个特殊道具。 【名称:《阿齐夫》(残缺版)】 【描述:被翻译成拉丁文的哈兹雷德手稿,包罗万象的神话汇编,曾在中世纪的学者间广为流传。虽然只有几张,但如果解读成功,可以得到一些特殊粉末的制作方法。】 【可使用次数:无限制(药剂师限定)】 “让我看看内容,”骷髅头说,“翻译一下?” “不,”简明佳道,她和林柚对视了一眼,“这个就不着急了。” 既然是能带出副本的特殊物品,就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骷髅头:“???” “你懂得不少啊。” 阿蕾莎托着下巴,“果然,你就是那个让病房位置扭曲的家伙?” “是的,我当然知道。”对上林柚的目光,她理所当然地说,“只不过我没兴趣去追究这个,也正符合我们的需要。” “无论如何,”她道。 “恭喜,你合格了。” * 【恭喜您,a级副本《迷失》全剧情攻略完毕。】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现被判定为——s。】 回到熟悉的靛蓝空间,林柚呼出一口气。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牌。 【名称:阿蕾莎】 【卡牌编号:018】 【级别:sr】 【备注:在一场邪教祭祀仪式中被当作女巫烧伤致死后,与恶魔化身达成交易,拥有的力量将整个镇子拖入了异世界。成功复仇后,现在踏上了寻找新猎物的旅途。】 这说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林柚倒不奇怪阿蕾莎跟她走是因为这个,当时对方在教学楼里说得清清楚楚,是准备“收获”那些教徒。如今既然是黑暗面占主导,肯定也是看到有去别处“收获”的可能性。 比起这个—— 手里的触感让林柚一愣。 怎么摸都只有两张卡,但包括阿蕾莎在内,跟她一起走的怎么也得有三个。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打开背包,看到了里面的一块头盖骨。 【名称:???】 【描述:对自己的来源语焉不详的骷髅。因为只剩骨头而看着头脑空空,实际上却有不少知识。当然,在收集齐全前只是一块会耍嘴皮子的头骨罢了——用它打保龄球应该可以拿满分?】 【收集进度:3/12】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吐槽那个保龄球还是居然是以特殊物品算的。 林柚愣了大概不到半秒,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 骷髅头选择她与职业无关,要是到那里的是其他玩家,和它约定后也一样能带它离开副本去别处收集身体——所以它是这样的设定,而非直接变卡。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主界面的关系,骷髅头没什么动静,像是在沉睡着。 ……它这么安静反而让人有点不适应了。 林柚想着,翻开压在下面的那张卡牌。 【名称:狼狗】 【卡牌编号:026】 【级别:r】 【备注:原本是看家守院的家养犬,进入表世界后僵尸化。在那里徘徊着袭击人类,最近却找到了新的快乐,建立起了新的友谊(?)。ps.其实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向那块头盖骨下口,毕竟看上去很好咬的样子。】 林柚:“……” 友谊打个问号可还行。 她下意识又向背包里瞄了一眼,暗自庆幸对方正在沉睡。 ——好吧,她想,至少它们现在还是相安无事的。 在图鉴里放好两张卡牌,林柚干脆切断了电源。 她还惦记着乔灿无意间提到的那句话,因此出副本前就跟简明佳说好了——让她自己去排,她要下线一趟。 林柚拿下头盔,视野回归自己的房间,这几天在《盒》里泡得太久,居然有点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感觉倒无所谓,她很快适应了回来。 她坐在电脑前,打开论坛。 第71章 论坛风波 此论坛也非《盒》的官方所设。 这年头, 民间积年累月出来的往往更有人气。早年凭着几款经典之作奠下根基, 玩家们都习惯聚集在这里。老人常驻,新人源源不断,就成了时下国内流量最大的玩家社区。 每当有话题度足够的新游戏推出,论坛也会开个新板块。而《盒》的一经增设,立即凭着惊人的热度跻身成最活跃的分区。 有讨论副本机制和职业的,有聊恐怖片的——但林柚只在入坑前看了看简易的攻略和说明,自从上手就不太关注这些了。 她有阵子没怎么刷论坛, 一进去就瞧见版头的红字公告。 ——离公测结束还有两天。 林柚轻轻抽了一口气, 她入坑本也有点晚了, 这几天根本玩忘了时间。 但也无所谓,林柚想,到正式上线也用不了多久,现在还是找找那个提了她所作所为的帖子吧, 乔灿说,反正是个热帖,很容易就能找到。 她迟疑了下,指尖在几个最热门的帖名上划过,全凭着直觉, 挑了其中一个点了进去。 ——《深夜水帖, 来来来,聊聊大家在游戏里都遇到过哪些有趣的队友?》 主楼写得很简单。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我趴在地上想了想, 只好摸上论坛来吹吹水。 就好奇一下, 各位平时下本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好玩的队友,再比方说什么神奇又令人窒息的操作? ps.对了请大家自觉打码,随便爆人家名字会被版规禁言的哈。】 1l 【楼主你这不对啊??半夜睡不着的正常操作不是赶紧把这游戏扔一边吗,还脑补怕不是要裹着被子在墙角瑟瑟发抖等天亮??】 2l 【ls你熟练得让人心疼】 3l 【我来当恶人。被子结界早就没有用了,全都是自欺欺人,小心一低头跟伽椰子跳贴面舞~】 4l 【楼上你——(自戳双目】 lz 【啊啊啊啊啊你们不要说了!我不听我不听! 就是因为忘不了刚才那个副本才过来求讨论的。虽然苟过去了但我现在一闭上眼睛还是花子贴我跟前的那张脸,求你们来个人让我哈哈哈哈一下啊啊啊!】 6l 【鬼娃娃花子啊…… 怪不得,想当初这电影给我留下的阴影……】 7l 【lz能通关都厉害了,花子那个校园本我排到过,不到一半就灭队gg】 8l 【#逐渐忘记标题# 看看表啊你们,非要在凌晨两点回忆这些吗???为什么我们不能做点快乐的事呢?】 9l 【不是,我不信还真有人能皮得起来? 这全息浸入式体验比最逼真的鬼屋都拟真啊,代表我跟我那群哥们,都是前面吹得比谁都厉害,一进本谁比谁更怂。】 10l 【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看看我,进本前后都是一!样!怂!】 11l 【回答主楼,前阵子排c本,队里有一位得道高僧把boss超度了算吗? 我们全队的评价直接被带高一截。】 12l 【超、超度?! 等等,高僧……敢问队友的头发还在不在?】 13l 【回复12l:没了,光头的,还披袈裟。】 14l 【让我想起游戏刚开,有个老哥树洞说自己匹配到职业以后直接被迫出家了。 ……同一个?!】 15l 【我变秃了,但我也变强了!(指)】 16l 【卧槽能超度boss,这职业有点叼……我当时还安慰过那楼主,现在想想还不如可怜一下自己这个啥都干不成的学生tat】 17l 【吃瓜路,有趣的队友啊…… 我遇到过胳膊上不知道寄生了个什么的,那玩意儿还长得浓眉大眼,和他本人合一块可以逗哏加捧哏地讲对口相声】 18l 【……这么六?是靠精分还是?】 19l 【我哪知道,中途有一段要躲床底,我越想他的相声越有乐,结果不小心笑出声被那女鬼发现了………… 但他们后来应该是通关了,我事后拿到了一部分经验的奖励】 20l 【脑补了下,楼上你能在那种情况下有心情开小差也是个人才】 林柚没再挨个一一看过去,她粗略地扫过,连着往后翻了好几页,猛然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 “……” 破案了。 她盯着那一层明显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队友留下的回复。 万恶之源就在这儿呢。 285l 【给木偶塞辣椒。】 286l 【??????????】 287l 【lss站住!!说清楚啊,塞辣椒是个什么意思,木偶还有味觉的??】 288l 【回复287l:是玛丽·肖的木偶。】 289l 【什么木偶什么辣椒,我还在懵逼】 290l 【看过《死寂》的来试着分析一波? 玛丽·肖的木偶不是普通木偶,是她附身的媒介。 木偶没有舌头,但是作为boss的玛丽·肖杀人后还会搜集别人的舌头拼到自己嘴里。所以,给木偶塞辣椒就相当于——】 291l 【卧槽!好狠,我喜欢!】 292l 【我根本没往这儿想过,特么的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293l 【请问那位勇士后来怎么样了!】 294l 【我开始不在场,这块儿都是听转述的。 据说本来是在搜查厨房,结果一转头看到那个比利坐在桌上要说话。 那姑娘反手就掰两根辣椒塞进去,木偶安静了没多久,自己一头栽水池里了。 ……我回来的时候,亲眼看见她们在用木棍晾它。 那个画面,我至今难忘……为什么《盒》不能在副本里拍照呢。】 295l 【我的天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96l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用棍子晾卧槽】 297l 【啊……引起极度舒适】 298l 【事实证明,玛丽·肖吃不了辣 作为不能吃辣的人士突然感同身受觉得嘴里一阵疼痛,但这不碍着我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哈哈哈哈】 299l 【是个狼火!!】 300l 【失敬了,这神操作,大佬大佬】 301l 【她? 盲生我发现了华点!】 302l 【现在的妹子这么厉害的?!!】 303l 【大佬:你瞅啥? 木偶:瞅你咋地? 大佬:你说咋地?(塞辣椒) 木偶:…………boom!】 304l 【比利(嘴里全是辣椒):生活终于对弱小的我下手了.jpg】 305l 【你是魔鬼吗?!这么快就p了个表情包??! 现在的人啊,做表情包比谁都快!比利哭了!!玛丽·肖要报警了!!】 306l 【好图,感谢分享!】 307l 【你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头盔和闯关记录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308l 【玛丽肖内心一万个mmp】 309l 【我也来八一位大佬吧,反正我当初是惊了。 虽然不是我本人,但消息来源可靠。就今儿刚结束的那个测试活动,我有个朋友去参加了。 就过副本的那么不到三个小时,她回来就彻底地成了个迷妹,还跟我来了个全方位复盘。 据我所知,那位大佬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给针女理了个板寸,挑拨模特(伊藤润二漫画里的那个)跟八尺大人掐架,在某个要唱完歌才杀人的家伙唱歌的途中给她塞苹果塞灯泡塞各种。】 310l 【灯灯灯灯灯泡——(惊】 311l 【灯泡……还拔得出来吗?】 312l 【针女是我想的那个针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是针女怎么着也有一头黑长直吧,剪成寸头简直是魔鬼!!】 313l 【我确信了,我游玩家迫真硬核……】 314l 【哎哟喂我笑到头掉。 楼主,楼主你还在吗?现在的发展完美符合你的需求啊!】 315l 【我努力了,我试图想象了一下她们俩厮打的画面! 但原谅我的想象力如此贫瘠,能不能告诉我最后谁赢了?】 316l 【八尺大人(拇指】 317l 【……模特好惨】 318l 【真的好惨 我没有笑,信我,我绝对没有笑】 lz 【楼主在,楼主要很诚实地说自己笑得肚子疼】 320l 【大佬们的操作都实在是…… 突然想求一下那些鬼的心理阴影面积】 321l 【虚假的玩家:见鬼就跑,在夹缝中求生存,被鬼吓得惊声尖叫 真正的大佬:迎鬼而上,操作能有多骚就有多骚,给鬼留下心理阴影】 322l 【陈独秀同学你坐下,我们已经没有橘子了!】 323l 【这也太真实了?!】 324l 【哭了,我本来都要被这帖子激励得去直面妖魔鬼怪,幻想自己也能骚操作不断 结果突然想起来自己平时就是在“啊啊啊啊啊”……哪来的胆子哦】 325l 【别说了,《盒》自由度这么高,变数太多,哪怕是排到一样的副本,我都不指望我能重现了。】 326l 【讲道理…… 要不是版规规定不许挂真名,我是真的挠心挠肺想知道这都是什么神人啊!】 林柚:“……” 咳。 全都是她干的。 第72章 楚人美 当把一个“皮”字作为人生的信条, 成了习惯, 很多事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虽说是亲眼看到自己的“丰功伟绩”是怎么被昔日队友和别的玩家所惊叹,但要问林柚会不会放弃那些神奇的路数嘛…… 她的答案当然是—— 不。 她也从来不怕成为话题中心。别人讨论别人的,她做她的,岂不快哉。 ——话说回来。 林柚向上翻了三四条,看到那层自称是某个玩家朋友的回复。 真正给红人塞灯泡的可不是她,是顾衡。 怕不是黎静吹的时候就没说清,又经过了她那个朋友。正所谓三人成虎, 消息传了两回直接给张冠李戴了。 想起这人,她不由有点好奇。 变脸, 变声,再加上个骗什么有什么的能力, 这几样显然不可能是同时获得的。他在如月车站那会儿就少说到了三级, 泡在这游戏里的时间估计也不短。 而就依那股拿碎砖块来硌时装模特的牙和用灯泡塞嘴巴的狠劲儿, 她不信这家伙没在这帖子里留下点事迹。 ……居然还真没有。 滚轮上上下下,林柚把帖子从头翻到尾, 又从末尾翻到一开头的主楼, 愣是没找到一丁半点能瞧得出像是他的。 想想也是。 顾衡费那么大劲, 自始至终都是为抹消自己的特征,自然不会多做让队友印象深刻的事。 也许。 看着剩下的还沉浸在八尺大人和模特战力中的楼层,林柚想。 她得庆幸乔灿和《无人生还》的那位还没出现在这帖子里。 不然场面更加混乱不说,万一再来个认亲……不敢想不敢想。 她切出游戏只是想看看论坛上怎么回事, 这会儿解决掉心里疑惑, 又摸了会儿鱼就叉掉网页, 重新拿起了放在桌边的头盔。 眼前是一片摸不着的黑,林柚静静地等着建立起神经连接。 一旦身处黑暗,人很容易感受不出时间的流逝,说不清过了多久,待再亮起,林柚就站回了这充作主界面的小房间里。 ……咦? 她望着正对面的光屏一角,那里跳出一个小小的红色感叹号。 是收到了新邮件的提示。 寄件人是《盒》的官方,她干脆地伸手点开。 “‘依照活动通告,为了答谢您参加日前的a级副本测试,’”林柚自言自语念出声,“‘我们会提供符合评价等级的酬劳’……” 对哦,她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官方当然不可能让玩家当免费劳力,事前就说过人人都会有奖励,只是优厚的程度不同。 林柚记得自己当时的评价是“s”——或者说,一直都是“s”。 她的目光一路向下,直到看见了物品栏中的东西。 林柚:“……!!!” 明明是以s级通关的玩家,寄到她这里的奖励却只有一样。而且,单纯论那物件的大小,都可以用寒酸来形容了。 东西虽小,林柚却没敢小瞧。她拿出来,仔细观察着。 这是个细小的银质手铃。 高度刚过一寸,没有铃锤。握在手里很轻巧,也能看出做工有多精致。而当林柚翻转过这只手摇铃,看到内侧刻进一行题词。 ——“永属于我”。 署名是“s.j.w”。 因为是直接送给玩家的道具,这会儿无须再认出,它已经自发弹出了说明用的透明窗口。 【名称:scp-662 管家铃】 【描述:想要摇响这个手铃,你得一边晃一边大声重复三遍“妖魔鬼怪快离开”——开个玩笑,只要正常摇就好了。出现的管家会尽他所能来完成你的愿望,请注意,这只手铃可被损坏,请使用时多加小心。】 【可使用次数:三次】 林柚认得这铃铛。 只要摇一摇它,就能叫出一位几乎无所不能的管家。诚然,后者有所局限,比如无法凭空造出法拉利跟飞机核弹,但带块金砖或是手榴弹回来是小意思,连被要求去刺杀某人也能熟练地完成。 称得上是个低配版神灯了。 林柚心说把这拿来当奖品也是大手笔,她仔细地将管家铃放进背包,好让它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跟她们说好的一样,简明佳还在游戏中。 林柚没想干等着,她站在原地思索一会儿,瞄向了闯关模式。 比起合作模式,单人剧情本的时间更短——她上次要不是专门等疫医,四十分钟就能解决——好像是个等人的不错选择。 就这么愉快地做了决定,林柚果断点下去。 【您已选择单人闯关模式。】 合成音提示道。 【检测到您的通关记录,本次挑战将从第二关开始。】 【请做好准备。】 身体一震,这次不等林柚睁开眼,就听有个声音抢先喊道。 “好黑!好黑!” 那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家伙叫道:“这什么地方,小姑娘你怎么回事,我怕黑啊?!” 林柚:“……” 嘶哑的喊声是自她腰间的挎包传出来的。 “要不是我没忘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你的,”她皮笑肉不笑道,“还真信了你的邪。” 那医院地底不比这黑多了?她看它待得挺自在,还有心情自我沉醉呢。 骷髅头只装作没听见,大声地咳嗽起来。 “好了好了,这是哪儿?” 一进入新副本,它就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眼下被林柚拿出包里、放在狭小的木桌上后,立刻来来回回地打量起这里。 它没有眼珠,这画面就显得颇有几分滑稽。扭头全靠晃动整个头盖骨,一个不小心晃过头,差点直接从桌子上滚下来。 问她? 她倒是也想知道。 这是个小得要命的公寓房间,家用物什林林总总地堆着,想站稳都得刻意去找落脚点。 耳边萦绕着尖细婉转的粤剧戏腔,声音倒不大,得认真去听才分辨得出其中的字句。 “郎在芳心处,妾在肠断时……” “……你又可知否……久病成痨疾……” 就这么循环地放着,林柚循着声音找去了墙边的柜子,女人唱戏声是从上面摆着的收音机里传出来的。 一按掉收音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老实说。” 骷髅头沉默数秒,开口道:“这听着还挺瘆人的,是不?” “都忘了问了,”它说,“我那位小兄弟呢,快放出来一起耍耍啊。” 你那位小兄弟正琢磨着怎么啃你呢。 林柚当然不是这么狠心拆穿真相的人——这话说出来,反正她自己是信的。她只一边撞运气似的去翻那堆杂物,一边心不在焉道: “想什么呢,你别指望我就因为这理由用一次能力。” 说着,她翻到一张纸,动作不由一停。 那是张停水通知单。 自来水公司管道维修,这一片都得停四天的生活用水。林柚想起自己刚才经过的位置,赶忙回头去看,那里挂着的日历翻到的那页正好是停水的第三天。 “停水两天了?”她喃喃道。 骷髅头:“那——” “这杯水是怎么回事?”它问。 林柚一愣。 她把喋喋不休的头盖骨往桌上放时没注意,这会儿再仔细一看,它旁边就有个盛满了清水的玻璃杯。 水质清亮,看样子是刚刚倒出来的,一眼望得见底。还没有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太久而飘进一星半点儿的杂质。 “一般来说可能会觉得这是在外面买的矿泉水,回家倒进杯子里……” 林柚环顾一圈,“不过……” 别管是桌上还是垃圾桶里,都没见到有塑料瓶啊。 公寓带一个小小的开放式厨房,林柚三两步走到水池边,径直拧开水龙头。 伴着“哗啦啦”的响动,同样不掺杂质的清水不受任何阻碍地自水管里淌了出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骷髅头“哟”了声:“挺良心啊,还提前来水?” “你要喝吗?” 林柚隐隐猜出了是怎么回事,“这可不是正常的水。” 粤剧……水…… 两者加在一起,很容易联想到是谁。 ——楚人美。 曾经是粤剧名伶的她遭自己丈夫陷害,说她与人通奸,依照村规被乱石打死后才得知真相。一口怨气咽不下,三天内就害死了村子里六十六条人命。 她的怨恨在百年后仍没有停歇,以葬身的潭水为媒介,让每一个喝下潭水的人都会产生幻觉。用楚人美自己的话来说,她只是引出他们的恐惧,很多人是被他们自己吓死的。 她喜欢附身,当然也有自己亲身上阵的时候,每当出场,周围总会响起女人令人毛骨悚然的唱戏声。 林柚看这电影也挺早了,难怪一开始听那相当于提示的唱戏声都没反应过来。 “这一关是怎么从楚人美手下活过去吗?” 林柚拿起那只玻璃杯,靠近眼前端详着,“有意思。” “所以,是那个叫‘楚人美’的控制了水龙头,流出来的都是潭水?”骷髅头好歹理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建议道,“要不把水倒了?” “不喝这水就看不见楚人美。” 林柚道。 “至于亲眼见到楚人美或者什么幻觉不幻觉的……我会怕吗?” 她端着那杯潭水,一饮而尽。 第73章 山村老尸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的骷髅头忍了半天, 终究按捺不住好奇。 它“喀啦喀啦”地活动着自己的下颌, 开口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林柚:“……” “这是第七遍了。”她知道这压根不是什么关心,反手一指窗户玻璃,“我最后说一次,如果再问,我就把你从这儿丢出去。” 骷髅头讪讪地笑着。 “我这不是好奇嘛。” 它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只用这样的水就能让人致幻的,搁我们那儿要复杂多了——多好的研究素材!” 这是说水还是说她呢。 就听骷髅头这跃跃欲试的兴奋语气,林柚怀疑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只有一只手骨还收了起来,都能看到它在期待地搓手手。 “得了, ”她凉凉道, “你当心又把自己炸了, 我可不奉陪。” “读书人的事,能算炸吗?” 那块成了这样都不安生的骨头一本正经地反问。 “好吧,”它妥协道,“退一万步来讲, 我承认是我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但什么是艺术?艺术就是爆炸!我这是为艺术献身——” 林柚没管这强词夺理, 准备转身接着忙她的。 “不不不你等等!” 这家伙仍然不死心地做着垂死挣扎, “豁出去了, 让我也喝一口。” 林柚心说这年头除了她以外居然还有主动想见鬼的。 但又说回来,眼前这只剩个脑壳的家伙可是为了做实验就把自个儿炸得连一点皮肉都没剩,看起来还丝毫不后悔, 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也不意外。 “你能喝水?”她狐疑地问。 骷髅头嘿嘿一乐。 “试试呗?” 它这么要求, 林柚是无所谓, 反正也没什么成本。 她只拧开厨房的水龙头,冲了下那个玻璃杯,又接点水进来。 提溜起那块骨头,对方配合地张开嘴巴。杯口对准了位置,直截了当地倒进去—— “哗——” 水淌过它的下颌骨,滴答滴答地漏了满地。 骷髅头:“……” “我相信,”它闷闷地说,“我还是喝了一点的。” “还不如说是渗进去的。” 林柚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这会儿无情地戳穿它的自欺欺人,她把骷髅头和水杯都一起放回原处,自己拉开阳台门。 是时候想想怎么搞定了。 楚人美也不是无解,普通点的办法就有两种。 其一,她当年被竹席一裹就暴尸野外,怨恨下对村民大开杀戒,最后停手是因为最疼爱的后辈用她用来许诺“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的手镯求她。百年后当地动迁,楚人美尸骨落进水潭,镯子也在这过程中丢掉了。 找到镯子戴回她手上,搞不好能平息怨气——但这一点也没有落实过,毕竟主角在成功前就被掐死了。 第二种嘛…… 楚人美生前被人背叛,如果让她看出真情就会放过你,电影里的幸存者就是因为证明了自己的爱才活到了最后。问题出在这是个单人剧情本,难不成要她去马路上扶老奶奶吗? 这法子不成,想来想去也就只剩了第一种。但既然已经喝过了那杯水,林柚琢磨着不如留在这里会一次楚人美。 公寓太过狭窄,她来来回回的就是为了腾出点地方。拾掇一番后,把她用不着的零碎物件全都给堆到阳台去,好歹房间内看着是空旷多了。 合上阳台的拉门,就这么一个回身之间,她只觉得余光看到有蓝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深蓝的长裙,乌黑的长发,如是打扮的女人映在玻璃门上。也没有看她,就静静从她背后走过,没发出丁点声音。 那是—— 林柚猛然回头。 ——什么都没有。 她瞪着空荡荡的屋内,半分钟前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围巾还在那儿挂着,只有还难得安生的骷髅头被这突如其来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 “怎,”它对上她的目光,结结巴巴道,“怎么了?” “你看到有谁过去了吗?”林柚问。 骷髅头:“没——没有啊。” 下一瞬,它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什么,立即上上下下地环视起来。 “出出出出来了?”说不上是惧怕还是兴奋占了更多,骷髅头连声道,“我怎么没看见?!” 因为只不过是幻觉? 林柚想。 楚人美自己的本体还沉在水塘里,做不到直接杀人,都是借助喝进去的水来控制人的大脑。举个简单的例子,有人在电梯里见鬼,以为是被女鬼掐住脖子,实际上在监控里看过去却是他自己掐死了自己。 骷髅头有没有真喝进去都不好说,即便喝了,那一点可能也不足以让它看见用幻觉的形式出现的楚人美。 林柚深吸一口气。 虽说只是透过玻璃的反光,她还是看见了楚人美是走向了哪里的。 她起身,正想迈开步,就被那块慌张的头盖骨给叫住。 “哎哎,带上我啊!” “你确定?”林柚指指那扇门,“我是亲眼看见她走进去的。” 骷髅头纠结半天,终于下了决心。 “去啊,为什么不去?” 不然它喝潭水是为了什么! ……再说了它自己留在客厅更慌得要命好么。 林柚也没二话,一手抓起头盖骨,直接推开卫生间的木门走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的镜子。 那面镜子挂在墙上,倒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它只映出了她的上半身,连手里抓着的那块骨头都没照进去。但在这种氛围下,偏偏是这样才令人头皮发麻。 “……怎么?” 近乎是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骷髅头问道。 林柚沉默半晌,开了口:“有点冷。” 事实上,不止是有点。 就像是在零下几度的大冬天只穿单衣走在大街上,迎面就是刺骨的寒风,刮得人直打哆嗦。 她不应该觉得冷。 外面的太阳照得正好,在阳台上走一圈都会感觉得出暖融融的热意。在这样的晴天,这只有一种解释。 ——幻觉。 她狠掐了胳膊一把,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自己清醒过来。 没起到多大的用处。 也许这寒冷没法简单地驱散,林柚呼出一口气,觉得好歹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她侧首,环顾起四周。 虽说房间里的东西太杂太多,但公寓整体还是挺干净的,不夸张地说——半点污垢都没有。连这儿也是一样,边边角角一尘不染。 既然是亲眼看着楚人美走进这里,本着搜到底的精神,林柚一把拉开了浴帘。 与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会面临的不同,只够人抱着膝盖坐进去的浴缸空空如也,哪里见得到女鬼的半点影子。 “我好像……”突然,骷髅头迟疑着说,“听到了什么。” 凄婉的戏腔回荡在耳边。 “郎在芳心处,妾在肠断时……” 女人唱戏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戚,唱词也是如此耳熟。这是必然的,他们十多分钟前才在客厅的收音机里听过。 “……委屈心情有月知……” 是楚人美在唱戏。 ——她要来了。 骷髅头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快,快告诉我,这是收音机坏了在倒带!” 林柚已经懒得吐槽倒带根本不是这声音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点诧异对方明明没看见映在玻璃上的楚人美,这会儿又是怎么听见她唱戏的,林柚此时心下了然。 它原来还是喝进去了一些水,但仅限于能模模糊糊地辨别出点东西,却不太敏锐。这一点,从骷髅头还在紧张地左瞧右瞧就能看出来。在林柚自己的眼中,继而传来动静的那处已经有东西冒出来了。 骷髅头显然发觉她在看向某个位置,忙不迭地问:“哪里?在哪里?” “往下看。”林柚挤出声音。 茫然之际,没有眼珠的骷髅头自然也没法睁大眼睛,只得紧盯着那一处去分辨。 ……终于,它看到了点影子。 骷髅头:“啊——” 骷髅头:“啊啊啊啊啊!!” 林柚紧掐着自己的掌心,生怕会一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某种意义上,这嘶哑到刺耳的尖叫声倒是很好地帮她把握住了自己的神智,免得被楚人美所侵染。 她记得电影中的这一幕。 楚人美自马桶里爬出来,吓得那人连滚带爬地闯出了厕所。 此时此刻,那只指甲泛黑的手正一点点顶开马桶盖,已经可以隐约窥见暗蓝袖口,它扒在坐垫上,试图往外爬。 在雪白陶瓷的映衬下,楚人美那灰白得透出腐烂迹象的手指更显可怖。 “……” 林柚长长叹了一口气。 哪怕这里干净得跟新的一样,哪怕这只是幻觉里的分身,你爬马桶是不是忒不讲卫生? 一股力道猛地压上,本已被顶起大半的马桶盖直直落下,连带着紧紧地夹住了那只伸出来的手。 楚人美:“……?????” 短暂的怔愣后,她开始用力向回拽。 可算是挣回了被夹住的手指,楚人美又一下下地往上砸。可再怎么使劲,踏在上面的人压根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 林柚踩着盖子,无情地按下了冲水按钮。 第74章 不死不休 水声“哗啦啦”地在响, 林柚的力气没有松下半分。 虽然不清楚这样做能起到多大成效, 但她亲眼看着楚人美那几根被夹死的手指是如何挣扎着缩回去,这时候只要再压得住马桶盖、让对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总不会出太大纰漏。 林柚听见滚滚水流倾泻而下,盘旋着淌进下水道。 ……居然没堵。 没堵归没堵,她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陶瓷盖下面有东西在往上砸,只是比起之前似乎是弱了点。林柚没兴趣去在这档口作死地掀开看看是怎么回事——保不齐楚人美报复心起会把人也一并拖进来,她可消受不起。 单脚踩着盖顶,林柚大半个身子的重心都倾斜过去, 生怕楚人美那力气给直接掀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后者还没在桶壁上找到什么借力点, 趁着这空隙,林柚又一次按向了那个不锈钢按钮。 她眼皮一跳。 ——空的! 不大的水箱只积蓄着冲这么一次的量, 此时已然空空如也, 底下的水在一点点往上漫,显然不够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趁势追击的。 楚人美还没有放弃爬出来的打算,林柚自知来不及等水箱自己满了, 她四下一望,目光就锁定了身后正对着的水龙头。 这水龙头估计是预留出来给洗衣机的,可惜拥挤的公寓实在没地方再来多放件电器了,就安上一根水管用来接水。林柚推开那只碍事的水桶, 一把扯过耷拉在里面的塑料软管。 然后,径直掀开了水箱盖。软管一插进去,她立即把水流拧到最大。 这下再不用担心什么够不够用的问题了, 林柚只是使劲按着那冲水按钮。兴许楚人美自己都被这操作打得措手不及, 又被一下下的强流给转懵了, 也顾不上再去断掉作为媒介的潭水。 敲打一阵轻过一阵,最后消失了。 饶是如此,林柚却没动,她反手拧上水龙头,保持着踩住马桶的动作,过了足足一分钟,确认再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后才松开。 她还是很谨慎的。 该莽的时候莽,该仔细的时候就仔细着点,林柚退开几步,保证自己和马桶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在挂在角落的一应工具中犹豫了下,选了那把更轻的扫帚。她自己抓着尾部,一代弄点用扫把头挑起桶盖。 不见那只手指指甲根部发黑的右手,也不见楚人美披散着乱发的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给冲进下水道了。 总之——干干净净。 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 而一旁的骷髅头,早被她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呆了。 林柚在楚人美伸出手后就没再来得及管它,胡乱地把这圆溜溜的骨头往置物架上一掼。 要不是骷髅头自己努努力靠着墙边稳住,眼下肯定都在这卫生间里滚过一圈了,不过,这不是重点,它正目瞪口呆地望着林柚。 “……?” 林柚不明所以地对上它那黑洞洞的眼眶。 骷髅头:“……!!!” 跟她平淡的反应完全相反,要不是没腿,它差点自架子上一蹦三尺高,脑门直撞天花板。 一瞬间想起了很多的头盖骨不由得开始后怕,它反思自己得亏是一念之差啊,要是当时跟她们作了对,这一把骨头还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它可不想被扔进下水道里喂老鼠! 林柚还不知道自己被脑补成了怎样的魔鬼,她打量一圈,转身出了卫生间。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玩意。 “等等等等,”骷髅头看清那是什么,忙道,“你拿这个——” “我试试还能不能把她叫回来。”林柚说。 啊? 骷髅头:“……不是你冲走的?” “那是因为她爬马桶,太不卫生了。”按响手中的收音机,楚人美的唱戏声立时回响在这不出十平米大小的洗手间兼浴室里,林柚一本正经道,“换个方式——比如从浴缸喷头出来,我绝对没意见。” “哎,我在想一个问题。” 她问。 “你说,如果我把浴缸的水给放满,再放这个当bgm,能反向召唤楚人美吗?” 骷髅头:“………………” 它敢打包票,那位叫楚人美的女鬼的想法肯定是——我不要面子的吗?! 半天没听到回应的林柚:“嗯?” “兴许就能呢,”骷髅头不失谄媚地回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不过,搞不好就和它的想法一样,楚人美也觉得都被冲下去就已经结了不共戴天之仇,怎么着都不可能如愿在这样有所准备的状况下出现。 他们在浴缸边上待了快有二十分钟,收音机的电耗了不少,声音听着都没一开始那么响了。 林柚试图让它正常点,但她不摆弄还好,也不知是无意间碰到了哪个按钮,原本好端端放着粤剧的收音机直接一个高音。 收音机:“郎在——” 下个字还没唱出来,它卡住了。 一片寂静。 林柚:“……” 骷髅头:“……” 变成这样也用不着再指望什么了,林柚索性扣出电池,把它跟收音机扔在一边。她刚起身,骷髅头下一秒就觉得自己身体一轻。 “我们去哪儿?”它问。 “出门,”林柚道,“找手镯。” 二十分钟后。 “……我怎么觉得。” 骷髅头说:“这样还蛮别致的。” 离开公寓前,为了避免在厕所那样的突发情况,也是图个方便,林柚用一条细绳穿过它的两只眼眶和鼻子,就这么把它紧紧拴在了腰包的包带上。不说有多牢靠,但除非是有谁生拉硬拽,否则轻易是掉不下去的。 它自个儿也挺满意。 “以后也可以这么干。”林柚说,她停下脚步,“行了,现在得想想该往什么方向走。” 一切要理起来也很简单。 当地新建的工程才会使得楚人美的尸体被抛进潭底,而这片城区会短期停水,正是受不远处正在兴建的发射站的影响。 换言之,楚人美能改换这里的水源,也是因为水潭就在附近。 林柚望着临近工地上正吊起钢材的土黄色起重机,她为了上这后山特地绕了路,好躲开工人们的视线。否则要是让人看到她系着的这头盖骨,只怕是在她找到楚人美的尸骨前就把当地的警察给叫来了。 太阳隐在层层的乌云后,原来晴朗的天空也随之阴了下来。她在之前就自觉透着一股不正常的阴冷,到了这时更甚。林柚有点后悔在出来前没多套几件衣服,但想想这冷是直接作用于大脑,穿上估计也没什么用。 该从哪里找起呢? 转开目光,她扫向沿着山岩汩汩流下的小溪。看着清澈,这水的源头却是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顺这走上去,自然不难找到楚人美葬身的那汪深潭。 再抬起头时,林柚的瞳孔一缩。 大约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潭水的效果也强了点,这一回,连骷髅头都看到了。 “……就、就是她?”它问,不自觉地绷起声音。 “不然呢,还会有谁。” 林柚紧紧地盯着那片树林,不带什么感情地反问。就在短短几秒前,他们同时瞥见一抹蓝色的身影闪了过去。 穿着她在玻璃门倒映出的景象中见过一次的深蓝裙袄,乌黑杂乱的长发被全部挡在面前,由于曾经是被活生生打死而身形僵硬。楚人美在树木间飘然而过,而后消失了。 “走,去看看。”她果断道。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她一旦打定了主意就很难再改,包上绑着的那位也没有一点劝的意思——打从那一冲,它仿佛参透了什么本质,遇到这种情况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山路崎岖,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楚人美是用幻觉现身的,别说是留下点脚印了,连路边的草叶都没有被压倒过的痕迹,幸好林柚还记得很清楚,对方是约莫在什么位置消失的。 拨开最后几片树叶,她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只明显有年头的镯子躺在土里。 ——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完全不妥当。 它断成了两截。 不多不少,正好是从中间断开,像是被人生生掰断的。 “……我猜,”林柚说,“这就是楚人美的那只镯子了。” 骷髅头沉默了许久,终于整理好自己错综复杂的心情。 “我也猜一下,是在记恨你……” 它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懂的自然懂。 虽说不知道对方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也好想明白,楚人美掌握着这里的水源,再操纵一个人捞起镯子掰断不是难事。重点是这所作所为的目的,楚人美故意找人来破坏唯一的破解方法,再引他们过来,让他们看到—— 是明晃晃地在表示她不接受所谓的平息怨气,这场怨怼不死不休。 既然对方想死磕下去,林柚也没有退缩的打算。 倒不如说,恰恰相反。 “看来。” 林柚道:“只能来点硬的了。” 骷髅头:“……” 活着不好吗? 哦,它说的是楚人美。 第75章 自寻死路 骷髅头自以为, 它这一辈子,哪怕是丢了一整对眼珠, 看人看事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唯一看走眼的一次也就是错过了那场实验的威力,害得自己落进如斯境地。 但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黑历史也是同样的道理!骷髅头对它那点微不足道的小错误十分宽容, 好歹没彻底作死进去嘛。 至少现在还是做得挺好的。就像它在停尸间里只用了零点三秒就决定大谈合作, 而不是搞些什么鬼把戏——它心道得用“英明神武”来评价自己这个决定。 更别提, 还有那位执迷不悟的楚人美作对比。 骷髅头没什么诚意地在心里为对方默哀了一,二——嗯,两秒就够了。 “我们就一直在这儿转悠?”它问。 骷髅头自己虽是对在卫生间里见到的那只手还有点心有余悸,但有把它挂在包上的这位在, 显然是给了它不少的底气,连胆子都肥了不少, 这时候谈论起来都是轻描淡写的。 “水都喝了,在哪里不都一样。” 林柚说。 到了眼下的关头, 在狭窄的公寓里等着反而没有什么优势了。 他们——准确地来说是她一个人, 毕竟那骨头是挂在包上的——还走在那片林子里。 镯子断得彻底, 摆明了是不存在任何转圜的余地。而正如对骷髅头所说的那样,她没有半点惧意,不如说还怕楚人美临阵脱逃呢。 如今深入山林, 她也是抱着别的目的。林柚留心听着潺潺的水声, 试图辨别这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虽然方才望见楚人美出现在远处, 她就放弃了沿那条小溪追踪, 急忙赶过来。但现在这么做也不晚, 林柚听得出来,周围也有水流,只要顺着找,一路找到那片水潭也不是难事。 楚人美的尸身还沉在潭底。 ……普天之下,居然会想着拿鬼怪本体来当把柄的估计也就她这独一家了。 林柚挑挑拣拣,在又经过一棵枯树时踩上了旁边的石头,拨开碍事的丫杈,握住其中一根能拿得动又相对而言最粗壮的。 “咔嚓”一声脆响,她直接掰下了树枝,满意地看着它还算尖锐的断面。 骷髅头:“……小、小姑娘,你准备用这干嘛?” “也没想做什么。” 林柚笑眯眯的,却生生看得人发毛,骷髅头那光秃秃的脑壳都一阵飕飕的发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道,“只是以防万一,没什么事就把它当拐棍了。” 骷髅头明智地选择不问要是有事会怎么样。 这句话好像该改成“鬼不犯我”什么的,林柚兀自想,但无所谓了,反正这不是重点。 她瞟了眼腰间挂着的另一个小物件,也一样是用细细的绳子拴在腰包的拉扣上。 她当然不可能是来到这里以后才匆匆只用树枝做了一手粗糙的准备。早在离开公寓前,林柚就随机抽了一张放在卡套里,目前cd已经过了一小半。 说老实话,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抽到那张卡——如果以副本里的时长来算,她们是很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久别重逢固然令人欣喜,但在对付楚人美这问题上,林柚还有点别的想法,她琢磨着自己会偏向于先用某人来个下马威。 根根树干高耸入云,交叉着的枝头大多覆盖着大片绿叶。清风一过,树梢的叶片沙沙作响。本来就是个阴天,林间的温度还要更低上几度。 “聊点别的吧。” 这阴森森的氛围一出来,连林柚也觉得这样的安静多少有点不自在,想了想道:“你好像没说过你是从哪来的?” 据它迄今为止稀稀落落的供述,只知道是有点手段,故而在炸得只剩骨头以后还能给自己续个命。 “噢,”挂在包带上的头盖骨边一晃一晃地打着拍子边吊儿郎当道,“想问点什么?” 林柚:“比如,你们那儿的人死了以后都会变成这样?” “不不,当然不。” 骷髅头一口否定。 “这只是那场实验的连带效应,我自个儿也挺惊讶。但想想也能明白,毕竟我一开始的目的就——” 对上林柚的视线,它突然牢牢地闭上了嘴巴。 “不能说了,”骷髅头警惕道,“这是学术机密。” 林柚:“……” 行吧,你开心就好。 兴许她哪天能想个招儿从它嘴里撬出来,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水声近了。 谈话间,林柚也一直没停下过脚步。她经过一丛又一丛灌木,在又挥手挡开拦路的枝杈后,眼前豁然开朗。 边沿的泥土被浸染得湿润,堆垒着的石块也有几分松动。流淌在石间的水流纤细,水势比起那条小溪还要弱得多,但只要找到它就方便多了。 林柚很快发现紧贴着它往上走是个不怎么明智的做法。 一个不小心踩在湿滑的石缝上,沉闷的碰撞声响起的同时,她整个身子也失了平衡,顺着惯性向前栽去。 好在林柚眼疾手快地用那根掰来的树枝狠戳向泥地,又连忙扶住了旁边的树干。凹凸不平的树皮硌得人手心发痛,但这会儿就成了最好的缓冲——怎么说也是稳住了。 明明也没有风吹过,她突然更冷了。 林柚一怔。 见她半天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要动作的迹象,就任由着陷在泥凹里,骷髅头忍不住出声:“……嗨?” “回神了?”它试图去叫林柚。 被叫的人还是保持着安静。 她看着自己按在树干上的那只手。 手背泛着青白,指甲盖往下却是泡在水里腐坏了似的灰黑,整只手掌肿胀了不止一圈。她曾经在马桶圈上见过这样的手——这想法让林柚不怎么舒服。 楚人美附在了她的身上。 下得了狠手的人往往有这么一个特征——他们对自己能做得更狠。而这个道理,于林柚而言也是一样应验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她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攥着的树枝,这就要往那只手上扎去。 林柚不知道驱逐楚人美的具体方法,可这不碍着她想用疼痛唤醒自己的神智。但就在树枝刺下的前一秒,她停住了动作。 “你看到了什么?”她哑着声问。 骷髅头马上反应过来是在问它,毕竟这儿也没别人了。 “我?”它茫然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要它说,现在最不对劲儿的就是这位怎么突然要自己扎自己了。 话音未落,林柚抓着的树枝立时改了方向。 她狠狠地扎向自己的后背——更确切地说,是更偏上一点的地方。几乎是在同时,林柚只觉那股寒冷自身上抽离开来。 她早该想到的。 她看到自己的手变成了楚人美的,一切落在骷髅头的眼里却还是原样。这压根不是真正的附身,只是楚人美在她脑中制造出的幻觉。 夹了对方的手指又冲下马桶,于是理所当然遭到了楚人美的报复——她要引得林柚自己伤到自己。 而这寒冷…… 林柚心下一清二楚。 是因为楚人美一直趴在她的背上。 而此时此刻,躲开了攻击的蓝衣女鬼就站在不远处。 宽大的袍袖下,是那双在林柚看来再熟悉不过的手。她耷拉着肩膀,长及腰际的黑发尽数垂在身前,遮住了那张被水泡得浮肿腐烂的脸。 “……委屈心情有月知……” 尖细的戏腔自那头黑发后传来,萦绕在他们耳畔。楚人美一步步地拧动身子,向这边走来。 “相逢不易分离易啊……” 骷髅头听见自己牙关都在咯咯打战。 天知道它是吓傻了还是被浴室里那十多分钟的收音机循环给洗了脑,再听见这熟悉的旋律,鬼使神差地就开口接了一句。 骷髅头:“皆、皆复如今悔恨迟?” 林柚:“……” 楚人美:“……” 这特么怎么还带抢台词的。 抢台词就算了,唱还唱跑调了?? “您接着唱,接着唱,”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骷髅头忙道,“当我啥都没说。” 楚人美唱也不唱了,恶狠狠地拨开长发,露出了下面的那张脸。 她一双眼睛见不到黑眼仁,直向上翻白,惨白脸庞和紫黑的嘴唇都浮肿得厉害。 楚人美扭曲着身体,被白膜罩住似的双眼紧盯着他们。同样是喝下了潭水,她显然更记恨把她冲下下水道的林柚。 “所以。” 林柚叹出一口气,“今天是非得要我的命了?” 楚人美冷笑一声。 关节在她行进时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即便是林柚开了口,她甚至也没有停一下。 “好吧,最后提个醒。如果我是你,”林柚道,“我就不会再趴人背上,小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楚人美:“……?” 蓦然间,她只觉腰上一沉。 楚人美低下头。 趴在她身上的小女孩,白色连衣裙上染满了血迹,怀中抱着个大大的兔子玩偶。隔着那布偶,小女孩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腰,自腋下探过脑袋。 红人仰起脸,不怀好意地咧开嘴,扯着嗓子唱道: “你……想穿鲜红的衣服吗……?” 第76章 外乡人 红人把调子扯得很高, 完全盖过了原来那哼出的戏腔,把它带来的毛骨悚然抹得一点不剩, 全带进了自己的节奏。 “要不。” 林柚假装好心地建议道:“你也再唱两句?” “……” 楚人美缓缓抬头。 如果目光能杀人,林柚现在怕是已经出局了。 毕竟看楚人美的脸色, 活像是又被冲进了一回下水道。 原本她那肿成了面团一般的脸轻易瞧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这会儿实在是扭曲得厉害——也难怪了, 这事要是搁别人身上,试问又有谁能忍。 她猛然扭动起什么, 想把红人给甩下去,可后者活脱脱是块粘上就撕不开的牛皮糖。 别看红人个头刚过半人高, 力气却奇大。用来勒着楚人美的胳膊简直要把对方拦腰勒断, 一见想推开自己,立马把腿也盘了上去,整个人跟八爪鱼似的死死扒在楚人美背上。 一个想往前走, 一个可劲儿往后仰。就在楚人美再跌跌撞撞迈出步之际,终于被红人拖累得“扑通”一声, 面朝下摔了一大跤。 仔细看去, 生前曾为名伶的蓝衣女鬼浑身都在发抖。 ——气得。 偏偏罪魁祸首一点都没有自觉, 或者说, 她就是故意的。红人又往上爬了点, 索性一屁股坐在楚人美的后背上,更加挑衅地又扯高了一个八度。 “我帮你——染成鲜红鲜红的——” “脸啊手啊全部染红, 把那后背染满红——色——” 楚人美:“……” 染个鬼!不染!! 这年头血衣的设定都已经烂大街了, 蓝色才是独树一帜的好吗?!! “你等着……” 红人还在兀自唱着她的儿歌, 楚人美趴在地上抬头,脑门还沾着几粒零星的泥巴,转动那双浑浊的白眼瞪向林柚,“你给我等——” “你说……” 阴恻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让谁等着?” 年轻的鬼魂飘在空中,她只剩了一半的面皮,剩下那半边脸是血淋淋纠在一起的肌肉,其间还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嘴巴开合间牵动着肌肉,更是瘆人。女孩幽幽望向被压住的楚人美,明明自己没个实体,凶神恶煞地活动指节时却按压得恍若让人听见了“咔吧咔吧”的响声。 “居然敢对老师下手——啊!”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在扭头向林柚的同时一秒变脸,“老师,好久不见。” 瞧着那张笑得开心的可爱脸庞,林柚假装自己没看到她吓唬楚人美时血肉模糊的样子。 “我抽到你的卡的时候也在想了。” 她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啊。” 她在出门前抽到了薛瑶的卡牌,而后决定留着待用,在楚人美现身时直接选了红人来困住对方的行动。事实证明,这么做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成效的,红人一句接一句唱得欢,边把楚人美气得七窍生烟,手上也半点没耽误事,拖得她挣扎都挣扎不动。 楚人美指甲扣着泥地,还在那小女孩的重压下试图一寸寸地想往前爬。她咬牙切齿间,心知场面正朝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倾斜。 “叫人算什么。” “单挑,”她挤出声音,“有本事单挑啊?!” “行啊,单挑就单挑。”林柚答应得爽快,她砖头示意薛瑶,“来,咱们一块上。” 楚人美:“……???” 她眼睁睁看着薛瑶摩拳擦掌地飘过来,背上的家伙却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唱到“给我红衣服”的那句,还“嘎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这特么说好的单挑呢?!明明就是群殴! “是单挑啊。” 林柚无辜地说。 “你一个,单挑我们一群。” 有人数优势放着不用是傻子。 楚人美:“………………” 只要长了眼睛就该知道打不打得过。 她的手指深深陷进泥土,恶狠狠地来来回回喘息半天,终于又一次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林柚反问,“看看她们两个不就明白了吗。” 楚人美沉默地注视着她。 “跟我走。” 她道:“而且,我觉得最好还是尽快考虑清楚——等她这首歌唱完可就来不及了。” 红人:“脸和手都是鲜红色……” 她已经唱过大半了。 良久,楚人美的面部抽动了一下。 她近乎是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又道。 “你得找到我的尸体。” “这个简单。” “美子,”林柚转向红人,说,“下来。” 不出意外,红人就跟没听见她的话一样,继续自顾自地唱着自编的歌。 “红色充满了整个后背——”她大声地唱道,试图压过林柚的声音,“我紧紧地抓住了,现了红色——” 林柚:“灯——” 手头没有真能威胁的东西,她示意似的晃了晃挂在包上的骷髅头——虽说塞不塞得进去是个问题,但这效果显然是十分的立竿见影。一个“泡”字还没出口,红人立刻闭了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抱着自己的小兔子爬了下来。 骷髅头:“……” ??? 它被晃得一脸懵逼,可理智告诉它,不深究会活得更简单快乐。 在这之后,一切顺利。 就像薛瑶曾经在湖里把水鬼暴打过一顿,她在水中也一样能活动自如。她用两分钟的时间找到了楚人美那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一点点用推的送上岸边。 她自己是巴不得帮上老师的忙,临走前还缠着要求林柚答应以后多叫她。 在楚人美化为亮光落进林柚的手中时,系统也随之宣布通关。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林柚熟练地拒绝了下一关的挑战,她端详着这张新卡。 【名称:楚人美】 【卡牌编号:019】 【级别:r】 【备注:曾经被丈夫背叛而枉死的粤剧名伶,生平最讨厌的曲目居然是儿歌。一度热衷于钻进各式各样的管道,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痛下决心而改掉了这个习惯,意外地变得更讲卫生了。】 ……林柚心想至少以后不会再钻马桶了。 她把卡牌插进图鉴,看着剩下的卡槽。这次的闯关除了新卡,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好处。 经验正好够她升级的。 二十五个卡槽扩充为四十个,其余的就和之前一样,还得她自己去摸索。 界面上蓦地弹出一条邀请提示,林柚挑挑眉,点了“接受”。 简明佳早除了副本,这会儿看她也是空闲状态就拉她进了小队。 才刚刚提示进入匹配,林柚忽然听到一声提示音。 有个好友上线了。 好友是她们共同的好友,简明佳显然也听见了这声音,她似乎想了想,然后抬手取消了匹配,转而叫耿清河一起加入了这行列。 看来他是忙完学校的事提前回来了,林柚她们也没特意开语音问——反正一会儿就得面对面见面,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聊也不迟。 隐藏分上去以后,同层次的玩家少了许多,排本的速度也跌了一大截。也就因为这,简明佳才来得及取消排队,不然依照一开始那秒排,她们早就进去了。 等了差不多有三分钟左右,那道合成音终于姗姗来迟。 【匹配成功。】 【您即将进入a级副本《外乡人》。】 【倒计时,十,九,八……】 【三,二,一。】 视野恢复一片清明,林柚这回赶在骷髅头抱怨前就把它从包里放了出来。 “我很高兴你变得比上次更体贴了。” 才刚被提溜着眼眶拴在包带上,骷髅头就忍不住嘚瑟道。 “要我说,在包里闷久了,这大自然的空气就是清新——” 林柚对它能否呼吸这一点很怀疑,“你能喘气?” 骷髅头:“……”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何必再揭穿它呢? 这也太扎心了。 它忧伤地看着自己本该长着鼻梁的地方,那里现在只剩个光秃秃的黑洞。 “对不起啊我只是随便夸夸,”它气呼呼道,“但是相信我,在变成这样之前我全身上下最满意的地方就是我的鼻子了!” 行吧她信了。 林柚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她的视线掠过周围。 “哦,”骷髅头注意到她动作,也一同打量起来,“看来这里有人放过一把火,对不对?” 它说的是他们身后大堆焦黑的残骸。 林柚只觉得这一切都眼熟得紧。 青山环绕,几步之外就是公路,而在正相反的方向有一大片湖泊。 路旁停着辆汽车,车上显然没人。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迄今为止,她所排进的副本都不会和队友离得太远,可这里却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林柚转过身。 背后是某栋建筑的遗骸,各处迹象都证明曾经有场大火席卷过这里。 似乎又不止是大火。 层层房梁都被烧得塌在一边,仅存的墙面上全是焦黑的痕迹。而再往上,屋顶像被什么庞大的东西给硬生生地撑开过,满是裂纹。 “我可能猜出了一点。”她说。 骷髅头:“……啊?” “我来过这里。” 就在第一次排合作模式的时候。 林柚踢了踢脚边的一块招牌,那也同样只烧掉了大半,留下后面的“旅馆”二字。 这把烧了旅馆的火,当初还是她放的。 第77章 故地重游 “所以说。” 听过林柚的转述, 骷髅头理清了个大概,若有所思道。 “你和别的几个人, 在这家旅馆投宿后发现老板是想用祭品来呼唤邪神的狂信徒,还真召唤出它的子嗣, 就直接放火把这里和那只黑山羊幼仔烧了?” “不, ”望着被突破的屋顶, 林柚说,“没烧得掉它。” 当时那片火焰静静燃烧着, 给他们造成了它也葬身于火海的错觉。但怕是在他们获救后不久,黑山羊幼仔就冲开了天花板,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啊, 这很正常。” 骷髅头很有见识地说。 “黑山羊幼仔的身体不是由我们认知里的物质构成的,单单用火烧没法杀死它,热、爆炸还有毒药腐蚀都不行,刀子或者□□贯穿才能造成点伤害。” 这都是马后炮了,他们当时也没有什么护身的家伙事, 那对老板夫妇连杀人都是在用绳子勒, 就别指望能有多少利器了。不过—— “你还知道得挺多啊。”林柚瞄着吊在包上一荡一荡的骷髅头。 “可不是嘛。”骷髅头只当自己全然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意有所指, 不失得意地说。 “我知道的可不止是这些。” 它卖弄道:“宇宙诞生之初, 阿撒托斯生出了‘黑暗’、‘无名之雾’和‘混沌’, 然后它们产生了三柱原神——” “‘孕育千万子孙的森之黑山羊’的莎布·尼古拉斯、‘门之匙’的犹格·索托斯还有作为‘信使’的奈亚拉托提普。” “哦, 是啊,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旅馆老板的名字, “兰顿想召唤的就是黑山羊母神。” “还记得那位小姐捡到的手稿吗?” 林柚清楚它说的是简明佳在寂静岭医院地下发现的那两张。 “记得, 怎么了。” “据说完整版记载了所有的请神术和送神术,别说是三柱原神,连阿撒托斯都能——当然啦,你们手上的两张纸上只记载了几种粉尘的制作方法,但那也很有用了。” 林柚:“你看过全篇?” 骷髅头闭嘴了。 它显然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又开始哼起歌来,隐约能听出“芳心处”啊“悔恨迟”啊之类的字眼。 唱得是一字不差,可惜没一个音在调上。林柚觉得她要是这会儿放出楚人美,后者听见它唱成这样估计会被生生气活过来。 它那话痨的性格注定不可能一直什么都不说地装傻下去。还没过十分钟,骷髅头就忍不住开了口。 “现在要做什么?” “我以为用不着我说。” 彼时,林柚已经走到了车边,她握住门把,“当然是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联系队友的办法了。” ——她很幸运。 一拉开驾驶位的车门,林柚的视线就定在了仪表盘上。她停了两秒,然后拿出了塞在凹槽处的那只手机。 而在她这么做时,有块薄薄的纸片飘到了座位底下。 林柚弯腰捡起那张纸,看见上面记着一行长长的数字。 不管怎样,也许她应该试试看。 她按亮手机,开始输入那串号码。按下拨号键后,电话才响过两下就被接通了。 林柚把手机贴近耳边,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人立刻认出了她的声音。 “柚姐?!” 那人惊疑不定道。 “天啊,幸好你打电话过来了,我还以为——” 这声音这语气,林柚一听出来是谁,马上出声打断了他,没让耿清河再念叨他那丰富的脑补。 “我这儿就我一个人,你那边呢?” 说到这个话题,耿清河的语气明显有点犹豫。 “不止我,还有别人……”他道,“不过……” 他的声音远了点,像是有另一个人接过了手机,随即,陌生的男声响起,“喂,是我。” 林柚:“你谁?” 电话那头:“……” “我——” “开个玩笑。”在他解释前,林柚就再次开了口,“知道你是谁,换了个声还觉得我该认识你的也没别人了。” 顾衡其人,可能是从生来到现在都没吃过这么大的瘪。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林柚怀疑自己听到了他在深呼吸。 “但愿还有别的队友。”半晌后,他干巴巴地说,“如果只有你们,我是没什么指望了。” 林柚发觉她自始至终没听到过另一道声音,“简明佳不在你们那边?” “不不,她不在。”耿清河在稍远的地方说,“柚姐你打的是我的电话,然后这儿只有我们两个。” “这里是家事务所。” 说话的是顾衡。 “名片上是我的名字——应该可以认为是‘我’开的。” “有电脑吗?”林柚问。 耿清河:“有是有,可是——” “先别问那么多,我在山区,信号不太好。”她说,“帮我查一下,前阵子有没有哪家家庭旅馆起火的新闻。” “啊?好。” 虽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耿清河马上照她说的做了。手机又到了他的手里,林柚听见键盘啪啪作响,然后他出了声: “找到了,让我看看——最近的好像是说一个月前有家旅馆离奇失火,老板生死未卜,警方还在不远处解救了一队大巴抛锚的旅客……咦?” 这描述明显也唤起了他的记忆,耿清河愣道:“难、难道说——” “嗯。”林柚肯定了他的想法,“就是以前那个副本,现在的时间线看来是一个月后了。” “再查查。” 她说。 “有没有人目睹过又高又长触手的黑色怪物出现的?”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没有!”耿清河急忙回答道,“这个没有。” 这样吗。 林柚差不多明白了。 她和耿清河因为来过这副本一次,现在也有了既定身份。他们是活过那次火灾的游客,如今再出现在这旅馆门前是因为觉得不对劲而选择独自前来。 而耿清河,“他”去求助了某个事务所,顾衡被设定为那里的负责人。三人被这么串联在了一起。 “我们定位到旅馆在哪里了。” 顾衡说:“做点准备就会动身,你可以在那里等等。” 她很快挂了电话,关上车门后锁了车,接着就听骷髅头道:“好得很,我猜你的朋友们待会儿就会来帮忙了?” “也许等他们过来,”林柚说,“我已经查完了。” 她深吸一口气。 一个月不算多长,再加上没有报道目睹奇怪的黑色怪物的新闻——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压着,黑山羊幼仔很可能还在这片森林里。 林柚又回到了路旁的那片废墟。 她在瓦砾中捡到了一只烧得变了形的铁桶。跟它的同类比起来,它显然已经保存得相当完好了。 林柚提着它,绕到旅馆后方的湖边,打了满满一桶水。 “这是做什么?”骷髅头好奇地问。 “别的不说,”她道,“我现在同意耿清河的看法,黑山羊幼仔的黏液是怪恶心的,万一沾到冲一下也好。” 况且又不用自己拎着。 林柚把东西放进背包,她准备再从原路绕回去。但几乎是在同一刹那,她的余光猛然瞥见了什么。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闪身躲在了一棵宽大的树后。 骷髅头:“你——” 林柚:“嘘。” 这警告是对的,有两个人自马路对面的树林里走出来,看见了她那辆停在不远处的轿车。 他们都披着长袍,宽大的兜帽落下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林柚只看得见那俩人的下巴,他们望着汽车,似乎交头接耳地商量什么,又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当其中一人的目光扫过林柚所在的方向,她往后缩了缩。 ——没被发现。 戴兜帽的两人仍未放下戒心,他们分出一个人来放风,另一个则在断壁残垣间搜寻起来。 将近二十分钟过去,他显然和林柚一样一无所获。站起身和同伙又说了些什么后,他们一齐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林柚悄悄迈了一步。 “你不会告诉我——”骷髅头小声说。 “没错,”她以同样的音量回答,“当然是要跟上去了。” 机会难得。 这两个家伙太过可疑了。 林柚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同时当心不要踩到任何可能会发出响动的树枝或者草叶。 她做得非常成功。只是前方那两人走的小路太过弯弯绕绕,连林柚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跟了多久——终于,他们走得慢了些。 再往前的地方看起来是他们的目的地。 那是个有人把守的山洞。 大小够两人并肩通过,但他们在同样被兜帽遮住脸的“警卫”面前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去。 林柚还在想怎么闯入或者蒙混过关,还不到两分钟,一个家伙被推了出来。 他没有戴兜帽,脸上皆是惊惧交加,遭到推搡时还在手舞足蹈地挣扎。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他大喊道。 “我受过母神的眷顾,没有我,你们会——” “我认识他,”一看清那人的脸,林柚压低声音,“他就是召唤黑山羊幼仔的那个家伙,看来他和新同伙们相处得不太好。” 说起来,他辛辛苦苦画出来的召唤阵还被她给一桶水泼了。 “我觉得吧。” 骷髅头实事求是地说:“也许同伙这个词都得打个引号。” 果然,兰顿的话音未落,他肩膀又被对方重重推了把。他往后趔趄几步,在原地呆滞了片刻,只得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林柚改了主意。 在确认看守山洞的那群人已然不再注意兰顿那边后,她转过身,径直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兰顿停下了。 面前是一片空地,上面盖着大把干草。他看上去比林柚上次见他时瘦削了不少,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胡子拉碴,别提有多邋遢了。 但当他拂开那些干草,笑容让他整张脸都狰狞了起来。 “快了,”他说,“就快了……只差一点就能完成……” “让他们看不起我,都会付出代价的。我能召唤一次就能召唤第二次,这一回肯定比上次更……” “介意告诉我一下,都发生了什么吗?” 她有大把的问题想问。 黑山羊幼仔在哪,那个山洞是怎么回事,那群人又是是哪来的—— “谁在那里?!”听见林柚的声音,兰顿猛然回头,“你——” 林柚不遮不掩地自树后走出来,本以为兰顿认出了她,却见他脸上不是仇恨,而是警惕和疑惑,还未完全消失的扭曲笑意还挂在上面。 “你是谁?” ……嗯? 林柚挑挑眉,心说该不会是那场火灾掉了根房梁把他砸失忆了,又或者是打击太大给忘了? “没事,”她望向蔓延到脚下的繁复线条,“我有个办法可以提醒你一下。” 盖在上面的干草已经被他自己弄掉了大半,眼下,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是个还未完全成型的魔法阵。暗红的血迹发黑,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可疑血液。 “哗啦”一声,水沫四溅,被泼到的一小片图案晕成一团。林柚好整以暇地把那只烧变形的铁桶往旁边一放,心说要是不够还能再叫楚人美来填满。 兰顿的笑容僵住了。 “现在,能想起我是谁了吗?” 她问。 第78章 奈亚 空气恍若是冻住了。 这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 水珠在干燥的地面上滚动,渐渐地都渗进泥土, 把已经被那一泼给模糊了纹案更是晕得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兰顿的脸涨成了一种奇怪的猪肝色。 “是、是你——”这熟悉的作风终于唤醒了他尘封的记忆,他抬起食指, 颤抖地指着林柚的脸, 这颤抖是一种夹杂着恐惧的极度震怒, “你居然还敢回来?”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林柚无辜地说, 骷髅头摇着自己的脑袋叹息一声,它几乎能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被烧掉大本营的又不是我。” 兰顿:“……” 她的说辞让他惊呆了,这话里话外的无异于又使劲往他血淋淋的心底插刀子。他两只眼睛往外鼓着,胸脯不断起伏,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气昏过去——不过, 也不知道像他这样不是通常意义上“活着”的人会不会昏倒。 林柚上次见到他的时候, 兰顿声称他在试图把自己献祭给黑山羊的时候受到了母神的恩惠,得以重返人间。当然了,是以要活不活要死不死的形式,他没有影子,活得像个有实体的鬼魂。 兰顿到底没有真晕过去,他把牙磨得“咯吱咯吱”响,任由压抑着的咆哮声冲破了喉咙。 “我——杀了你——!” “信我。”林柚说, “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有具被泡得肿胀的身躯就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林柚的前面。 原本杀气汹汹的兰顿,几乎是在看清这家伙的同时变了脸色。 有史以来第一次, 林柚听见水鬼——现在叫她“兰顿夫人”似乎更合适——开了口。 她的嗓音很古怪, 低沉、喑哑, 听上去是从某个极其幽深的地方传出来的,带着隐隐约约的回音。明明是在陆地上,伴随着滴答滴答的水声,她一开口却听得见什么东西在吐气泡的声音。 “我们还有笔账没算清,”她叫着他的教名,“亚弗。” “不。” 兰顿边说着,边往后退去。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不会……” “我会的。” 兰顿夫人轻蔑地说。 “你知道我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动不了你,”她短促地尖笑了一声,“现在你没有它就什么都不是了!是时候算算你把我淹死在那片湖里的账——” 惊惧交加,兰顿竟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林柚,后者只是耸耸肩。 自知求救无门,他转身想跑却没能成功——林柚泼下的那桶水在他脚边积了浅浅的水洼,兰顿夫人显然觉得这已经够用了。水洼中探出一只由水凝成的手掌,紧紧地攥住了兰顿的脚腕,用上的力气活像是要把他的踝骨给拧断,看得只剩骨头的骷髅头一阵阵牙酸。 “呃……” 他们站得这么近,拳打脚踢声听得一清二楚,骷髅头不确定地问:“我们就在这儿看着?” “你也听见她说什么了,而且我们上次来这儿,也是他叫那只黑山羊幼仔追杀我们的。” 林柚说:“好在我还是少记一点仇的。” “给他留口气啊。”她叮嘱道。 兰顿夫人的动作连停都没停。 她揍得痛快,林柚的话还是听进去了的。至少当她起身离开时,趴伏着的兰顿还能捂着自己身上被打的淤青“哎哟哎哟”地一声声叫唤。 他鼻青脸肿地爬起来,脸足足大了一圈。兰顿望向林柚和他前妻的目光惧怕又怨恨,末了还是什么都没敢说,他找了块够粗壮的树根靠着坐下,想起林柚之前问他的话。 这人不说有多么精明,还是知道这时候做什么事对自己有利的。 “好得很,”他显然不想再挨一顿打,泄气地说,“你想知道哪件事?” “等等。” 这回,反倒是林柚打断了他,“这个待会儿再说。” 她有自己的想法,水鬼在后面抱着胳膊,近乎是强迫地赶着兰顿跟着一起走。她在五分钟的时限过去后就消失了,但兰顿很明显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时不时还会回头去看一眼。 他没敢跑——事实上,他也没有这么做的机会。骷髅头一直盯着他,哪怕挂在包带上保持视线在同一方向有点困难。 “这么做就行了。” 他们回到了烧毁的旅馆废墟和那辆车旁边,林柚在临近的草丛间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 骷髅头:“……啊?” “留点记号,好让他们俩知道上哪找我。”林柚说着,掂量在树皮上的什么位置划一下合适,“我不可能一直在这儿等着,万一那些家伙又心血来潮再回来一趟呢。” 绕过湖边,每隔几棵树,林柚就会在其中一棵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等走到林子深处,她确认不会被轻易看见后才停下了脚步。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林柚问。 “什么?”原本老老实实跟着的兰顿反道,“这事不该问你们吗?” 接触到林柚的视线,他一时又忘了方才被揍的是谁了,嘲讽似的笑起来。 “你们叫来警方的援助——” 他说。 “引起了——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他们聚集在这里,发现了它的存在。它向他们宣传母神的福音,”林柚注意到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称呼黑山羊幼仔为“那位大人”了,“然后接受这些信徒的供奉。” “有个问题。” 骷髅头插话,它已经听说过了兰顿和黑山羊幼仔之间的联系。 “不是你召唤出它的吗?” 潜台词是如今怎么这么不受待见,还被那些戴兜帽的守卫给撵出来。 兰顿脸上的某块肌肉抽动了一下。 “你要知道它们这一族不是每只——每只都坚决地作为母神的信使而行动的,”他揪着自己不是那么茂盛的头发,干巴巴地说,“也有的喜欢一味享受人类给他们的供奉……自从它发现他们献祭给它的比我献祭的丰盛得多以后……” 林柚:“……” 这年头连黑山羊幼仔都这么现实的吗? “所以,”骷髅头一语道破了兰顿支支吾吾的真相,“它把你踹了?” 要是兰顿夫人还在这儿,估计会冷笑一声“活该”。 林柚怀疑自己听到了兰顿青筋暴起的声音。 “对。”他最后忍了又忍,说。 “现在要召唤母神了,我找到他们想要加入,然后被赶了出来……它好像记恨我当初让它挤在阁楼里,可我那时候又有什么办法?!” “不过,”林柚说,“再怎么说,你不是有经验吗?怎么他们——” “我不重要。” 兰顿咬牙道。 “只要有它在,成功召唤母神的几率就大大上升了。反正我也没有召唤过母神,只是知道该怎么做,它完全可以把方法告诉另一个人——我不重要,明白吗?” “我不在乎你会不会破坏仪式,”他瞪着林柚,“如果我不能参与这个仪式,就没法让母神看到我的忠诚,成不成功又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没好气地继续道。 “他们肯定准备好了露天的祭坛,而且召唤仪式得是在一个新月的夜晚举行——” 昔日敌人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协助的角色,这有点奇怪,但习惯于驱使鬼怪的林柚也早已经习惯了。她看着还一片大亮的天空,“新月?什么时候?” “明晚。”兰顿说。 时间很紧张。 他们的对话终结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林柚倒是没怎么担心,她知道来人更可能是谁,即便是那群信徒真追过来也有解决的招。 草叶晃动,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一眼看见了她。 “柚姐!”他惊喜地叫出了声。 耿清河又看向边上的兰顿,可能因为对方脸肿得太厉害,居然一时没瞧出来他是谁。 兰顿倒是认出了他——旅馆里那个小子。但他跟他的仇远没有跟林柚的那么大,再加上又是挨了顿打又袒露了掉面子的实情,这会儿恹恹地不想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 耿清河:“……???” 他什么都没做就平白挨了鄙夷,满脸茫然,想想还是先把目光转回林柚的身上。 “我看到树上的刮痕了,”他挠挠头,“然后顾衡他猜到是柚姐你留的记号——” 在他身后,有个长相陌生的人走了出来。 “我听他说了情况。” 顾衡道,他看向林柚腰间的骷髅头,“……这是谁?” 骷髅头对他的称呼还算满意,哼哼着说:“谢谢你问的不是‘这是什么’。” 耿清河:“……” 好险!他差点就问了! “我跟它在寂静岭遇见的。”林柚道,她没打算说得太细,“你们过来路上看到什么了吗?” “不,”耿清河毫不犹豫地回答,“除了那栋烧掉的旅馆以外都没看到。” 他旋即想起什么,“但是……” 嗯? 林柚挑眉。 “我来说吧。”顾衡自包里掏出什么,“路上没看到,但是我们临走前,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 他捧在手里的是个狭长的匣子。 “查了记录,是‘我’最新的委托。委托人从他叔叔那里继承了这个,然后在当夜就遭到了袭击,袭击者差一点抢走它。于是他把它寄存到事务所,希望帮忙查查它的来历。” 顾衡打开了盒盖。 软垫上,躺着一把匕首。 匕首大约有三十厘米长,刀刃是纯银质地,刀柄则是由青铜制成。整体的风格古老而精巧,雕刻成一只水鸟的形状,以喙为护手,长颈为手柄。 刀身上刻着一行……象形文字? “这是朱鹭啊。” 骷髅头突然说。 林柚:“朱鹭?” “埃及之神的圣鸟,”骷髅头用一种“你们居然连这个都没听说过”的口吻说,“我对它们可是很有研究的。” ——等等。 林柚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你能看懂古埃及文?”她问。 “——倒不如说,”如果身体是完整的,骷髅头铁定得意地挺了挺胸,“你可以问问还有什么语言是我不会的。” 耿清河:“……可以翻译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吗?” “不不不,意思不重要。” 这块头盖骨连声说。 “这行字真正的译法是音译,第一个字读‘ny’,第二个字的发音是‘har’——” 听它读出这两个音,林柚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你不会要说……” “是啊。”骷髅头平静道,“连起来可以读成‘奈亚拉托提普’,铭文是他的真名。” 这把匕首是三柱原神之一——奈亚拉托提普的信物。 这下乐子大了。 第79章 代言者 “呃, 我还是没明白。” 当他们走向车边时,耿清河说道。 他们准备去开的不是旅馆边上的, 而是他和顾衡过来时的那辆,后者在发现暗号后就把轿车停到了隐蔽处。 “那把刀危险在什么地方了?” 他没看出什么魔力, 只觉得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放在拍卖会上可能会卖个好价钱。 这个问题—— 林柚顿了下。 “它的话……我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 ”她说,“只是碰巧听说过一点。” 不然她见到那匕首就能一眼认出来, 也不需要靠翻译了。 “从头说起吧。” “像是克苏鲁啊黑山羊之母啊,这些邪神杀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对这个不感兴趣。不过,奈亚拉托提普是个例外。” 林柚道。 “他热衷于欺骗和诱惑人类, 如果能让谁陷入绝望就最好不过了。” 简而言之四个字,喜欢搞事。 “奈亚拉托提普的活动范围遍及世界各地, 他变成各种各样的化身, 美国北部的‘血舌’、上海的‘肿胀之女’……他还以法老的身份在埃及出现过, ”她指了指顾衡放匣子的背包,“所以刀上会是埃及圣鸟的图案。” 到目前为止,骷髅头都在使劲点头,以表示它认可这番话的准确性——只是这点得一颠一颠的,跟它平时上上下下跟着晃荡也没什么差别。 “然后, 这把匕首……” “我知道一点。”林柚回忆道, “要是用它击中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 就可以摧毁他, 把他赶走,直到下次被召唤之前都没法再出现。” “所以,为什么会说是他的信物?” 耿清河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问。 “照这样说,那个奈亚……什么什么的不该想方设法毁掉它才对吗?” “是啊,可惜它有很特殊的魔力,是把双刃剑。”林柚回答,“以前的另一个用途,是用来进行人祭,像这样——” 她指着自己的喉咙,自上而下地虚划开一道。 “从喉咙剖开,一直剖到底,再挖出心脏。接受这种仪式的人会被送到阿撒托斯面前,然后作为它的忠诚奴仆重生。” 林柚耸了耸肩。 “奈亚拉托提普四处活动也是为自己和生出他的阿撒托斯招来更多的信众——匕首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在那些最狂热的邪教徒里,接受这仪式是一种荣耀。” 等她说出“荣耀”两个字,耿清河张着嘴巴,想象着这些人躺在台子上被活生生剖开的画面。 “……他们还盼着自己被解剖了?”他好不容易才问道。 他以为就当初的兰顿那么疯,没想到普天之下的邪教徒都一个样。 林柚点头。 要不怎么说是狂热呢。 “所以,依我的理解。”顾衡说,“反对奈亚拉托提普的人想用匕首驱逐他,支持他的想用匕首来献祭自己追求信仰,两边都会争着抢着得到它?” “还有奈亚拉托提普自己,他又怕它又想要它。” 林柚总结道。 “反正只要匕首在手,就是数不清的麻烦。” 耿清河:“……” 他突然猜到了那个委托人的叔叔是怎么死的。 在他们身后,兰顿捂着自己肿起老高的脸,他已经闷闷不乐地坐了老半天。 打从他们谈起那匕首就把他当成了个隐形人,当然了,对于某人——他默默瞥了林柚一眼,他巴不得对方注意不到他。 不然还不知道要倒多大的霉。 可眼看他们要把这边的事抛在脑后,兰顿不得不大声地清了清嗓子。 对上林柚的视线,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梗着脖子问:“明晚的仪式怎么办?” 顾衡:“明晚?” 耿清河这才注意到兰顿脚底下连个影子都没有,霍然想起 林柚这才想起她问兰顿的时候,他们俩不在场。这下三言两语把他交代的那些事复述了一遍,果不其然看到两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都什么事啊?” 耿清河苦哈哈地嘀咕道:“又是黑山羊又是那个奈亚……” “是啊,”林柚再补了一刀,“别忘了我们人还没齐。” ……他的表情看上去更胃疼了。 “黑山羊的召唤是在明晚,还有点时间。”顾衡思索道,“现在最好去找那个委托人,如果来得及,我们还有可能从他嘴里多问出点线索,比如他叔叔是从哪儿弄到这个的。” 耿清河:“……如果……来得及?”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预感立马就得到了证实。 “你们当时不知道这匕首的来历,所以直接来找了我。”林柚说,“但你想想,假使他叔叔真是因为它被杀的,那些人要是找上他家门,再发现匕首不在那儿——” 凉啊。 “你打得通电话吗?”她转头问顾衡。 “不行,”他道,“出门前就试了,打不通,幸好知道他家地址在哪。” 看来现在只能祈祷那个委托人不会在他们赶过去前被杀了。 “好了,”林柚说,“我们得回去一趟。” 兰顿:“等等——” 那他这儿怎么办?! “别‘等等’了,”她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我们还会回来的,最晚明早。现在开始,你去找他们设下的祭坛在哪里,记得一路做记号。” 莫名其妙就被发配了任务,兰顿的嘴唇不甘地翕动了半天,愣是半个抗议的字都没敢说。 兰顿蔫蔫地垂下脑袋,林柚权当他是默认了。她第一个走向路边,一把拉开了后车门。 耿清河钻进副驾驶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兰顿垂头丧气地开始游荡,坐进车里后不由问:“他能找得到吗?” “谁知道呢,”林柚挑眉,“撞撞运气呗。” 他肯定是一直在这片森林里待着的,这么长时间却连祭坛在哪都不知道,这会儿临时去找也只能说是撞大运了。 林柚十分怀疑他的办事能力,特别是在发现他第一次召唤阵被泼,第二次画阵还不记得搞点防水的手段后。 瞧瞧人家裂口女,一把剪刀被碾了以后马上痛定思痛,准备了满满一风衣——当真是鬼比鬼气活鬼啊。 反正她是没真指着他找,大不了等回来以后找别人帮忙。 她把一张卡牌插进了卡套。 轿车驶得四平八稳,速度却一点都说不上慢。顾衡把着方向盘,马路两边的行道树嗖嗖地落在后面。他们谁都没说话,心里只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林柚没有去看表,她也说不清是过了多久。道路两边,树木渐渐稀疏下来,他们已经驶入市区边缘,林柚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她的动作停住了。 “后面。” 她慢慢说:“你们看到了吗?” 透过后车窗,天空远远地出现了一个黑点。 这只是个开头,那之后很快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三个小黑点像是在不断接近,它们开始伸展、拉长。 在看清它们形状的瞬间,一种生理性的、不可名状的不适立时笼罩上全身。 那是三只黑色蠕虫般的生物,很难具体形容它们是什么样子——头颅在不断变化扭曲,身下长着巨大钩爪的附肢。身体两侧,胶皮一样的翅膀在持续拍打着,帮助它们直直地向下俯冲。 目标很明显。 就是他们。 林柚听见耿清河倒抽着凉气,顾衡踩下了油门。 “不能去那边了,”他开了口,“换个地方。” 他们已经开进了市区,这会儿匆匆忙忙地变道也已经有点来不及了。眼看那几只家伙越冲越近,面向后窗的林柚直接对上了那对竖瞳般的眼睛—— 下一秒,车顶重重一震,他们只觉得自己跟着车一起晃了晃。 外面的行人在尖叫。顾衡狠踩了下油门,在驶过十字路口时惊险地避开迎面的车辆,他一打方向盘,强大的惯性径直把撞在他们车顶的那只生物给甩了出去。 然而好景不长,还不过半分钟,连个松口气的余裕都不给,另一只就以比方才更大的力度撞了上来。 它的爪子紧紧扣进车顶,林柚亲眼看着头顶处凸起了一小块。在铁皮就要被抓破的前一秒,顾衡故技重施,又想用那法子摆脱它。 这次可没有那么容易了,他们足足穿过了三四条街道,才用一个甩尾逼得那条长着翅膀和爪子的毒蛇拦腰撞在树上。 哪怕是隔在车内,林柚确定自己听到了木头的断裂声。再一抬头,只见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凸起,足以说明对方只差一点点就突破这辆车的防线了。 这样明显支撑不下去。 她意识到了顾衡说的“换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果然,再经过下一个街口时,汽车放缓了速度,朝路边开去。 “我数一二三,”他道,“冲进去,然后锁门。” 他指的是一栋夹在临街的店铺之间的小楼,一层是车库和车库边上的小门,门后的楼梯通往的二楼挂着某某事务所的牌子——无疑是他们说过的、由“顾衡”经营的那家。 “钥匙给我。”林柚说。 顾衡看着她,没过两秒,空中划过一道银光。林柚伸手抓住他扔过来的钥匙,另一只手握住了车门的把手。 要是能除掉是最好的,林柚望着空中想,可她没有能在空中对刚的。 非要说的话,阿蕾莎可以算上一个。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先头部队,要是这次用了之后还有…… 所以,能躲开的还是躲开吧,要是实在不行再—— 她注意听着顾衡的声音,“三”字一出口,她立时用力推开门,径直朝着那家事务所冲去。 身后是开关车门的声音,林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追逐着汽车的那些毒蛇一样的生物毫无疑问地也发觉了他们的动向,獠牙、利爪同时朝着几人咬来抓来。 林柚及时地一侧身,让滴落着毒液的尖牙从肩膀上擦过去。她攥着门把,迅速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准确无误地一下子就捅进了锁孔,边盼着能快点边使劲去扭动手里的钥匙。 终于,一听到“咔哒”的响动,她直接闪身钻进了门廊,反手将拔下来的钥匙往后一抛。 最后一个进门的耿清河堪堪抓住了滑到他指尖上的钥匙串。他大口喘着气,连手指都在发抖,不得不用肩膀顶着门板。钥匙在锁孔边上滑了几下,总算插了进去,反锁上大门。 也就是在下一个瞬间,整个门框都随着猛烈的撞击震颤起来。外面那些怪物的叫声响亮又刺耳,只是它们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冲破这道防盗门。 林柚后退一步,转头就踏上了楼梯的台阶——一楼着实没剩下多少空间,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挤着对他们自己也不利。 顾衡和耿清河在她后面冲上二楼。 可一旦看清楼上的景象,三人都愣了一下。 林柚之前没有来过这儿,自然也不知道原先该是什么样的——但她至少能从那两人的反应看出来,不会是这样抽屉全都倒在一边、文件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景象。 然而,没有时间留给他们去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那三只长着翅膀的“蠕虫”也察觉到了似的,放弃了围攻楼下的铁门,向上升去。 然后,不偏不倚地隔着阳台窗户和他们对了个正着。 耿清河嘟囔了句什么,林柚没听清。 她的手按在卡套上,做好了随时行动的准备。因为几乎就在“对”上视线的同时,它们那兴奋又尖厉的嘶鸣声隔着玻璃都仿佛震颤着空气。 眼看着怪物们就要扑闪着翅膀撞向落地窗—— “光——!” 正面看到这些怪物真容的骷髅头突然想起什么,大声喊叫道:“用光去照它们!” 它这话起到的效果可太大了,林柚在翻得一片杂乱的事务所办公室里一眼看见了被踢到墙边的应急照明灯,“你那边!” 耿清河离得最近,他连滚带爬地抓过那台沉重的照明灯。强烈的白光晃得人眼晕,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尽力把灯从左到右照向几只怪物。 在光线晃过去的瞬间,怪物就像被掐住了命门——它们尖叫着四散溃逃。可又在上空盘旋了数分钟,见光照没有减弱的迹象,这才不甘心地消失在天际。 耿清河又过了半天才敢关上灯,他平稳下擂鼓一样的心跳。 “那……” 他察觉出骷髅头的一声喊意味着它认了出来,“你知道那是什么?” 骷髅头:“……咳。” 它也是才想起来。 “‘恐怖猎手’。” 它简要地说。 “怕光,这几只比普通的小,估计承受能力也不是很强……” 所以会被应急灯这种程度的光赶走。 “早知道这弱点也不用急着跑了……有点遗憾啊。”林柚叹气,她环顾办公室一圈,“要是有网兜就好了。” 没准配合着灯光可以捕一两只。 耿清河:“………………” ????? 大佬你这是什么危险的想法啊大佬?! 顾衡留意的是别的。 “你知道它们可能会听谁差使吗?”他问。 “这个不好说啊。”骷髅头斟酌着说,“猎手们自己就会为了鲜血去袭击人类,但有时候也会被别人驱使——比方说,据说奈亚拉托提普喜欢把它们当猎鹰用。” “如果用他来解释……” 林柚看着遍地狼藉的事务所办公室,“这就说得通了。” 原本想趁他们不在时找出匕首藏在哪里,翻了个底朝天后却一无所获。于是派出他的“猎鹰”去追踪,一路又追了回来。 “滴——” 相顾无言中,楼下一声长长的门铃声划破了空气,众人齐齐一惊。 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大多都在几条街外,他们也不在乎那些目击者是否会议论方才被怪物议论的汽车,只是没想到怪物刚跑不久就会有人—— 林柚转过身。 “没事,”她道,“我去。” 这种时候会是谁在敲门? 一路下了楼梯,林柚想了想,趴在猫眼上向外望去。 她看清了站在门外的人。 他年纪不大,更接近于青年。肤色偏黑,笑得一脸爽朗。要说样貌,他不可谓不出众,还是那种瞧了就会让人本能地生出好感、放松警惕的类型。 “有人在吗?”他用友好轻快的语气说道,“我有点事想打扰一下。” 林柚有点庆幸自己没在被猎手们袭击时把那张卡牌用掉。 奈亚拉托提普拥有不止一个化身,而他最常见的人类化身,是一个皮肤黝黑,身形瘦高,面带爽朗笑容的男子。 ——正主上门了。 第80章 哑巴亏 “是这样的。” 陌生男子坐在办公室里被清理出的软垫沙发上, 原本散落在那里的资料被随意地归拢到一起, 堆放在扶手旁边的小圆桌。他脸上仍带着和在门外时如出一辙的、爽朗又从容不迫的微笑,继续道。 “我和你们一样, 是受维克托先生所托。”他说得十分自然, “他说他把匕首的调查交给了这家事务所,又听说我对埃及很有研究,就让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 林柚和两个队友交换了下眼神。 维克托·诺顿,顾衡的那名继承了自家叔叔遗产的委托人。 而男人自我介绍说是叫“瓦克希”, 是个考古学家, 专门研究埃及那一块。当然了, 饶是心里有了点底, 林柚也没表现出来自己真正的怀疑,开门的反应还装得很正常——惊讶又带着点疑惑, 就像对待任何一个会在街上闹出这么大乱子后还主动敲开这扇门的路人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跟那俩人通气,但感觉顾衡估计猜出了点什么。 耿清河……耿清河肯定是信了,只不过有点奇怪对方在这会儿上门。 林柚有时候觉得, 这位傻白甜虽说常常是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 可有他在还真起到了不小的混淆视听的作用。而且, 恰恰因为他是真信, 大多数时候让他顺着问下去也不会引起对方的疑心。 就像现在。 “我看到周围的路人都躲起来了。” 耿清河说:“你居然还主动过来……” “瓦克希”显然已经准备好了对应的说辞。 “我有心理准备。” 他笑笑。 “维克托先生跟我提过危险性。我在远处也看到了——说实话,我是调查过这一方面,也知道地下有群人在做什么的, 不算意外。” “对了, ”他身体前倾, 感兴趣地问,“匕首还在你们手上吗?” 终于说到正题了。 单看他那靠前的坐姿,就知道他迫切地希望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面上的神情倒很平常,只是双眼专注地注视着他们,而那样的眼神——林柚隐隐地感觉出来,有一种狂热得不似人类的光。 “在啊。” 她笑眯眯地回答,挂在腰上的骷髅头很识相地一直保持着沉默。 “但是我们正想再去找一趟维克托,”林柚说,“有点事要问他。” “哦?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瓦克希从善如流道,他微笑着自沙发上起身。 “我是坐巴士过来的,路边那辆车是你们的?不知道还够不够我一个座位。” 尽管没怎么怀疑他的话,耿清河还是有点犹豫该不该让他跟他们一块行动。趁着大家挨个下楼,他悄悄凑到林柚身边,小声道:“柚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事。”林柚没多解释,毕竟不清楚奈亚拉托提普——或者说,奈亚——能听到多少,“就这么办。” 她很好奇他在卖什么关子,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现在八成想的都是怎么把匕首骗过来,又担心他们起了疑心,直接用刀刃戳向他。 她不想一步步进对方下的套,也不想这么快就撕破脸,同时又对他们被所谓的“猎鹰”追了半天而有点不忿,心说不如找机会报复一下。 天空中早已不见恐怖猎手们回旋的影子,他们走到那辆汽车旁边。车顶被那几只怪物的爪子抓挠得坑坑洼洼,险些一不留神变敞篷,幸亏看样子在机能上没受多大影响。 顾衡正想去开车,殊不料有人抢先一步握住了门把。 他的手指停在空中,看向林柚。后者迎上他的视线,隐晦地向那个自称为瓦克希的男人瞥了一眼。 明了了她在暗示什么,顾衡别开目光,轻咳了一声掩盖住自己的笑意。他没事人似的松开手,悄无声息地和林柚换了个位置——她坐进驾驶座,他转而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耿清河有点茫然,但还是果断决定跟后者一起钻了进去。 有了在寂静岭的那次经验,林柚熟稔了不少,她打下方向盘,就这么滑入了机动车道。路上没什么车,但可能是因为刚才那场风波,偶尔能看见行人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什么。当然,他们也不在意这个。 顾衡偶尔会指个路,总体而言,轿车还是很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 暂时的。 “咣当!” 急刹车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耿清河被惯性带得一头向前栽去。他直直冲向前面的座椅靠背,即便是有了个缓冲,突如其来的撞击也让人有点发晕,他惊恐地看向旁边,却发现顾衡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及时抓住了车窗上方的扶手稳住身体。 耿清河:“……?????” 好在他还不是最惨的。 那一声响亮的“咣当”,恰恰是某人的脑袋撞在玻璃上的声音。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男人还保持着大头朝前的姿势。 他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瓦克希——不,奈亚此时正游离在爆炸的边缘。 该死的人类,如果不是因为匕首在他们手上,他现在才不会还在这里玩什么隐瞒身份的游戏,更不会忍着这气。还有这具身体—— 他咬着牙想。 可能是召唤时出了什么差错,也可能是封印未完全解除的缘故,真身的形态虽是可以发挥出相当的力量,以人类的姿态出现却没有以前那么敏捷。而他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爱在人身时使用能力,所以—— 他的脑门上撞出了一个圆圆的红印。 “哎,对不住对不住,”害他一脑门撞上车前玻璃的家伙赶忙道,“不太熟练,前面还有个水坑。” ——是真有个水坑,但她是故意等马上要到时才急急忙忙踩刹车的。 “……没事。” 奈亚慢慢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我一点也不介意。” 说不介意都是假的。 等他拿到匕首,第一个杀的就是她。 事实上,某位知名不具的奈亚拉托提普先生也没能忍下去。刹车来的时机总是出人意料,当他的额头第三次亲吻挡风玻璃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提出了抗议。 “我来开吧。”他微笑道。 林柚有点遗憾自己没能找到再见缝插针地报复他的理由,心说也不知道该惊讶古神居然会开车还是有生之年会有机会让奈亚拉托提普给他们开车,实乃荣幸。 俩人互相换了座,林柚正准备坐进去,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某家店铺。 “等等,”她马上说,“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啊? 耿清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快步走进那家店面,再出来时,怀里抱着鼓鼓囊囊的什么东西。直到走得近了才看清,大袋子套着小袋子,她买回来一堆纸袋。 耿清河:“柚姐你这……” “之前答应过的。”林柚说,“好歹有个能正常买东西的地方了。背包里放不进去,先放车里,别的一会儿再说。” 她有自己的打算。 他们离委托人家也不远了,不过十分钟,他们已然到了大门口。 汽车缓缓驶停——他的车技竟然还不错。 只是铁艺大门敞开着,锁头歪斜地挂在一边,看着就像是强行闯入的痕迹。 众人心下一沉。 “看上去,有人袭击了维克托先生,”下一秒,就有人主动开口,瓦克希叹了口气,“我留下来看车吧。你们去看看,要是情况不对赶紧回来。” ——倒不如说,最有可能袭击他的人不就是你吗? 林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抽出卡套中的那张卡牌。 不知道奈亚贼喊捉贼打的是什么算盘,她总觉得他跟着一起来这里的目的不简单,守在他们唯一的行动工具的边上,意图更是…… 也许她该留一手。 “我有个办法能叫来帮手,”她扬了扬指间夹着的卡牌,“来吧。” 瘦瘦高高的苍白人形在原地现了形。 瓦克希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 林柚抱起那成堆的纸袋,塞进096的手中。 “这些是给你的,你留在这里,帮忙看下车。”她转向瓦克希,故意道,“小心点,千万别让它的纸袋掉了,不然它会很伤心的。” 话音未落,她转过身,和另外两人一起向着内院的别墅走去。 他们走远了。 伪装成瓦克希的奈亚拉托提普收起了笑容。 他转向scp-096,后者还木木呆呆地站在原地,望向林柚等人离开的方向。它的怀里紧紧抱着大大小小的纸袋,头上还顶着一个,看上去无论被做什么都不会反抗。 奈亚勾起一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他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等他们进去后一个个落单就是最好的时机。而在那之前,眼前的家伙就当作第一个下手对象好了。 既然这家伙身上没有匕首,他随时可以动手。偏偏林柚在临走前说的话就像是一根羽毛,在使劲撩拨他的好奇心。 奈亚拉托提普这位外神,生平的最大爱好就是看人类如何陷入恐惧与绝望。身高两米四的scp-096……也可以算是个人形生物吧,嗯,还在他的认可范围内。如果只是摘掉这玩意就能让它悲伤…… 他巴不得。 所以,在杀了它之前—— “来吧。”他冷笑道。 “让我看看你长什么——” 他一把扯下scp-096头上套着的纸袋。 ……样。 第81章 自作孽 时间回到两分钟前。 “真是憋死我了——” 一见不到奈亚拉托提普伪装成的那名人类的影子, 骷髅头立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它自然是用不着呼吸的,特意做出这种样子就显得分外滑稽, 听上去就像是一阵风从黑洞里“呜呜”地吹过。 事情已经够棘手了,骷髅头是不想引起对方注意的,一路上愣是一个字都没敢当着他的面往外冒。这会儿一旦离开古神的视线,就快乐地哼起了歌。 林柚:“……” 这家伙的最大缺点已经不是话太多了, 是五音不全还祸害别人耳朵。 她严重怀疑, 要想对付骷髅头,最严酷的刑罚就是拿根绳子把它上下颌一捆, 缠着它让它说不了话, 怕不是真能活活憋死。 但话说回来, 它说话好像用不着张嘴啊, 真想做到估计得用点别的什么手段…… 正在欢唱的骷髅头没来由地觉得脑壳一凉。 它惊恐地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环顾一圈, 倒是没看到什么埋伏, 只得认为是直觉出了差错, 自己想多了。但这下也不敢再瞎哼哼了,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世界安静了。 自大门到房屋门口,除了前面那段宽敞的大路,还得经过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小道。道路两边是修剪得十分工整的绿植,方方正正的灌木丛被微风吹拂得沙沙作响,枝梢在轻微地颤动。 “这边有痕迹。”顾衡说,林柚看向他指着的地方, “恐怕是有人纠缠过。” 那一片灌木丛明显在不久前刚被压倒过, 最有可能是有人倒向——或是撞向过这里。只是除此之外再看不到有人存在的迹象。 这栋房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林柚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打从奈亚出现在他们眼前, 她就猜到了委托人估计已经凶多吉少,门口被强硬闯入的痕迹和奈亚催促他们快点进去的急切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是scp-096。 林柚:“……” “哎?”耿清河愣道,“哎??” 啥玩意儿啊?咋回事啊?? 这叫声……他模模糊糊有点印象,是从大门口传来的。再想想大佬叫出的那只苍白瘦削的人形生物,他的确在某辆大巴上…… 他呆住了。 “看来还是没管住自己的手啊。”林柚叹气。 行吧,她就是有意那么说的,没想到真上钩了。 耿清河:“?????” 慢着他怎么有点没跟上这发展?! “不是什么考古学家。” 顾衡难得好心地提示,“是奈亚拉托提普。” 耿清河:“………………” 卧槽。 他不死心地左看右看,发现竟然真的只有自己信了以后更颓了。 林柚往前走了几步,又踩上正门门前的石阶,望过去正好能远远地看见那边发生了什么。 “等等,”耿清河连忙叫道,“柚姐你不是说不能看它的——” “脸?” 林柚不以为然道:“没事,自己会戴上的。” ——果然。 她不知道奈亚拉托提普在掀开纸袋、看到096的脸后是个什么反应,现场几乎看不出什么反抗的痕迹。因为他已经变成了散落在地上的零碎肉块,而蹲在旁边的scp-096还在嚎啕大哭。 它早在撕碎了对方后,就用垂在身侧的两只长手摸到了掉地的纸袋,小心翼翼地套回脑袋上。这时候正拽着袋子边缘,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耿清河战战兢兢跟在林柚身后,也看见了这一幕,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在那声音中听出了点委屈。 ……错觉,绝对是错觉! scp-096没有满足于此,它俯下身体,一只只地去捡方才失控下扔掉的袋子,把捡到的都收进怀里。 “柚、柚姐,”身后的人紧张道,“这样是不是就……” 他看着地上的肉块。 都被徒手撕成这样了,肯定—— “不。” 林柚冷静地说:“还没完。” 听了她这话,耿清河猛然注意到了什么动静,他呼吸急促,头皮发麻地注视着这一切。 肉块在震颤、膨胀。 它们一点点鼓起,漫无目的地蠕动着,然后—— 轰然炸开! 近在咫尺的scp-096躲闪不及,半个身子都被溅上了血沫。它茫然地回过头去,在渐渐散去的烟雾中,有个过于巨大的身影缓慢地变形、耸起。 这时候低头已经来不及了。 奈亚拉托提普现出了他的另一种形态。 林柚屏住了呼吸。 直视邪神是件相当危险的事,一个搞不好就会玩脱。按着这游戏的判定,怕是只要意识稍不坚定,就会因为见到这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景象陷入疯狂。 即便是有了准备,在看到那团肉块后,一种灭顶般的恐怖感仍然迎面压来。 林柚恍惚了下,迅速定住神。 通身漆黑的怪物几近十数米高,他没有脸,巨大而又无特定的形状,本该是头部的地方钻出了根粗大的触手。他挥舞着长爪,身上也被疙疙瘩瘩的触手所缠绕着,正常人会被这极具压迫力的姿态逼得动弹不得,但scp-096不会。 察觉到那个它本该已经杀死的家伙再次出现,它大声地尖叫起来。 它直直地冲向对方,也不顾上双方体型上的差距,使劲向上一跃,径直扑到了怪物的身上。 奈亚拉托提普只用了一根触手,在转眼间就拦腰卷上了扒在小腿上的scp-096,直直向下摔去—— 林柚眼皮一跳,但没有半点慌了手脚。 她让scp-096去当然有她的理由。 ——一旦它处在被激怒的状态下,伤害都是无效的。 被狠狠砸向地面的scp-096没有受到任何损伤,恰恰相反,它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变本加厉地去抓缠住它的那根触手。谁也没法看低它的破坏力,它压根没用多久,竟是把那触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诚然,这点小伤对奈亚拉托提普算不上什么,他只是歪斜了下身体,支撑着的高足也往旁边一偏。 谁也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但结果总是不会变的。 再次散落在地上的纸袋被碾碎了。 林柚感觉scp-096的哭声似乎停了一瞬。 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尖叫的分贝远胜过以往,扯向奈亚拉托提普的双手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一拽—— 乌黑粘稠的液体宛如血液般自断口中喷涌而出,那根触手被硬生生地扯断了。奈亚拉托提普迸出一声怒吼,不得不一改原先玩弄对方的态度,拼了劲儿想要把它从自己身上弄下来。 但他的行为早跟scp-096结下了深仇,后者根本不可能放手。表皮被一块块剥落,即便这样离能杀死他还差得很远,却足以惹得奈亚大为光火。他一向享受人类的惨叫声,如今却恨不得对方闭嘴,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奈亚拉托提普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二字,饶是如此,他眼下也不由想到要是自己没拽下那个纸袋该有多好。 数层楼那么高的怪物在怒吼,他们听到的却是难以理解的字句。他像是也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冲出喉咙的是上古的语言,再次开口时,近乎是咆哮着喊了出来。 “别——叫——了——” scp-096:“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柚:“……” 她怀疑奈亚要过一个理智鉴定。 顾衡:“……” 耿清河:“……” 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该同情谁好。 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还不如同情他们自己。 五分钟——他知道这是柚姐能力的时限,五分钟到了。 吸引了邪神注意力的scp-096消失了,怪物形态下的奈亚拉托提普缓缓转过身。通常而言,他不会去再与那些杀死他人身的家伙计较,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了。 他被扯断的伤口已经凝固住了,脸上那根粗大的触手和其他的一起蠕动着,面朝林柚等人所在的方向。每一次迈步都震颤了地面,他一点点拉近了距离,身形也一点点缩小下去,不多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又成了那个肤色黝黑的男子。 他的笑容倒称不上有多爽朗了,身上看不出有什么损伤,只是原本整洁的衣服有点破破烂烂的。 “把匕首给我,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他说:“除了你。” 耿清河的脸色苍白如纸,他偷眼瞄去,被盯住的林柚倒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说这个?”她明知故问道。 奈亚登时被她手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精巧而锋利的匕首在黑夜中反出浅浅的寒光,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要被它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奈亚拉托提普就别想在地球上待下去了。 “你以为会有机会吗?”他冷笑道,“在那之前——” 他抬起手。 夏塔克鸟、恐怖猎手,还有一切外神仆从,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让它们扑向他的敌人。 “人数可能是你更胜一筹。” 林柚平静道:“不过,你应该还没有忘了它吧?” 她夹在指间的正是scp-096的卡牌。 她抽到过它一次,现在再选定一回也不是不可以。 能召唤来的怪物再多,scp-096的目标可不会变,它会直直地冲向看到过它脸的家伙,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scp-096没法执行多复杂的任务,拿把匕首划个口子还是可以的。 奈亚:“……”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像是还对scp-096那高亢还不需要换气的尖叫声记忆犹新。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宁静,就像是孕育起了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半晌过后,奈亚拉托提普却出人意料地出了声。 “哈……” “哈哈哈哈——”他弯着腰,看不清他的神情,耿清河惊恐地看着他,怀疑这是被活活气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抢匕首归抢,他也不是真在乎自己会不会被驱逐出去。 他的信徒仍在隐秘地活动着,即便被匕首驱逐,仍能在下次新月时再次降临。只不过—— 有意思,这威胁在惹恼他的同时又让他觉得很新奇。 现在这么有意思的人类可不多见了。 “好吧。” 他直起身,“我改主意了。” 第82章 黑山羊幼仔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天际, 光线经过车窗玻璃的折射后自是黯淡了许多。指着这光亮来正儿八经地读点什么是痴人说梦,看清几个字还是勉勉强强能做到的。 【名称:奈亚拉托提普】 【卡牌编号:039】 【级别:ssr】 【备注:三柱原神之一, 是诸多外神中唯一具有真正性格的存在,却以使人类陷入恐怖与绝望为最高喜悦。他以上千种形象行走于世间,最常见的人类化身是一名皮肤黝黑、笑容爽朗的埃及男性。可能是为了方便传教,意外地很擅长现代社会所需要的技能。但在某次事件后, 会坚持自己开车。此外, 对尖叫声可能会有点过于敏感,建议让他多听听就能习惯了。ps.如果真这么做了, 本卡拒绝负责一切可能造成的后果。】 林柚:“……” 奇了怪了, 她有时候怎么感觉这卡牌说明比她还魔鬼。 为了弥补一下scp-096, 轿车的后备箱里塞满了成堆的纸袋, 她准备找个合适时机送到它手上。 离开了事务所和那位委托人家所在的市郊, 他们正行驶在通往山区的公路上。 她本来没想过事情能这么轻松, 大约是因为……抛开别的不谈, 她和奈亚拉托提普在某种意义上居然也能称得上是一拍即合。 “说起来。” 耿清河本来不是个话多的主儿,可这会儿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心情挺不错,也迫不及待地又提起了话头。 “柚姐你直接换去开车真是吓了我一跳,”他当时觉着可能有什么计划就没敢多嘴问,现在才好奇道,“我还记得你在玛丽·肖那个副本说……咳。” 什么要她开车也行, 只要不怕她把车开沟里。 “但感觉还可以嘛。” ……当然, 前提是除去那存心想让人撞玻璃的刹车。 “认真的?”林柚看着他。 耿清河点点头。 “想知道我上次开车发生了什么吗?” “别介别介!”骷髅头适时地慌张喊道, “我这把骨头可禁不起吓了!” 林柚:“至于吗,又没真冲下去。” 骷髅头:“……至于啊!!” 耿清河:“……” 他突然不想知道了,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来看,”顾衡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有我来干了?” 感觉他已经沦落成专职司机了。 在看到树林边立着的一道人影时,他及时地踩下离合,汽车正好停在了那人的身前。 林柚在走之前就指着方向吩咐过兰顿,一旦他发现了什么,就来他们要走的这条路上等着。 此时此刻,他虽说满脸的忐忑不安,也还是搓着手待在那里。瞧得出他原本是借着树干遮掩身形,远远看见这辆轿车才站了出来。 “找到祭坛在哪儿了?”林柚摇下车窗,问道。 兰顿:“算是……吧。” 林柚:“算是?” 他显然不甘心作为被询问的一方,但现在是他弱势又有求于人,只得哼了声,继续不情不愿地说。 “我昨晚偷偷跟着一队人,大概看清楚了他们去了哪个方向。”兰顿的眼角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但他们看得很严,又一向提防我,我跟到一半怕暴露就没敢跟了。” “但你记得在哪个位置吧?” 耿清河插话道。 “待会儿能试着找一下吗?”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趁月夜到来前毁掉他们的祭坛,提前断掉后路。 “可以是可以,”兰顿瞄着他,“但我后来又原地等了十分多钟,看到另一队人从反方向过来了。” 也就是说,祭坛是由几班人马轮流看守的。 “所以,”林柚若有所思道,“没法做到悄悄破坏祭坛又不惊动任何人吗……” “不用怕会惊动谁吧。” 耿清河想得很简单,“只要解决掉那个看守的小队,等下一班再过来,咱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骷髅头哼哼一声,“果然还是年轻人。” 耿清河:“……啊???” “最重要的可不是祭坛。”它以一种颇为得意的教导口吻说,“是现在还在那个山洞里的东西。” 这话一出来,耿清河也秒懂了。 ——黑山羊幼仔。 想起上次对上它的情景,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除此之外,知道仪式还需要什么吗?” 不等耿清河回答,骷髅头就自问自答:“血。” “准备好足足两百公升的鲜血,”它道,“进行仪式时让祭坛浸泡在血水里,可以大大提高成功请来黑山羊母神的可能性。只要还有黑山羊幼仔和血在,他们再准备个石头祭坛都行——我可不信这么正式的仪式没有留后手。” “祭坛、黑山羊幼仔、鲜血,缺一不可。依我看,最好的动手时机是在三者齐聚的情况下,当然啦,时间会相当紧,风险也不小,就看你们怎么选择了。” “用不着担心时间。” 林柚想了想,说。 “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没问题,可以做得到。” 她可是刚刚拿到了一张ssr卡。 不过,她想的只是不能让他们转移走黑山羊幼仔。呼唤森之黑山羊得以鲜血为媒介,这一点虽然听说过,但一时也没想起来。骷髅头还真是在这方面了解得相当详尽——连具体数字都说得出来。 兰顿看上去也有点吃惊,没想到一个只剩脑壳的家伙能知道这么些。而当他对上林柚和耿清河怜悯的目光,一想明白他们是为什么这么看着他,立时有点恼羞成怒了。 ——他们都想起了旅馆阁楼里的那个画在地板上的召唤阵,跟今晚这规模比起来可谓天差地别。 简陋,寒酸,还不防水。 “我那是没办法!没办法!” 他嚷嚷道:“他们做的是最保守的召唤仪式,我那样在理论上也能成功的!你们以为我不想防水吗?!” 再说了,正常人哪会专门拎一桶水过来啊?! 林柚十分明智地没去跟邪教徒计较这个事关信仰与自尊心的问题,她心说行动时间就定在傍晚,他们可以埋伏在兰顿中断跟踪的那个地方。从中途开始,总比从山洞那儿跟踪更不容易被发现。 “柚姐。” 耿清河悄悄凑过来。 “你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嘀咕道,“还没联系上……” 林柚知道他说的是简明佳,也垂下视线。 “其实。” 她说:“我在想一个问题。” 耿清河:“……?” “到现在为止,”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出两道线,“我们是怎么行动的?” 怎么行动的? 不就是去调查了那把匕首,解决掉奈亚的事以后再回到森林——耿清河一对上林柚的目光,马上知道自己想岔了。 “严格来说,如果不是上一次我和你排到过一起,在这个副本所扮演的‘角色’有了因为那场危机互相认识的设定,我们之间可能也是联系不上的。” “跟别的副本不一样,这次刻意把我们分开,可能是想给不同的任务。” “我的这条线是上回的延续,黑山羊之母——莎布·尼古拉丝。你们呢,是奈亚拉托提普。”林柚呼出一口气,“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她那边可能还会有别的线索。” 莎布和奈亚齐了,三柱原神还剩下一位。 耿清河倒抽了一口凉气。 “……没问题吗?!” “应该有别人在吧,”林柚倒不怎么担心,“就像你是跟顾衡出现在一起的,再怎么也不会让一个人去单独处理。” 耿清河:“但柚姐你不是——” “可能是特殊情况。” 林柚眨眨眼,“比如说把我这儿判定成多出了半个人。” 骷髅头:“……” 说谁是半个呢?!! ……不对,它好像连一半都没有,只有四分之一。 这样抗议起来也未免底气不足,它只得悻悻闭嘴,假装自己没听到。 山里的天总是黑得更早一些。 他们用半天的时间摸清楚了周围的地形,待得日头西斜,一行人藏在兰顿看好的地方,静静地等着那群戴兜帽的家伙经过。 兰顿本人是不想待在这儿的,他到了这时还生怕自己有祸患上身,但林柚提防他搞些什么小动作,勒令他必须跟他们一起行动。耿清河正压着他的肩膀,后者也只好苦大仇深地蹲在草丛边。 “嘘。” 骷髅头忽然道,林柚也懒得提醒它,除了它压根没人出声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走在最前的家伙拎着一盏灯,只看得见他的下巴。他们拎着什么东西,静默地走在林间,压倒的草丛沙沙地响着,这一幕让声音听着就像有小虫爬上脊背,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十八、十九、二十…… 林柚数着人数,显然,在阴湿的新月之夜,这些信徒为了举行仪式也是全员参与了。 也不仅仅是他们。 有一股腐臭的气味飘了过来。 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中夹杂着有什么粘滑的东西滑过的水声,远远的,只比周围树木矮了一头的庞然大物走在信徒的包围圈中间。 大约是因为受到了极好的供奉,它看上去比他们上次见到更大了。 即便已经看到过黑山羊幼仔一次,它的模样仍然让耿清河觉得很不舒服,偌大的团块借助几只蹄子蠕动着,鞭状触手从树木上滑过,一想到触手上那正在滴答着粘液的大嘴曾经吃下过人——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一直到走在最末的人也跟他们拉开了一定距离,林柚回过头,摆摆手,示意跟上去。 一行人尽可能地留意着自己的脚下,从中途开始跟踪显然是正确的,他们没有这么提心吊胆太久。 沿着对方的足迹走到尽头,那里已经早早地清理出一块空地。场地中央是一块巨石,想必那就是准备好的祭坛了。 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林柚小心地观察着那群邪教徒的动静。 他们燃起了篝火。 火光或明或暗,映得兜帽下的面孔模糊不清。这下也知道了这些教徒方才三三两两拎着、抬着的是什么东西——他们把那些容器翻倒下来,大量暗色的液体倾洒在祭坛上,渗进了石头的纹路。 “他们从哪来的这么多血?”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耿清河忍不住问。 “往好点的想,家禽家畜。”林柚说,“坏点的,也是更有效的……” 她没继续往下说,但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是时候行动了。 林柚想。 也该试试她新拿到手的ssr卡威力如何。 她反过手,只觉卡牌在手中消失了。 “叫我来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肤色黝黑的男人斜靠在树上,“我为什么要帮你?” “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林柚理所当然地说。 他偏过头去,对上林柚的视线,安静了片刻后,两人同时一哂。 耿清河:“……” 脊背一凉应该不是他的错觉……现在要不要给对面那些人点根蜡烛? “随你怎么说,但既然现在是这个形态。” 奈亚拉托提普懒懒地说:“我不喜欢自己出手。” 他的话音落下还不过半秒,天空黑了下来。 不,这么说并不准确,本来也是入夜,只是这些邪教徒们点燃的火光映亮了周围。可此时,连这点篝火也被压下来了。 一只,两只,然后是更多。耿清河认了出来,凭空出现在上方是他们见过一次的恐怖猎手,和另一种不知名的怪物,它们同时响应奈亚拉托提普的召唤而来。 “马头、鸟身、蝙蝠翅膀,”骷髅头冷静地说,“是夏塔克鸟。” 第一声尖叫响起,有一名女信徒注意到这和她想象中截然不符的异象。她直愣愣地指着半空,很快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忙于在侵袭中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怪鸟们还在半空中回旋,它们渴求鲜血,时不时瞄准祭坛俯冲,这足以让教徒们四散溃逃了。 “别着急,”奈亚带着恶意的微笑,他一打响指,“这只是道开胃菜而已。” 教徒们狂乱的呼喊声中,这微不足道的声响却像是直传到了飞在上空中的仆从们的耳中,它们立刻一改方才盘旋的架势。大多数都朝着那四五米高的黑山羊幼仔扑去,后者被这些成群结队的家伙搅晕了方向,跌跌撞撞地用触手驱赶着它们。 有几只不幸中了这一击,飞出去时连着撞断了两棵树的树干,但马上又有更多的补上。其中一只尤为惹人厌,它在奈亚拉托提普的指使下,飞快地穿梭在触手之间,时不时再用力啄它几下。 被惹得狂怒的黑山羊幼仔挥舞着触手,终于把握住时机,高高抬起它生在身下的两只巨大的蹄子,狠狠朝着前方落下! “咯嘣”一声巨响,足以肯定这骚扰它的家伙已经命丧于它的蹄下。 黑山羊幼仔得意地抬头—— 它呆住了。 那只原本该被踏成血泥的夏塔克鸟拍打着翅膀,马一般的头颅在它跟前晃来晃去,“嘎嘎”地发出难听的叫声,像是在大肆嘲笑它上了当。 那它刚才踩的是——?! 黑山羊幼仔颤巍巍地再次抬起了前蹄,看见底下四分五裂的石块。 ……它把母神的祭坛踩碎了。 第83章 母神 同一时间的市区。 夜色渐渐笼罩而下, 正该华灯初上。 这座城市的人口不多,市民们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夜生活。店内的钟表才刚刚走过七点, 路上已见不到有几个行人。 街边的一家饮品店还没有收起摆在外面的桌椅,值班店员趁着空闲偷起了懒。他边擦杯子边打着哈欠,时不时往外瞄一眼,琢磨着坐在那儿的两位客人什么时候才走。 那位年轻姑娘还好, 穿着打扮都正常, 只是多戴了顶鸭舌帽,眼下正百无聊赖地用吸管拨了拨玻璃杯里所剩无几的冰块。但另一个可怪异多了。 那人用长风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颈后的兜帽也拉得很紧, 尽可能地不露出任何一寸皮肤。即便是不得不从衣服里露出来的地方, 也都用绷带缠着, 就连脸上也全是。 觉察出柜台那边投来的视线, 简明佳压下帽檐, 试图让自己被关注得少一点, 她这会儿多多少少有点心虚,只盼着越不显眼越好——虽然她知道只要这人还坐在旁边,这么做就是徒劳。 不过,这么容易吸引人注意力也不是坏事。等到杯底最后一块冰块也融成小球,简明佳听见有人急急忙忙地走近,一把拉开椅子坐下。 “一眼就看见你们坐在这儿了。” 那个人喘着气说:“我赶紧过了马路。” 不抬头还好,她一抬头就被对方的狼狈模样吓了一跳。 “你怎么搞成这样的?”简明佳问, “不是说打听打听消息吗?” 坐在对面的男人年纪不大, 套了件长衣, 她几个小时前见它还是件完整的外套,而不是现在这样衣摆全成了破破烂烂的布条。脸上有几道血印子,挠得还挺深。 “被追的。”他含混地说。 “先说说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吧。” 她? 简明佳呼出一口气。 一睁开眼,发现只有自己坐在城市公园的长椅上,不见林柚和耿清河的影子,她是懵逼的。 好在她很快成功和另一位队友汇合——也就是方才赶来、坐在对面的男人,他自称叫罗景。两人把公园逛了个遍,确认周围再没有别的玩家,正琢磨着下一步怎么办之际,遇上了这位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遮住的怪人。 当时,他正站在一棵树下远远地看着他们。 或者不能说是“看”,因为他的脸部也被绷带完整地包着,只能说是面朝这个方向,招手让他们过来,要求他们称呼他为沃姆。 沃姆不是玩家,简明佳相当肯定这一点,他扮演着近似于剧情引导者的角色,不知怎的盯上了他们俩,想借此求助。 他不会说话,全靠写字。在一通夹杂着比划的交流中,她和罗景一步步了解到这座城市里正有个规模不小的秘密结社组织悄悄在地下活动,不日将举办个什么召唤仪式,沃姆想阻止他们。 俗话说狡兔三窟,这组织也不例外,沃姆只知道他们的集会地点之一。罗景自告奋勇地承担下了刺探情报的任务,约定好时间在这家饮料店碰面。 简明佳自然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沃姆懂拉丁文,还对她手里的那两张纸很感兴趣。 在翻译出手稿上的部分配方后,他告诉她这可能会在他们之后要面临的战斗中派上不小的用处,他可以提供其中最重要的一样材料,要求她尽快配齐剩下的。 简明佳万万没想到,在寂静岭医院里捡到的纸片竟然在这个副本里起了作用。于是,在罗景去刺探那个组织的情报时,她想办法混进了临近一家大学的实验室,去偷偷“拿”点乳香和硫磺硝石。 “药都到手了,”她说,“只差最后一步。” 罗景点点头。 “我太好奇那个最重要的材料是什么了。” 他望向沃姆,后者压根没把那东西写进翻译出来的配方表,“就不能透露一下吗?” 绷带怪人拉过桌上的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寥寥几个字。 【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罗景:“切。” 和他同时“切”了一声的还有他袖子里的东西。跟破破烂烂的衣服下摆相比,过于宽大的衣袖反而完好无损。尽管罗景现在把手缩在里面,但简明佳是见过它露出来的样子的。 他的左胳膊上寄生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据罗景说和他的能力有关。那玩意儿浓眉大眼,怪模怪样,整体看起来倒是丑萌丑萌的,逗乐也是一绝。 但碍于现在是在大街上,罗景可不敢轻易把它放出来。 知道了队友那边进展如何,他也该说说自己的了。 “我过去的时候,”他道,“正好撞上他们碰头。” 看着他那样子,简明佳觉得自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发现你了?” 罗景咳嗽一声,“反正总之还是顺利逃出来了。” 他的袖子里有东西愤愤不平地鼓起来,“一个‘总之’你就想一句带过我的功——” “嘘嘘嘘,”罗景一把按向它的脑袋,提防地看了眼行人和那名柜台后的店员,“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安静点。” 袖子又瘪了回去。 “不过是多亏了它。” 罗景压低声音。 “他们派来追我的那家伙这么高,”他把手抬过头顶,“又像猿猴又像虫子,皮就松松垮垮地耷拉着,全是皱纹。眼睛退化得就剩一点痕迹了,爪子的指甲还带倒钩。” 可能是想起了被挠到的感觉,罗景抽着冷气摸了摸脸上的伤。 简明佳也有点整个人都不大好,赶忙跳到了下一个话题。 “这个我可以包扎,”她瞄了眼店员,“一会儿换个地方帮你。” “等你的那半个小时,我查了下这里的新闻。” 简明佳说。 “然后看到了这个。” 罗景眯起眼,看清了上面写的东西。 维克托·诺顿在自家府邸遇害,有人称在远处看到巨大的怪物出没。同时也采访到行人说,不久前在大街上目击到怪鸟追逐着汽车,一直追到了某家事务所。 “你是觉得……”他沉吟道。 简明佳“嗯”了声。 “如果是他们,顺着这个应该可能能联系上,”她补充道,“——直觉。” 然而,相较于这边短暂的平和,另一边是完完全全的剑拔弩张。 教徒们仍在尖叫。 祭坛的破坏仿佛更刺激了他们的神经,在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黑山羊幼仔也吓呆了,直愣愣地站在那儿。它“看”着蹄子上残留的碎石块,又不死心地拨弄了一下,想把祭坛拼好。 然而只有它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狠劲儿,巨石碎得不成样子,救是救不回来了。 “停下——都别跑了!” 终于,一片混乱中,有人大喊道。 “别管了!现在不正是宣誓我们对母神的忠诚的时候吗?!祭坛坏了又怎样,这些家伙碍事又怎样,仪式已经进行到一半了,继续啊!” “只要母神降临,”他大声说,“她自然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的演说明显感染了不少人,他们纷纷停下脚步,任由怪鸟扑在自己的身上,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奈亚冷笑一声,他一挥手。 袭击纷纷停了下来,那些教徒还以为是自己的信仰起了作用,念诵得越来越快。 “就这么让他们念?”林柚饶有兴致地问,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担心。 “当然,”奈亚唇边的弧度带着十足的恶意,“等着看吧。” 重复着请神咒语的祈祷声趋于统一,渐渐形成了让人隐隐不安的浪潮。 就在这浪潮中,他们的头顶上方,仿佛凭空裂开了一条看不见具体形状的裂缝。 黑山羊母神降临了。 空气倏地安静下来。 无形的重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即便是信徒也不由被激起了一阵阵战栗。他们口中喃喃地念着祷词,敬畏而狂热地注视着母神现出她的真身。 最先伸出的是数条黏糊糊的触手,触手上生着的巨口中滴着烂泥。她更像是一团硕大的、不断翻腾溃烂着的黑雾。 云雾凝成大块大块骇人的身体器官,以扭曲的角度被“黏合”在一起。 她缓缓地在信徒的念诵声中降下,忽地停住了。 再往下挣,没挣动。 黑山羊母神卡住了。 信徒们:“………………” 耿清河:“……” 卧槽。 林柚:“……噗。” 顾衡不忍直视地扭过头。造成这一切的奈亚拉托提普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一点都不想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祭坛的毁坏显然还是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被这不完全的召唤仪式害得死死地卡在那道裂缝里,不过数秒,恍若有极大的引力在把她往回拉,使得她无法再多在地球上停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切,触手缠绕在那无形裂缝的外围,仍在做徒劳无功的试探。 那团黑雾被一点点地抽离,黑山羊之母终于放弃了挣扎,松开触手和扭曲的短腿,任由自己被送回了茫茫宇宙。 就在最后那根触手也被吸入裂缝的前一秒,它狠狠地一甩。 径直把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黑山羊幼仔掼了个跟头。 第84章 会师 黑山羊幼仔被这么一下扇得连滚带爬地飞出去好几米, 直到撞上一棵粗壮得得要两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大树才停下来。母神盛怒在前, 它半点声也不敢放,只得眼巴巴地躲在树干后边,举手投足间都是想说说不出的辛酸委屈。 这根触手也没有就此停止, 它顺着劲儿往另一个方向掴去, 用力抽向了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奈亚拉托提普。但后者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着, 漫不经心地一侧身躲了过去。 “哎呀,”他轻快地说, “莎布的脾气有点大啊。” ……真亏他说得出口!! 换成任何一个邪神出了那么大的糗恐怕都不会轻易了事。林柚敢打赌,要是他自己被卡住也得火冒三丈。可耐不得事儿没落到他自己头上,奈亚坑自己人那叫一坑一个准, 坑得清新脱俗还手到擒来, 让人不由得开始思考等他将来有一天回去会不会被算总账。 算了,反正也用不着她操心。 在他捅出更大的篓子前, 森之黑山羊的最后一根触手也停留到了极限。 再恨不得把这些罪魁祸首吊起来抽, 也只得暂时妥协。黏糊糊的黑色鞭状物消失在空气中的那一瞬间, 那道无形的裂缝缓缓地闭合,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大多数信徒大张着嘴巴, 仍不敢相信这一切。他们都没顾上自己的兜帽在混乱中落了下来, 露出了自己的整张脸。 ——奇怪。 林柚隔着灌木丛, 有点狐疑地打量着这些人。 诸多邪教徒中,男性占了绝大多数。之前第一个尖叫的是女信徒, 可女眷不过寥寥三两人。按理说莎布·尼古拉丝一部分的象征就是繁育, 所以才有了“孕育万千子孙”的名号。女性崇拜者也应该不少, 像以前的老板娘兰顿夫人就是出于这个动机才会一度向其顶礼膜拜。 这些信徒的男女人数差,忍不住让人猜测是还有什么别的内情。 可偏偏随着黑山羊母神临走前给的那一下,他们也注意到了站在草丛和树后的几人。夏塔克鸟仍在头顶徘徊嘶鸣,不难想象谁就是幕后的主使,眼见唯一能指望的靠山也不可能再次响应他们的呼唤,不知是谁惊恐地大叫一声,转身就钻进了树林。 接二连三,还想保住自己性命的教徒们边恐惧地回头瞥着这边的动向,边急匆匆地逃窜入远离火光的黑暗中。 “想追吗?”奈亚回过头,礼节性地问了一句。 “无所谓了,”林柚说,“反正都是喽啰。” 看这逃命的架势就会知道一个都靠不住,她原本对那个方才领头要他们安静下来的男人抱着点期望,结果他一见彻底没了依仗就跑得比谁都快。想来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抓了也是浪费时间。 现在真正得注意的是还抱着树的那个。 奈亚拉托提普也只是礼貌性地多问一句,他做事全凭自己兴趣,压根也没真想追。这会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再往旁边的树上一靠,开始继续吃瓜看戏。 黑山羊幼仔不知道该怎么总结自己这悲苦的一生。 前面几年都被困在阁楼上委曲求全,伸不了触手伸不了蹄子,好容易快要成事了,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现在更好,才过了大半个月的好日子,组织起的请神仪式却被搅得一塌糊涂,它自己更是被母神责难。 以后别说是作为母亲的代理者四处行动,只要仪式有它在,母神恐怕都未必会赏面子莅临,这实在——实在是—— 这棵树本来就被撞得颤颤巍巍,这时候在它纠结的反复缠绕下更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再一抬头,瞧见走上近前的人,黑山羊幼仔没有眼睛都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没别的地方可去了?”林柚笑眯眯地问。 黑山羊幼仔:“……” 它只要遇到这个女人就没摊上过好事! 粗短的蹄子在草地上摩擦,黑山羊幼仔缓慢地站起身。如团块一般黏黏糊糊的身体上几张嘴巴同时恼怒地张张合合,滴落出的褐绿液体在脚边积成一滩。它同时舞动着数根触手,威胁般的低吼着,恨不能把她先杀之而后快。 “你想清楚,”她道,“现在可和上次的情况不一样了。” 上回大家都玩这游戏没多久,对能力的开发还在初期,被当时还算boss级的家伙追得只能逃命也是没有办法。 而这次嘛—— 在她身后,耍得它团团转的夏塔克鸟和恐怖猎手齐刷刷地落下,在碎裂的祭坛边上饱饮着鲜血。而斜靠着树干的奈亚拉托提普,在黑山羊幼仔来回环顾时笑得一脸爽朗,还友好地冲它招招手。 黑山羊幼仔:“………………” 人、人多了不起啊?! 那一刻,即便是语言不通,林柚竟然也看破了它憋在心里的想法。在骷髅头“啧啧”的摇头感叹声中,她慢悠悠地抽出一张卡,示意自己还可以再往上加。 不好意思,卡多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总之,你自己看着办?” * 好惨。 耿清河想。 真是太惨了。 仔细想想,他在刚玩这个游戏的时候,能从心就从心,压根没想到自己还有为鬼怪叫屈的一天。而现在,这种近乎于同情的情绪居然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人生啊,果然很奇妙。 ……或者说,全都是大佬的功劳。 “要是那会儿多卡一下是不是能动点手脚啊柚姐,”他后知后觉地咋舌,“错失了一张ssr,想想还有点亏。” 林柚扑哧一乐。 这小子现在可以啊。 “我是没打算做什么。” 她道。 “就不说得多费劲了,收来也用不上的。” 这些外神们需要的是信仰和供奉,双方根本无法交流,更不可能听她的去做什么。奈亚拉托提普是唯一一个能与人类沟通的,能让他一起行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那跟别的邪神截然不同的性子。饶是如此,他也是兴致来了才会情愿伸出根小拇指帮帮忙,别的时候要是没有兴趣就不用指望了。 反正—— 林柚看着手里的那张卡牌。 有这个就够了,也算是圆了点她上次在这副本里只拿了两张卡的遗憾。 【名称:黑山羊幼仔】 【卡牌编号:010】 【级别:sr】 【备注:“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丝的子嗣,作为她的代理者而行动,接受献给她的牺牲和崇拜。但最近由于一场意外事故而惨遭冷战,失去神使身份后在信徒间连饭都混不上了。请注意让它避开宗教祭祀之类的场景,不然会勾起其悲伤的回忆。如果它不听话,用奈亚拉托提普的名字去吓唬可能会很管用。】 这是什么恶魔指南啊。 这么想着,林柚认真地、一字不差地记下上面的忠告,把卡牌收进了图鉴。 “那……” 耿清河迟疑了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个嘛…… 林柚正想开口,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顾衡也一怔,他按掉了那个电话。 “没什么,好像是以前的哪个委托人。”他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要不这样,还可以试着继续查下去。” “比方说,那么多血肯定不会是轮番派人守着山洞就能弄到的。” 顾衡道。 “如果用那所事务所留下的人脉,没准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再沿着这个看能不能追查出更多。” 这倒也是个点子。 林柚思索了下。 “就这么办吧。”她说。 “是不是用不着我了?”马上有人问,“我可以走了吗?” 兰顿从头到尾围观到现在,那是一阵后怕,深深觉得自己当初的下场还是很幸运了,巴不得跟他们别再扯上任何关系。 林柚“啊”了声:“你想走就走吧。” 他知道的骷髅头全都知道,论打还没水鬼能打,既然如此就没必要收—— “……”她看着拔腿就跑的男人。 看着这一幕,林柚不由得思考起那个亘古不变的问题。 ——她有那么可怕吗? 不管兰顿是不是自觉逃出一线生机,林柚径直坐进了车后座。他们这一天一夜不知在路上往返了几趟,称得上是熟门熟路。为了避免麻烦,顾衡还特地绕过了维克托家。可饶是如此,也不意味着麻烦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远远地能看到眼熟的那栋小楼时,耿清河第一个抽了口凉气。 两辆警车停在楼下,有几个身着警服的家伙正站在车边,边交谈边抬头往楼上和周围看。很明显,他们就是在等当事人回来。 得有个人去打探打探第一手的消息,林柚想,好知道他们现在处在个什么情况。 顾衡肯定不行,警方肯定认得他是这家事务所的负责人。 “我去。”林柚说。 耿清河:“要不还是我——” “就算出了什么情况,”林柚摆摆手,“肯定是我脱身的法子更多。” 深知她做了决定不可能再动摇,这样就算是说定了,耿清河也只得不再争什么。 幸亏发现得早,为了避免引起警察的注意,车停得离事务所那栋楼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街上行人不多,林柚左右望了眼,就没事人似的混进了其中。她还想着看能不能先拽住个路人,问问看是怎么回事。 但就在经过一条小巷时,林柚只觉胳膊上倏地一紧。有股力道直截了当地把她拽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口,像是怕她出声或是做出什么过激反应一样,轻轻捅了她一下。林柚回过头。 那人把食指竖在唇前。 “嘘——” 是简明佳。 第85章 犹格泡泡 “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林柚抱着胳膊。 简明佳哈哈干笑了一声。 黑漆漆的巷子里站着的不止是她, 还有两个林柚不认识的家伙, 一个比一个打扮得古怪。左边身上挂了一溜儿破布条的还有个人样,就是脸上贴着几块医用胶布。剩下的那个用绷带把自己缠得活像个木乃伊,连半只眼睛都看不见, 也不知道是怎么走路的。 “我不是没跟你们落在一起吗?”简明佳耸耸肩, “醒了发现只有自己在公园, 然后没走多远就碰上他了。” 她指指那个衣服下摆全成了布条的,后者友好地招了招右手。 “晚上好啊。” 他道:“我叫罗景。” “我俩会合后就遇见了这位仁兄, ”罗景用拇指往后一指,可能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绷带怪人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他是‘沃姆, 没法说话,交流全靠写字。你们那儿有多余的纸笔吗, 我看他纸快用完了。” 听着他们这介绍方式, 林柚也明白了。 罗景是跟他们排在一起的队友, 沃姆是机缘巧合下进队的npc,可能会给他们提供点帮助。 至于“沃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在这种神话生物遍地跑的副本里, 林柚可不敢肯定对方真是个人。 “不, 没带。” 林柚看向被警察守着的事务所, “但要是能上去的话——” “算了,最好还是别回去, ”简明佳马上说, “免得再引起他们注意。” 林柚挑挑眉。 到底是发小, 简明佳一眼看出对方的疑惑。她正想解释,就见罗景左边那只宽大的袖子被什么东西给缓缓撑了起来,一道稍嫌尖细的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先是两根螃蟹一样支棱着的眼睛,再是一道扭扭曲曲的裂缝——而后林柚才意识到那是它的嘴巴。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论坛上的那个帖子。 难不成,她想,就是这位…… 这只寄生生物的五官长在肉色而无规则的身体上,代替了罗景的左胳膊,自他的袖子里探出脑袋。 “嘿,不出声还真把我忘了啊。” 那生物不满地抗议道。 “难道就没人介绍一下我吗?” 它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分出一根“指头”去使劲捅罗景的腰。 “咳,”后者翻了个白眼,“这玩意儿,叫‘左’。” 林柚:“……” 这神特么顾名思义。 “什么叫这玩意儿。” 那只寄生在他胳膊上的生物哼哼一声。 “如你们所见,这个人的取名品味已经彻底完蛋了。” 罗景:“那换成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左:“……滚。” 嫌弃地又踹了宿主一下后,它像是对林柚挂在包带上的骷髅头产生了不小的兴趣。上上下下地打量几眼后,它“哇”出了声。 “你没鼻子啊。”它说。 ……能不能别这么扎心? “有什么好惊讶的,啊?”骷髅头假装自己一点都不怀念自己失去的英俊相貌……和鼻子,“你不是也没有吗?” “我有啊。” 左:“才不像你。还是伸缩的,看——” 说着,它眼睛下边突出了一小块,瞧形状还真是个鼻子,嘚瑟地看向骷髅头。 骷髅头:“……” 日子没法过了!它受不了这委屈!! “让我打它!”骷髅头咬牙切齿道,“别拦着我,我要揍——” “醒醒。” 林柚无情地说。 “我没拦,是你自己没有手。” 骷髅头:“………………”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何苦还要拆穿他。 它黯然神伤地别过头。为了免得让这争论再升级,林柚赶忙换了话题。 “你说别引起注意,”她问,“怎么回事?” 简明佳“唔”了声。 她沉吟片刻,思索着该怎么解释。 “事情是这样……” * 拐弯处的街角,有辆车顶破破烂烂变了形的汽车停在那里。 “柚姐都去了这么久了。” 怕太有特征的车子引来路人注目,他们换了个地方停车。但这也有坏处,从这儿没法看见那边的情况,耿清河完全是在徒劳地探头探脑。 “应该……”他不确定道,“没出什么事吧?” 跟他相比,顾衡就要平静得多了。 “放心。” 他道。 “要是有情况,你这会儿看见的就是有个套袋子的家伙尖叫着撕人了。” 耿清河:“……” 卧槽这特么说的好有道理。 他还想说什么,就听见自己手机响了。一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登时眼睛一亮。 他迫不及待地接起来,“柚姐!” 那头传来的话却让他一愣。 “下车,这车别开了。” 林柚说。 “往车后走,然后右拐——” 耿清河跟顾衡对视一眼,后者虽没听见里面的声音,也会意似的下了车。两人沿着电话里的指示一路走过去,在绕过又一条小道后,看见了站在墙后的几人。 “佳、佳姐?” 耿清河愣道:“你们竟然——” “哟。” 简明佳笑眯眯地一摆手,她的目光多在顾衡那张陌生的脸上停了几秒。 “长话短说吧,”林柚道,“他们在跟咱们分头行动的过程中,发现这城市里有个秘密俱乐部。” “名字是‘银色暮光’。” 简明佳“啧”了声,“有点中二不是?” “虽然不了解多少详细情况——”她挠挠脸颊,“但是基本的还是查出来一点。” “每个成员想加入都得经过严格的审核,能加入的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 林柚了然。 所以才会叮嘱他们尽量避开警方的耳目。 ——搞不好警局高层也有这个秘会的人。这些警察明面上可能是查昨晚的事,实际上还不知道想确认什么。 “而且,还有一点。”林柚看向两人,“这组织还只收男人,女性只能加入家属联谊会——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 耿清河还未开口,顾衡饶有兴致地笑笑。 “黑山羊。”他说。 “是啊。” 林柚往身后的墙面上一靠。 “我就在想旅馆事发才多长时间,他们是上哪里纠集了那么多人的。” “还有祭坛和血,要用短短一个月准备这些可不轻松。”她说,“如果背后有另一个组织就说得通了。” “但是……” 耿清河回忆着那些信徒逃窜的样子,“他们看着一点都不像是有组织的,更像是——更像是——” “乌合之众。”顾衡替他说了那个词,“大概是因为召唤黑山羊母神本来不在他们的计划内。” “还记得兰顿说什么吗?” 林柚挑眉。 “他说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银色暮光’的家伙们。” “邪教组织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她凉凉道,“派去召唤黑山羊的可能只是不知道多少真相的底层成员,既然有黑山羊幼仔在,让他们试试也无妨。” “召来更好,不成功也没关系,因为他们真正在准备的是另一场祭祀。” “如果跟我猜的一样……想召唤的应该是犹格。” 耿清河:“……犹什么?” “犹格泡泡——开个玩笑。” 林柚耸耸肩,“犹格·索托斯,就是剩下的那个三柱原神。” 犹格·索托斯,外号是“门之钥”,泡泡纯属是对他球体外表的戏称。他全知全视,知晓世上一切事物,掌握着穿越时间和空间的力量。 他有时候会被视为仅次于混沌之父阿撒托斯的至高存在,如果讨得了他的欢心,也许会被赐予知识作为回报。 当然了,事实远没有听上去那么美好。这些知识更可能让人发疯,更别提他带来的劫掠和毁灭。 “果然还是得破坏他们的请神仪式吗?” 耿清河挠头,猜到这应该就是最后一关了,只要攻破这一点就相当于通关,“但从哪下手是个问题啊。” 现在压根是敌在暗我在明啊。 有人咳嗽了一声。 见吸引来其余人的视线,罗景眨眨眼。 “好歹知道一个集会地点,也许能顺藤摸瓜查到点东西” “虽然我上次差点被抓住……”他说,“要不趁着人多,咱们再去一次?” * “说是经过一层层审核才能参与的秘密俱乐部……” 耿清河纠结道:“为什么会把集会定在这种地方?” 矗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栋烂尾楼。 毛坯房草草地修了一半,整栋楼只搭出个框架,还能看见点钢筋的影子。虽说完成度已经不低了,进去不会有多大的生命危险,但还是让人觉得…… “听说只是偶尔才会选这里。” 罗景叹了口气,“不巧就让我赶上一次。” 林柚猜到他是从哪里听说的,她看了眼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沃姆,他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果然如简明佳和罗景所说的那样,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实在很让人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这种消息的。 这栋楼的工程断了一年有余,门口早没了人把守,不然罗景之前也不会那么轻松地潜入进去。 楼道阴暗,半成品的石阶踏着总让人有点不踏实。他们一直上到了三楼,距罗景说,他是偷溜进这里后被发现的。 也就是说,沿着走廊过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耿清河听到了一颗石子滚动的声音。 他眨眨眼,脚步顿住。 他们通过的这条楼道有很明显被清理过的痕迹,肯定不会是自家队友踩到的。他走在中间,一停下来就挡了别人的路。 “怎么?”林柚问。 耿清河迟疑道:“……声音。” 这下他们都听见了。 “罗景。” 林柚冷静地深吸一口气,“你是差点被什么抓住来着?” “……完犊子,”罗景懵道,“看来他们是叫这家伙继续待在这儿了。” 在黑暗中拖着脚步走出来的,是一只巨大而又亵渎的怪物。 皮肤如同硬被堆砌在一起一般,一层层垂下来。它的身形像是猿猴,脑袋又有几分昆虫头部的模样,喝醉酒似的来回摇晃着。 两只前爪伸在身前,长而坚硬的指甲往里钩去,这倒钩看着都能想象出要是扎进肉里该有多疼。 “是空鬼。” 骷髅头小声说。 “应该是用封印把它困在这里了,让它替他们看守什么东西。” 罗景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跑。”他说。 林柚:“……?” “我跟它交过手,”罗景语速飞快,“应该能缠得住它一会儿,你们能跑多远跑多远,然后——” “别废话了!” 他的左胳膊喊叫道:“赶紧上!” 左的行动比他还快,硬是把他向前拽了个跟头。眼看空鬼就要扑来,瞬间膨胀起的肉色躯干直直扇向它那张满布皱纹的脸。 “用不着撤,我有办法!”林柚迅速判断着局势,“你尽量压制住它争取时间,哪怕几秒——” 压制住,争取时间——这两个词刚在罗景的脑袋里出现还不过半秒,反应更敏捷的左径直听着这话采取了行动。它的身体极富弹性,转眼收缩,便把措手不及的罗景拉到了空鬼面前。 罗景:“……嗨?” 他一偏头躲过空鬼挥来的爪子,抬脚揣在对方心窝——鬼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心脏。空鬼只栽得一个趔趄,另一只利爪挠过来,这就又要深深地抓向他的脸颊—— 有片肉色挡在了他的面前。 占据了罗景胳膊的寄生生物伸展着身体,随着倒钩越陷越深,它也严重变了形,让人看着都会心惊肉跳地担心会不会被刺破。 可就在此时,它猛地往回一弹! 俗话说借力打力,这会儿看来也是这么个理,空鬼施加的力道全被尽数返还在它自己身上。左的乘胜追击更是让其重重地摔落在地,它趁机猛然张开,绷着伸长的“触手”,把对方紧压在地上,时不时伴着空鬼的挣扎而抽搐一下。 看得出来,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还没好吗!” 左尖叫道:“我快不行了啊!按不住——” “坚持住啊!”罗景喊的声音比它还大,他死死地把住墙边,“男人是不能说不行的!” 左:“……” 闭嘴。 它蓦地察觉出有人走近了。 是个穿风衣戴口罩的女人,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剪刀。 裂口女满脸嫌弃,她握住剪刀,“咯嘣”一声,向空鬼那灰蒙蒙还带倒钩的长指甲齐根剪了下去。 第86章 反水 地上掉了好几把豁了口的剪刀。 裂口女没打算再去碰它们, 她板着脸拉开自己的风衣好清点还剩下多少把, 准备开出个合适的价钱好让那家伙报销。 她可是一点都不会客气的。 而另一边, 在和左协力的压制下,他们成功地用原本堆在角落积灰的钢丝绳把空鬼捆成了个粽子。 带倒钩的长指甲被齐根剪下, 无脸怪物只得用被剪得光秃秃的指头去试图向上抓挠, 理所当然起不上任何作用。 但它力气也实在不小, 打下手的耿清河不得不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才制住了对方的行动。他站起身, 气喘吁吁地抹了把汗。 “这样就行了?” 他有点不放心地问:“不用再做点防护措施什么的?” 骷髅头“嗯”了声:“可以了。” “爪子是最后的攻击手段了。”它说, “其实这个种族的真正活动方式是进行次元跳跃, 空鬼们可以自由前往任何一个世界,但就像我说的那样,那些家伙应该用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把它强行困在了这栋楼……” 说着, 它幽幽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这样,”骷髅头惆怅道, “我应该能让它带去别的世界, 也可以自己找——” 林柚:“……啊。” 差点就—— 骷髅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声音。 “别告诉我你差点忘了!” 它悲愤地控诉:“说好的帮我找身体呢!” “你一直再没提过啊,”林柚耸耸肩, “我记得你说如果骨头在附近会有感应。这么久不说, 我还以为你自己都忘了。” 骷髅头一时语塞。 “这个……不太好说。” 它纠结道。 “来到这里以后我有点感觉,但又隐隐约约地说不好在哪……” 这怎么找? 林柚做了个深呼吸, 正想说点什么, 一回头就看见裂口女闲来无事, 往看上去最好惹的家伙边上一凑。 “我美吗?”她问。 林柚:“……” 这居然还带对友军开刀的。 耿清河:“……” 卧槽。 裂口女的打扮太有辨识性, 他心知这要是回答不好就是被割嘴巴的命, 立即眼巴巴地看向林柚。 “美美美。”裂口女只觉自己的肩膀被谁一握,林柚不带什么感情地说,把前者往没人的地方推,“行了行了,别逮谁就问了。” 裂口女恶狠狠地用眼角斜睨她一眼。 要不是惹不起,她早就用这剪刀—— 林柚:“嗯?” 裂口女默默把摘到一半的口罩又给戴上了。 “哼,”她没什么底气地冷笑出声,“有本事下回别叫我。” 而且,送了剪刀又怎样,她自己原装的可是被毁了,只要她找得到机会一定要报复回—— “没事,”林柚从来不吃威胁人这一套,她看得穿对方心里那点小九九,笑眯眯地说,“那你要不要跟096喝杯茶?它还挺想你的。” “你不记得了?” 见裂口女茫然的样子,她好心提醒道:“就是那个有两米多高的,特别白的,你还看见了脸的,一被你看到脸就尖叫着要追你跑的——” 裂口女:“………………” 算你狠!! “难道不是在帮你做事的路上看到的?!”她的脸色随着每一个形容词而阴沉下来,近乎是磨着后槽牙挤出字来,“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都是工伤!工伤!” “好好好,都是工伤,管治管报销还有奖金。你看上哪家剪刀了?” 眼见得裂口女变得服服帖帖,顾衡在那儿忍笑,简明佳满脸的“我就知道”,头次遭遇这么一回情景的罗景也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至于耿清河,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柚姐,我之前就这么想。”他敬畏道,“果然,对比一下,你对队友真是如春风一般温暖。” 林柚:“……”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就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好了,别再在这里耽误了。”她说,“赶紧趁着困住那家伙的时间过去翻翻有没有什么线索。” 话是这么说,她很怀疑这些邪教徒们会留下多少把柄,能爬到上流的人本身都不简单。 众人纷纷回神,连表现得很是木讷的沃姆也迈开了脚步。林柚缀在最后,出声叫住了走在她前面的人。 “哎,”她笑吟吟地一招手,“要聊两句吗?” * “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呢?” 进了房间,一早发觉她动向的简明佳就悄无声息地靠过来。她看看林柚,又看看走到墙边书架附近的顾衡,狐疑地悄声问道。 “没啊。”林柚轻飘飘地说,“我就问问他有没有事要告诉我,任何事情,比如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简明佳:“啊?” 这是得避开人说的话吗? “他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若有所思道:“嗯,然后谈话结束。” 简明佳上下打量着她,总觉得这谈话长度跟时间不成正比,而且,顾衡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微妙的古怪。 她还在纠结要不要深究,不成想林柚抢先一步岔开了话题。 “你们也翻了一会儿了吧,”她问,“找到什么了吗?” 这间三十来平米的废弃厅堂,据罗景说就是那些人举行集会的地方。 看样子也像是,零散摆放的桌椅都有新近使用过的痕迹,不如别处一样积满了灰尘,地上也散落了不少纸质资料。 “哪能啊。” 简明佳叹气。 “别说是会议记录了,”她说,“连个记事本都没有,如果要说有什么发现——” 她往一个方向抬抬下巴。 林柚顺着望过去。 那里挂着一幅不大不小的画。 画面看起来是很寻常的风景,颜料勾勒出的景色色彩鲜艳。青山绿水,河谷绵延,岸边树林是大片茂密的翠色。唯一奇怪之处是站在前景中的“人”。 或许不该用“人”来形容,这只是一个灰黑色的人形轮廓。 那个轮廓般的剪影像是蒙了层淡灰色面纱,又别着头,因而无法看到他的长相。明明是乍看之下如同信笔涂鸦出的画作,却让人隐隐地觉得这透着股怪异,不自觉地开始焦虑。 “柚柚?”简明佳戳了她一下,“林柚?” 林柚恍然回神。 “就只有它?”她指着画问。 “嗯……” 简明佳看着仍不死心地想找其他线索却一无所获的几人,“唯一的发现。” “也还好。”骷髅头在这时开口。 “知道这画上是什么吗?” 它自问自答:“是塔维尔。” “犹格·索托斯的化身之一,相对而言对人类更仁慈点,至少我们知道要对付的是谁了。” “但是就奇怪了,”简明佳挥挥手里成沓的纸张,“除了这全是废纸,一点关键性线索都没留,现在怎么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干嘛?” 林柚:“总的来说,是不是太干净了?” ……嗯? 简明佳望着她。 “集会被闯入可能引起了他们的警惕,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放弃这个据点。”林柚托着下巴,“按理说,东西丢得这么乱,总归会落下一两样重要的——可是没有。” “与其说是慌张地忙着撤退,不觉得更像是刻意搜集了没用的再扔了一地吗?” 简明佳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你是说……?” 林柚“嗯”了声。 “是想让我们产生他们是仓促撤离的错觉,但实际上——” 她扳住一把椅子的椅背,“这也是,角度根本不对啊,哪有人能坐得进去。” “看着像坐在桌边的人急忙逃走,其实是起来以后才特意把椅子摆成这样的。” ——还有灯泡。 她伸出手,摸向打翻在桌上的台灯。 温的。 天气说不上有多凉爽,反倒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燥热,兴许和这里的迷之俱乐部有点关系。虽然愈热愈不容易冷却,但估计个时间总是差不离的。 “最多不出二十分钟前,”林柚说,“这会议厅里还有人在。” 简明佳:“……” 靠。 这样一来不就是—— 她突然听见了自门外拐角处靠近的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彻头彻尾的陷阱。 只是人还好,如果那群家伙再差遣来什么怪物搞不好会有点吃力。当然了,只要林柚在也用不着担心太多,他们方才也充分见识过了罗景的战斗能力,但是…… “不止这个吧?”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再来这里的,”简明佳越想越不对劲,她蓦然一惊,“难道说,有人在通风报——” 成群结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声音终结于戴兜帽的身影接二连三地出现在门口。不,更确切地说,不是因为这个。简明佳的表情凝固住了,一个“信”字死死地卡住了她喉咙,无法出声。 她瞪着林柚。 另一边,耿清河也大惊失色地叫出了声,“柚姐——?!” 林柚低下头。 渐渐模糊的视野里,伴着一种刺痛,她看见刀刃穿透了她身体,露出一点闪着寒光的刀尖。 刀锋很精巧,是锐利的三角形。 然后它消失了。 “是啊。” 当着门口那群教徒的面,顾衡抽出了那把鸟喙形状的匕首,任由鲜血浸入刻在上面的象形文字。 他收紧了手指,“是我做的。” 第87章 背刺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 恍若有谁在杂乱无序地疯狂敲打着无形的巨鼓, 音色单一的长笛拉扯出混乱到令人作呕的曲调, 同时回荡在耳边的是不知名追随者的尖利嚎叫。 种种声音掺杂在一起, 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哪怕是尽了全力, 也只能隐隐约约在混沌中辨认出大团大团暗红肉块。 那不成形的团块过于巨大, 因而只能窥得见其中一角,数只挤着的绿色眼睛近乎透明,正在望向—— 林柚猛地睁开了双眼。 阳光炫目到刺得眼球发痛,她抬起一只手半遮了眼睛,从身下的床铺上坐起身。 “哟, ”窗台上的骷髅头懒洋洋地享受着日光浴,“听说晒太阳补钙——早上好啊。” “感受如何?”它问。 林柚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一连串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刚开门进来的人, 对方连门都没顾上关,径直冲了过来。 “醒了?”简明佳连珠炮似的紧张地问, “没事吧?你别乱动,我不确定我包扎得行不行——” “这位小姐。” 骷髅头不满道:“你在质疑我的指导吗?” 简明佳:“……” 把自己当个烟花炸了的家伙还真的有点让人不放心。 “……失策了啊。”没理他们两个,回忆着迄今为止的发展,林柚喃喃道。 气氛一下子静下来。 “是吧?!”想想发生的事,简明佳简直恨得牙痒痒, “那个姓顾的居然敢冲你下手, 还是在背后玩阴的, 果然就是个小人——” 林柚几乎是和她同时叹气出了声,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见到了阿撒托——” 简明佳:“……?????” 四目相对, 如果再加上骷髅头那黑洞洞的眼眶就是六只眼睛,她终于反应过来她们两个压根没在一个频道上。 她瞪着林柚,甚至于从对方过于平静的神情和话里猜出了什么,不由得眼皮一跳。 “喂,”简明佳哭笑不得道,“别告诉我……” “是啊。” 林柚示意她去把门关上,“我可不会一无所觉地让人在我背后捅刀子。” “……” 简明佳张着嘴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也太乱来了。”好容易收拾起心情,她掩上门后摇着头在床边坐下,“一个不当心就是直接出局,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林柚反过来问:“现在是在哪儿?” “罗景的房子,”简明佳补充了句,“租的。” “他之前在手机里翻到了自己的住址,本来没想着用,这下正好派上用场了。你失血过多昏过去以后,这家伙指点了我一下要怎么紧急包扎。” 她瞄了眼骷髅头,显然对它当时说的巫术手法不怎么信服,没想到竟是意外的管用。 “罗景和小耿在这期间把那些来袭击的信徒给暂时打退了,然后我们大老远跑到马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被血吓了一跳,保证不说出去……嗯,但是这话的真实度听听就行,等你能自由行动了还是赶紧换地方的好。” “我现在就行。” 林柚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被刺中的位置错开了要害,再加上医治及时,连体力值掉得都不多,“但是就留在这儿吧。” “这也是计划?” “嗯。” 发觉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简明佳长叹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简明佳说的自然是顾衡,现在虽是知道了背后另有原因,果然她还是对这人提不起多少好感。 “一开始啊。” 林柚说得轻巧,惹得发小瞪大了眼。 “我之前就在想,”她说,“为什么我会独自出现在那家旅馆。” “想来想去,可能我上次在这个副本里的表现,让系统以为我是发现哪里有奇怪传闻就会单枪匹马杀过去的类型——” 简明佳忍不住吐槽:“你不是吗?” 林柚:“……” 好吧她就是。 “总之,副本里的时间是流动的,来过一次的玩家也会有进一步符合逻辑和个人风格的安排。这么一来,另一个人就有点奇怪了。” “你说小耿?” 林柚“嗯”了声。 “他上次一直是跟我行动的,你也知道他什么性子。”她说,“避而远之或者跟我一起才正常,单独跑去找人帮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你可以问问他自己选哪个。” “——所以,恐怕真正的设定是反过来的。” “你是说,”简明佳懂了她的意思,“不是他为了黑山羊幼仔的事去找‘顾衡’,而是‘顾衡’反过来找他过去?” 林柚点点头。 “那个时候我开始怀疑所谓的事务所跟别的势力有牵扯。暗地里帮他们收集情报,明面上还能光明正大地找来当初目击过黑山羊幼仔的证人,让维克托信任到一度把奈亚的匕首交给他……” “当然了,真正让我起疑心的是一个电话。” 他们在车边商量着下一步怎么行动,顾衡的手机却响了。尽管他马上按掉了它,说是以前委托人打开来的,仍引起了林柚的注意。 游戏怎么可能会在节骨眼上出现无关的垃圾信息,再者,碰上也许会成为线索的机会,正常的做法不该是试试吗? 他隐瞒这个本来就够可疑了。 ……耿清河倒是全信了。 “不过,这不也有点奇怪吗?” 简明佳思索道:“我记得你说你们回去以后,看到办公室里被人翻了个遍。既然是一伙的,他们干嘛要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觉得他背叛了。”林柚单手托着下巴,“之后又是奈亚又是黑山羊,更加深了这层怀疑。”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暂时稳住他们的,还让他们自以为布下了陷阱——” “……慢着,”简明佳一愣,“他们以为?” “是啊,就是这么回事。” “他原本的想法是引来一部分,趁乱抓住几个尽可能多逼问出点东西。”林柚摆摆手,“但是,我说不如再做得绝一点。” 她在那处伤口上比划了一下。 “因为已经对他起了疑心,想彻底挽回总得付出点代价。那就当着他们的面假装冲我动手,趁机回去那个俱乐部。这么做风险是不小,可如果能换得来到时候能里应外合——” 简明佳:“……” 敢情这特么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她表情变了又变,最后问:“那他用的那把匕首……?” 她已经从耿清河口中听说过它的不对劲,这会儿也猜到了不少,只想听到个肯定的答案。 林柚“啊”了声。 “人生总得有点刺激才精彩不是?我就想试试是不是真能用它见到阿撒托斯,”她说,“可惜没成功。” ……果然。 简明佳眼皮直跳,怪不得她一醒过来就说失策了。 “我只来得及看到它一眼,看来正儿八经的还是得按照那个仪式走……” 在简明佳的死亡注视下,林柚眼珠一转。 “别这么看我,我留后手了。”她保证道,立马指向骷髅头,“是它跟我说年轻人大胆放手去干,肯定能救得回来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快就反应过来要怎么办。” 骷髅头没想到自己分分钟被卖,它惊呆了。 “我劝过的,我绝对劝过的。” 它求生欲极强地叫道:“但是她一意孤行非要做,信我!” 简明佳:“………………” 有这么个青梅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她长叹一口气,“指着我抢救好歹提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啊,不然真是吓一跳。” “这不是怕知道的人太多会显得不自然吗,”林柚笑笑,“再说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一路排本升级的又不止是她。 骷髅头看看她又看看简明佳,它方才喊出来的那句声音太大,已经引来了门外那两人的注意。 “怎么样,”简明佳问,“告诉他们吗?” “罗景可以说,耿清河……” 林柚和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 以他那有点一根筋的程度,还是跟他缓缓再说。 “柚姐你醒了?”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的耿清河惊喜道,“我还在想——” 猛地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他神色一变。 “亏我还觉得那家伙多多少少还能信任的,”他忿忿不平地说,“没想到这么冲柚姐下黑手……” “没事。” 别的不说,有人为你着想的感觉肯定不会差。林柚笑笑,她远远看见罗景被简明佳拉到一边,交谈间神色震惊地望向这边。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想想现在的处境该怎么办。” 耿清河嘀咕着说“哪里不重要了”,林柚一笑,但很快,她望着窗外,收起了笑意。 楼下停了几辆警车。 顾衡坐实了警局里也有那个秘密俱乐部的人,找到罗景的住址只是时间问题,但来得比她想象中还快。 察觉到她目光所及,耿清河也跟着凑到窗前,见到这景象时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柚姐,”他急急道,“咱们是不是赶紧——” 门铃响了。 林柚想了想。 “我去开门。”她说。 “可是——” 她挑眉,“信我的。” 他噤声了。 还在客厅的简明佳二人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用不着再看猫眼,林柚拉下了门栓。 门外是真枪实弹的警察。 “把手举起来,”领头的命令道,“举过头!” 面向黑洞洞的枪口,她慢慢地抬起了双手。 * 到了警察局,连审问的环节都省了。 “你们受到了指控,”说话的警官年近五十,面颊上的皱纹深深陷下去,看样子是管事的,“有人说你们涉嫌谋杀了维克托·诺顿。” 维克托·诺顿,那个继承了自己叔叔留下的匕首后惨遭灭口的倒霉蛋。 哪怕明知道这就是那群邪教徒想蓄意陷害,简明佳仍然忍不住开了口。 “证据呢?”她问,“总不能因为几句话就直接定罪吧?” “那你们能解释为什么深更半夜出现在诺顿家吗?” 这个就属于不能说的范畴了,林柚抬抬下巴。 “好歹有一点。”她指着耿清河,“他家是我们两个去的,跟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不在现场的未必不是共犯。”那警官像是打定主意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往他们脑袋上扣,冷冰冰地说。 “可是连正常的程序都没有吗?” 罗景拍拍栏杆。 “哪有人上来直接拘留的?” 他们待着的是警察局后方的简易牢房,男女分开,但也就在隔壁。 警官这次理都没理他,直接潦草地又在手里的板子上记了几笔,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证人待会儿到”就转身出了走廊。 简明佳“啧”了声,“他们平时要这么办案,迟早要完。” “已经快完了,”林柚提醒,“都在召唤邪神作死了。” “要是有成就系统就好了。” 耿清河心不在焉道:“达成成就,在游戏里体验坐牢。” 话说回来,他想,如果真有,大佬解锁的怕不都是…… 哪怕是关进了牢房,气氛也没有多紧张,反正区区铁栏杆是困不住的,只是静观其变罢了。罗景干脆靠在墙边,自己跟左玩起了石头剪刀布。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快有十分钟过去,那扇门突然开了。 “一会儿我带您去做笔录,”有名小警察在前面带路,“请确认一下是不是这几个人。” 他们看清了走在他后面的那人。 是顾衡。 耿清河腾地起身,要不是他现在关在里面又离得远,怕不是已经动手了。 “你——” 这位明面上的叛徒只当自己没听见,林柚对上他的视线。 顾衡站在铁栏杆前,多看了她一眼。 “嗯,”他说,“我可以作证。” ——差点被害得没命的人,在面对凶手时会是个什么反应? 她突然之间的行动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意料。 一记重拳不偏不倚地正打在了顾衡的脸上。林柚没有收敛半分力气,这一拳砸得他偏过了头,磕破的嘴角流了点血。还不待他有所反应,另一只手径直揪住他的衣领,强硬地将他向前拉去。 栏杆的宽度刚刚够里面的人伸出手,两人之间只隔着道牢门。 “你在做什么?!” 后面的那警察喊道:“放手!” 林柚只瞄了他一眼。 “知道上一个得罪了我的家伙是什么下场吗?”她提高了声音,皮笑肉不笑道,“你会后悔的。” “是吗。” 他拍开了拽着衣领的那只手,重新抬起头。 “那我等着,”顾衡用拇指拭掉嘴角的血,不以为然地笑笑。 “反正你们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了。” “哐当”一声,走廊的门被用力关上。待得确认许久都不会有人再来,林柚背过身,用身体挡住了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所能照到的范围。 她松开手,展出方才被塞过来的东西。 牢门钥匙轻轻地叮当作响,寸把余长的纸条上记了一行地址。 “走。” 林柚勾起嘴角,“去把他们的老巢一窝端了。” 第88章 邪神 被召唤出的白衣女鬼别着头, 一言不发。 帮还是不帮, 这是个问题。 之前闹得那么不愉快, 一被叫出来就老老实实听话岂不是有点掉面子。 “还没想好?”林柚笑眯眯地问。 山村贞子:“……” 在监控拍不到的角落,她站在这儿已经有两分多钟了, 时间马上要浪费得不剩多少。长发披散在脸前动也不动, 沉默了好半天,她终于阴鹜地拨开发丝露出一只浮肿的眼睛。 ……面子都掉得差不多了,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儿的了。 反正大家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以念力成像不是多大的难事,贞子往前踏出一步, 看向摄像头。 此举相当于默认了合作,林柚也放心拿出钥匙。尾指勾着钥匙转了两圈,她已经站在了牢门前, 在栏杆之间的缝隙中伸出手,再反手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耿清河还在恍惚。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 “不是, 柚姐,”打从林柚跟顾衡演完那一出戏码,他就深深地怀疑起了人生,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捣鼓捣鼓拧开了门锁,“这到底——?” “不好意思啊, 瞒了你。” “吱呀”一声, 林柚打开牢门, “要的就是你刚才那个反应。” 耿清河:“……???” “四个字。” 罗景耸耸肩。 “双面间谍,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打从听闻了这狠人的事迹, 他袖子里的左就一口一个“老板”叫得亲热。 “用不着您动手,钥匙扔给我就行,我来开。”它不安分地向上一抻,稳稳接住了林柚扔过来的钥匙,“——好嘞!” 它变个形是轻轻松松的,用一根细长的“手指”拎着钥匙串里剩下的那把,几下弄开了锁。牢门一开,待在隔壁牢房的那俩人也走了出来。 贞子还在盯着摄像头,左绕着她看了一圈,十分识相地没说话。 这下让骷髅头更意难平了,合着是瞧它好欺负还是怎的?! 它重重地哼了声,在小本本上记下了这笔仇。 “进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吗?”林柚问。 “正好换班,外面没什么人。”她怀疑这时间点都是顾衡挑好的,“只要别让那几个警察看见,溜出大厅就好办了。” 耿清河望着还在紧盯摄像头的贞子,张张口。 林柚猜到他想说什么,“嗯”了声。 “监控的事让她帮忙解决。” 她说:“一直到谁再进这走廊前都不会有人发现咱们逃走了,在这期间也好让那伙人暂时放松警惕。” 但老实说,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 据骷髅头所说,和黑山羊母神正相反,召唤犹格·索托斯要在天气晴朗无云的时候——今天恰恰是个大晴天,而对秘密集会的邪教徒们来说,知道有人可能冲出来破坏仪式,肯定是越早做越好。 侧身躲在墙边,林柚轻轻开了个门缝。 门外是公共办公区,办公桌三三两两地做了隔断,几个警察在大声谈天。被叫去做笔录的顾衡和那小警员坐在一边,后者正神色匆忙地记着什么,一时半刻顾不上去管周围的动静。 四下扫过两眼,林柚心下策划出了逃跑的路线,她伏低身体,悄悄蹲在了隔档后面。 数米远外的那名警官正翘着二郎腿,盯着报纸上的填字游戏看个没完。趁他不注意,林柚尽可能悄无声息地穿过两张办公桌之间的空隙,等确定自己暂且是到达了安全的位置,又紧忙回身冲三个队友招招手。 几人都悬着一口气,左安安分分地缩在袖口里,连骷髅头都咬紧了牙关生怕自己一不当心发现骨头摩擦的喀啦喀啦声。但是好景不长,在又蹑手蹑脚地冲向茶水间门前时,可能是因为过于匆忙,简明佳的胳膊肘一不小心带到了不知是谁摆在桌边的水杯。 杯底在沿上打了个转儿,眼看就要掉下去摔个粉碎,左眼疾手快地冲出袖子用自己柔软的身体一把搂住,轻轻放回了桌面上。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秒内,尽管挽回得相当及时,那一下响动还是引起了不远处某人的注意。 正在忙于做记录的警员忽地抬头。 “……我好像,”他迟疑道,“听到了什么声音?” “啊,抱歉抱歉。” 顾衡笑得温和,歉意地看看手边堆放文件的架子,“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希望你别介意。” 可他总觉得刚刚听到的没有离得这么近—— 小警员心里犯了嘀咕,但眼前的这位证人一脸诚恳,看不出有任何说谎的迹象。再想想上面的吩咐是别追根究底,把案情简单化后尽快结案,还是放下了心里的疑惑,自己也想早点把这烫手山芋给搞定好甩清关系。 见着那个警察被顾衡稳住,放弃了左顾右盼找出事端的打算,众人齐齐松了口气。他们离后门已经不远了,简明佳这下是小心再加小心,一直到悄悄拧开反锁的后门,全员成功闪身出去再把门关上后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 她抹了把冷汗,“搞得跟谍战片一样。” “说是谍战也没毛病了。”林柚再次展开那张字条,“这地方还真够远的。” “这下怎么去?” 罗景一下下地摸着下巴,“总不能再打辆出租车,万一再碰上他们的人呢。” “是啊,怎么去呢?” 嘴上重复着他的话,林柚面上却笑笑,她反过那张纸条,背面写着寥寥几个字。 【车在后巷。】 警局后门面向的就是没什么人走的狭窄后巷,他们在巷子里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那辆黑色轿车。车顶上还留着恐怖猎手抓挠的痕迹,林柚拉开驾驶门,看见车钥匙还插在里面。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谁来开车了。 林柚:“我——” “你别开!”简明佳对这人上次都干了些什么还记忆犹新,一看她开口就马上叫道。 但制止了她,她自己也没有办法,前几年学医忙到头秃,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再考驾照,“但我也没学过。” 耿清河咳嗽一声。 “我、我这不是刚高考完吗,”他挠挠头,“还没来得及报个名。” 两人皆把希冀的目光投向罗景,后者一时也不免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会,咳,各种各样的原因……” “我来我来我来——”左兴致勃勃地喊道,“我会开!我还可以踩油门刹车,罗景你只要帮忙偶尔把个方向盘就行!” 罗景:“啊?” 连他都没听说过。 ……真是信了它的邪。 五分钟后,在车子歪歪扭扭地蛇行了几十米外加撞飞一个垃圾桶后,到底还是由林柚换下了罗景。简明佳只得默默祈祷路上都是正常地形,别让她再突发奇想一脚油门下悬崖。而被迫“坐”到后座去的左,还在哭着喊着要他们再给它一次机会。 “对了。” 拐过个弯,林柚想起什么,“之前我就想说,那个‘沃姆’去哪里了?” 之前忙着和简明佳通气没来得及问,后来注意到少了个人时警察已经上了门,当着警方的面,她当然不可能主动提他们有个人不见了。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谁知道呢。”简明佳率先开了口。 “你受伤以后,我们被那么多人包围都手忙脚乱的。”她说,“逃是逃出来了,但等我们打到车才发现他不见了。” “但肯定没被他们抓住。” 罗景补充道:“就是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去了。” 这还挺奇怪的,林柚想。 “那家伙一直神神秘秘的。” 简明佳说。 “还记得我在寂静岭捡的那两张纸吗?他翻译了配方,让我配其中的一种,还说可以提供里面最重要的一样材料,就是死活不告诉我那是什么。” 骷髅头:“苏莱曼之尘?” 简明佳:“……” 她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才是一开始能看懂拉丁文的那个。 “对对对,”她马上点头,“就是这名字。” “苏莱曼之尘,又叫埃及粉。” 它说:“能伤害非地球原生的生物,早知道你配出来了那时候就该让你对空鬼用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 “是啊,当时也没人告诉我这起什么用——听你这语气,”简明佳挑眉,“很难?” “我一直没提就是因为有一样材料很难弄到,就是他给你的那个。” “要至少从两千年以上的木乃伊身上取到灰尘。”林柚也没一直挂着它,在她开车时被摆在一边的骷髅头道,“所以才叫‘埃及粉’,也有人管它叫‘死者的保护’。” 众人:“………………” 卧槽。 “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头。”简明佳嘀咕。 比起这个,她在大学实验室偷到的硝石跟乳香简直是小儿科。 “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了,有一点没讲错,有这玩意儿能好办很多。” 头盖骨“咔咔”地说:“它能伤害的可不止空鬼,还有同样来自别的位面的犹格·索托斯。” 几人心下都是一凛。 离到那里估计还有半个多小时。 林柚心里规划着时间,她瞅着个没什么人的路段,一打方向盘,车子缓缓靠着马路牙子停下。而后抽出了挂在带上的卡套,她早在里面提前放了一张卡牌。 “……!”耿清河被突然出现在边上的家伙吓了一大跳。 比起他的惊悚,奈亚拉托提普施施然地坐在那儿,他顶着的人类外表依旧是那张埃及人的面容,也难怪他爱用这个化身,单是出众程度在常人眼中的迷惑性就相当的高,百分制保守估计也能打九十分。 头一回见的简明佳和罗景惊诧地打量着他。 “我听到了一点。” 凡人的眼光在邪神看来一向算不得什么,他懒洋洋道:“你们要对付犹格?” “差不多,”林柚说,“我就想问一件事,你也是和那个组织有牵扯?” “有啊。” 奈亚回答得没有半点遮掩,他光明正大地对上林柚的视线,嗤笑一声,“你们又没问我。” “他们的情况,我也知道一点。” 现在要是反过来看那些人怎么绝望也是很有意思的。 “对了,你们不是有埃及粉吗?所以我倒是有个建议——”奈亚拉长了腔调。 他带着近乎恶趣味的笑容,俯在对方耳边。奈亚拉托提普的声音压得很低,连就坐在副驾驶的简明佳都没听清几个字,只看林柚的嘴角也带起点弧度。 “好啊,”她说,“就这么办。” 第89章 那个女人 《深夜树洞,想了想, 可能以后再也不会遇到如此硬核之队友了》 【隔壁队友帖有感, 趴在地上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来八一下遇到过的某位十分硬核的队友。 没有征求本人的同意,因为当时出本以后感到自己太丢人了, 虽然十分想抱大腿结果还是没好意思去厚着脸皮加人家好友……码打得可能挺薄的, 如果不喜欢看到我会随时联系版主申删! ……总之, 一切都是从一次a级本开始的。】 1l 【?????】 2l 【快乐地抱着瓜进来结果你特码告诉我是个连载】 3l 【硬核有多硬核, 揪着女鬼脑袋往地上抡的硬核?】 4l 【预感此贴要火,前排插眼】 5l 【这年头都流行这么玩的??编一段发一段??如果不是编的,我严重怀疑lz是想趁机勾搭人家 看,如果队友不想被八到自己的事迹就会联系lz,然后lz顺理成章地跟人家搭上线……计划通!】 6l 【楼主用心险恶啊】 7l 【会不会说话,啊?讲好听点那是用心良苦!】 8l 【道理我都懂, lz为什么要趴在地上】 9l 【可能是仰望硬核队友爬不起来?】 10l 【关注点全都错了啊, 只有我发现lz说的是a级本? lz自己怕是也不简单哦(吃瓜) 现在就是削了难度有实力能排到a本的也姑且只有前百分之十的玩家?】 11l 【多了, 官方在隔壁刚公布了数据, 5%, 还把中途出局的都算上了】 12l 【果然排a本排得不是很慢是基数作怪?不过最近感觉等得越来越久了】 13l 【楼上大佬,失敬失敬】 14l 【才看来的分析, 据说这游戏算隐藏分的, 同一个等级的副本也有难度高低的差别。举个例子, 就像你连拿好几次s评价, 哪怕是一直都是b本, 后面的肯定是比一开始的难点 十二楼那种情况是在本里表现不错吧,就给配难一点的a本,但因为这层次的玩家更少就排得慢了】 15l 【别逗了,哪有人能一直拿s啊】 16l 【所以说是举例嘛别认真】 17l 【我在c级本拿一次a都费死费活………………】 18l 【话说现在大佬们都是在a本,什么时候有人排到s本……等等会有s本吗?】 19l 【评价最高等级都有s,没道理副本难度没有】 20l 【坛子里都快把这些扒烂了,你们倒是看看啊 反正肯定是有s级本的。现在最靠谱的推测是因为有好几个人遭遇过逃跑的scp生物,可能有一部分世界观背景是基金会收容失效,里面的怪物到处跑(被制作组拉壮丁去给别的本增加难度)。所以以后搞不好会有个s级副本是把玩家放到收容失效的基金会建筑里,想想那画面…… 啧啧,地狱啊】 21l 【体验一千种死法——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 来自官方的深沉恶意糊在了我的脸上,哭辽】 22l 【想象一下scp-096从你身边经过,然后你又正好看到它的脸…… 再想象一下scp-173,等你终于忍不住眨一下酸软的眼皮,它就在你闭眼的瞬间瞬移到你面前拧断你的脖子——响吗?响就是好脖子 最可怕的莫不过173冲你回眸一笑,你发现它脸上贴着096的照片 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23l 【歪楼了啊你们!!】 24l 【哦都忘了自己是在吃瓜了,赶紧捡起来拍拍灰 楼主你麻溜的】 lz 【抱歉啊因为是想到哪说到哪的。 楼上有人说我不简单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很惭愧,我基本上是在全程划水还反坑了队友一把。 ……所以这就是我说自己丢人的原因了!大家都知道这游戏有精神控制判定,如果被催眠/诱惑了就会失去身体的控制权,被迫上帝视角围观自己都干了些啥。 ………………没错,我中招了。】 26l 【岂不是公开处刑,想象一下都一阵窒息】 27l 【太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28l 【才听说有这种设定……算了毕竟是一直徘徊在c本的底层人士】 lz 【如果简单叙述一下那个副本的剧情,是这样的↓ 玩家在咒怨的房子醒过来,回到家里后发现自己已经看过了午夜凶铃的录像带,等你去调查贞子的时候还会碰到富江 ……嗯不幸栽在富江那一环的就是本人了】 30l 【这是什么死亡剧本……】 31l 【????????????】 32l 【我服】 33l 【这、这就是a本的可怕之处吗,抱住弱小的自己,我还是在d本快乐吧】 34l 【我只有一个问题,请楼主务必要认真回答—— 富江有多好看?】 35l 【标准的蛇蝎美人,有生之年我也想看一眼啊】 36l 【你们这群颜狗住口啊】 37l 【联系上面的仿佛猜到了lz做了什么】 38l 【被楼主传染得趴在地上想了想,正常流程估计是得转寄录像带,烧掉佐伯宅,把富江毁尸灭迹让她没法再生? 前提是中途不被伽椰子贞子或者富江的追求者弄死,想想就刺激得一批】 39l 【存活到最后就算通关,但录像带那里如果能杜绝贞子继续传播搞不好有加成哦】 40l 【你们说得好简单,我想象一下伽椰子一边爬下楼梯一边咯咯咯都腿软了好吗??心理阴影面积无限大???】 41l 【还有洗澡洗着洗着在脑袋后面摸到一只手?】 42l 【草草草闭嘴,就是因为这个镜头这么多年了老子到现在还不敢闭眼洗头】 lz 【是这样,我自己因为中途中了富江的套,有相当一部分没有继续参与……都是后来在通关前夕听另一个队友转述的。 不挂名字,硬核的那位简称l,另一个队友感觉挺崇拜她的,方便点就叫他迷弟吧。 前面也说了,我们最开始是在伽椰子家里醒过来的,按照咒怨设定,逃到别的地方以后还是会被追上。 第一次出现是在l面前,当时我们在努力让落脚点变得能住人一点,乱七八糟占地方的东西都被搬出去准备扔掉。 里面恰好有一瓶没拧紧的地板蜡,l恰好不小心把它打翻了,地板蜡恰好洒了一楼梯。 据说凭空出现的伽椰子小姐可能是想沿着楼梯向下爬,结果好死不死地摸了一手地板蜡。 然后…… 啪叽一下,用脸着陆。 那时候我还不怎么了解l,满脑子都是“什么还有这种操作”。l坚持说这只是个巧合,但看跟她组排的队友,他们却一点也不相信。】 44l 【啪、啪啪啪叽?】 45l 【救命hhhhh脑补了一下画面怎么那么好笑】 46l 【啪叽!哐当!稀里哗啦! 伽椰子:老娘不要面子的吗??】 47l 【好好的楼梯杀被一个脸着地毁了……楼主你赔我的童年阴影啊!】 48l 【三个恰好真是恰好体现了lz内心深处的怀疑】 49l 【l: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你们为什么不信我?!】 50l 【好奇l以前都干了些什么会让自己的队友全都这么想……】 51l 【典型的狼来了】 52l 【等等,l是硬核队友?那个硬核队友是‘她’? 隔壁给玛丽肖塞辣椒的也是个妹子,姑娘们这么厉害吗?】 53l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上次跟舍友们组团开黑,排的他娘的是驱魔人。几个铁骨铮铮的大老爷们到最后抱在一起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还都死撑着不想第一个退……】 54l 【丢不丢人!你说你们丢不丢人!】 lz 【就是因为看到了塞辣椒才想发帖的,兄弟们,英雄不问出处,巾帼不让须眉啊! 我不是说过吗,会有一个玩家被点名看过贞子的录像带,是的没错又是我(我怎么那么倒霉)。剧情开始已经是看过录像带的第五天,到第七天零点的时候我是有点紧张的。 结果l直接带着我们堵在电视机跟前,等贞子爬到一半把电视机砸了。 看到贞子卡住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可能这就是大佬吧。 ……然后我就厥过去了。】 56l 【卡住了卧槽?】 57l 【厥过去…… l一个妹子那么刚,你作为男同胞争口气行不行?】 58l 【不怪楼主,是那个吧,我记得是叫环病毒? 看录影带就会被传染,七天后病发,正常来说当时就应该出局了,楼主怎么还能活到通关前的?】 lz 【听说跟l的能力有关,还是不具体透露了。 总之暂时赶跑了贞子,我也顺利醒过来了,但贞子从此记恨上了l。 后来(这里我不在,听的转述)她就直接去找l,在l进了一间有电视的房间以后冒了头,水淅淅沥沥从电视里淌了一地。 l很绝。 她直接把裸的电线按进去了。】 60l 【……………… 一行省略号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61l 【突然看懂了标题,真的……够硬核……】 62l 【……啊????????】 63l 【电烤爆炸头贞子?】 64l 【贞子小姐姐这么可爱怎么能电贞子小姐姐,请给我多撒点孜然】 65l 【放孜然的你是魔鬼吗?!!】 66l 【对不起好惨但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7l 【给水通电,这是什么狠人! 仿佛明白了为什么l的队友全都不相信l,是我我也不相信啊!鬼扯!谁信你是巧合!】 68l 【一边心疼一边想笑实在很抱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9l 【室友全睡了,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笑到打鸣】 70l 【这帖应该艾特那个睡不着觉的楼主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ps.哪来的电线啊,就不怕自己也触电出局嘛,高压电在游戏里也不是闹着玩的啊】 lz 【这个说来话长了,还得扯到富江。 大家都知道爱上富江的人会想杀她,那个房间是有个追求者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然后砍得乱七八糟的,电线就是那时候砍出来的。 说起来,富江之前已经被分尸了,只剩一个脑袋还会又是颐指气使又是吵吵嚷嚷。于是等我再进去,发现安静了,她嘴里被塞了个灯泡。】 72l 【……诶,这操作有点眼熟】 73l 【灯泡……】 74l 【捧着手机笑得腮帮子疼,一看回帖怎么这么意味深长,灯泡咋了??】 75l 【最近这么流行塞灯泡吗?】 lz 【啊?】 77l 【楼主自己不是也看过隔壁贴吗,被点赞最多的几层里除了塞辣椒就是用灯泡堵嘴了】 78l 【碰巧?】 lz 【不知道啊,我是看到辣椒就来发帖了。 刚才去看了眼说灯泡那层楼的发帖时间,我排到这个本更早一点,肯定不会是从那帖子里学来的。】 80l 【咦我还以为是那个帖子以后卷起了塞灯泡的热潮,结果不是?】 81l 【小声bb一句,那个层主会不会认识lz遇到的l 三种可能——一,巧合;二,l是层主的朋友,小圈子里八卦的时候听说了还有这种操作,于是效仿;三,l就是那个大佬】 82l 【有人去找那层主了,好奇】 83l 【不管怎样,大佬们真是如出一辙的恶魔啊…… 塞辣椒,塞灯泡,理板寸,借鬼打鬼,反向楼梯杀,电击贞子……妈耶我什么时候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84l 【我何时能像他们一样优秀】 85l 【第三个选项的展开?!!】 86l 【呃,我是隔壁楼层主口中的朋友,她直接让我来了。 楼主你的描述让我……怎么说,很有既视感……作风特别像……】 87l 【嗯???既视感?????】 88l 【手里的瓜突然甜美了起来】 89l 【正主来了!】 90l 【重点是她缩写也是l……】 91l 【……????????】 92l 【卧槽!!!】 93l 【别吧,不会真是同一个人?】 94l 【你……我……这……】 lz 【对个暗号,能力是zh?】 96l 【……是她_(:з)∠)_ 我比楼主幸运一点点,加上大佬好友了。】 97l 【zh是什么,招魂?治好?召唤?致幻?指挥?】 98l 【等等……所以这些事全都是一个人做的吗? 不是有那么多魔鬼大佬,而是大佬从头到尾是个魔鬼?】 99l 【是谁!这等传奇人物是谁!我的好奇心已经快把我挠死了!!】 100l 【澄清一下吧,跟我朋友说的不太一样。 严格来讲灯泡不是大佬塞的,是我们另一个队友,但确实是大佬开的头。 其他事迹也是大佬的……还不止这些,印象最深的是队友跟我提到说大佬一句“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骗得奸细凉凉。 那个副本,全程的感想就四个字,傻了我都。】 101l 【我也傻了………………】 102l 【所以说来说去大佬是谁!!! 为什么这个游戏不给开直播!我想看大佬直播虐鬼啊啊啊啊啊!!】 103l 【没办法啊,版规不给挂真名啊,只知道是个姓l的妹子】 104l 【反正看了这么俩帖子,有一点是肯定的,此等人物一出,就是副本boss遭殃之时……】 105l 【真实魔鬼了】 106l 【鬼见鬼投胎的那种吗?】 107l 【l姐一定是站在反派boss头上的反派boss】 108l 【已经开始叫姐了吗?!】 109l 【那怎么称呼?那个(因为版规)连名字都不能提的女人?】 110l 【简洁点,那个女人】 111l 【鬼们:快跑啊!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来了!】 112l 【这算什么,鬼怪眼里的神秘人?you know who?】 113l 【伏地魔:???谁抢我外号?】 114l 【你们太可怕了,我就默默膜拜一下大佬】 115l 【讲真,如果有生之年知道l是谁,洒家就值了】 …… ………… ……………… 25436l 【吃我一记洛阳铲】 25437l 【卧槽原来大家一直说的是这个帖? 虽然现在都知道是谁了……回过头看看某几层简直神预言】 25438l 【我游都市传说开始的地方……】 25439l 【说那么多干嘛,拜我柚姐就完事了】 25440l 【……果然啊,今天也是瞻仰大佬的一天。】 t.b.c 第90章 泡泡浴 “差不多也该到了。” 停下车后, 林柚也不急着去开车门, 她用指节轻轻敲打着方向盘的边沿, 望向前方的景象, “就是那儿吗?” 简明佳悄没声地抹了把冷汗, 这一个多小时里她的心脏全程悬在嗓子眼, 没出什么事得亏是福大命大。 “是啊。” 她连纸条都懒得去对了,呼出一口气,道:“也不会是别的地方了。” 方圆几里内就见到这一个有人烟的地方, 压根用不着去专门确认, 一行人在路上也都隐隐有了预感。 骷髅头简直像个挂件型百科全书,它在中途就指点说, 想要见到犹格·索托斯,除了晴天, 最重要的媒介就是特别建造的石塔。 沿着顾衡给他们指的方向, 在驶出市区的前二十分钟后,他们远远地瞥见了个塔尖。这会儿离得近了,就瞧见一座足有十多米高的石塔矗立在林间。 林柚第一个下了车。 石塔像是才新建好不久, 缝隙间的泥灰抹得很匀称, 几乎没有经过多少风吹雨打的痕迹。 ——这是左把自己当成望远镜、伸出老长以后又汇报给他们听的, 它同时也说看见点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周围行动。 参加俱乐部的核心成员们显然更不愿意暴露身份, 他们戴着比黑山羊的那群人还要严实的兜帽, 忙于在塔周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深深的印记。 罗景:“……这是在干嘛?” “那叫什么来着, 画个圈圈诅咒你?”左胡乱猜道。 骷髅头立即哼出了声。它还记着仇呢, 这会儿遇上可以显摆的机会, 马上自觉找回了场子,高傲地瞥了对方一眼。 “是进一步打开通往这里的大门。” 它说:“也是为了给石塔附魔,他们注入的魔力越多,召唤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和黑山羊幼仔以及那几百公升的鲜血一个道理。 也正因为是大晴天,他们只得把车子停在树林靠里点的位置,用层层绿荫再加上粗粝的树干打掩护,好让那群人在远处看不大清这边的情况。 “现在怎么办,”耿清河紧张地问,“破坏那座石塔?” 可他们又没有炸药。 林柚一时没出声。 眼见得这是马上要举行仪式的架势,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弄到足够的炸药,想毁坏石塔几乎不可能。 所以想来想去,奈亚拉托提普恰巧在这时候嘀咕出个主意,她听着是可行。 前提是他说的是真的。 “他们应该有地方暂时存放东西,”她问,“你们看到在哪了吗?” “那边好像……” 简明佳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她警惕地上下打量林柚,“你要干嘛?” 林柚:“不干嘛。” “哦哦,柚姐,我看到了!”耿清河一贯眼尖,听见她问就马上去指,“就在那棵树——” 还不等他说完,简明佳一下打掉了他的手。 “你傻啊,让她回答问题再说。”她转过头,“你跟那个奈亚啥啥啥的商量的都是什么?” 林柚耸耸肩,满脸的无可奉告,“说出来不就没惊喜了?” 简明佳:“……” 还惊喜呢,怕不是惊吓。 “我看见了。”得亏耿清河指了那么一下,林柚看见了那间离石塔不远的木屋,转头向简明佳伸出手,“来来来,把东西给我,保证能解决。” “……” 后者盯着她看了半天。 “拿你没辙,”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时候找她要的会是什么,她捂着脸长叹一口气,在背包里摸出来就往林柚手里一塞,“拿走拿走,就这么多了。” “这不还挺多的。” 林柚掂了掂那个包,“够用了。” 里面全是能伤害犹格·索托斯的“埃及粉”。 “啊?” “走,”林柚往木屋一指,“去那边。” 他们没敢走正面,挑了个暂时没人靠近木屋的时机绕到了窗后。 窗户是从里面反锁上的,但这难不倒罗景。左把自己的一根触须压成了又扁又细的形状,贴着缝蹭了进去,硬是拧开了窗栓。 “你确定要进去?”简明佳压低了声音。 “当然,”林柚说,“你们在边上等着,帮我放个风,要是有人进来了提醒我。” 她二话不多说,翻身进了木屋。 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出任何声音地落地后,林柚打量起这里的装潢。 屋子不大,但也分成了几间,这符合她一开始的预期——建这座石塔和做这些准备工作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他们肯定会找个地方提前预备好要用的东西。 侧耳听着动静,林柚确信里面没人,悄悄绕过前两间被搬空了的屋子,在第三间里瞥见了自己疑似想找的东西。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映出空气中的尘埃。正对门的是个书架,上面零零散散地摆着几本书,书脊上全是看不懂的字符。边上有个衣柜,林柚拉了下柜门,发现挂着两件带兜帽的长袍。而在角落里,有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 拆开系着麻袋的绳子,她看见了里面成堆的白灰。 按照奈亚拉托提普的说法,他们会在画完那个阵法后再撒上这些粉尘进行附魔。 ——因为是他给他们支的招儿。 林柚心说这真是“我卖我自己”。 搅动过几下后,她飞快地把袋口重新扎好。 接下来只要再翻出这扇窗户—— 林柚突然听见外墙被石子砸了一下。 ——有人进来了。 她正打算撤,万万没想到,与此同时,进了木屋后一步步走近的那家伙也听见了这声响动。 “谁?”他警惕地问,“有人在那儿?” 完了。 林柚想。 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检查放着物资的地方,她不想引起他们对那个麻袋是否被动过手脚的怀疑,就得装成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仓皇逃窜的样子。 可她自己还带着伤,战损状态下也跑不快,不一定能跑得过他们—— 思考只在短短几秒之间,林柚看见墙角的柜子,心下一横,拉住了另一边的书柜—— 轰然的巨响,连着书柜一起,上面字样晦涩的书脊纷纷落下,这果然更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门外脚步声也变得纷杂起来,她径直一把推开了木窗。 林柚还很冷静,三步并做两步地跻身进快有一人高的衣柜上层。她歪着头,耳朵贴上了柜顶,和那两件长袍面对面。 就在她掩上柜门的下一秒,教徒们破门而入。 “在那边!”看到大开的窗户,不知是谁叫道,“往树林里跑了!” 林柚屏住呼吸,透过柜门间的长长缝隙窥视着外面的动静。 有两人直接翻出了窗,而后的那些人看着地上那些掉得乱七八糟的书,试图用目光清点,似乎是信了那只麻袋没有被动过,闯进来的家伙是想偷典籍。 其中一人开了口。 “不用追了。”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震得原本也想冲向树林的几名教徒刹住脚步。 “把这个搬出去,”这领头模样的人说,“正好时间也到了,现在就召唤‘那一位’。” “只要告诉‘那一位’,这个贼就是人牲,他会去找的。” 他们搬走了那只麻袋。 等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房间,林柚又等了快有两分钟,确认不会再有人回头,这才飞快地翻了出去。她留心着教徒们的行动,又一眼看见队友在树丛里向她招手,赶忙跑了过去。 林柚注意到少了个人。 “耿清河呢?”她问。 “你一开窗户还不见人,我就猜到怎么回事了。”简明佳说,她颇为自己跟上一次思路而欣慰,“让他去林子边晃了一下,他能搞定那两个人——这边呢?” 难怪。 “没事。” 林柚把身体在灌木后压低,“等着看好戏吧。” 装在麻袋里的附魔粉尘被一层又一层地倾洒在刻在泥土中的召唤阵上。他们呢喃着请神的咒语,以划出的痕迹为界,浮现出了第一缕微光。 连接异次元的大门就这么被缓缓开启,一股无形的力量刮过阵法正中央的石塔。 石塔自中间断裂,一段段地绷陷,又以此为圆心,光波猛然震荡开来。 犹格·索托斯穿过召唤阵开启的大门,穿过了洒在上面那层薄薄的粉尘—— 一时之间,响起的都是信徒们狂乱的呼喊。 “有外乡人碍事又怎么样?!” 还没有人发觉到哪里不对劲。 “这是我们的胜利!”终于得以一见崇拜着的神明,领头的家伙高举起双手,他热泪盈眶,发了狂般地喊道。 “是我们笑到了最后。敬伟大的犹格·索托斯!” 邪教徒们也有样学样地扬起了脖颈。 “敬伟大的——” 他们的声音停住了。 散发着巨大光辉的球形聚集成一团,最后一位三柱原神被烫得全身变了形。 都快化了。 明明没有眼睛,高悬在带头的教徒头顶时,却让人觉得他在阴沉沉地盯着他们。 被面积越来越大的阴影所笼罩,领头那位原本背对着他,也终于觉出了不对劲,一点点回过头。 “喂……” 不远处的草丛中,简明佳迟疑着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哦。” 林柚应了声。 “我把埃及粉全混进那麻袋里了。”她愉快地说。 感谢他们洒得那么均匀,给犹格泡泡做了个完美的全身浴。 第91章 碰瓷 一众教徒里, 可能没一个人想象得到他们请来的神灵会反过来向自己人翻脸。 迄今为止, 这些家伙还搞不明白是出了什么岔子,让原本向着他们的神使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没了奈亚拉托提普, 只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嗡嗡地聚在一起往原先定好的路上走,万万没想到落到了个这样的下场。 可这又能怪到谁头上呢。 怪他们闲的没事去找黑山羊幼仔, 结果在那边招惹出个大麻烦?怪他们安插卧底,被人查出了要举行仪式的地方?怪他们撒粉前不仔细看看里面有没有被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现在说这还顶什么用? 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领头那位,犹格·索托斯狂怒地按向了他。 挨上那粘滑球体的瞬间, 他的身体溶蚀了。 在同一刹那,他的喉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吼声。 很难去形容这声音里夹杂的究竟是怎样的情绪,伴着痛苦与不可置信, 林柚居然也听出了点像是兰顿当初谈起他是如何将自己献祭给黑山羊母神那样的狂热——对于不剩多少理智的狂信徒,这样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疯得那么彻底。 感受到对方透出的敌意, 有的人尖叫着逃窜, 也有的因为直视邪神而精神错乱地陷入了癫狂,在歇斯底里中被闪耀着的强烈光芒淹没。他们一个个地栽倒,显然,在召唤仪式前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 “柚姐?!” “我在那边也看见了, 那俩人直接逃走了, ”有人喘着气叫道,急匆匆跑过来的耿清河弯腰扶着膝盖,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 “这、这……” 林柚竖起了食指, “嘘。” 虽然她心里知道这起不上什么用。 向不争气的信徒们发泄过怒火后, 下一个就会轮到他们。哪怕是埃及粉严重削弱了犹格·索托斯的能力,他们对上他也未必就一定有胜算,不过,至少还有个近乎与其同等的存在—— “有句话说在前头。” 就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不会去跟犹格交手的。” 林柚猛地转过身。 “我不记得我叫过你。”她说。 就跟他第一次响应她的召唤一样,奈亚拉托提普背靠在树上,他显然没那么好心会去解答林柚的疑惑。 “当然是因为我想出来就出来了。”直觉告诉林柚别信这前半句话,奈亚的眼睛里又闪烁起那种恶劣的笑意,“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点提示。” 他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拖长了声音。 “除了我以外,没有谁能自由地在这里行动。虽然犹格与所有的时空连为一体,但他在这点上也是一样的。他没法自己再打开通往地球的通道,只要你们手里有什么能强行切换空间的东西——” 林柚顿住了。 她转向耿清河,“你当初捡到的……” 后者听懂了个囫囵吞枣,一见她伸手,连忙低头去翻自己的包。林柚只觉有根细细长长的东西被塞过来,顶端还嵌着柔软的刷毛。 scp-063。 看上去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淡蓝色牙刷,实际上却和另一个scp物品“次元匕首”是同样的材质,能轻松地让触及刷毛的物体消失——或者说,是去了别的空间。 他们在玛丽·肖的剧院捡到了它,当时就用它解决掉一个木偶,后来又消灭掉贞子的分身,用处不可谓不大。 唯一的问题是它只能对已死物体或是无机物起作用,天知道落在犹格·索托斯身上会是个什么效果。 只能赌一把了。 “你们拿着,”她把牙刷一抛,左轻松接住了它,“我去引开它的注意。” 耿清河:“柚姐,要不还是我——” “没关系,我来。” 林柚知道他在顾虑她的伤,行动是不那么方便,但这风险和回报值得一冒险,“是我把埃及粉扔进去的,如果我去肯定更能拉仇恨。” 她也是相当有自觉。 “嗨。” 在最后狼狈冲进树林的几个信徒间,林柚提高了声音,“看这——” 话音未落,余光有银色闪过,她只来得及向地上扑去。银色的液体擦着耳廓打在旁边的草丛里,林柚瞄着转眼枯萎的草叶。 她也就差那么一点被腐化了。 用来召唤的石塔早已被碾成了粉末,说时迟那时快,她又惊险地躲过对方直直压下的虹珠。林柚顾不上别的,几下再次爬起来。趁着她吸引了本就衰弱几分的犹格的注意力—— 就是现在! 罗景拽住了一棵树上还算结实的丫杈,以他为圆心,绷紧自己身体的左荡开一圈,再蓦然地狠狠向外弹去。 可到底也有它能伸展到的极限。 一直到最高点都还未够得上浮在高空的犹格·索托斯,左一咬牙,直接把那根棍子扔了过去。 它在空中打着转。 林柚仰起了头,她看着它近乎就要擦着那大团快化掉的球体落下—— 不。 她瞳孔一缩,硬是顶着刺目的光芒努力去看清是怎么回事。 它不是擦了过去,而是刺穿了那泡状身体的边缘。 成败只在此一举,在那一瞬,几乎是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先是被刷毛刮过的一侧,继而是全身。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拉扯和挤压,凭空消失的不止是犹格·索托斯本身,还有他被烫化得快要滴落的□□。 ……成了。 完成了使命的牙刷直直坠落,但没有留给他们伸手去接的机会,在中途就融化在了空气中。 它的使用次数耗尽了。 天空一片澄澈,如若不是地上的惨状,恐怕没人想象得到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 “啪,啪……” 稀稀拉拉的鼓掌声打破了寂静,奈亚拉托提普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 “被一根牙刷送回去的犹格,”他津津有味地感叹道,“以后说出去得多丢人啊。” 他似乎特别乐意当这个“说出去”的人。 林柚:“……” 别忙着幸灾乐祸了,还是想想你到时候回去怎么交差吧。 怕不是要被一顿暴捶。 耿清河还在心有余悸地看着犹格·索托斯消失不见的上空,确定对方真的不会再出现后才吞咽了下。 “奇怪……”他喃喃道,“这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还没……” 通关? 除非还有什么没有—— 林柚忽然想起什么,她低头按了几下手机,不多时,就听见传出一声响铃。 “破案了。” 她晃晃手机,说:“那边说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让我们赶紧过去。” “我敢说,”耿清河趴在车窗上,长叹一声,“在这本里的大多数时间全都耗在赶路上。” “是啊。” 林柚也深有同感,“我都快在这儿把车练出来了。” 她打了下方向盘,车子拐进人烟稀少的小巷,顾衡正站在不远处的独栋楼前。 他脚边靠坐着个被捆起来的男人,后者被打晕了,耷拉个脑袋半天也不见反应。 “总部。” 顾衡说:“估计是想进行仪式,绝大多数人都不在,只留了这家伙看门,我就把他撂这儿了。” 门一推就开。 比起那栋烂尾楼,这里显然更像个正儿八经的集会地点,装修得十分考究。墙边排着一列列书架,简明佳感兴趣地走近前。 腰间的骷髅头突然一下子激动起来。 “那边!”它叫道,“那个房间!” 林柚:“嗯?” 看这家伙难以自已的热情,她也猜出点什么。只跟着它的指引,穿过走廊,踩上铺着厚重地毯的楼梯,一间间数过去,打开了第五间的房门。 果然。 迎面就是笔触扭曲的壁画,但林柚和骷髅头关注的重点都不在那上,他们看见的都是被摆在软垫上的…… 骨头架子。 “这是大腿骨,这是脖子!”骷髅头兴奋道,“我说怎么只有点感觉呢——” 它愤愤地用头去顶那垫子,“敢情还在这上施法术啊?!” “但这群家伙拿我骨头干什么……” “研究?收藏?”有个声音在背后道,“我觉得像后面那个。” 骷髅头:“……啧。” 它生怕再落进那些个变态手里似的,赶忙催促着林柚把两块骨头收好。然后,她转过身,稳稳接住了顾衡抛过来的东西。 “好像是第二次了。” 林柚端详着手里的火柴盒,“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靠在门口的欺诈师幽幽道,“希望别有第三次了。” 退一步讲,至少别又双叒叕是组排。 “真巧,我也这么想。” 滑燃了第一根火柴,林柚挑挑眉,她想起耿清河之前的话。 她干这活儿都快成熟练工了。 要是这游戏有个成就系统,她恐怕得有个纵火犯的称号。 无所谓了。 顾衡绑起来的那个人扔去巷口,屋里弯弯绕绕地浇上汽油,林柚扔下一把点燃的火柴。顷刻而起的火舌舔上家具,把书架上大堆的典籍当成燃料吞入腹中。 这里是那个秘密俱乐部的总部,把教徒们搜集来的东西全部付之一炬,他们能做的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只可惜,林柚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沃姆是个什么人物。 火光之中,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恭喜您,a级副本《外乡人》全剧情攻略完毕。】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现被判定为——s。】 又是一个,林柚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今天就到这儿?” 小队语音里,简明佳问:“你们一会儿要做什么?” “休息?”能想象得到屏幕那头的耿清河挠了挠头,“在学校跑了一天有点累了。” 林柚“啊”了声。 “那解散吧,”她说,“我再排个单人的玩玩。” “诶?” “我明天有点事上不了。” “对哦,”简明佳想起什么,“后天就结束公测了。那我先下了,提前说声晚安。” “柚姐拜拜。” 他们俩一个两个地下了线,林柚又原地歇了会儿,转而点开了选择界面。 【您已选择单人闯关模式。】 她只听着合成音往下通报。 【检测到您的通关记录,本次挑战将从第三关开始。】 这一回,主界面幽蓝的墙壁如潮水般褪去。 眼前豁然开朗。 她上次进入副本是站在旅馆门前,身处群山之中,眼下比那时还要开阔得多。 “……嘉……”被熟门熟路取出来挂在包带上的骷髅头皱着莫须有的眉头,念出了不远处标牌上的字,“年华?” 十数米外,是一座不折不扣的游乐园。 只是由于荒废太久,从外面就可以看见园内杂草丛生,连过山车的轨道上都有爬山虎攀着,怎么看怎么透出股阴森凄凉。 招牌瞧上去更是一阵风就能吹倒,偌大的木板上只能看清后面几个字。“嘉年华”前面被人用红漆涂抹得乱七八糟,边上还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小丑的头像。 红漆也有段时间了,上面蒙了层薄薄的灰。 即便是如此可见的诡异,进还是肯定得进去的,林柚正要迈开步,蓦地停住了。 骷髅头:“假、假的吧……” 有个人影从门口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皮肤因为缺少水分而皱巴巴地贴着骨头,变得空荡荡的衣服勉强挂在身上。干尸贴着墙转出身,它的面容已然看不出男女,只从破破烂烂的衣服上看出大概是个中年男性的打扮。 它似有所感地抬头时,对上了林柚的目光。 ……林柚心说要完,她还不想连门都没进就用掉一张卡。 干尸几乎不怎么转动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她,嘴里咕哝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它眼中的光近乎狂热,撒腿冲向林柚所在的方向。 这一幕着实可怖,后者的手已经伸向图鉴,只等对方真冲过来。 可下一秒,就在彼此之间只差三四米的时候,明明也没有个什么绊着它,干尸愣是直直地栽倒在地。整个身体都因为惯性向前滑去。 正好停在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的林柚脚边。 脸贴着地,一动不动。 骷髅头:“……” 林柚:“……” 救命,这年头连鬼都会碰瓷了。 第92章 小丑 沉默良久。 栽倒在地的干尸没有一丁点要爬起来的迹象, 更看不出来它想袭击谁, 林柚心下浮出个不怎么妙的猜测。 ……不会吧。 碰瓷碰成真的了? “你可都看见了啊。” 她环抱着胳膊以证清白,“我还没动手呢。” 伽椰子那时候就够冤了, 再来一次可遭不住——她明明连张卡都没摸上。 骷髅头茫茫然地“啊”了一声。 “不是你把他活活吓死的?”它问。 林柚:“……?????” 等等,把她当什么了?阎罗王吗? “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说着, 她皮笑肉不笑地捋起了袖子,“不然信不信我把你也活活——” “我证明,这个我可以证明!”骷髅头求生欲极强地立马扯着嗓子改了口, “是他自己摔倒的,跟小姑娘你没关系!” 这还差不多。 在骷髅头惊悚的目光中,林柚哼了声, 慢悠悠收回手。她再次低头,看向这具莫名其妙就来了个平地摔的干尸。 “这大半天都不见个反应, ”她干脆蹲下身, 直接伸手在那家伙头顶晃了晃,“不会真过去了吧。” 他这样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活人,但如果已经成了干尸或者鬼……鬼还能再死一次的吗?居然还是绊个跟头就凉的? 林柚转头望去。 这座游乐园的周遭相当荒凉,门内门外的杂草都长到了膝盖高。她在草丛里迈过几步, 捡到根不知被谁丢在这里的树枝。 树枝都快断了, 林柚也没指着能用它干什么。她捻着一端,用另一端捅向干尸的后脑壳。 不动。 林柚加大力气,又捅了捅。 依旧没动静。 奇怪了…… 长出一口气, 林柚放弃了唤醒他的打算。她把树枝随手一扔, 干脆隔着那过于宽大的衣服抓住了干尸的肩膀。 “你要干嘛?”骷髅头警觉地问。 “这不是明摆着吗,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她已经轻轻松松地给干尸翻了个身——它失去了身体里的大部分水分,眼下轻得可怕,“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也就十分钟不到的功夫,翻遍了干尸的每个口袋,还真被林柚找到点宝贝。 她捏着一把尾端沾了点污黑血迹的小钥匙,这是在夹克衫内兜里翻到的,只可惜没写着它是用来开哪里的锁。 收好钥匙,林柚展开了另一样掏出来的东西。 跟被藏起来的钥匙不同,它一直被干尸紧紧地攥在手里。而在打开这张叠成一沓的纸后,看着上面的标注,林柚意识到它是这座游乐园的地图。 纸上也被血迹染得有点模糊,但也能辨别出大致的地形。 “好得很。” 她说。 “我现在更好奇里面会有什么了,”这一切来得太匪夷所思,林柚站起身,“能让他这样带着地图和钥匙跑出来。” 经过再三检查,她终于确认干尸是真的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它自始至终再没动弹过一下。 有阵风吹过。不是林柚的错觉,她真觉得那涂了红漆的招牌晃了晃,但想了想,还是从那下面走了过去。 也就是在这时,有一只红气球摇摇晃晃地飘过她身后。 突如其来地觉出异样,林柚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她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只得重新把视线投向手里的东西。 依着这张游览地图,要想去游乐园深处,得先穿过偌大的…… 她默默看着眼前的景象。 ……停车场。 已经看不出这里原本的样子了,荒凉程度比大门口还要更甚。连停着的几辆汽车都被厚厚的植被所覆盖,瞧上去简直像是谁精心修剪出的绿雕。 “他们是有多久没用过这地方了。” 一晃一晃的骷髅头也忍不住犯起嘀咕,“就不能来个谁把这里给铲了吗?” “大多数恐怖片证明,”林柚忙于研究地图,心不在焉地说,“拆了也不顶什么用,‘钉子户’们还是会留在那儿的。” 骷髅头“啧”了声。 别说,有时候还真是这么个理。 他们一路穿过停车场,这路上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 林柚站在正门前时,天色已然不早。红日一寸寸下沉,植物枝叶映出的细碎黑影在墙上晃动,衬得这荒废的游乐园越发阴沉,直让人脊背发寒。 林柚清楚她下一步该做什么。 ——在天彻底黑下来前,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待着,不然连手电筒都没有就到处瞎逛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她在地图标出的位置上挑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最近的一家餐馆看看。 “唔,”当他们经过路边的某辆手推车时,骷髅头盯着玻璃柜底下聚成的一滩焦黑,语气古怪地说,“真想知道这里面原来装的是什么。” 林柚瞥了一眼。 “爆米花啊,”她回答,“只不过时间太久全烂了。” 停车场那几辆车,手推车里没来得及收拾的爆米花……也许当初的意外很突然,打了正在园里游玩的游客们一个措手不及,连跑都没跑掉。 林柚摇摇头。 小餐馆就在这前面。等走上近前,她握上门把,不出意外地摸了一手灰。 幸好除了和这园内一样哪里都冒了杂草而显得破败了点,餐馆地方不大,还算是挺严实的,好歹没有哪处漏风。 趁天还没彻底黑下去,林柚就着这点仅剩的光亮把店里上下搜罗了一圈。没见到恐怖游戏的主角标配核能手电筒,只在柜台里摸到半盒不剩几根的火柴和一块小得可怜的蜡烛头。 “行吧,”望着它们,林柚深深感受到了官方的恶意,“看来得省着点用了。” 她转而把视线投向了另一个地方。 “刚才就觉得不对劲。” 只是忙着找照明手段没顾上。林柚这会儿才走到那张方桌前,“这里怎么会有套衣服?” 外套、牛仔裤和皮靴,孤零零地摊在这里。就像有个人趴在桌上休息,趴着趴着身体消失了,只有衣服还留在原处。 林柚瞥见有东西在皮靴边上靠着椅子,伸手拎了起来。 她吹了声口哨。 ——还是有能派得上用处的家伙的。 她掂了掂那根棒球棍,看见它的顶端有击打过什么的痕迹。现在没有拿着的必要,林柚只把棒球棍又靠在了柜台上。再一低头,她好像又瞥到个纸片。 ……嗯? 林柚捏着露出外衣衣兜里的尖角,尽量保持着不破坏现场的样子,一点点把那张剪报拽了出来。 天已经黑了,她只好擦着了一根火柴,用这点可怜的火苗点亮蜡烛,打算等看完这上面的新闻再吹熄它。 “怎么个说法?” 骷髅头巴巴地等着,林柚举得太高蜡烛又太暗,在它这个角度看不清什么,只能听林柚转述。 “游乐园的名字还是被涂掉了,”林柚挑眉,“这上面说这家主题公园在二十年内一直断断续续地发生暴力事件致使人员伤亡。” 骷髅头:“二——” 它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那他们还让这破地开了二十年?!” 林柚“嗯”了声。 “最后一次事故——也是让这里被废园的真正原因,”她继续看着被剪下来的报纸,“被称为‘血腥周日’,造成了当时园里二百三十一个人的死亡,只有七个人生还,但也基本都重度残疾了。” 二百三十一…… “没写是怎么回事?”骷髅头好奇道。 “只简单地提了一句,说警方正在处理。”林柚说,“感觉在避重就轻,后面罗列的都是以前的那些事。” 她在桌子对面坐下。 “游乐园在‘血腥周日’后被废弃。” 林柚托起烛台,摇曳着的烛火在她眼里映出点影子,“这套衣服的主人带着剪报,很可能是在废弃以后过来的……”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人了。 棒球棍可能是在消失前用来防身的。 “还有那具干尸,搞不好……如果我没猜错……” 她突兀地停下推论,骷髅头有点疑惑地仰头时,就见她在唇前竖起了食指。 然后它也听见了。 从哪传来了凌乱的笛声,听上去是个不会吹笛子的人胡来了几下。 林柚有种如芒在背的、不知是被谁盯着的感觉,她顺着余光,慢慢回过头。 就在不到一米之外窗户上,贴着一张小丑的脸。 蓬松而乱糟糟的头发染成了五颜六色,皮肤被油彩涂得雪白。两只手压在玻璃上,通红的圆鼻子也都快挤扁了。 “嘿……” 他的脸在玻璃上挤得扁扁的,只有眼睛还在转动。一对饱含恶意的眼珠从左转到右,血染般的嘴唇越咧越开,一直快要提到耳根。 哪怕是隔着一堵墙,仿佛都能听见他漏出来的细碎笑声。 “哈哈哈……” 他在等着餐馆里的人尖叫,可等来的却是对方静静地把烛台放回了桌上。 小丑:“……?” 林柚反手就抓起靠在柜台边的棒球棍。 她眼也不眨,径直向窗户挥去。 这里处处诡异又废弃已久,玻璃也早已变得脆弱不堪。这一棍子下去就是碎片飞扬,林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棒球棍狠狠地抽向了小丑的脸。 第93章 气球 球棒狠厉的拍击声听着都肉疼, 偏偏有个一点肉都不剩下的家伙看戏看得热闹。 “打得好!”骷髅头大声叫道, “再打响点!” 它只恨自己没法真鼓掌。但好在习惯了终日在包带上吊儿郎当的生活节奏后,它越发觉得这是个近距离观摩的vip席位! 紧张!刺激! 林柚自个儿已经打开了餐馆的门, 她握着棒球棍,视线始终不离站在外面的那个小丑。 小丑被那一棍给直接抽懵了, 他捂着自己肿了老高的脸,一见林柚又要拎着球棒上前,立时惊恐地后退几步。 “唔系岛错了, ”他含糊不清地嚷道, “唔载也不港了!” 林柚:“……” “他在说啥?”她问。 “……我知道错了, ”骷髅头勉为其难地当了个翻译,“我再也不敢了?” 刚才打碎的玻璃碴子落了一地, 林柚抱起双臂,两步绕过去。 可能是因为入了夜, 小丑那涂满油彩的脸在一片暗色中瞧着格外惹人发毛。饶是他正在忙不迭地向她鞠躬哈腰, 林柚仍未放松警惕。 不为别的,就为那块标牌。 游乐园的名字被盖掉, 边上却被添上了个小丑的头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眼前这位的手笔。 小丑揉了揉脸颊, 这才让自己吐字清楚了点。 “是我错了, 我错了。” 他张口就道,还连忙赔着笑。 “我就是想吓你一跳, 没别的想法。”小丑的声音有种不自然的尖细, 说起话来倒是字正腔圆, “但有警惕心是好事,啊,是好事。” 为了强调自己的话,他还用力点了两下头。 这模样显得有几分诡异又好笑。 林柚:“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想帮我?” 小丑低着头,眼珠子贼溜溜地转过一圈。 “对对对。”他连声附和道,“你应该已经发现只要走进这座游乐园,就没法再出去了?” 林柚:“……” 她还真没有。 一门心思想的都是里面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压根没去尝试还能不能出去。 但小丑看她的神情只以为她是默认了,又接着说道。 “别看我这样,”他挤出点苦笑,“我以前也是个正常人的。” ……是吗? 林柚上下扫他一眼,暂时收起了棒球棍。 “我困在这里太久了,久到连自己都变了个样子,也没法再离开游乐园。但你不一样,你还有机会。” “机会?”林柚重复着小丑的话。 后者又赶忙点头。 “我后来才发现了离开这里的办法。”见她信了他的说辞,小丑努力压着嘴角得意的弧度,“那就是你得至少参与其中一个项目,只要能成功完成,让这座游乐园认可你,你就能顺利地通过大门啦。” 游玩项目—— 听到这里,尽管已经差不多把位置都记在了脑子里,林柚还是不由得瞄了一眼随手放在桌上的地图。小丑留意到她的目光,笑得更欢了,但他很快也敛起笑容,尽量让自己保持在“不得不被待在游乐园里的可怜人”这么一个角色。 “但这不是很奇怪吗?”林柚说,“到处都是荒草,轨道也已经锈了吧,怎么运作的?” “别用常理来衡量这里的事。” 小丑很快说:“只要你坐上去,它会替你解决的。” “顺带一提,”他道,“我个人推荐观光隧道。” “算了,”林柚脑中迅速过了一遍那张地图,她道,“我选镜子屋。” 小丑的眼珠又转了一圈,他翻来覆去地念叨着“镜子屋”这三个字,虽然暗地里是有点遗憾,但姑且还是挺满意她这个选择。 “但这里也没个水电,”林柚道,“不然还是等明天天亮了——” “我有的,可以借你。” 小丑生怕她改了主意,连忙说:“想要离开这儿可得尽快了,耽搁不得,走吧走吧。” 他转手就塞给林柚一个便携式手电筒,自己二话不说地迈开步。 “喂,”小丑在前面带路,骷髅头尽可能压低了声音,“喂——” 这小丑的一切言行都不得不让人起疑,它有心想提个醒。一抬头却对上林柚的视线,后者没出声,只做了个口型。 ——陪他玩玩。 骷髅头心下立马明白这是自己又白操心了,人家门儿清不说还乐在其中,或者说,还不知道是谁在谁手心里呢。 “就是这里了,”小丑在一间同样被藤蔓缠绕的房屋前停下,有模有样地向林柚行了一礼,“你只需要穿过这座镜子迷宫,我就在出口等你。” 林柚抬头,她的认路能力还是没得说的,小丑是把她领到了镜子屋。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大开着的门口。 “你给他的演技打多少分?”骷髅头小声问。 林柚:“负分。” “表现得太刻意反而很可疑,”她最后用余光瞄了一眼在门口向她招手的小丑,“但站在他的角度,可能根本不在意可不可疑。” “是啊。” 骷髅头附和道。 在林柚看来,小丑说的话真真假假,肯定还隐瞒了不少。 出不去游乐园这事应该是真的,但她可不信他以前是个正常人还想帮她,而就他这编瞎话也要连哄带骗地把人弄进游乐园设施里的态度…… 这镜子迷宫里怕是有能要人命的东西。 无论如何,总得弄清楚游乐园到底在闹些什么幺蛾子。 她已经走进了迷宫的入口。 林柚按亮小丑给她的手电筒,它也没什么电了,但也正好,不然她觉得自己会被反来反去的光晃花眼。 眼前密密麻麻的全是镜子。 林柚还是知道这样的迷宫该怎么解决的,她伸出一只手,想去分辨前方有没有镜子挡路。 一面,两面……最开始的行进路上姑且算是顺利。林柚成功避开一条堵死的岔路,但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她问。 “我——” 怕什么就真来什么,瞥见点影子的骷髅头悚然一惊,“小心!” 要说在运动能力上,林柚是真没多出色。 但她可以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再加上经历了这么多副本,连反应速度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她猛然后退一步,及时收回步子,让从镜子下方扑出的怪物扑了个空。 它的五官能看出人的轮廓,但又有几分猿猴的模样。“哐当”一声,那怪物下巴狠狠砸地。林柚踏上它的头顶,看它不死心还想往上挣,活动着自己凸出的牙齿。 再晚半秒,它能生生从她腿上撕下一块肉来。 脚下那只非人非兽的家伙还在拼命挣脱自己的脑袋,林柚又踩紧了点。 惊鸿一瞥间,猛然又看到什么的骷髅头连忙叫道:“后面!” 来不及做更多思考,她向前一俯身,成功躲过从另一面镜子里抓过来的手指。指甲缝里塞满了泥,一下没抓住,还在试图再往前伸。 她这一躲不要紧,力道就根本不够再踩住那食人族。迫不得已,林柚心一横,干脆借着这力道,直直冲向了迷宫的深处。 “——不行!” 再次躲过一只镜子里伸出的手后,她弯下腰,喘着气说,“果然正常走根本走不出去。” 她一路在脑海中记住了地形,发觉这压根就是条头尾贯通的死路,兜兜转转还是会绕回原地。 骷髅头:“那——” “别急啊。” 望着镜子里越来越多的模模糊糊的影子,林柚突然笑了一下。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选镜子屋?” * 脸上的肿早就消了下去,小丑捂着嘴巴,起初是无声的,但等他笑得越来越开怀,捂也捂不住了。他索性捧着肚子,身体直抖,让自己尖锐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 上一个被他骗进迷宫里的人被啃得残缺不全,连全尸都没有。他虽然如约等在了出口外,却不相信能真见到对方。 没有人能活着出来!没有人! ——他突然收住了笑声。 门内有脚步声近了,还很正常,听上去不像是缺胳膊少了腿的。 穿过最后半条走廊,出口的大门被向内拉开,林柚完完整整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知道通关这种迷宫的最快办法是什么吗?” 林柚提溜着多了不少划痕的棒球棍,“我把镜子砸了——全部。” 小丑:“……” “这不可能!” 他瞪着眼睛尖叫道:“就算你打破面前的镜子,他们也趁这个机会在后面——” “可我有人报点啊。”林柚眨眨眼。 骷髅头矜持地打了个招呼,“嗨。” “而且,就你刚才的说法,听上去你还挺了解这里的,”林柚挑挑眉,“简直像是明知有多危险还骗我进去——” 小丑的脸色变了又变。 事到如今,既然迷宫里的怪物奈何她不得,也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了。 “是啊。”他承认道。 “我和这座游乐园有个交易。” 小丑怪异的笑容越咧越大。 “只要我把他们骗进设施里,我就可以收下灵魂,再装进最喜欢的气球里当成收藏——不过,看来这回只能由我亲自动手了。” “作为一个出人意料的客人,”小丑嘻嘻笑道,他不知从哪变出了两只气球,左手和右手各捏着一只,“我可以给你挑选的机会。” “你是想当这只黄气球,还是想当这只蓝气球呢。哦,红的不行,已经有人是红的了。” 看来他的能力和气球有关……? “如果我都不选呢?” 小丑伸出舌头,舔过猩红的嘴唇。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柚叹了口气,看着小丑的身体渐渐地膨胀起来。 ……谁跟谁不客气还不一定呢。 他大口大口地吸气再憋住,竟然生生把这些气体全都憋在了身体里,让自己从双脚开始胀大。只不过眨眼之间,林柚只能仰望他的膝盖。 ——他把自己吹胀了。 “看来,”在过于巨大的体型差距前,林柚把棒球棍往地上一丢,“这个是派不上用场了。” “没错、没错——!” 他怪笑道:“可别想着再用球棒解决一切了,再用力的打击在我身上也都会被弹回来的。而你,会被我一点点地压成肉泥!” “嘿、哈哈哈哈哈!” 拔地而起的巨人小丑足以俯瞰着地面,扭曲尖细的笑声愈发震耳欲聋。 “哈哈哈哈哈——” 忽觉腿上一阵刺痛,他笑容一僵。 “说得我还以为多厉害呢,”遥远的地面上,有个渺小却不容忽视的声音鄙夷道,“不就是个气球人吗?” 扎进去发现就是个空壳。 针女抚过自己那头曾经被按在如月车站站台上剪成板寸、事到如今终于养回来的乌黑长发,轻蔑地哼了一声。 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她头都没动,直接抽开了扎进对方小腿上的那撮头发。 小丑:“你他妈——” “嗤——” 他漏气了。 第94章 嘉年华 针女一向是个自命不凡的性子。 就像哪怕是失去了一头秀发, 她也能理直气壮地要求林柚给她机会证明自己。在终于等来了这么一个机会后, 针女原本是摩拳擦掌还有点小期待,准备见见是个怎么样的强敌。 ——神特么让她来扎气球, 还一扎就扎漏气了。 没劲。 “你是真的菜。” 她鄙视道。 “还好意思跳出来现。” 小丑:“………………”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等挑衅的话撂在面前, 搁谁都得满肚子的邪火。 他这就想要抬脚去踩——自然不可能是去踩针女,得挑那个罪魁祸首下手。可还不等他这么干,小丑就觉得自己的腿变得软绵绵的, 压根使不上力气。 马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小丑骂骂咧咧地想去捂自己被扎漏气的小腿肚。但他笨拙的动作远不如针女那细密的发丝来得灵巧, 后者可以说是轻盈地躲开了他每一次砸地,挡了左腿扎右腿, 躲了右手捅左手。 针女冷笑,逮着空又往他指头缝里钻了一下。 左三圈右三圈, 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小丑被针女耍得团团转, 叫骂的声音也越来越响。饶是气短而听上去有点肾虚,他还有庞大的体格, 喊出来的音量硬是震得人一个激灵。针女不胜其烦,最后竟是干脆直接拉开了个口子。 “噗——” 比起之前那几个小洞, 这口子让被小丑憋进身体里的气体喷涌而出。他都来不及去抓住个屋顶稳住, 就只觉自己转瞬倒了个个儿。 这只是个开始。 他的整个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又一个跟头,小丑的破口大骂在不断的螺旋上升中变成了惨叫。他嗷嗷直叫, 可再怎样都没法停下来。 看着他, 林柚想起了小时候那只放了气就满屋子乱飞的气球。 漏气的小丑根本没法控制方向, 他徒劳地挣扎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越升越高,越飘越远。 “靠啊啊啊啊啊——” 连声音都变得缥缈。 “你们给我等着——”他喊,“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消失在天边,尖细的嗓子留下最后一丝余韵。 “好的,”林柚礼貌性地招手,“我等着。” 针女翻了个白眼。 “来一次我扎一次。” “就是看不惯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小子,”她冷哼一声,恍然忘了自己也挺容易膨胀,“好了,我要回去保养了。” 针女慢悠悠地撩过耳边的碎发,发尖儿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她一转身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林柚和骷髅头面面相觑。 林柚安静了挺久。 “其实……”她正要开口,又自顾自沉默下来。 骷髅头:“???” “没什么,只是镜子屋让我想起一件事。”林柚说,“我得去确认一下。” 骷髅头完全没意见,但它还是好奇地问道:“你是想到什么了?” 林柚没点头也没摇头。 scp基金会收容的不止是像096和牙刷那样的超自然生物或是物品,产生了异变的场地也归于基金会需要控制的范围。 比方说“恐怖嘉年华”。 她对它印象不怎么深,也不记得编号了,只想起来那是一座主题公园,在多起流血事件后被废弃。最后一场事故也是让两百多个人诡异死亡——符合报纸上报道的“血腥周日”。 有游客坐在过山车上一排排地被钝器打飞了脑袋,有对情侣在观光隧道里溶解在一起,还有个工作人员的肺里塞满了他自己制服的纤维。 没人能解释他们是怎么死的。小丑说他和游乐场做了约定应该是真的,因为在一定意义上,她脚下这片土地是“活”着的。 据基金会记载,它波及的范围每年都在向外“生长”。 “新闻不是说有七个幸存者吗?” 林柚说。 “基金会的文档里好像说其中一个是从镜子屋里逃出来的。俩胳膊没了,右腿也被吃掉了一大半。所以看见那些怪物想咬人,我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啊,到了。” 她一直在沿着记下的地图走,这时候抬头,望向碰碰车场地。 “果然是这里啊……”林柚叹了口气。 基金会文档里附了几张这家荒废主题公园的照片,她只记得其中一张碰碰车车池的了——而当她真来到这里,如出一辙的场景就展现在她面前。 话说回来,这世界还真小。 “所以,”她望向挂在树枝上的一摊饼,“你是落在这儿了?” 小丑:“……” 显然,他到最后都没找到能止住漏气的办法。彻底漏完以后,就这么飘啊飘地挂在了碰碰车场地的对面。 真惨。 林柚不怎么同情地想。 没了空气当填充,他几乎成了张打印在平面上的照片,迎风而动。 这家伙倒是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这样想着,林柚看向不远处的纪念品店。 正值凌晨,天边没有泛起半点白色,黑漆漆的招牌颇有几分阴森。但她开门进去找东西,翻了半天也没出现什么情况。 林柚拿着一捆胶带和店里用来给玩具气球充气的手持气筒出来时,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失望。 她还卸了根扫帚把,好把小丑从树上捅了下来。 像这样一点气都不剩,对方也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只有眼珠还能跟着转动。 林柚半蹲下身,用几块胶带贴上被针女扎破的地方,再把气嘴塞进扎出的洞里。等再直起身,她没急着打气,而是笑吟吟开了口。 “有话在先。” 她一挥手,手里多了本图鉴。 “一会儿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她说,“不然——” 林柚摊开图鉴,翻过几页。 “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再体验一下被十万根针扎的感觉,还有一个,”她指着人头气球的卡牌,“你可以试试和它缠缠绵绵翩翩飞。” 旁听的骷髅头已经惊呆了。 这人究竟是怎么长出来的魔头。 “听懂了就眨眼。” ……小丑眨了一下眼睛。 空气被一点点注入,他也渐渐有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好不容易能再坐起身,因了她那番话,哪怕叫嚣着要报复,小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还惊恐地往后缩了缩。 “那我就问了,”林柚道,“你说过一个项目就可以出园,是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 小丑连声保证,“这个绝对是真的!” “你——”他问,“你进大门的时候是不是碰见了个干尸?” 在林柚的注视下,他尖声说了下去。 “是上一个进来的人,他选了划船游湖,最后变成那样也不死心地想往门外跑。跑是跑出去了,不还是没几步就死了?” 林柚瞳孔一缩。 ——怪不得。 怪不得那具干尸当时看上去想对她说什么,恐怕是终于见到了活人,又或者是警告她不要进去。 “你说你把死人的灵魂……”她慢慢道。 “对、对,”小丑忙不迭说,“我把他的做成了红气球。” “再问你一个问题。” 林柚说:“认识这是开哪儿的锁的吗?” 她掏出来的正是在干尸身上翻出的钥匙,小丑只看了一眼就脸色有变。林柚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反应,他想要遮掩也来不及了。 “现在,带路去那里。” 她说:“等把这事解决了,再带我去你藏你那些气球的地方,在我眼皮底下把他们一个个都放了。” 小丑唯唯诺诺地应了是,他藏起那点怨毒,磨蹭着走到前面,依照记忆里的方向开始带路。 “我只说一次,”穿过一条僻静小道,林柚说,“别耍心眼。” 她的眼神很明显——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 “哪能呢。” 小丑悚然一惊,连忙搓着手回身,掐着嗓子笑道:“就是这里了。”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铁门。 林柚走过去几步,她的视线停留在门边那块锁头上,低头摸出了那把小钥匙。 方才被吓了一跳的小丑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 看来没有嘛。 有了之前的经历,他不敢动什么歪脑筋。但打不过未必逃不了,小丑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就等着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 ——这是个好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小丑的嘴角一点点咧到耳根。他看对方暂时没有回过头的打算,又留心着在她腰上挂着的那玩意儿,蹑手蹑脚地退了一步。 ——没被发现。 他屏住呼吸,又小心贴在身上的胶布别松动,免得漏气引起他们的注意。 一连退开两三米,悬着的一口气总算落下,小丑兴奋得快要在原地转圈跳起了小碎步——他马上就可以远离这个魔头!保住他的气球跑路,展开全新的生活! 他好歹忍住了跳舞的冲动,只难以自已地、满心激动地再挪了一步,准备就此脚底抹油。 小丑一愣。 就在刚才,他后背直直撞上了什么,有人早就站在了他身后。 下一秒,他被那人拎着后衣领,像揪个小鸡仔一样就给提溜起来。 “哟,”不请自来的奈亚拉托提普笑得很开心,“快看,这有个家伙想逃跑。” 小丑:“……” 他恨! 第95章 收容失效 林柚连头都没回。 “咔哒”一声, 她拧开了铁锁。等再抽出那把不到小拇指长度的小钥匙后, 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身,看着因为被奈亚拎在手里而面目狰狞的小丑。 她在打气时就故意没打满, 这会儿小丑比她都要矮一个头,奈亚提溜着更是轻轻松松。腿短胳膊也短, 举远点连踢踢打打都做不到,可话又说回来,借他八个胆子怕是都不敢对邪神这样上位的存在拳打脚踢。 只能任自己悬在空中, 一张脸拧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恨恨地瞪视着林柚。 “我说什么来着, 别耍心眼。如果你还想再体验一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感觉——”后者一点都不怵,还抽空看了眼夜空, “哦,不对, 是月亮。” “人是我抓的。”奈亚提醒。 林柚歪歪头。 “有什么区别吗?” 奈亚嗤笑一声, 他眯起眼睛也没再说什么。要让邪神谈论他与人类的关系有点可笑,但他们之间好像也勉强够得着一点同盟的感觉。 于奈亚拉托提普而言, 他只要知道在这家伙边上永远有乐子看,这就够了。 林柚拉开那扇铁门, 它锈蚀得很严重, 一晃动便发出近乎于刺耳的响声。她听着也有点牙酸,赶紧把它靠在一边。奈亚拉托提普在她之后穿过铁门, 小丑提心吊胆地感受着自己被衣领勒住的脖子。 “要、要不您还是把我放下来, 我自己走, ”他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脸颊上涂抹的油彩没花掉也是个奇迹,“我保证这次不会跑的。” “我又不介意。” 奈亚拉托提普笑得一脸爽朗,他看上去格外享受小丑胆颤的样子。 “举手之劳而已。” 小丑:“………………” 他为什么要没事招惹这么些个家伙!为什么?! 再怎么悔恨都已然来不及了,铁门后是一道林间小径。深夜的游乐场足够让人头皮发麻,肆意在无人处生长的树叶拍打在脸上时就更是如此。 然而走在路上的也不是寻常人。 被揪住后领的小丑一颠一颠,偷眼瞄着那俩人的反应,林柚还平常点,拎着他的这家伙简直是乐在其中。 他只觉自己往前一荡,旋即停住了。 啊,他想,到了。 “用铁门锁住,”林柚挑眉,“就是想看住这东西?” 林中环出小片空地,正中央矗立着一尊雕像。 以大理石雕作的雕像是个男人的模样,头戴一顶尖顶帽,下巴蓄着小胡子。雕像通身漆黑,他握在嘴边的雪白长笛就更吸引视线。 林柚突然想起了小丑出现前,那几声突兀的笛声。 雕像下方的底座刻着一行字,她看不太清,奈亚拉托提普却是看得见的。 “‘哈默林的花衣吹笛人’……” 他拖着腔调念出声,“你们人类是有什么传说吗?” 林柚顿了下。 “有是有。”她说。 “据说有个闹鼠疫的小城,全城人都束手无策时,一个花衣吹笛人吹着笛子带走了所有老鼠。事后那些居民却出尔反尔不想给报酬,吹笛人为了报复就又用笛子诱拐走了他们的孩子。” 奈亚“啧”了声,显然无所谓人类这么点纠葛。他的视线转而落在吹笛人雕像握着的笛子上,这还能勾起点兴趣,他直接往前迈了一步。 “那啥……”小丑开了口。 “怎么?”他侧眼。 小丑:“您、您请。” 估计就算他说出来,这位大爷也不会在意的。 奈亚信步走近雕像,伸手就要拔出那根笛子。 异变就发生在一瞬间。 几乎是在他的手挨上长笛的同时,雕像的头颅超脱了人形,恍如一条看不清面貌的巨蟒,张嘴露出獠牙咬向那只手—— 奈亚拉托提普连动都没动。 蓦然自他背后冒出的触手狰狞而臃肿,滴落的液体乌黑粘稠,单用看的就知道杀伤力不在一个层面。 雕像:“……” 巨蟒慢慢缩了回去,站在面前的又成了那个留小胡子的吹笛人。秒怂的雕像毕恭毕敬地弯腰把长笛递了过来。 林柚:“……” 这求生欲是得有多强。 奈亚接过那根笛子,只扫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把东西往林柚一扔。后者好好接住,眼皮却是一跳。 长笛摸上去像是骨头做的。 如果简明佳在,就能一眼认出来这是人类的股骨,推测出是在七到十二岁之间。林柚没她那么了解,她只望望骷髅头,“这也是你的骨头吗?” 骷髅头:“……” 怎么可能!! “这是个小女孩的,”它说,“我大腿要这么短岂不是毁了。” 听着它的话,林柚一愣。 ……慢着。 吹笛人……小女孩……股骨…… 她出声道:“诱拐魔笛?” 话音刚落,一个透明窗口猛然弹了出来。 【名称:scp-573 诱拐魔笛】 【描述:由一名一千年前的女童的股骨所制成的长笛,当它被奏响时,听到笛声的生物会进入一种容易受到暗示的状态,他们会渴望并乐意完成演奏者的指示。原本只能作用于动物或未成年人身上,在经过扭曲后,同样适用于成年人。】 【可使用次数:由于会对吹奏者逐步造成无法逆转的负面影响,只得使用一次】 林柚心说她搞不好明白了什么。 这同样是这游乐场的一种手段,只是看她当时没有受到影响就没再用罢了。 现在落进了她的手里,又成了个特殊道具。 “东——东西你们也拿到了,”小丑结巴道,“我可以走了吗?!” 他早在奈亚拉托提普走近雕像时就被放了下来,饶是如此,还是被后者那些触手骇得不轻,腿肚子都在哆嗦。 “别着急。” 林柚上下扫了他好几眼,小丑在她的注视下不由得愈加瑟瑟发抖,“你的气球呢?” “给你,都给你!”他忙不迭地叫道,不知从哪里揪出来一把气球,全都一股脑儿地塞进林柚手里,“只要你们放我走,别说是气球了,连跟这座游乐场的交易都可以直接转交给你!” 他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脸上就差写着“求求你了快让我走吧”这几个字。在听到后半句话时,林柚眼神微动,她不过刚点下头,如获大赦般的小丑转头撒腿就跑,一不留神直接栽了一跤。 林柚:“……” “还以为你会把他也留下,”奈亚拉托提普看着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小丑连滚带爬地仓皇而逃,凉凉道,“人类不是都有点收藏癖?” 林柚扑哧一乐。 “我也是会挑的好吗?” 小丑能做到的人头气球都能做到,小丑做不到的人头气球也能做到,凡事就怕人比人,放在鬼怪身上也是一个道理。更何况,她真正在意的是他最后那句话。 她松开手。 气球腾空而起,在越飘越远前打了两个转儿,像是在感谢她还他们自由,直至消失在夜空中。 游戏通关。 视野重回一片幽蓝之际,林柚捏紧了手中的卡片。 【名称:scp-823 恐怖嘉年华】 【卡牌编号:030】 【级别:sr】 【备注:曾经发生过多起诡异事件的荒废游乐园,作为场景卡,只有使用权而无法直接召唤。如果你有讨厌的家伙,可以随时将他/她/它拉进来强制游戏哦。】 又是一张场景卡。 林柚端详着这张卡上的说明,再看看图鉴里的另一张如月车站,最后顾虑到时间不早了,只得把卡插进图鉴,匆匆下了线。 她说有事也是真有事,隔天要赴的是家里长辈的寿宴,《盒》的官方也在下午正式停止公测,关闭了服务器。 可能是关服后太无聊,短信确认她已经到家以后,简明佳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好无聊啊。”果不其然,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听你这语气,”林柚问,“一直玩到了关服前?” “对啊,不然之后几天都玩不到不是很亏吗?跟小耿一起排的,”她“啊”了声,“还出了件大事,不过他想当面跟你说——对了,你开服那天没再有事了吧?” “没是没有,可你说好的休息几天就再找实习呢?”林柚还没忘了她炒了自己老板的事。 简明佳:“……” “管他的!”她一咬牙,“大不了等开学了再说,到时候又没什么课,暑假还是让我再放松一下吧。” 林柚:“我看你是上瘾了。” “去去去,你哪来资格说别人。好了,”简明佳最后给这通电话画上了句号,“到时候赶紧上游戏啊,我们等你。” 公测到正式开服的休整时间视游戏官方而定,为了保持公测期间积累的人气热度,一般也不会太久。《盒》的已经相当短了,只有三天,可这样依旧挡不住游戏中毒的玩家们哀鸿遍野。但这一切都与林柚无关,自打上次看见自己的“丰功伟绩”出现在论坛,她懒得再去看讨论的热度,有这时间不如多补几部恐怖片——为了更好地通关。 等到开服那天,一大清早,林柚按下定好的闹钟,打着哈欠洗漱后,有点久违地戴上了头盔。 通常而言,公测已经是一个游戏基本定型的阶段了,不会有太大的改动。林柚刚一上线,倒没觉得眼前的暗蓝色房间跟以往有什么区别,只是光屏上弹出来一条通告。 ……好长。 林柚懒得去看,点叉关掉后直接拉简明佳和耿清河进队。 “公告写了什么?”她问。 “安全须知,”简明佳显然已经看过了一遍,“跟以前的没多大差别。再就是感谢广大支持游戏的玩家——” 林柚鼓捣着光屏看有没有什么新玩意。从主界面来看,和公测期间相比,变化说大不大,但说小—— 林柚的视线定格在可供选择的游戏模式上。 也不小。 果然。 就和论坛上讨论得沸沸扬扬以至于几乎已经成了定论的一样,“合作模式”的下面多出了一行字。 ——“竞争模式”。 但现在还是灰色的不可选状态,具体什么时候开放估计得等官方的下一次公告。 抱着有点可惜的心情,林柚伸手,依旧点下了上面那行。 【匹配成功。】 下一秒即响起的系统音让都习惯了越来越长匹配时间的三人同时一愣。 【您即将进入s级副本《收容失效》——倒计时,十,九,八,七……】 简明佳:“s级?!” 在听见副本的名字时,林柚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但短短十秒的倒计时也容不得她想太多。合成音数到“一”,她眼前一黑,再次亮起时,房间顶部悬挂的吊灯灯光刺得人眼睛有些发痛。 林柚下意识低头。 跟以前进入的任何副本都不一样,她这次穿的不是系统默认的服装,而是一套稍显宽大的橙色衣裤。而在衣服的胸口处,她看到了由一个圆和三个向内的箭头所构成的图标。 ——是scp基金会的标志。 第96章 基金会 简单来说, scp基金会可以相当于说是面向全球的恐怖文学爱好者的故事接龙。 在集合众多的奇思妙想后, 设定趋于完善,渐渐形成了完整的世界体系。 在这个虚拟世界观下, 危险就潜伏在民众的日常生活中,人们身边随时可能会有超自然生物或物品觉醒, 有时候是一栋房子,有时候是一头怪物,而有时候兴许只是一只泰迪熊。 为了保护人类的利益, 基金会诞生了。 基金会不受任何国家的约束,却拥有庞大的人力财力。他们向世界各地派遣特工, 目标是收容一切会影响到人类活动的异常个体。 基金会的宗旨是控制、收容和保护,只要不是严重威胁到人类的安全,他们会更倾向于以有效的手段收容异常生物,而非处决。 被收容的个体被依次记入基金会的名簿,予以“scp-xxx”的编号。当然, 真正的事实是现实中的粉丝们编写出自己幻想的怪物的文档后向官方网站投稿,如若审核通过,他们的想法就会被当成正式的scp产物录入数据库。 在汇聚了这么多人的灵感后, 如今的基金会故事体系已经拥有了四千多种怪物。 还不包括被毙掉的那些。 被扔到这么一个地狱模式的世界里,不愧于s级的难度等级,林柚想。 她不幸就属于对此颇感兴趣的,虽然没有自己动过手, 却也浏览过不少条目, 对scp基金会的设定有那么点了解。 这上千种怪物被分别关在基金会的各个站点基地里。管理这么多异常个体——其中有的还有可能引起世界末日——着实不是个轻松活儿, 有些生物待得也不怎么安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试图突破收容。鉴于它们的破坏力,还有可能致使大范围的收容失效。 在如月车站遇见羞涩的“人”和疫医时,林柚就有了点预感,觉得《盒》这游戏没准想用基金会收容失效的背景搞点事情,没成想一正式开服就被扔了进来。 毫无疑问,既然副本名字都叫《收容失效》,这次肯定是大范围的没跑了,怕是整个站点都出了问题,就是不知道这里收容的都有哪些scp。 细一思索,林柚很快发觉了现在最大的问题。 ——她的卡槽! 她赶紧翻开图鉴一数。 果然,一共四十个卡位,填满了二十五个,即是说她只剩了十五个空的—— 可恶,她“啪”地合上图鉴,得仔细挑了。 她耳朵捕捉到点动静,倒不是从外面,而是自身上传出来的。 尽管衣服是换了,背包居然还在,悠悠醒转的骷髅头似乎对自己仍被关在里面有点不满。 “安静,”林柚一点也不客气地说,“等我看看情况再放你出来。” 骷髅头安分了。 收起那本抠门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图鉴,林柚再次打量起自己的装束,这衣服眼熟得很。 scp基金会的设定由官方网站的众多文档一点点补完,进而衍生出了小说、游戏和动画,她这一件——林柚用手指捻了捻衣角,倒是常常会在里面出现。 这就不得不提及这里的管理制度。 掌管基金会的是顶层议会,包括他们在内,往下分为a、b、c、d、e五个等级。但最底层的不是e级,而是d级人员。 他们一般都是些犯了大罪的死刑犯,由基金会派遣去负责维护乃至亲身实验一些危险的scp项目,比如说让一个曾是纹身画家的罪犯在深海潜艇里尝试对着照片画出096的速写。 ——四十分钟后,他被潜进海底的scp-096愤怒地撕碎了。 d级人员的定义是“可消耗的”,即使不死在实验里,也会每月进行月末处决。 而现在,林柚心知自己也成了个光荣的可消耗人员。 看来玩家们在这副本里的设定就是处于收容失效的基金会站点的d级人员,死活全靠自己。 当然,对林柚来说,这句话估计得换成生死看淡不服来干。 她环顾四周,一如既往地试图找点可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理所当然地,什么都没有。 基金会果然不可能给罪大恶极的d级人员留有武器,连待着的这个房间都只有四五平米的大小。 狭窄的单人床、一把木椅、抽水马桶和立式水槽,就是她能看到的全部。 或许还有一样东西——林柚伸手拿起椅子坐面上的那份文件,这只是张薄薄的纸,通知说她即日起已成为d级人员,还给了她个编号。 她不在乎这个,最后把视线投向封锁着这间囚室的铁门。 按理说,d级人员会被看管得很严格,游戏里去进行实验时也是由配备真枪实弹的特工们押送的。 但话又说回来,那是在安全情况下,鉴于现在整个基地可能已经失去了控制—— 林柚蹲下身,扣住了铁门和地面之间的缝隙,使尽全身力气往上一抬。 ——推动了。 基金会的科技很是先进,防护门在她的托举下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向上升去。等勉强撑出一道够人通过的空档后,林柚迅速一弯腰,飞快地从底下钻过。 她刚一松手,铁门又落了回去,把两侧分隔成了截然不同的空间。 等防护门再次合上,视野骤然黯淡。明明房间里还好好地亮着灯,走廊上却是一片昏暗。 这条兀长的走廊原本应该是用来关押d级人员的,一道道铁闸门后的人不知是已经逃走了还是依旧困在那里。 牢房太多,林柚可没法去一一确认。眼下的走廊只有她一个人,瞧不见简明佳或是耿清河的身影,她只能寄希望于之后能跟他们汇合。 至于现在—— 卡池!她来了! 林柚还摸不清这站点是个什么地形,只得闷头向前走。她才穿过走廊没几步路,就看见地上多出一片阴影。 同样身着橙色制服的人面朝下倒在那儿,身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耳朵。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凉了,林柚想,也不清楚是玩家还是原有的npc。 她正打算绕过去,就听不远处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闻声望去,林柚看见个同样一身橙的年轻女生。 后者本来盯着尸体,一抬头也看到了她,也顾不上再去确认地上那位了。她神色一喜,急匆匆走过来,“……你也是?” 林柚:“玩家?” “对对,咱们去汇合吧。”那女孩叹口气,又连忙点点头,“大家都在那间办公室里等着呢。” 听到“大家”两个字,林柚心下一动,想想跟她过去搞不好能见到简明佳他们。 比起在房间里耽搁了点时间的林柚,女生像是已经摸熟了这附近的地形。她边小心留意着动静,边往前走,最后熟门熟路地推开一扇门。 办公室的灯光比走廊上的亮点,但也亮得有限。里面已经稀稀落落地聚集了七八个人,见女孩带了个新队友回来也没有太在意,只多打量了两眼。 “陈城呢?”有人问。 “死了,”女孩说,“全身都是耳朵。” 问话的那人不由得撇撇嘴。 “我记得有只熊是这样的……”另一个似乎对scp有点了解的男人嘀咕,“能让人被耳状物覆盖然后暴毙,是遇到那个了吧?” 林柚打眼一扫,没见着自己熟悉的那俩人,顿时有点扫兴。 既然这样,她还是找个借口独自行动好了,还方便收卡。 只是……这次副本的参与者还真不少。 单是这房间里就有十个,考虑到没看见简明佳他们,可能别处还有,兴许加起来都要超过如月车站了。 也难怪,好歹是个s级副本,肯定是比那时更容易出局。如果不多排点人,可能还不过一个小时就全死完了。 这间办公室应该是匆忙逃命的研究员留下的,眼下倒是被他们捡了便宜——站在这里的玩家们清一色的全是d级。 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橙色囚服,辨识度顿时降了不少。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个锃光瓦亮的光头站在人群后面还是有点引人注目的。 林柚虽不想跟他们一起行动,但也挺好奇这些人的计划,也走过去想听两句。 “阿弥陀佛。”在察觉到边上多了个人后,那光头条件反射地问候了句。 林柚:“……” 光头:“……” 后者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林柚也想起自己上次看到一半的帖子,“你该不会是——” 那个什么高僧。 “嘘!嘘嘘嘘!” 光头扯住她的袖子,赶忙趁旁人还没注意到,把她拉向一边。 “我自己都习惯这设定了,”他懊恼道,“下意识就是这句。” “所以你果然是帖子里说那个超度的?” 林柚好奇道:“你怎么会分到这能力啊?” “嗨。”光头一摆手。 “那帖子我看见了,没想到会有人提我。”他说,“我就是家里有长辈经营寺庙的,小时候在那儿待过,进游戏见鬼条件反射念了两句就……” “强行剃头出家,还走哪都是一身袈裟。”光头——不,孟绍含恨道。 他秃了,也变强了。 “你也看到了嘛,”他幽幽说,“这次副本人肯定不少。我不想太引人注意,骗他们就是个普通的光头,你千万别往外说啊。” 恰巧有个队友听见他俩嘀嘀咕咕,不由回过头。 “你们俩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 孟绍马上道:“就聊聊这次副本人还真多啊。” “可不是,”这话马上唤起了队友的同感,“排得还特别快。” “哎?我也是!” “都没来得及问,结果你们全是?”领林柚来的那女孩瞪大眼睛,“我也是啊,平时怎么也得等上个一分钟半分钟的,这次秒排都有点不习惯。” “该不会是这样?” 沉默了会儿,又有个队友开口道:“划了道及格线,及格线以上的玩家全扔进s本?” ……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岂不是没有上限?”有人挠挠脑袋,“我肯定是擦边过的,要是有厉害得多的人在就好了。” “哎。” 一听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孟绍也赶紧加入了谈话,“比如‘那个’——” “‘那个女人’?”队友兴致勃勃地应道。 “鬼怪界的神秘人?我也看过那帖子啊,该不会真能见大佬一面吧?” 林柚:“……” 她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左看看右看看。 问题来了,他们到底在说谁? 第97章 相性不合 就这么一人接一句, 林柚全程茫然地一声未出。大约也是察觉到她从头到尾连一个字都没说, 其余人的目光不知怎的就陆续都落到她身上,似乎是在等着她说话。 这样不太好, 林柚想,她的想法就跟孟绍一样一样的。如果不引起别人注意才好, 如此行动才最方便,一个两个还好,要是跟好些个人一起、又被盯着……那还谈个什么收卡! “呃。” 某种直觉在拼命敲着警钟,但理智又告诉她还是顺着他们的话题下去比较好, 纠结半晌, 林柚开了口:“你们在说谁?” 众人面面相觑。 “哎?你没听说过吗?”领她过来的那女孩眨眨眼, “就论坛上很有名的那个?” “也还好啦,又不是人人玩游戏都上论坛。” 另一个队友笑道:“我也是听我朋友说的。” “就是听说最近有个大佬,”他解释说,“行事作风相当硬核,特别凶,普通人被鬼吓得吱哇乱叫可她能把鬼追得满地乱跑。还有什么给贞子来个等离子烫啦, 什么诱拐佐伯俊雄啦,贞子和伽椰子也不知道怎么被她挑拨得居然打了一架,啧啧, 太惨了。” 林柚:“……!!!” 卧槽。 这听上去为什么这么耳熟。 特么不会说的是她吧?! 这些事是怎么传开的, 还传得更夸张了, 她可没有把鬼追得到处跑——虽然她也想试试, 但至少现在还没做过! 可能是她的神情太过于微妙, 他们也看出点不对劲。 “怎么,”队友问,“果然听过吧?我就说都传得挺火的。” “不不不,没有。” 林柚一口咬定,连连摇头,满心想的都是怎么装傻充愣好蒙混过关。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她睁大眼睛,无辜地问,“那家伙谁啊?” 她长相本就无害,再加之瞧这表现怕不是真没听过,队友们不由得“咦”了声,但她这问题也一样引起了他们的疑惑。 “这个我们也说不来,”有人附和道,“说是‘那个女人’就是因为开玩笑说是‘那个因为版规不能提名字的女人’,所以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有这么个人物。” 林柚心说真是感谢版规。 “反正要是按猜测的那样。” 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说:“估计迟早会碰上,就看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了。” 他一句话把他们聊得正欢的气氛又拉回了当下的困境中。会议室天花板正中的吊灯一闪一闪地散发着灰暗的光,人群间一片寂静。 再怎么刻意转移话题,也没法忽视现在正有不知道多少怪物在外面游荡的事实。 最坏的情况,他们一出门就会遇上个高度危险的scp——或者连这里都不安全,他们随时可能被袭击。 “我想问啊,这收容失效有没有个时限?” 其中一人道:“那什么基金会总不至于一直放任怪物满哪跑吧?” “是不会。” “基金会会派特工们和机动特遣队来处理收容失效,”金丝边眼镜青年推推镜框,“但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我们是d级。”他说,“可消耗的意思还包括一旦站点失控,这些重刑犯会被原地处决,免得他们把情况弄得更加混乱。” 也就是说,即使来重新收容那些scp的特工们发现了他们,他们八成也是九死一生。 玩家们要做的也很“简单”,不仅要在众多scp怪物追杀中活下去,还要赶在基金会的特工来之前逃出这座封闭森严的基地。 “天杀的s级副本,”不知是谁咬牙切齿地说。 虽说分头行动一向是很多恐怖片里备受诟病的愚蠢做法,但搁在这里,恰恰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毕竟这么多人走在一起,要是遇上某个有着强大杀伤力的怪物可就全军覆没了。 这种怪物在基金会里可从来都不少。 趁他们决定了行动方针,林柚正打算借这个机会提出要单独行动,有人就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们俩一起,”孟绍一本正经地跟她、也是跟其他人说,“可以吧?” 林柚:“我——” 才刚出口一个字,就看见孟绍拼命冲她使眼色,也不怕眼睛抽筋。 ——哦。 林柚想。 她懂了,这家伙是怕她不小心跟别人说漏嘴他的身份。 行个方便也无所谓,但要论她最不想合作的人选,这位仁兄绝对是排第一位。 要赶在特工们来之前找到逃出基地的通路,时间就格外宝贵。分好组的一行人纷纷出了会议室,林柚在走过一段路后,看看周围再没别人,她径直停住脚步。 “行了。” 她说:“看你估计也不想回去跟他们一起,就在这儿分头单独行动吧。” 孟绍挠挠脑袋。 “我怎么觉着这位施主不简单,”他有模有样地单手行礼,“确定不一起?”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林柚眼也不眨地说:“咱俩相性不合。” ……啊? 孟绍又挠了挠他的光头,不明白这怎么就扯到相性问题上了。 “有这么严重吗?”他迷茫地问。 当然! 林柚警惕地虚捂住还没召唤出来的图鉴,她不知道对方的职业升级到什么地步了。万一他再条件反射地来一段,误伤到楚人美贞子伽椰子和薛瑶怎么办。 恰逢一处转角,她直接选了左边那条路,“拜拜。” 孟绍还迷惑地留在原地,他倒是也无所谓,随之也转过身往反方向走去。 俩人就此分道扬镳,又过了几分钟,林柚这才打开背包,把憋了老半天的骷髅头放出来。 “里面是真的闷啊。” 它叫苦不迭,接着就被林柚一句“你又不用喘气”给堵了回来。 “心理作用,”它叫屈道,“心理作用不行吗!” “行行行。” “又不能怪我。”林柚信步走在通道里,“这副本玩家这么多,我可不想逢人就解释自己为什么带着个会说话的骷髅头。” 要是一掉马,这变成她的标志性特征就更难办了。 林柚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基金会等级森严,想抵达出口就得通过层层机关。d级没有权限,她需要去各处找找,看有没有匆忙逃离的上级人员落下他们的证件。 眼前又是一道关卡。 所幸这关卡用不着什么身份认证,她按下门边上的按钮。钛合金制的机关层层旋转开启,又在身后关合,林柚深吸一口气,可旋即就在望见墙角的污渍时愣住了。 “好吧。” 她说:“我还真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骷髅头:“……?” 在它看来,这不过是一滩肮脏的、带有浓重血腥味的液体浸透墙面,留下了奇怪的腐蚀痕迹。 更奇怪的是,很快就听见了“滋滋”的侵蚀声。 林柚眼睛一眨不眨。 现在跑也八成来不及了。 他们——更确切地说是她已经被盯上了。 黑泥由那滩污渍向两端蔓延开来,墙面缓缓剥落,有个人形正在穿过软化的墙体间。 那看上去是个腐烂的老人。 他通身赤裸,肢体残缺,光滑的肌肉组织上带着沥青一般的光泽。脏器滑出破破烂烂的胸腔,每走一步都有黑色的液体滴落。 看到猎物出现在眼前,他咧开宽阔的嘴唇。 林柚:“……” 大爷出来遛弯啦? 再不济也得先试试能不能脱身,她飞快转身,撒腿就跑。 这位老大爷就跟在她的后面,不紧不慢地保持着距离。 “这谁?!”骷髅头叫道,“穿墙技术有点溜啊!” “106!” 虽然知道关门也是徒劳,林柚还是急忙用肩膀抵上了铁门。 “scp-106。”她又喘着气重复了一遍。 scp-106,恐怖老人。 通常呈现为一名腐烂的老年人,可以腐蚀任何接触到的相连固体并穿过它们,譬如说进入一堵墙壁,再从天花板离开。多次突破收容,最喜欢的就是猎取十到二十五岁的人类。 林柚没敢再轻举妄动,默默地数着时间。十秒、二十秒,快有三分钟过去了,她关上的最后一扇门自始至终都没再像前面几扇一样被腐蚀—— 她只觉腿上一阵刺痛。 林柚低下头。 抓住她的手干枯而破碎,在地板上蔓开的黑泥中,老人的五官冲她咧开一个笑。 那只手狠狠一拽。 * “嘿,小姑娘,”骷髅头叫道,“醒醒,醒醒。” “我醒着呢。” 跌落的失重感让人头晕,林柚闭上眼,晃晃脑袋试图缓解这晕眩。 回想一下,她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对方恐怕是设法钻进外墙,穿过墙体后再在地面上出现,这也是她觉得自己不一定能跑得赢的原因,他有太多捷径可走了。 林柚借助一点点光端详着自己,她被强拽着通过污泥一般的液体,除了隐隐刺痛的小腿仿佛还在流血,身上倒是没留下一点痕迹。 “嘶——”骷髅头也在左看右看,只不过它看的是这间肮脏阴暗的屋子,“这是哪儿?” “‘口袋次元’。” 明明该是惊慌的时候,林柚的声音却很冷静。 “或者说他的家,他喜欢玩弄猎物,第一次攻击以后把他们拖进来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心情好了把人放出去,不高兴了就撕碎他们。”她环顾四周,“但看来人不在啊。” 也对,现在外面那么多玩家,可能是想多抓几个进来慢慢玩。 正好。 “我本来想的是能跑就跑,他不喜欢强光和铅,不过没有这些,正面对上就不太划算。既然还是到这儿来了——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谁都没叫吗?” 骷髅头:“……啊?” “来,趁他还没回来。” 林柚笑眯眯地抽出图鉴,“多找几个来试试能不能把这儿拆了吧。” 第98章 拆迁 她待着的这破房间, 低矮的天花板上布满不明凸起, 遍地坑坑洼洼,角落堆满了线团和破烂残骸, 也不知scp-106是从哪里拾掇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口袋次元”当然不止这点地方,可以看见墙上有扇紧闭着的门。只要恐怖老人想, 它就有能力延伸出无尽的空间。 被他当成猎物抓进来的人类必须拼命地向前跑,直到再也跑不动,或者他追腻味了为止。 在由大厅和房间构成的“口袋次元”里和他玩躲猫猫是行不通的。他是这里全知的神,想让地盘有多大就有多大, 想让哪里开个出口哪里就会有个出口。 当然, 老爷子虽是在的时候会对“口袋次元”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一清二楚, 如果是在外面遛弯可就两说了。 林柚感觉他是不知道的,不然在她光明正大地大谈拆家的主意时就该跳出来阻止她了。 scp-106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抓到的玩具会妄图把他家掀个底朝天——普通人别吓得腿软都不错了。 更遑论他还会先破坏猎物的行动能力,甭管是器官、肌肉还是骨头,总归是有一样,哪料到出了林柚这么一朵用不着自己动手的奇葩。 房间里到处都脏兮兮的,她拖着伤腿绕过一堆看上去原先像是汽车零件的杂物堆, 在边上找了个干净点的空地坐下。 骷髅头努力往上抬抬下巴,好让自己别挨着旁边耷拉下来的烂布条。 别看它只剩骨头了,它还是挺讲究的。 “诶。” 它突然注意到一样东西, “你看那个是什么?” 林柚:“嗯?” 她还没来得及摊开图鉴, 闻声便循着看过去。骷髅头说的是在锈蚀严重的铁板之间夹着的一张纸片, 林柚伸手拽住边角, 一点点把它抽了出来。 是张照片。 年代久远, 相片纸摸着有点涩手,褪色也褪得厉害。“口袋次元”内没有来源的光线就像深海中的莹莹绿光,昏暗得令人难以辨认照片上的形象,只隐隐约约地看着像是个女人。 骷髅头:“这照片……” 林柚翻过背面,看到那里草草写着几个字母。但就和照片本身一样,这些字符也只有第一个能看出是大写的“a”,别的晕成一团想看清都难。 “知道吗?”她沉默片刻后,说道,“scp-106,据说以前是基金会的博士。” “啊?” “在研究一种稳定装置的时候出了意外,被吸进了类似虫洞的次元缝隙里——哦,后来成了这里的前身——一个人在那里待了五年零十一个月。” 一个人待在漆黑的狭小空间里是种什么感觉? 不知身在何处,后来连自己也慢慢腐烂,也同样不清楚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不过,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他掌握这种力量以后就开始随意虐杀别人的事实。”林柚慢悠悠地拂去图鉴封皮上不存在的灰尘,“如果我不采取点手段,待会儿‘猫捉老鼠’死的就是我了。” scp-106早不是以前那位发现自己陷入困境后还会去认真记录数据的斯克兰顿博士了。他现在最喜欢的是看着猎物在前面绝望地奔跑,自己不紧不慢地跟着。人总有耗尽体力的时候,他只要等他们最后一次没有力气地跌倒,再在对方丧尽希望的目光中剥掉他们的皮、把身体撕成碎片。 有个特工活生生跑了四天,最后还不是只有被撕碎的份儿。 “慢着,”骷髅头意识到什么,“你知道这照片上是谁?” “不好说。” 林柚答道。 “可能是跟他过去有关的人,但也可能是别的受害者带进来的,反正收起来吧,能在这儿发现的东西八成不简单。” 把照片放进背包后,她打开了图鉴。在握住因为抽选而弹出的卡牌后,林柚挑挑眉,端详着卡片。 是他啊。 她一扬手。 面目狰狞的杀人狂拖着斧头出现在她跟前。还不等吩咐,smile默默看了林柚数秒,转头走开,自己找了个角落开始一斧子一斧子地砸墙。 ……居然还挺自觉。 他这力气委实不是个吃素的,墙面没几下就被砍出个豁口。林柚看着那边的拆迁工程进展顺利,自己就又捻出了一张卡。 这才是重头戏。 体型庞大的邪神之子几乎占满了大半个房间,它蠕动着黏黏糊糊的触手,黑绿色的粘液在摩擦中发出啧啧水声。黑山羊幼仔“紧盯”着林柚,从触手上的数张嘴里发出野兽似的低吼,又忌惮般的不敢乱动。 显然,它对她还有着不小的敌意。 林柚想起了卡上的说明。 ——如果它不听话,用某位的名字去吓唬可能会很管用。 于是,她笑眯眯地开了口:“奈亚拉托提普?” 黑山羊幼仔:“……” 下一秒,又有个透着点懒散的声音响起,“找我有事?” 黑山羊幼仔:“!!!” 如果说听到名字还只是瑟缩,这会儿见到真身,它几乎是本能地跳了起来,脑袋猛然撞在天花板上,震得整个屋子都一晃。smlie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跟着撞进被他自己砍出的豁口里。 黑山羊幼仔对这个在母神跟前陷害它的家伙是又恨又怕,可偏偏论身份论能力都得罪不起,当真是委屈坏了。它咬着牙一跺脚,地板跟着颤了两颤,别的也不敢做,连滚带爬地就去泄愤似的踹门了。 “虽然我是也想叫你出来,”林柚眨眨眼,“但没想到应得这么快啊。” 她自始至终没把奈亚拉托提普算进那两个名额里,而是打算看他的意思,反正他想出来就能出来——尽管到现在都不肯告诉她是怎么回事。 “听着还挺有意思。” 奈亚的嘴角翘起点弧度,“算我一个好了。” “这么点地方,”黑山羊幼仔一下下地踹着门,门板横飞出去,奈亚只瞟了一眼,“我可不想动手,不如让它们来好了。” 话音未落,他惯于召唤的仆从拍打着翅膀凭空旋出。几只夏塔克鸟叫声如刮过玻璃一般刺耳,它们粗哑地大笑着掠进走廊,尖锐而有力的脚爪撕扯墙面,把走廊挠了个稀巴烂。 拆迁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黑山羊幼仔最开始只是为了出这口恶气,到处乱踹的过程中居然也找到自己的节拍,干脆跳起了踢踏舞。 反正给它的任务就是破坏这里,仗着自己体格大,蹄子也多得是,黑山羊幼仔一边举着一个,见着门就踹。踢完再重重往地上一墩,硬是砸出了蜘蛛网似的层层裂纹。 smile那边也不是全无收获,他力气奇大,愣是用斧背砸破墙壁,打通了两个房间,再咧着他那夸张的笑容把里面的玩意儿全都砍得彻底。 踢了哐啷一通乱响,时不时还伴随着让天花板和地板同时颤动的轰隆声,谁都没注意到废墟中多出了一个人。 “口袋次元”的原主人呆站在那里,遛弯回来的老大爷肩上还扛着自己新抓到的猎物,可他用来跟猎物玩追逐战的场地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了。 他迷茫地看着四处打砸的怪物们。 ——他明明只抓回来一个人啊。 scp-106:“啊啊……啊啊啊……” 林柚第一个听见了这声音,她立时转过头,看见通身腐烂的老人气得直打颤。如果不是因为他不会死,这看上去活像是要心脏病发。 他喉咙间的那块肉抖动着。借助这块不知是从谁身上撕下的肉,恐怖老人发出了近似于“咕”的声音,他又尝试了几次,试图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啊啊啊滚啊啊!”他剧烈地咆哮道,“滚出去啊啊啊啊啊!” 他很快就锁定了罪魁祸首——原因无他,一切肯定都是从抓进来的那个人开始的。 林柚只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道把她向后推开。天旋地转的下一秒,她晃晃脑袋,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惊讶地发现是基金会里某道眼熟的走廊。 ……她被赶出来了。 被扔出“口袋次元”的不止是她,清点一下图鉴,林柚发现smile和黑山羊幼仔全都变回了卡,连奈亚拉托提普也是——但林柚怀疑他是自己觉得无趣又回去的。 还不止是他们,林柚瞥见旁边的地上趴了个人。 她想起来了,方才scp-106是扛着谁的,眼下跟着一起丢了出来。那名倒霉的玩家还昏迷着,不知是被伤到了哪里,嘴里断断续续地在呻吟,但看上去倒是暂时没有大碍。 等等。 林柚突然反应过来,她看着正在墙面上不断缩小、只留下腐蚀过后的痕迹的黑泥。 scp-106八成就在这面墙后—— 她立马小心地握住边上还没被侵蚀的门把手,一拧开门,就跟再也不想把猎物带回去玩弄的恐怖老人打了个照面。 scp-106:“……” 他扭头就走。 “哎,走什么啊。” 林柚知道自己短时间没法再用能力,但恐怖老人可不知道。 先前被袭击的小腿一阵刺痛,林柚倒抽一口冷气。可眼见着前面那张行走的卡牌,她硬是赶了上去。 老人默默加快了脚步,称得上一句健步如飞。 “你为什么要跑啊!” 她喊道:“来来来,我们商量个事——” 全身腐烂的老人一头扎进墙里,黑色痕迹一直蔓延到头顶,显然是从那里跑了。 林柚再怎么也不可能穿过天花板直上二楼,只得停下脚步,不甘心地“切”了声。 ……话说回来,她刚才只顾得上自己的腿伤和追scp-106,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转过头,对上墙边的两双眼睛。 领她跟众人汇合的鹅蛋脸女孩和那个一通猛吹说她能把鬼追得满地乱跑的队友,正愣愣地站在那里,震惊的神情中又隐隐有点恍然大悟。 队友:“……” 林柚:“……” 糟糕。 她想,这下洗不清了。 第99章 掉马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对着这么两双炯炯有神又若有所思的眼睛, 林柚觉着在满脸写着“居然真有人会这么干”的他们眼中, 自己的身份十有八九已经暴露了。 心里很是果断地把锅甩给了scp-106——如果不是他不肯老老实实变卡, 她也不会追这么老半天还掉了马。 而她是不会就这么放弃挣扎的。林柚面上很是平静, 要做到这一点也不难,她眼珠一转, 率先打破了这番风平浪静下又隐隐有暗流涌动的平静。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她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跟他闹了点小矛盾,有矛盾就要及时化解嘛, 所以我就赶在他后面想跟他好好聊聊——” 两人:“……” 可看前面那位分明就是怕走慢了一步马上会被生吞活剥的样子啊!鬼才信是好好聊聊! 再说了一般人谁会跟这种存在闹矛盾,不要命了吗?! “不听不听我不听,”鹅蛋脸女孩死死捂住耳朵,“怎么解释我都不会信的——眼见为实!你就是那个大佬, 实锤了!” 之前还骗她说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旁边那个队友还幽幽地补充了一句:“果然是把鬼追得满地乱跑。” 不愧是“那个女人”。 林柚:“……” 妈耶。 事已至此,再试图蒙混过关估计那俩人也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她深吸一口气, 敢作敢当,自己做的事自己认。 “好吧,”她说, “是我。” 鹅蛋脸女孩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她几乎是立刻开始挨个翻过每一处衣兜,林柚起初还不知道她在找什么,直到她听见对方边翻边嘀咕着“怎么没张纸没个笔的”。 “这是游戏,”那个队友忍不住提醒, “你就是要了签名也带不出去啊。” “哦。” 女孩终于回过神来, “……对哦。” 林柚原本以为别瞧他之前吹成那样, 到底还是个冷静的人, 就看那个队友转过头来。 “大佬,”他一本正经地说,“久仰大名,可不可以握个手?我可是从小听你的事迹长大的。” ……嗯??? “别介意别介意,夸张一下。” 那队友也绷不住了,嘿嘿直笑,“所以那帖子说的都是真的了吗?贞子的等离子烫,诱拐俊雄还给富江塞灯泡?!” 他越说声音拔得越高,像是恨不得轮流亲眼目睹一遍。 “啊,差不多是吧。但我可没有追着鬼到处跑,”在两人无声的控诉目光中,林柚改了口,“……反正三分钟前还是没有的。” 结果还不是有吗? 鹅蛋脸女孩突然“啊”了声。 “大佬,”她问,“你腿怎么了?” 掉马的事一打岔,林柚这才想起自己的腿还伤着。 血压根没止住,裤脚早被鲜血浸透了,连生命条都掉了一小半。 “没什么,”她说得轻描淡写,“就是被抓了一下。” 队友:“……” 这也太特么硬核了,伤成这样还追着怪物跑呢。 “我来!” 鹅蛋脸女孩主动跃跃欲试地自告奋勇,“我来帮忙,我能力就是这个!” 她动作也麻利,很快就摸出本职的工具来。跟挨了半边的简明佳不同,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医护职业,三两下包扎好不提,连血条都回了不少。 在这过程中,林柚也知道了鹅蛋脸女孩叫梁思婷,另一个队友姓程名双城。 “我还没问呢,”她好奇道,“论坛都说我什么了?” “也没有什么啦。” 程双城打了个哈哈,“就是把那些事都歌颂了一番。” 在这俩人你来我往的视线交流中,林柚觉得还是不要深究自己在这次副本后的风评还会被传成什么样为妙。 “多谢了。” 林柚拍拍包扎好的地方,起了身。 “别的我不管了。”她说,“但你们在这本里记得别跟其他人说是我,我不想太引人注意。” 程双城心说大佬你这作风想不惹人注意都难,但在对上她视线后还是满口应了好。 “好好好。” 他说,还专门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对了,”林柚又道,“往这儿直走再左拐有个昏倒的玩家,你们要是方便就去看看?” 正好有个医生在。 “交给我。” 梁思婷比了个“ok”,虽然有点依依不舍,但也知道大佬八成不会跟他们一起行动,只得挥手作别。 都走远了还能听见他俩激动的窃窃私语声,林柚有点心情复杂,挂在包带上的骷髅头也是同样。 “看来是太兴奋了,都没注意到我。” 它小声说:“小姑娘你魅力可以啊。” “去。” 林柚毫不留情地说,她看见个像是实验室的地方,就赶紧推门进去。 “你是要找什么?”见她翻翻捡捡,骷髅头问道。 “不是说了吗,”林柚心不在焉地说,“d级没有权限,但往上的员工会有相应的身份证件,供他们去更多的地方。” ——啊。 她伸向桌底的手一顿。 瞧瞧,不是找到了吗? “二级卡。” 林柚打量着这张卡片,“我记得二级……是普通研究员用的?” 有总比没有强,这间实验室再找不到别的什么了。她拿着卡走出门,再沿着拱形走廊一路向前。 又是一道拦路的闸门,跟之前只要按下按钮就会开的不同,墙边多出了一块感应屏。 林柚想想,试着把刚才拿到的卡片贴上屏幕。伴随着“滴”的轻响,发觉自己顺利通过检测的林柚松了口气,她看着闸门打开,眼前是一条和之前全然不同的长廊。 它显然是用来在封闭条件下从一个分区通往另一个分区的,虽然密封得严实,上方却是透明的有机玻璃。日光直射进来,让习惯了昏暗视野的林柚一时有点不适应。闸门在身后关闭,她眯起眼睛,敲敲玻璃。 很结实,分了数层,恐怕轻易打不破。 耳朵猛然间捕捉到点什么动静,反应过来的林柚飞快俯身,尽量找了个从上面往下不容易看见的角落。直升机在头顶掠过,螺旋桨聒噪地作响,她只能勉强辨别出无线电中传出的部分字眼。 “……19号站点已全线失控……派遣……” “scp-682突破收容……” 她可不能让他们发现有个d级人员偷溜了,林柚猫着腰一点点往前走。她余光瞥见那几架直升机的机身上印有基金会的图标,远处有浓烟升腾而起,直升机在空中调转方向,朝那边飞走了。 等确认不会有特工注意这边,她直起身,几步赶到对面的闸门前,反手就把卡按了上去。 林柚匆匆进了门,这道走廊和之前基地里的倒是别无二致,尽管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依旧是黑得几乎只能看到自己脚下走的路。 “看来基金会那边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听见林柚叹了口气,骷髅头颇有同感地说:“得抓紧时间啊。” 不然怕是跑不出去了。 “是啊,我也在想。”林柚附和道,“都这会儿了,还一张卡都没有收呢。” 骷髅头:“………………” 等等原来你操心的是这个吗?! 它张了张口,末了还是认命地放弃挣扎,决定换个话题。 “说起来,”它道,“这里还真是不小。” “19号站点很大的啊。” 林柚了然地说。 “别的不说,单是要关scp-106,他那个腐蚀固体的能力就得层层严守,起码要布置个上百平米的围墙——” 她突然停下了话头,正在疑心自己隐约听到的脚步声是不是错觉,就听见有个声音横插了进来。 “——我假设。” 透过传音器的男声含着笑意,“会有人愿意跟我聊聊?” 声音是从不远处传过来的,林柚转转眼珠,还是再往前走了几步。 四周的水泥密封得严实,只有这面墙上安装着一块巨大的玻璃,材质与方才那走廊上的差不多。玻璃窗口前方的操作台上有大小和颜色各异的按钮,边上简要地标注着各自是起着什么作用。 而在房间的正中坐着个人,白色的陶瓷面具盖住了他的整张脸,面具嘴角向上咧开,可以窥见其间已变成乌紫色的嘴唇。淡黑的液体浸透了他的脖子和领口,那人却像是对此全无所觉,还在兀自向着窗口外微笑。 “这真是太好了,”他高兴地说,“被困了这么久,终于有人发现我在哪儿了。” 那人一摊手。 “能在这里遇见也是一种缘分,你看,我和你穿的是一样的衣服,也是被他们用来做实验的。大家都是d级人员,然如此,何不劳你动动手指,按一下旁边的那只绿色按钮把我放出来呢?” 林柚没动。 “可我看过你的资料,”她说,“scp-035,嗯?” scp-035,占据面具。 会用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引诱看到它的人戴上它,再在被戴上后迅速杀死并替代宿主的人格,占据他们的身体来行动和交谈。被它占据的人几乎会无一例外地因为这些浸出的液体而腐败。 它的危险性还不止于此。 scp-035的人格十分擅长用语言操纵他人的心理,还有着心灵感应的能力,这让它可以轻松地捕捉到对方的弱点,循循善诱地予以击溃。 即便是被她揭穿了谎言,占据面具所附身的那个人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心虚,而是一点都不介怀地笑道。 “是的,我骗了你。” 他说。 “我得为此道歉。但是这样是让你能最快相信我的办法,请原谅我,我实在是太渴望自由了。” 占据面具现在是有求于人的一方,林柚是一点都不着急,但于它而言,就是不知道下次有人找过来会是什么时候了。鉴于林柚是优势方,双方都心知肚明,她完全可以提点条件。 “我可以放你出去,”她说,“可你得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 “哦,这个交易很划算。” 面具凭依的那人马上说。 “离开这里也不难,你只要穿过这里,进电梯到最下面一层,一直向左走,去找scp-012,它会告诉你的。” 他话音落下,林柚连片刻犹豫都没有,悬在绿色按钮上方的食指径直按下了——旁边的那个。 大量的催泪瓦斯自上方喷涌而出,占据面具在寄生在人类身上后也同样拥有了五感。收容室被瓦斯充满,他弯下腰,涕泗横流地大声咳嗽起来, “停下!”他大叫道,“该死的,停下这个!我已经告诉你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scp-012是什么?” 林柚平静地问。 “这还只是催泪瓦斯,你可是想害死我啊。” 编号为scp-012的未完乐章,会让所有接近它的人陷入疯狂,试图用自己的鲜血去续写乐谱手稿。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尝试者不是死于失血过多,就是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完成手稿后自尽。 “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占据面具喊道。 “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该怎么走!我保证!” 林柚按下另一侧的停止按钮,收容室里的瓦斯慢慢散去。占据面具好容易平复下来,它藏起愤恨,看窗口外的那家伙这回终是相信了他的说法,不由冷笑一声。 绿色按钮也随即被按下,占据面具看着将它困于此处的、包裹着铅的铁门缓缓开启,表现出总算长舒一口气的样子,大步走出,来到玻璃窗前。 “感谢你的帮助。” 它控制着这名人类的身体向她伸出手,“尽管发生了点不愉快,但我觉得还是值得交这个朋友,你说呢?” 看见对方也一样伸出右手,它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只要接触到,它就可以探寻她的思维来寻找对方的弱点,然后一步步地引导自杀或是变成自己无意识的仆从—— 它操控下的“他”握住了那只手。 占据面具的笑容僵住了。 ——它都看到了什么。 她非但知道它是怎么回事,还知道它有着心灵感应能力,而且—— 它现在瞧见的都是满满的可怖镜头。对方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如果他再敢骗人或是背叛,她会怎么让黑山羊幼仔在它身上跳踢踏舞;怎么用它来跟一条僵尸狗玩抛接飞盘的游戏;怎么让scp-096连着它寄生的这人和它一起撕碎;怎么让裂口女拿着把剪刀在它身上戳戳戳,一把不够还有风衣里的一堆…… 占据面具的额角慢慢地沁出一滴冷汗。 偏生林柚还笑眯眯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您这边请。” 出于强烈的求生欲,它十分识相地说:“我给您带路。” 第100章 被害妄想 既然主动答应了要领路, 自然是得走在前头。 可占据面具的脑海里徘徊的仍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害得它时不时就瞅空想回头用余光瞥那姑娘, 又硬生生忍住了这冲动。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自从握了手以后, 这念头就不受控制地在它的心中直打转。 ——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这种魔鬼?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占据面具不是蠢到看不懂局势的家伙, 恰恰相反,长年累月积累出的经验足以让他懂得如何及时地见风使舵。 知道了对方考虑的是什么后,它虽不敢明面上反抗, 还为以示忠心主动带起了路,但它也不会任人搓圆捏扁,依旧忍不住琢磨着怎么动点歪脑筋。 “不如我们还是再聊聊天?” 反正它本来就是没法忍受安静还有点话痨的性格,抛开善于用话术来操纵倾听者的成分不谈, scp-035也天然喜欢和各种各样的人类交流,干脆语气欢快地打破了沉默。 “这样太安静了!”它灵活地操控着那具身体, 摊开两只手,“你知道,我一直被关在那里, 他们连派个人来跟我做采访都要时不时打断,我可不喜欢被别人插足谈话。” “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常常会回忆起自己刚被制造出来那阵子……” 这家伙的话这么多,林柚想, 倒是让她想起了当初刚遇见时的骷髅头, 哪怕没人接茬都能自言自语地嘀咕上半天。 现在倒是好多了, 知道什么时候该安静点——就比如说现在, 相处过一段时间,多少培养出一点默契,它也猜到她可能是在打着什么主意,默默地保持了安静。 她回过神,这才发觉占据面具的自述已经告一段落了。 “后来我被扔到了一边,”他说,“在一个狭小的熔炉里待了整整几个世纪——” 林柚“啊”了声。 “……不好意思。” 她道:“我刚才走神了,可以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scp-035:“……” 剧本上根本不是这么写的!! 它为自己编造过无数种经历,这次还专门选了最喜欢的那个版本。以前每每当它这么做,都会成功地借此渐渐主导对话,让那些听它讲述的人产生共情。 一旦与之共情,就是被说服的开始。 然而这回——这回难为它动之以情地讲了半天,她告诉它没听到?! 没!听!到! “他”背对着林柚,原本是笑着的面具嘴角蓦然耷拉下来。它有一定的操纵周围物体的能力,走廊顶端的黯淡灯泡明明灭灭,眼看就要炸开—— 林柚:“嗯?” 她的话音未落,灯光正常了。 回过头来的面具带着笑容,恍若方才的变脸根本不存在。 “不要紧,”它友好地说,“那就不谈这个了。换个话题,您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既然是逼着它说出去的路,几乎可以肯定她最想做的是离开这里,然后它就可以借此诱导—— “最想做的?”林柚托着下巴,作思索状,“嗯,让你变卡啊。” scp-035:“………………” 它难得下意识惊恐地后退一步。 “别这么看我。” 林柚慢悠悠道。 “我是无所谓走不走的,问你只是想留个退路。要我说,留在这儿多收几张卡更好。” ……可惜了,只有十五个卡槽实在是一种遗憾。 “面对靠操纵他人思维来过活的家伙,就得知道它说的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她说,“别费劲了,像这种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她说得轻巧。 对上占据面具,极少有人能不被它说动的。连它自己也是头一回遇着这么真油盐不进的家伙,面色阴晴不定。 它又偏偏不能像对付提倡“保护”的基金会那样,被他们惹恼了就扭断佩戴者的脖子来拒绝谈话。基金会只会再把它收进柜子里,但眼前这位,要是在她面前这么干,怕是真的会被拿去丢飞盘。 或者更过分。 “如果你反过来老实点,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我会带你一起走。而且,就像你期望的,可以和尽可能多的人交流。” “以及,我放你出来的真正目的是这个。”林柚亮出她之前捡的那张卡,“你知道scp-914在哪儿吗?在不在这个站点?” 占据面具注视着她。 眼睛和嘴巴处咧开的缝隙之间,可以看见被它占据身体的那人的五官,那张脸被它渗出的液体腐蚀得微微泛黑。 它忽然笑了。 “好,很好——”占据面具奉承般的说,“放心,我不会再骗您了。” “真巧,我之前有一次逃出来,不小心从那些研究员嘴里打探到过。” 林柚十分怀疑它口中的“不小心”三个字究竟有多少真实性,但也懒得揭穿它,只看对方动作优雅地一俯身。 “既然要找它,请跟我往这边走。” 林柚想找到scp-914,当然有她自己的原因。 也合该庆幸那东西被收容在这个站点,不然就不太方便了。 scp-914,万能转换机。 这台不知产地在哪的机器可以加工任何被放进去的东西,精度共分为五档,最高精度的那一档甚至能加工出超乎想象的存在。她手里只有一张二级保密级别的证件,估计不少地方还是去不了的,但如果利用万能转换机,兴许真可以像同人游戏里那样提升卡片的权限。 “穿过这里的楼梯,下去就是了。” 占据面具指着门边的触摸屏,“当然啦,您还得进行身份上的验证——” 它还没说完,林柚已经把二级卡“啪”地按上去。一道浅浅的光线自上而下地穿过屏幕,伴随着持续的嗡鸣声,机械门缩进了左墙。 既然门都开了—— “带路到此为止,”她转向占据面具,“我猜你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后者耸耸肩。 “还请您信守承诺。” 只被微光照亮的黑暗之中,一张雪白面具原地蒸发也是挺突兀的。林柚举着手里多出的卡牌,试图把它凑近光源看清都写了些什么。 【名称:scp-035 占据面具】 【卡牌编号:028】 【级别:sr】 【备注:平时看上去可能只是张普通的陶瓷制喜剧面具,可一旦靠近或是产生视觉接触后,便有可能产生一种强烈的戴上它的冲动。可占据一切人形物体,拥有照相式记忆能力,曾仅靠言语劝诱致使大量人员自杀或转化为它的奴隶来协助它逃跑,也因此被基金会编级为“keter”(不但对人类表现出敌意,且有能力在收容失效中造成重大破坏)。但最近产生了一定的被害妄想症状,请注意近期不要和别的卡牌一起召唤,不然可能会把它吓跑。】 林柚:“……” 她当时不过就是想想而已!这怎么直接被害妄想了? ……也许是她低估了直接看到那些画面的杀伤力? 林柚静默两秒,还是把卡牌收进了图鉴。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来到基金会后拿到的第一张卡牌会是scp-035。它诚然没有多大的战斗力,但战力可不是单纯能以武力值来衡量。左思右想后,考虑到之后可能会有的竞争模式,林柚深觉有个会心灵感应还谈话技能满点的家伙在还是挺有必要的。 也不仅仅是对付别的玩家,以后要是碰上有一定智力的鬼怪,搞不好也能被它说服。 照明系统失灵,下楼梯时就得格外小心些。林柚的手指搭着扶手,一阶阶地往下走,饶是已经有十二分的注意,在踏上倒数第三阶时,她只觉自己踩上了什么粘滑的东西,仍是不可避免地脚底一滑。 ……?! 林柚及时地抓住了扶手稳住身体,才让自己没有直接滑倒。她蹲下身,低头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台阶面上积了一摊漆黑的不明液体。 颜色跟楼梯实在相近,看不出来也是正常,林柚眯着眼,隐约瞧出楼梯已是被侵蚀得坑坑洼洼。 “搞不好,”她道,“有熟人来过这里啊。” 骷髅头:“……” 它心说scp-106恐怕一点都不想认这个熟人。 地上的痕迹和她之前看到过的那些极其相似,林柚几乎可以肯定是恐怖老人留下的,但她死活想不明白他跑到这里干嘛。 ……该不会……是为了躲她吧? 还别说,越想还真越有可能。 因为觉得她还在隔壁那栋分区徘徊,所以就赶紧溜到了这边,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猎物。 林柚屏住呼吸,一点点向前走去。 占据面具这回倒真是没骗她。 高达数米的巨型机器占了这几十平方米的房间内的大半空间,两个一人多高的隔间由表盘和旋钮连接。隔间上方,分别标注着输入和输出。 是万能转换机。 但林柚看着的却不是它。 而是前方倒下的两名安保人员。他们侧卧在地上,枪支横在胸前,神情就像在死前最后一刻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家伙一样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脖子软绵绵地耷拉着,像是被用力拧断了。 房间内的墙上还有两处圆形的黑色污渍,显然是恐怖老人用来通行的出入口。 骷髅头“啧”了声,“这俩人就这么被他杀了?” “不,不是他,是另外的scp。” 林柚说。 “如果是恐怖老人,你也见过他的手段。他只会把受害者胡乱地撕得支离破碎,不会去专门拧脖子。” 更何况这两个警卫身上干干净净,一点黑泥都没留。 林柚走上前,摸了摸他们的尸体。 温热的。 人虽然不是scp-106杀的,但这也说明了一点——他才从这里经过不久。 既然这么躲着她—— 她盯着骷髅头的视线直让它发毛。 “你你你你小姑娘你要干什么!”一瞬间联想起迄今为止目睹过的一切,后者惊恐道,“我我我报警了啊!” 这是终于决定要对自己人下手了吗?! “你在这里报警也没用啊。” 林柚笑吟吟地说:“放心,没别的,就是让你帮个忙。” 骷髅头:“……你先说说是什么忙。” “文档里记录过,scp-106的收容失效,他们都是靠诱饵把他抓回去的。” 林柚正色道。 “用一名d级人员当诱饵,全站广播他的惨叫声,吸引scp-106过去。”她说,“现在没有广播的条件,但他没走远,叫的声音大点应该就能听到。” “我喊过他,他估计能认出来。所以我不行,就靠你了。” 正好一路这么走过来,随机抽卡的cd也快转好了,不怕到时候场面收拾不了。 只是得赶紧的,这里的隔音效果不错,要是对方真再走远点就听不到了。 骷髅头:“……” 行吧,它试试。 即便用不着深吸一口气,它还是张大了嘴巴,酝酿了一下情绪。 在它爆发出喊声的同时,林柚反应极快地捂住耳朵,好让传进来的声音别太刺耳。 “啊啊啊啊!”骷髅头扯着嗓子,“啊啊啊我好疼啊!” 林柚:“……太假了,叫得惨点。” 骷髅头:“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数米外,正在黑暗中缓缓步行的老人顿住了脚步。 他循着声源,拖着腐烂的身体调转了方向。 “口袋次元”被打砸后的惨象还历历在目,为了疏解心情,他干脆换了个地方来寻找猎物——只是这次再不会拖进家里了。 即便决定要速战速决,他还没遇上合适的家伙。这下听着不远处的惨叫声,老人一步步接近,面上也咧开了嘴角。 他的动作牵动着腐化了大半的肌肉,瞧着格外瘆人。地板在脚下蔓出污黑的足印,在穿过最后一堵墙时,scp-106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 老人抬起头,正打算喜滋滋地去打量一会儿会被他用来发泄愤懑的猎物—— “没想到吧?又是我!” 林柚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第101章 出道 有句话说得好, 不是冤家不聚头。 更别提这么一出折腾下来, 冤家也得变仇家。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却偏偏上了对方的当, 意外是真意外,刺激也是真刺激, scp-106显然一点都不觉得惊喜。 骷髅头清清嗓子,十分满意自己的演技。 老人那张腐化了大半的面容只剩下牙齿和眼珠尚且完整,本来在咧开时还能瞥见一点白色, 这会儿笑容消失,白色就消没在烂掉的嘴唇之间。他死死地瞪着林柚,嗓子里冒出的尽是含糊不清的声音——他原本说话就困难,情绪一上来, 顿时连最基本的语言都组织不起来了。 他塞进喉咙中的那块肉块和面上仅剩的肌肉一同抖动着,再抖都快抖掉了。 这可能是恐怖老人遇到过的唯一一个在没有强光的威慑下还让他见了就想走、最好这辈子都别再碰上的人类, 他想也不想地倒退一步。 “不不不——” 见他这是又要跑,林柚赶忙阻拦,“都说了好几遍了, 不要这么急着走啊!” “大家都是熟人,难得有机会遇见,”她说,“不一起聊聊天?” 正想穿过那扇门的老大爷一个踉跄, 险些把自己绊倒。 ——去他妈的熟人!聊天?聊她是怎么拆了自己的“次元口袋”的吗?! 如果还能利落地说话, 恐怕他此时已经真骂出了声。可怜他一向对他的“狩猎”勤勤恳恳, 如今却遇上这么个好死不死的克星, 实在是满心凄凉又无处去讲。 生怕像早先那样被追得好不容易才溜掉,scp-106径直一头扎进墙上那摊被腐蚀出的黑色污渍。然而就在他只差个脚后跟就能彻底离开这里时,只听后面那人“咦”了声,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这张照片,”她问,“是你的吗?” 老人的脚步蓦然停住了。 这两个字就像是唤醒了他尘封的回忆。 被失控的实验困在一片广袤的黑暗之中,再怎样尝试都走不出这个“虫洞”。能陪伴他的只有一台被一起带进去的记录仪,他终日对着它上方亮着的小红灯自言自语地讲话。除此之外还能给他点慰藉的,就是揣在身上的某张照片。 茫茫然不知时间的流逝,记录仪却忠实地记下了他究竟待了多久。 ——五年,十一个月,二十一天。 林柚在等着他的反应,她没法肯定这张碰巧捡到的照片跟scp-106有多少关系。她只是想赌一把,但看对方的反应,搞不好是赌对了。 “啊啊啊……”慢慢地转过身,即使视野已不再灵光,恐怖老人仍是一眼认出了那张照片,几乎是猛地爆发出了怒吼,“啊啊啊啊安娜啊啊啊——” 他转动着浑浊的眼珠,直直地瞪向林柚。 “口袋次元”里被毁成那样,他就是再全知的神也无法边边角角的事都了解得到,他以为自己把照片藏得足够隐蔽,不曾想居然落在了这家伙的手里。饶是之前再怎么躲着她走,此时scp-106的眼神和怒吼也足以证明,如若对方胆敢用这张照片来做些什么手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恐怖老人向前迈了一步。 黑泥般的液体滴落的同时,地板滋滋作响,被威胁的那人反是不见一丁点的惊慌。 “别紧张。” 林柚捻着照片的一角,“我为擅自动了它道歉,也没打算用它来干什么。” “喏。” 未免对方情急之下会有过激的反应,她只把照片轻轻往前一扔。纸片到底不比别的什么,扔到一半就轻飘飘地向下坠去,scp-106赶在落地前一把接住了它。 他身上遍是沥青般的色泽,捏在手里的照片却没沾上一点黑色。林柚这么容易就把东西还给他,此举明显也大大出乎了老人的意料。他不再咆哮,也没有再发出那样含混的声音,而是兀自地看着她,琢磨着她可能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终于愿意听我说话了啊。” 林柚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我想的事也很简单。”她向前伸出手,“要不要合作逃出这里?” 尽管表现出一副俨然要跟对方握手的样子,她倒是没打算真这么干,只是意思意思——被抓过一下的腿都成了那样,天知道别的地方会不会也被融化。恐怖老人显然也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能穿墙。” 她说。 “普通的墙还好,但这里为了这个到处都设置了结构复杂精密的墙体,你不擅长穿过它们,对不对?而且,基金会已经在外部采取了行动。就算你自己出得去,等出去以后也会被他们设法困住,到时候也只是从这个站点换到另一个站点的区别,你真觉得这样很划算?” scp-106厌恶光照和铅,和他周旋过这么多次,基金会早就清楚怎样可以最有效率地再收容他。哪怕仅凭普通特工无法解决,再往上还有机动特遣队,总有家伙能对付他。 他自己也该清楚她说的在不在理。 恐怖老人注视着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那听上去像是冷笑,又似乎是别的。他也没有再说一个字,取而代之地直直走向林柚。 在常人眼中,这是一幅过于骇人的画面。 全身高度腐烂的老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面上的肉起皱液化,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一种黑色的、像黏液一样的物质遍布他踏过的每一处。 林柚动也没动一下,连那只手都还伸在那里。她就这么看着对方走近,就在挨上的前一秒—— 他消失了。 【名称:scp-106 恐怖老人】 【卡片编号:029】 【级别:sr】 【备注:罗伯特·斯克兰顿博士,“红现实(后被编号为scp-3001)”的发现者,在一次因其的意外事故中身体产生异变。通常有着高度腐烂的外表,原本是个热情好客还喜欢和客人玩游戏的老人家,惨遭报复后不再愿意接待别人。请记住,尊老爱幼,从我做起!!!】 ……林柚决定忘记这颠倒黑白的后半段。 不管怎么说,她看着凭空出现在手里的卡牌想,真是sr大丰收啊。 ——快乐! “幸亏我没嗓子,”一切终于告一段落,骷髅头幽幽地说,“不然是要喊哑。” “得了。” 林柚揭穿它,“你又没喊多久。” 她绕过地上两具警卫的尸体,这地儿本来也不是有多好找,又有他们一直把守,除她之外的玩家似乎还没有来过这里。 搞定scp-106,现在该忙活这个了。 站在万能转换机前,拉开标注着“输入”的那个隔间,她摸出那张二级卡,放在地板上。好好关上门后,林柚立于两个隔间之间,对着上面的表盘犯了难。 一共分为“粗加工”、“半粗加工”、“1:1”、“精加工”和“超精加工”五档。 “粗加工”是肯定不能选的,“1:1”之前的都是反向加工的选项,譬如说熟肉会被变回生肉,选这些搞不好会弄坏权限卡。 问题就在于——该选“精加工”还是“超精加工”? 前者肯定会提升权限,但估计只是二级升级为三级,也不知道反复精加工这一套行不行得通;而后者还不知道会加工出什么,哪怕是卡片原地蒸发都有可能。 想了半天,林柚最后还是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管他的,大不了卡没了再找,她只是想玩玩“超精加工”而已,她好奇很久了! 凭着骨子里那股冒险精神,林柚果断把旋钮扭到最后一个选项,她握住表盘底下的“钥匙”形状的铁条,一下下地给这万能转换机上了发条。 在她松手的一刹那,不知是安装在哪里的小铃铛轻轻敲了起来。随着铃声和间歇的轰鸣,万能转换机开始运作。 “话说回来,都没来得及问。” 等待期间,骷髅头打破了沉默。 “那照片拍的究竟是谁呢?” “反正只是差一个答案而已,”林柚说,“你不是也猜得到吗?” 照片是斯克兰顿博士失踪前就带在身上的,他变成这副模样也有很多年了。scp-106只是不会死,这不代表他不会因时间而衰老,按着年头往回推,以他卷入那场事故的年纪和照片上那个女人的年龄—— 是妻子吧,她想。 听到对方的语气时,她确信了这一点。 没再多停留在这话题上,林柚转而仰起头。 “要是能把这个也带走就好了,”她叹气道。 没有什么是一次精加工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次超精加工。 别的不说,用它来提升武器就够可怕了。 可惜她的能力是召唤,这就意味着只能驱使有生命和一定自主意识的家伙,对只是单纯加工的机械不起作用。要想当成特殊道具带走也是不可能的,万能转换机占地十八平方米,足有十几吨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具? 所以遗憾也只能是遗憾,过了约莫有五分钟,“输出间”的门打开了。 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林柚拾起隔间内的东西。 ……居然还是一张卡。 只是比起原来那张清楚地标明是二级权限的卡片,这张卡上什么都没写,只有点蓝白相间的图案。 怪了,林柚想,等会儿试试它能干什么吧。 “既然卡已经搞定了,”待她把卡片在背包里放好,骷髅头说,“咱们现在出去?” “不。” 林柚沉默了两秒,“再等等。” 等她的另一个技能的冷却cd也过了再说。 骷髅头感觉出点什么,“跟他们有关?” 它说的自然是地上两名死去的警卫,林柚“嗯”了声。 “有可能是scp-173,”她道,“很像它的标准攻击方式。” 和恐怖老人的对峙再加上等万能转换机加工等了一会儿,冷却时间本来也不剩多久。估摸着差不多了,林柚一只手搭上了门把。 “从现在起。” 林柚深吸一口气。 “每一步都必须加倍小心,一旦你看到什么,立刻告诉我。” 她踏进黑暗中。 通往外界的那扇门得有证件才能打开,如果真是173,这就意味着那家伙八成还在这里。 每当迈出一步,林柚的视线都飞快扫过每个边边角角,她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穿过走廊,经过观察室,一扇扇铁门拦在眼前。 “后面!”她从未听过骷髅头的声音如此急促,“往后看!现在就——” ——它来了! 电光石火间,林柚立刻回过了头。 原本正朝着她的方向高速移动的雕像戛然而止。它呈现出粗糙的人形形状,短短的双臂向前平举。同样由混凝土构成的面部坑坑洼洼,只用红绿黑几种颜色草草地涂抹出近似五官的模样。 scp-173。 一座由混凝土和钢筋建造却拥有生命的雕像,对人类有着强烈的敌意。它在视线中无法移动,但一旦中断了注视——哪怕只是眨一下眼,它都会立刻移动至你身边,折断你的脖子。 或者说,跟scp-096正相反,一个看了就得死,一个不看就得死。 很多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幕,就是看着scp-173那张凹凸不平又诡异的脸在视野中渐渐变得模糊。有时候直接折断还痛快点,它偶尔还会选择勒死你。 林柚和雕像之间只差几厘米,连她都是心脏猛然悬至了嗓子眼。她到底是忍住了眨眼,慢慢地深呼吸,努力地撑着有点酸软的眼皮。 可话又说回来。 她就是为了防着它,才多留了一手准备。 林柚手里一沉,她面朝着scp-173,一点点蹲下身,在地上放下了那个东西。 “别眨眼,”她嘱咐道,“不过,你应该也不需要吧?” 石膏像:“……” 好不容易有一次出场机会,怎么还是这种奇怪的要求。 但命令如此,加之又是前任老板重视的“林老师”,它努努嘴,还是老老实实地盯住了那座奇奇怪怪的雕像。 早在骷髅头喊出那声时,林柚也猜到它的注视果然对scp-173起不到效果——谁让它眼窝就是个黑乎乎的空洞。石膏像再怎么是脱模出来的,人家好歹有眼睛还会一百八十度转脑袋。 林柚试着眨了一下眼。 scp-173没有动。 在石膏像的注视下,它的双臂不甘心地向前平举着,就是死活动不了。 气氛一下子松快下来,林柚上下打量着这座雕像。 她今天不仅要在scp-173面前疯狂眨眼,还要把它变成卡! 有五分钟的时间足够她思考该怎么办。 “我可是很中意你的。” 不然也不会冒着危险跑过来。 林柚一本正经地搭上scp-173的肩膀——如果那算肩膀的话,“到时候你可以和096组合出道。” 简直是双倍的快乐。 第102章 见面礼 不是开玩笑, 林柚是认真的。 既然对付scp-173得一直盯着看, 遇上scp-096就不能看到它的脸。那么两者一起出动, 敌人就会陷入眨眼还是不眨眼的困境——眨眼会被173秒杀, 不闭眼睛又会被096撕碎。 几乎是无解的好吗! 还不用担心它们俩自己打起来。基金会的实验证明,096其实是在光线传至视网膜的那一瞬间作出反应, 对没有生物组织的雕像就无所谓了,而它自己在被激怒后还是无敌的。 虽然误伤范围是大了点,但只要五分钟一到, 就会自己回到图鉴里,还是可以当成是可控的。 ……糟糕,越想越心动。 尽管如此,还有个最大的问题摆在她面前。 ——她该怎么把这家伙弄走? 迄今为止, 连基金会都还未研究出scp-173的起源。它是在某一日突然移动至第十九号站点的。基金会的解决办法是把它关在封闭上锁的收容室内。如果有事不得不进去,进入人员不得少于三人, 且其中有两人要一直保持和scp-173的视线接触,眨眼前得互相提醒。 倒不是说不能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交替眨眼,没人知道那样会发生什么。再加上这么做也不完全可控, 万一一个没把握好,有一瞬间同时闭上了双眼——您的便当热好了,请吧。 林柚绕着雕像转了一圈。 石膏像百无聊赖地待在原地,一想到自己得盯着个没啥看头的雕像看, 撅得老高的嘴巴上都能挂个油瓶。但无论如何, 有它瞧着, scp-173只能一动不动地任由林柚打量。 她回忆起自己收过的卡牌。 迄今为止, 那些鬼怪或多或少都表露出愿意跟她走的意思,哪怕是096也是为了追着裂口女而主动跟着的。可面对着scp-173这样完全没有任何沟通可能的—— 不对。 瞥见地上的石膏像,她忽然意识到。 也不是所有家伙都是由她征求过意见的。 间隙女和石膏像相当于是薛瑶入队时自带的,他们自个儿未必有多情愿,更多的还是出于薛瑶的原因。 换句话说,如果这一点再放大得夸张点,兴许强行带走也不是不行,反正只是一座被看时就动弹不得的雕像。变卡与否,林柚推测判定的真正关键点不在于本身的意愿,至于如果她证明自己有能力带走scp-173,没准就成了。 至于怎么带走一座雕像——要不试着搬一下? 可scp-173由混凝土和钢筋组成,最轻也得上百公斤,她是肯定搬不动的。随机抽卡选出的家伙也未必弄得动,更别提她还想把这次的机会留给之后可能出现的危机。 奈亚拉托提普倒是能自己出来,他肯定也能搬得动。但估计这位端着堂堂邪神的身份,搞事拆家还行,才不会屈尊去干搬运的活儿。 眼珠一转,林柚心说她搞不好想到了一位合适的人选。 她摸向背包,从里面拿出了官方送给她的活动奖励。 细小的银质手铃少了根铃锤,林柚轻轻摇动两下那只铃铛。手铃内没有任何声音响起,却有一阵柔和的铃声无端从别处传入耳中。她的视线从左往右,扫了一圈四周。 同样曾是scp收容物的“管家铃”。 可以召唤出一位近乎万能的管家,他会尽全力去完成他人的要求,而他出现的方式—— 林柚看向了转角处。 ——通常是最近的一个拐角。 矮小而衣冠楚楚的白人男性步伐沉稳,他身披一件燕尾服,领带打得工工整整。他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镜片在黑暗中的丁点光源下反着银光。 “午安。” 他微笑着行礼。 “您可以称呼我为迪兹,有什么事可以让我为您效劳吗?” “当然,”林柚马上说,她看了一眼还僵立在那里的雕像,“你搬得动它吗?” 管家随之望去。 “哦。” 他有点惊讶地说:“我不确定,但可以试试。” 这么说着,他走到scp-173跟前。胳膊拦腰横过雕像的腋下,自称为迪兹的管家蹲着一使力,竟是直接将它扛在了肩上,看上去还一点都不费力。 “现在需要我做什么?”他友好地问。 林柚:“呃——” 看样子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她暗忖,果然不可能这么轻松地就又收进一张卡。 只搬动是不行的,还得找找别的招儿。 “可以跟我走一段路吗?” 她说:“我想找个地方把它关起来。” 最好是个没有按钮的地方,毕竟scp-173那小短手只会按按钮,一上锁或是遇上得用权限卡的门就没辙了。 所以它才会一直在这里徘徊。 “当然没问题。” 管家点头致意。他见林柚想去抬石膏像,立即微笑着制止了她,自己轻松地把石膏像扛在了另一侧的肩膀上。 这样也不妨着它继续盯着scp-173。 林柚心说这也太靠谱了。 她的思绪很快转开,思考着要不要原路返回来找关173的房间。 距离石膏像返回图鉴还剩两分钟多一点。 想了想,她到底是转过身。可就在林柚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一阵剧烈的摇晃让她差点失去了平衡。 林柚:“……?!” 她一把扶住墙面。管家的反应还要更快点,他一左一右地扛着两座雕像,其中一个还是易碎的石膏,在感受到地面的震动时立即稳住身体。 “我的天,”骷髅头的反应就直接多了,“什么鬼玩意儿?!” 林柚喘着气,望向那边。 震动如此剧烈的原因就是塌陷区离这里不远,白烟蔓延而起,即便灯光晦暗,依然能看得见天花板上裂开一个大洞。 洞口处,有只巨大的爪子重重地落了地。 爪子覆盖着层层鳞片,满是泛黑的污渍。一并被带下来的还有半条人腿,那只怪物踩踏在上面,向下探出头。 ……糟了。 林柚想。 “快!” 她说:“去找最近的门!” 他们没有花太长时间,林柚很快拧开了一扇没上锁的铁门门把手——里面看上去像某位博士的私人房间。 扛着scp-173的管家不得不在侧身后低着头才顺利通过。不消林柚吩咐,他在进门后立刻放下雕像,转身好好地拧紧门锁。 那生物靠近了这里。 巨大的体格让它的每一步都过于沉重,但这不意味着它不灵活。事实上,它相当灵巧地钻进了走廊。 感受着脚下的一次次颤动,林柚侧耳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该死。 她该再早点想到的。 毕竟在通过分区之间的那道走廊时,就听到直升机上汇报scp-682突破收容的消息。这么两个多小时过去,它恐怕早就换了个地方破坏。 仔细回忆一下,她一路过来怕是离当时看见白烟的位置也近了不少。 也难怪会撞上了。 如果给scp-682取个名字,那就是“不灭孽蜥”。 外表有点像是巨大化的爬行类生物,拥有高度智慧却憎恶着所有生命,第一次被发现就是因为它在某处乡下来了个大屠杀。 偏偏它的力量、速度和反应能力都在顶尖。它会经常尝试突破收容,每次都会造成不小的伤亡,种种原因下,基金会决定予以处决。 被基金会处决掉的项目一点也不少,但scp-682凭本事成了独一家。 他们杀不死它。 它有着惊人的再生和适应能力,即便绝大部分身体被毁,依然能试图移动和交流。 想要尽可能安全地消灭掉它如此困难,基金会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他们进行过不下七十余次的处刑,乃至动用了很多致死性scp,却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这只形似蜥蜴的怪物哪怕身受重伤,不仅活了下来,还自发地进化,产生了一定的免疫。 这样下去不行。 林柚想。 不说石膏像的现形时间马上到了,他们没法继续控制住173。scp-682想必刚刚才完成一场屠杀,正是嗜杀的时候,保不齐会不会隔着门闻到人类的气味。 “让我去吧。” 正在她思索的时候,管家忽地笑着开口道。 “我没法杀死那生物,但我可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吸引它的注意力。虽然最后肯定会被它击败,可我能用各种有害物质把自己设成陷阱。这样,当它进食我的时候,势必将受到损害,能再多拖延一会儿。” 林柚:“……” 啥? “不用为我担心。” 他继续说。 “我响应铃声而来就是为了服务于人,等您下次再摇铃,我还是会出现在您面前的。”他脸上一闪而过有点纠结的神色,“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不不不!” 林柚收起惊讶,马上摆摆手否定道:“你用不着那么干。” “其实……”她附在管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对方面上难得地浮现出震惊和疑惑,“怎么样?” 管家:“如果……您希望如此……” “我相信——” 林柚看着方才她抽出的那张卡牌,“这都是天命啊。” 上天都注定scp-682要遭此一劫。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当听到它来到临近的那扇门前时,林柚打了个手势。 ——就是现在! 铁门被猛地打开,管家把雕像往地上重重一墩。待他抽身回来,飞快关上门的林柚还不忘冲那只大蜥蜴喊了声:“收好你的见面礼!” scp-682愕然抬头。 “………………” ???!!!! 面前被涂抹得花花绿绿的雕像几乎让它压不住一声尖厉而愤怒的嚎叫。scp-682仍记得自己上次被引进这家伙收容区的情景——它整整盯着对方看了十八个小时没有眨眼。 它因为自己再次被愚弄而震怒。 反正也只、只是这座雕像。 刚刚才饱餐了一顿,有余力就这么盯着它,scp-682想,然后进去把那些人类杀了—— 然而,几乎是在同一秒,它看见了缩在雕像旁边的家伙。 那像是人类而又非人的家伙苍白瘦削,头上的纸袋已经被揭去了,只用过长的手臂和手指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 scp-096慢慢抬头,对上了它的视线。 第103章 魔鬼组合 一时间, 门外的惨叫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当初单是一座雕像就能让scp-682死死地贴在墙上不敢动弹, 如今又多出个“羞涩的人”, 画面简直不要太精彩。 基金会在安保措施上做得委实不错——屡次收容失效也不是这些办法上出了问题, 他们已经尽可能地在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好,奈何这些收容物的能力太容易超出控制。 但别的不说, 这扇铁门的质量还是可以的,再加上scp-682被那俩缠得分身乏术,根本没有空隙来袭击这边, 林柚也放心大胆地听起了墙角。 她都能分得出哪一声是谁叫的。 雕像不会出声,听着耳熟的哭喊是scp-096的,剩下那一道陌生点的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只大蜥蜴。后者咆哮得越发嘶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096拎着揍的时候不小心闭上了眼睛, 又被173拧了几下脖子。 惨,实在是太惨了。 “这样不太安全。” 管家看她贴着门, 不无担忧地说:“……要不我来替您听?” “不不,”林柚一乐,又道, “没事,我猜096不会给它机会的。” 跟门内的一片宁静祥和相比,走廊里的scp-682可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灭孽蜥是死活想不通到底是哪个完蛋玩意儿想出的损招,居然把这俩家伙凑在了一块。 就在它为了保命而盯着那座雕像看的时候, 躲在后面的那家伙已经松开了捂住自己的脸的手指, 哭嚎着向它冲了过来! 连番痛殴下, scp-682被打得满头是包不说, 一边惨叫一边还只得战战兢兢地注视着雕像不放。 它飞快地蜕皮再生,让自己背上多长了好几只眼睛,正在试图借此背对雕像逃离之际—— 一双手揪住了它的尾巴。 “啊啊啊啊!” scp-096尖叫着,抡圆了自己的胳膊,“啊啊啊啊啊——” ——它转起来了! 此情此景,只差再配句“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scp-682被提着尾巴抡成了一个标准的圆,竖砸天花板横撞墙,碎砖瓦砾哗啦掉了满地。 四周墙壁损毁大半,不灭孽蜥自己也伤得不轻。它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崩溃之下干脆径直就要朝对方咬去,可还不等它这么干,一片阴影就在面前落了下来。 scp-682:“…………………………” 滚啊——!!! 脖颈上的窒息感清楚地提醒着它,它在那一通狂抡中不小心眨了眼。被雕像的两只小短手紧紧卡着脖子,scp-682觉得这俩家伙真是神他妈配合无间。 生不如死是怎样一种感觉? 它本以为自己在基金会的种种处决下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做法,万万没想到还有人能折腾成这样。 而要说到这万恶之源—— 尚有余力的不灭孽蜥挣扎着望向不远处的铁门,它发觉拎着它来回撕扯的通身苍白的家伙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里。 对方跟那扇门后的人类是一伙的! 更别提它还记得那句“见面礼”,去他的见面礼! 等它脱了身,它就要把这群蠢货全都杀——杀—— 还不等scp-682想完,就被一把抓住了嘴巴上的硬壳。它听着耳边的刺耳尖叫,快要分不清哪一声是自己喊的哪一声是对方喊的,紧接着,又一次被重重砸进地面。 门后的骷髅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真是惨绝人寰啊。 可它甚至还想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时限几近快到五分钟了,林柚不再像刚开始一样听着外边的动静,转而把东西都搜罗了一圈。 可惜除开一部分生活用品,林柚临了只摸到一张三级权限的证件卡。很显然,原来住在这一间的是一名高级研究员,但也仅限于此了。 她想想,还是收起那张卡,把它和那张由万能转换机超精加工过的卡都放在了背包里。待得外面的响动低下去,只余下那只大蜥蜴破碎的嘶吼与呻吟声,再确认过096已经回到图鉴里后,用不着林柚自己动手,她一个眼神过去,管家就已经自觉自发地开了门,躬身请她出去。 第一步是确认scp-173在哪里。 不偏不倚,雕像伫立在离门口五六米左右的位置。 短短的双臂举得平直,仿佛只要再来得及挪一步,它就能直接扭断前面那堆东西的脖子。 不灭孽蜥被撕扯得零零散散,连着头部的只余下小半个躯体和一只爪子。它卧在地上,仅剩的两只眨也不敢眨地注视着前方的雕像。 躲不了096也躲不了173,在这样的双重夹击下,五分钟过去,它就剩了这么点体积。 scp-682恨不能直接闭上眼睛,把那个人类一起拖下水,可它摸不准雕像是会拧断对方的脖子还是会先给它来一下。 最后还是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雕像。 要是再让那座雕像掐上脖子,恐怕这条小命会真的不保——上次在遭遇scp-173的处决实验里,它胜在了双方的体型悬殊才得以生还。不灭孽蜥敢打包票,那群混球绝对在记录里写下了下次要先损伤它的身体再使用这座雕像之类的话。 然而,量在同时出动多个高危险级的scp风险过大,这重复实验被基金会无限期搁置,没想到如今真有人敢这么干。 它毁坏的声带一下下震动着,发出了粗哑得令人难以理解的声音。 再生已经开始了,哪怕是因为损伤太过严重而速度迟缓,至少吐字渐趋清晰。 “……杀……”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林柚笑眯眯地在它跟前一米多远外蹲下,“咱们打个商量,要不要跟我走?”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奄奄一息的scp-682喘着粗气,“嗬嗬”似的笑出了声。 “……别做梦了。”它费劲地说,“我就是真死在这里,就是让那群家伙重新收容,都不会跟你走的。” “有本事再靠近点。” 不灭孽蜥挤出声音,别看它只有这么点了,距离够近还是能攻击得到的。 “等我起来,我一定会杀了你——走着瞧。” 管家径直上前一步。 林柚伸手拦住他。 “哎,没事。” 她笑道。 毕竟比起无差别攻击的scp-173,不灭孽蜥这样拥有高度智慧的家伙还是让它心甘情愿地一起走比较好,不然八成不听吩咐不说还分分钟反水。 “走着瞧就走着瞧,”林柚直起身,“我们走。” 只有挂在包带上的骷髅头怜悯地看了趴在地上的大蜥蜴一眼。 scp-682:“……” ??? 不过是区区人类。 它想,瞧它到时候怎么一口口地吞吃进血肉—— “迪兹,”林柚可没管它还在想什么,叫了一声管家的名字,“你能保持多久不眨眼?” 管家一愣。 他旋即反应过来,微笑道:“一分钟三十秒。” “这是保底,”他补充说,“也许可以更长一点。” 林柚“唔”了声。 不是人体极限,但也远超平均值了。 “走吧。” 她果断道:“把这雕像一起扛上。” 她要做的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经过这么一番实验,林柚深感这对组合真是太值了,怎么着都得把173带回去给096作伴。 只是她还没找到把雕像变卡的法子,又怕它在这期间乱跑,所以,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找个地方把它关起来。 问管家保持不眨眼的时间也是为了这个,scp-682虽然还待在原地,但它在看到雕像更有可能先袭击他们而不是自己后必然不会再盯着看——它巴不得整死他们。 时间很紧。 管家再次扛起了雕像,他健步如飞地走在后面,目光始终不离它。林柚在前,视线飞快地掠过每一扇门,在其中一扇旁边的读取器上停了两秒。 她想也不想,直接把刚才捡到的三级卡贴上去。 ——开了! 看上去是个储物间,堆着三两个架子。也顾不上别的了,管家马上把scp-173推进了里面。 关门,再次用卡上锁,一气呵成。 门的另一侧几乎是在下一秒就传来了刮石声,随之的还有一下下撞门的“哐哐”声。奈何铁门已经上锁,它是再别想出来了。 林柚是不怕那只“蜥蜴”动手脚,她相信方才那一出给它留下了不少的阴影,但凡有点记性都不会再把这雕像放出来。 她最后只看了还远远地卧在那边的682一眼,扭头往来时的楼梯走去。 恐怖老人腐蚀过的痕迹还留在台阶上,林柚这次小心地绕过,她上到楼梯顶端,不忘反手带上了门。 “您有要去的地方吗?” 管家主动问道:“我可以探路。” “……不,”林柚顿了下,“我在想一件事。” “既然最终目标是活着逃出这座基地,那就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收容失效。” 这样才能知道损毁最严重的地方在哪里,安全出口在哪里,又是在哪里才能收到最多的卡。 ……咳,最后一点才是重中之重。 “总之。” 林柚说。 “这个站点相当大,仅靠我自己是没法调查完整栋大楼的。” 能遇上简明佳他们最好,如果见不着,她还是得试着跟别的玩家碰头。当然,不是轻易跟他们一起行动,而是换到自己想知道的情报。 “如果您在考虑这个,”管家说,“我可以——” ——连林柚都没想到的是,说曹操曹操到。 估计是匹配进这副本的玩家实在不少。听到有人声接近,林柚和管家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我悄悄跟在您后面。” 他深鞠一躬,“放心,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 后退两步,管家的身形和声音同时消失在黑暗中。 不顾骷髅头“这也太闷了”的抗议,林柚直接把它塞回了背包。就在她盖上包的下一秒,那几个玩家转过了拐角。 听声音依稀辨得出是四个人,出现在面前的也是如此。 灯光晦涩,那四人倒是也一样看到了她。但比起一开始梁思婷那样的毫无保留,他们的神色中多出了点警惕。 林柚完全能理解,这里奇奇怪怪的项目太多,保不齐就收容了个有变身能力的,遇见生人自然得防着点。 “等等。” 出乎她意料的,反而是其中有个人忽然道:“我见过她。” 林柚也反应了过来,她看着对方推了推金丝框眼镜——他们是在游戏刚开始的那间会议室里碰见过。 “啊。” 另一人叫道:“我也想起来了。” “不过,”他又问,“你不是和那谁——” “嗯……”林柚当然不可能说是她自己跟高僧相性不合,愉快分头行动,“出了点意外,不小心走散了。” 那队友“哎”了声。 “这样吗?”他看到林柚腿上的绷带,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哦对,我们在半路上又碰到了他俩。” 他指指余下那两人。 直到这时,他们才放下点警惕。其中一人重新提起了话题:“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我记得有个面具,”最后那人说,“戴上就可以暂时待在异世界,如果找到那个搞不好能用来躲——诶?那个编号叫啥来着?” “scp-106。” 眼镜男接了话茬。 “恐怖老人。” 用不着这么麻烦,林柚默默想,反正他家被砸了个稀巴烂,自己也变卡了。 “也不知道这些怪物都跑哪了,我听说有个看到它脸就会被它一直追杀的——” 早在如月车站就变卡了,现在正沉迷收集纸袋呢。 “还有个反着的,要是不小心眨眼就会被拧断脖子……” 三分钟前给关进小黑屋里了。 “这几个谁都没见着啊。”那个同样认得她的队友纳闷道,“对了,刚才是不是有地方塌了,我好像还听到那些直升机说scp-682突破收容,派去的特工全灭——” 就在这下面,被那个看脸就追杀的和不看就得死的联手打得趴在那儿休养呢。 “果然,还是小心为上。” 那队友担忧地说:“在这本里是想不提心吊胆都不行啊。” 林柚:“……” 咳。 其实,她玩得还挺开心的。 第104章 潘多拉之盒 林柚自然不会傻到说实话。 她就默默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眼下的困境, 就差明说一句那些家伙已经被她收拾得差不多、不用再跟空气斗智斗勇了。 好歹是忍住了。 “对对。” 新来的队友附和道:“最重要的还是小心。” “说起来, ”他留着个短短的板寸头, 瞧上去倒是挺精神的, “走来走去,碰上的都是玩家, 说是咱们身份是什么被当成罪犯关押的d级人员,那原来那些研究员呢?” “死了啊。” 另一人随口答道,他长了张宽额头的方脸。 他见他们都纷纷望向自己, 马上说。 “你们没看到吗?”这会儿也辨不清是东南西北,他只得随便指了个方向,“我刚出来的时候撞见过,有个穿白大褂的人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了。连胸牌都被弄脏了, 看前面的头衔像是个博士。” 林柚:“弄脏了?” 她好奇地问了句,就见对方点点头。 “掉下来的那块地方也是。” 他回忆着说:“跟黑泥一样滴滴答答的, 像被腐蚀过,然后那个博士身上就也沾了点……” “不过他那时候已经死了。” 那队友又补充道。 “脸上手上就跟活生生地干裂似的,虽然我还是忍着去找了下, 可啥都没翻着。” 林柚和那个金丝边眼镜男的脸上都现出点了然。 听这描述,是恐怖老人无疑了。 只是两人想的还不太一样,比起在考虑着身边潜伏着的危险的队友,林柚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那个如台风过境般凄惨的“口袋次元”。 这个站点为什么不剩多少活口, 也很容易想明白。 scp们突破收容, 最先遭殃的是临近的员工。第一批的牺牲者出现, 反应过来的基金会会尽快撤离剩下的人员, 但要说到d级,就不在他们的保护范围内了。 毕竟本来也是些死刑犯,紧急情况下也一时管不上被关在“牢房”里的他们了。基金会到现在还没有用核弹直接打击基地的最大原因,八成是以防那些异常项目彻底失控。 特别是scp-682,基金会迟迟不用核试验来解决它,就是怕它进化出对核辐射的适应性,这样会大大丧失他们对其握有的底牌。 某种意义上,林柚想,他们搞不好还得感谢不灭孽蜥。 “可惜了,”板寸头嘀咕道,“要是能找到一两个活人,也能弄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啊。” 显然,不止是林柚准备去调查这场收容失效背后的真相,也有人想到了一块儿去。 “——等会儿。” 板寸头忽然回过味来。 “刚才是不是有谁说,听到直升机上的声音了?” “我说的我说的。”那人连忙举手,“怎么个讲法?” “直升机离得不远吧?” “挺近的,感觉就天花板再往上两三米左右。” 板寸头嘿嘿一乐,“这就成了。” 他干脆原地盘腿坐下,不知怎的从背包里搬出台电脑。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面前打开,不出几秒,就看屏幕亮了起来。 林柚还真考虑了一会儿要不要告诉他们scp-682就瘫在不远处,最后还是决定作罢。 反正离这儿还有段距离,如果它真完全恢复了,依它那暴脾气,肯定会为了发泄搞出不小的动静。 到时候再溜也来得及。 她估摸着这就是板寸头的能力了。她看他不断敲打着键盘,又扯出两只耳机来一边一个地戴上,神情越发聚精会神起来。 “听到了。” 他蓦地说。 “我拦截到他们的信号,但只破解了一部分。”板寸头拧着眉头,似是而非地重复道,“跟刚才那谁说的一样,‘常驻特工全灭’……‘批准援助请求’,还有什么‘机动特遣队omega-7’……” “你确定是‘omega-7’?”眼镜男马上打断了他。 板寸头“啊”了声,“我肯定没听错。” “……怎么?”他狐疑地问。 “‘omega-7’只是代号,如果是那支特遣队,”金丝边眼镜男说,“他们的名字是潘多拉之盒。” 林柚没吱声。 看来,他们是处于o7还在活跃的时间点。 机动特遣队是基金会辖下的特殊武装力量。 如若某个站点出现了那里的特工们无法解决的情况,譬如说高危险级的收容失效,就会从别处调来特遣队帮忙镇压。 而“omega-7”最特殊的一点,也是被叫做“潘多拉之盒”的原因—— 它是唯一一支有scp参与的特遣队。 或者说,它干脆就是以某位人形scp为核心而建立的。 于是,“潘多拉之盒”——顾名思义,基金会开始一定地动用超自然生物的力量,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那个队长是个暴力狂。” 眼镜男习惯性地推推眼镜,“当初只差一点点就打死了scp-682,要真碰上他就全完了。” “那我们岂不是得赶紧跑?”板寸头“啪”地一声合上电脑,“再找点武器什么的。” ……虽然打不过是肯定打不过,但好歹拿着安心啊! “这附近是不是能找到点东西?” 他扭过头,“看,这房间没上锁,要不再进去翻翻?” 林柚一开始被占据面具领到这里时,还真没注意旁边还有道门。不过仔细想想,也估计放不了太重要的东西。 其他人十有八九也是这么个想法,但总想着个万一。怀揣着一丁点期待,五人都涌了进去。 看上去像个休息室,供员工们短时间歇息用的。 眼镜男第一个拉开了柜门。 “这儿有个手电筒,”看见里面的东西,他眼前一亮,“还有张防毒面具。” “我找到一把刀!” 板寸头兴奋的语气随即变得讪讪,“……虽然是把水果刀。” 比起他们两个,只摸到个烟盒的林柚就称得上是一无所获了。 她叹气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 既然之前待在这里的是个爱抽烟的,也就意味着—— 林柚飞快拉开桌子的几个抽屉,前面的都空空如也,但好在她真的在最底下那个的角落里瞧见了个打火机。 捏着那只打火机上下抛了抛,又试着打了下火,林柚心说至少可以用来照个明。 就是不知道燃料还剩多少。 休息室本来也挺空,正如他们所想,没什么东西可翻。 “哎呀。” 等再出了门,转过拐角,走在林柚旁边的那名队友叹口气。 “我就找见半个烂果核,你说这是个什么事。” “前面指不定还有。”坠在最末的板寸头扶了下墙,心不在焉地说,“我——” 他的话头猛地停住了。 他的脸上现出一种夹杂着迷惑的梦幻般的神色,就那么伫立在原地,像是沉浸在了巨大的幸福中。 “喂。” 就走在他前面的人察觉出不对,回过头,“怎么……” 再往后的字眼,在后者看清眼前的情形时消失了。 干巴瘦的老太太披头散发,伏在板寸头肩上,嘴角沾着血,冲他阴恻恻一笑。 她已经硬生生地扯掉了他肩膀的一块肉,正咬在嘴里大嚼特嚼。下一秒,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再次张开口,径直啃向板寸头的喉咙。 而板寸头本人,仍像一无所觉似的傻笑着站在那里。 “跑!”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离得近的人一身。一反先前的平静语调,眼镜男激动喊道:“别碰他!救不了了!” 任谁这样被扯开喉咙也救不回来,本人怕是已经出局了。林柚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转过了身。 “保持潜行,”腿上的伤被梁思婷治疗过以后也不太影响行动,意识到管家可能要忍不住现身,她压低声音,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别急着出来。” 局势还不至于完全失控。 “靠靠靠!” 方脸队友崩溃道:“这他妈又是个啥!” “编号352的scp,”林柚抽空回头,看见枯瘦老太卸下板寸头的四肢,转头望向他们,明显是要追上来的样子,“雅加婆婆!” “那不是个俄罗斯童话里的巫婆吗?” “很显然不止是个童话!” 眼镜男估计不怎么擅长运动,没跑两步就有点喘不上气,“还被收容在这里——” “你们没看他扶的那面墙吗,仔细瞧瞧全是半透明的头发,”他吃力地挤出声音,“摸上去的瞬间就被缠上了!” “啥玩意儿?!” “我来解释。” 林柚缓了口气。 “她的毛发可以随便长,上面覆盖了一层东西,在碰到人体就会自动反应,攻击神经系统让人产生幻觉。” “她喜欢吃人肉,如果光是碰到头发还有可能恢复,被咬了就会彻底失去神智任她宰割——” 容不得再解释更多,那方脸队友回头看见那老太婆果然追了上来,低低骂了句。等再转过头,看见前面大开着的门,他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门!” 他喊道。 “前面有扇门!” 跑是不可能跑得赢雅加婆婆的——她只用短短数秒就大幅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找个地方躲起来反而成了上策。 等最后一人仓皇闯进去,他直接用背撞上了门。两下拧上门栓,还想继续顶着时,突然“啊”地大叫一声,被弹开似的后退了好几步。 细细密密的毛发近乎透明,如线头一样钻进了门缝,还在尝试往门栓上蠕动。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弄开这扇门,好把他们也都当成盘中餐。 “这——怎么办,”碰也碰不得,方脸队友结巴道,“要是有刀就……” “有刀的已经被吃了。” 最后进门的队友捂住自己的脸,“再说不按着怎么割,但是你敢摸吗?” “只剩下一个办法了,”他咬牙,“找找这房间还有没有别的出口,赶紧甩掉这家伙。” 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俩人纷纷在这看似封闭的实验室里左顾右盼起来,恨不得再找到另一扇门或者窗户,心存侥幸地想会不会还有个暗门什么的。 林柚深吸一口气。 要她说,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趁他们不注意,林柚悄没声地蹲下身,用打火机一点点探过去。既然是毛发,应该能顺着烧—— 也就是念头一转的功夫,她一抬头,瞧见了镜片后有双眼睛正盯着她看。 林柚:“……” 眼镜男:“……” 来不及收手了。 打火机顶端的火苗摇摇晃晃,点燃了门缝里的那一撮头发。 第105章 亚伯 头发本就易燃。 雅加婆婆这肆意生长的毛发还不比其他, 为了更好地操控猎物落入陷阱, 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酶。这么轻轻一燎,细小的火焰转瞬燃起。几乎是在眨眼间, 火苗窜出门缝往上烧去, 门外另一侧旋即响起的就是措手不及又难以置信的嚎叫声。 “啊——啊啊啊——” 没捞着更多的人肉还被点了一把火,她扯着口音浓重的古俄罗斯语破口大骂。 但很快, 她连诅咒的心思都没有了,满心只顾得上怎么扑灭快要烧到身上的火苗。连同这接连不断的拍打声, 她这一嗓子扯得立时也吸引过了正在满屋子找出口的那俩人的注意力, 他们俩诧异回头。 把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林柚直接抓了个现行。 “……” 看着他们目瞪口呆又没想到事情解决得如此轻易的样子, 林柚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她以为之前追scp-106被逮个正着就够惨烈了,没想到这连环掉马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又瞟了眼金丝边眼镜男,心知自己方才的行为大半都落入了他眼里。 “意外,真的是意外。” 她当机立断,睁眼说瞎话道:“我就想照照看这头发是个怎么回事, 没想到不小心点着了——这倒是正好啊。” ……信了你的邪! 那两名队友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看天花板正中的那盏灯,整个站点都昏暗阴沉,但这间实验室里的光还不至于看不清楚密密麻麻地盘踞在墙上的毛发。 退一万步,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 正常人会明知道这头发致幻还故意凑上去吗?! 他们看着林柚的眼神一时都复杂起来。 “不,不用解释了,”其中一人艰难道,“我们都懂。” 另一人喃喃出了声:“太狠了……” 林柚:“………………” 不是你们这就懂什么了怎么一个两个连解释都不听了?! 她——她—— 林柚张张口, 索性破罐破摔地闭嘴放弃了挣扎, 横竖准备一把拉开门——废话, 就听门口那惨叫声,再不动手,眼瞅着要到手的卡牌就跑了! 别的她都不管了!卡最重要! 钻进缝隙里的那点银白的头发早就烧了个彻底,林柚拧开门栓再一扯门把,只见外面的老太婆正大喊大叫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单看她老迈羸弱的身形,皮肤皱得一层层堆垒起来,难以想象居然能跑出那样的速度。但哪怕是有这等体力在,雅加婆婆也解决不了眼下这情况了。 火势绵延上身,身体各处蔓出的半透明毛发被烧得精光。她脚板一下下地跺着地,仅靠双手却没法扑灭熊熊烈火。 手忙脚乱间,她只来得及怨毒而愤恨地瞪了林柚一眼,扭头狂奔而去。 可能是去找水了。 这样想着,林柚喊了一声:“迪兹!” 始终潜伏在暗处的管家及时现身,躬行一礼。 “追过去,”她说,“把她带回来。” 再怎样也是遭受了重创,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外长好头发。 她倒不担心雅加婆婆本身会如何,对方可以从对普通人而言的致命伤中恢复过来——哪怕是斩首或开膛,只是时间可能需要好几个礼拜。 但依针女重新养好那一头长发的速度来看,图鉴中的时间流逝要更快些。总之,即便是受了重伤,不怕没时间养。 想了想,林柚还是多补充了句。 “安全第一,情况不对劲就立刻回来。” 管家铃的说明里似乎没有规定使用时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迪兹先生一旦死亡就会算作结束。 管家微笑着应了是。他响应呼唤而来,听从的是摇铃者的命令,这会儿没看其他人,径直不疾不徐地走向了无人的拐角。 如若从监控的角度去看,他是直接从原地消失了。 一连串动作跟嘱咐行云流水,看得剩下几位队友好半天都没合上自己惊到地上的下巴。 就算不提火烧头发这种恶魔行径,派人反追着那喜好人肉的老太太不放也很……已经不能用“勇气可嘉”来形容了。 “对,我承认。” 林柚深吸一口气。 “我就是那个电贞子还拐俊雄的,有意见吗?” 队友们:“……” 一水儿摇头。 不敢有不敢有。 “原来论坛上那个真有其人啊……”其中一人敬畏道,“大佬!受我一拜!” 没亲眼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个家伙为了博存在感编的帖子,直到自己亲历了才发现居然是真的!虽然只是烧了个头发,但对方在这么干时的气场,让他毫不怀疑,哪怕是贞子就在面前也会拎着棍子就上。 “别了别了。” 林柚赶忙摆摆手。 “就刚才,”她顿了下,“我想起哪里可能能找到活人。” 马上又“啊”了声:“当然,是说npc。” 她不补这句也无所谓,他们原先讨论的就是怎么找个以前的研究员或是特工打听情况。 队友疑惑地看着她。方才那么一出折腾下来,知道眼下谁可能是最靠得住的人物,他们也不敢随便出声,就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之前在这下面,”林柚道,“碰见了scp-682。” 眼镜男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你说什么?!”他睁大了眼睛,“682?!” “那你是怎么——” 他来回打量着林柚,检查她到底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怎么——” 林柚完全想象得出他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无非是你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不灭孽蜥有多憎恶人类,只要稍作了解都清楚得很。吃人都是常事,它才不会让人全须全尾地从它面前离开。 “哦,”林柚轻飘飘地说,“我让096和173联手把它揍趴下了。” 眼镜男:“……………………………………” 过于震撼后就是木然,他近乎是麻木地望着对方。 ……失敬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扶一下自己已经快滑下鼻梁的眼镜。 “1、173和096?”他抖着声音问。 那画面想想都不敢看啊……不对,还是得看的……等等这到底该不该看啊?! “对对,但这不是重点。”林柚一摆手,“反正它已经趴那儿了。” “问题是我看它打破天花板的时候,带了半条人腿下来,说明在那里进行过一场屠杀……不过,未必就没有个幸存者。”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能排进这本里没有笨的,在场的人都明白,如果她说的情况属实,这会是他们最靠近真相的机会。 “是楼上吗?”队友挠挠头。 “那样的话……”他迟疑道,“我可能知道一条路。” 不过,这条路的安全性与否却是有待商榷的。 “老实说。” 另一名队友幽幽道:“万一这电梯坐一半停电了……” “……不至于吧?”提出的那个方脸男生挠挠头,“我就是坐这个下来的。” “试试呗。” 林柚倒是无所谓得多,第一个走了进去,“大不了爬电梯井。现在这是最快的办法了,我猜你们不愿意再碰上别的scp。” 这话说得没错,提出电梯怕是会停电的那名队友也跟着悻悻走进去。 scp-682当时是从哪一层落下来的? 林柚试图回忆那时的画面,蓦地灵光一现。 ——有光。 打通的那处洞口是有光线透下来的,不然她也不可能隔那么远就看清一同落下的是条人腿。虽然瓦砾层层,分辨不清,但那感觉更像阳光。 被破坏的可能是顶楼,还有一点,如果有还没来得及撤离的员工在,他们肯定会在那里等待援救。 没多少犹豫,她直接按下了通往顶楼的按钮。 严格来算,电梯上升用掉的不过是短短两分钟。但再短的时间在一片封闭空间里也显得格外漫长,在电梯门打开的下一秒,他们第一时间冲了出去,然而—— “完犊子。” 身后不知是谁喃喃道。 “咱们来晚了。” 有人紧忙扯了林柚一把,她自己也反应得够快,就近找着片废墟当掩体躲在后面。 某种意义上,她的判断没错。 电梯离当初scp-682落下的位置不远。他们直上直下地到达顶楼,发觉这里果真被砸得遍地狼藉,地上还有个大洞。但正如队友所说的,他们晚了一步。 最后一个穿着残破白大褂的研究员正攀着直升机放下的软梯,血浸透了他半个身子。他没有力气再往上爬,只能等着软梯被一点点拉上去。 而另一架直升机上,绳梯才在空中扔到一半,就有个人径直跳下。 他几乎没有借助软梯,落地如豹子般敏捷。也就是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间,林柚听见金丝边眼镜男倒吸了一口凉气。 机动特遣队omega-7,“潘多拉之盒”的队长。 scp-076,“亚伯”。 他身体精瘦,袖口中露出的手臂上满是纹身。黑发散乱地披散着,灰瞳冷漠地扫过周围的一切。 亚伯,神话里亚当与夏娃的次子。虽然没有明确证明他和传说有多大的关系,但从一具有上万年历史的石棺中被发现并苏醒后,他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omega-7之所以叫做“潘多拉之盒”,很大程度是因为亚伯的不稳定性。 他会自己制造武器,狂暴地痴迷于战斗,因为杀戮而满足,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机器。 就像现在,他如同一只狩猎中的黑豹,前倾身体,脸上露出微笑,凭空拉开一条阴影般的裂缝。 林柚直觉地察觉出不妙。 也许是听见了眼睛男那声乱了的呼吸,也许是真的闻见了什么,也有可能是长时间的战斗本能让他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又或者是兼而有之——亚伯转向了他们躲藏的那堵断墙。 那只伸进裂缝的手拔出了一把漆黑的匕首。 他的动作极快。 肉眼几乎没法捕捉到过程,她只觉亚伯一晃就到了眼前。搭上他那嗜血的笑容,刀锋破空的声响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但就在亚伯挥下刀刃的前一秒,林柚瞥见了他背后的某个人影。 ——于是,她连躲都没躲。 刃风自脸侧擦过,又在即将砍到的那一刻猛然停下。但这不是因为亚伯的回心转意,而是因为—— 亚伯死死地凝视着攥住他手腕的那只手。 “哎呀。” 只用了不到半秒的时间调转了自己的位置,神出鬼没的邪神语气轻松自在,“我可不能让你动手。” “要不然,”奈亚拉托提普笑得开朗,“我得少多少乐子啊。” 第106章 一路走好 omega-7, “潘多拉之盒”, 一支曾经只有基金会最顶层的o5议会才有知情权的机动特遣队。 队长亚伯是整支特遣队的核心,包括另一位人形scp在内,每个队员都是他做主来精心挑选出的特工。由于他以及他的队员出色的战力,“潘多拉之盒”曾经多次活跃于极度危险的事故中, 取得过不俗的战绩。 偏偏亚伯又是个完美的反社会分子, 轻易就会暴怒。为了稳定住他的情绪, 他的脖子上被安装了炸弹, 一旦作出过于出格的行为就会被炸弹摧毁气管、血管乃至脊髓。 可饶是如此,他们仍没能阻止亚伯。 世界大多数时候还是和平的,不可能总有高强度的战斗让他去享受。当基金会找不到什么任务委派给他后,亚伯开始觉得无趣了。 他试图给自己找点乐趣——譬如说, 殴打他的队员。情况越发失控, 当基金会发现他们事实上难以真正操纵亚伯时,后者已然暴走。 他破坏了那只爆炸颈圈,在整个站点中大肆屠杀。最后以站点被迫引爆内置核弹, 在场人员拖着亚伯同归于尽作为告终。 “潘多拉之盒”由此被废除,基金会意识到他们的错误, 一定程度地公开了这支特遣队的存在, 好将这次事件引以为戒。 当然,现在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林柚知道他们还处在“潘多拉之盒”正活跃的时期。但无论如何, 刻到亚伯骨子里的嗜血是不会变的。 可话又说回来, 之所以能一度组织起omega-7, 还多亏了亚伯的另一个特点。 他尊重强者。 如果击败他、获得他的认可,他会认为其是一个真正的敌人而敬重他。 而现在—— 亚伯的神色辨不分明。 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上,以他的力气居然没法挣脱得开。反观奈亚,就以四两拨千斤似的架势,轻松拨开了那只行凶的手。 “哦,”他瞥过那几道玄奥精细的纹身,嘲讽地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闪米特人?”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亚伯顷刻暴起。 说不上是不是被这轻蔑的语气所激怒,这位特遣队队长脸上的暴怒中竟然掺杂着几分兴奋。战斗所带来的狂热席卷了全身——他是货真价实地为杀戮而感到愉快的,只可惜堵在前面的也不是凡人。 “要换成平时,我可没兴趣跟你们打交道。” 奈亚拉托提普近乎是懒洋洋地挡开了对方的胳膊,哪怕是人类形态,他的速度也真不次于亚伯,“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这种时候动手。” “难得遇上这么合胃口的人类……” 奈亚笑得自在,语气中却已含了杀意,“要是让你搅了局,岂不是太没劲?” 林柚“诶”了声。 敢情奈亚对她的评价这么高。 他躲避亚伯攻击的动作足以说得上是游刃有余,这也惹得金丝边眼镜瞧林柚的眼神愈发惊疑不定。 这突然出现在跟前的家伙百分百跟她脱不了关系,而就看他跟亚伯不分高低——不,用这来形容都不准确,眼前的景象就像一只懒散地逗弄着老鼠的猫。 ——什么来头?! 碎石飞扬,林柚早有先见之明地拉开一段距离。于她而言,这样的战况也全然是情理之中。 亚伯再怎样到底是个人类,是上帝的造物,和邪神相比还是会有一定的差距。 基金会里也不是没有可能与奈亚拉托提普同等的存在——有的搞不好还更高一级。但现在看来,那几位恐怕都不在这个站点。 ……太遗憾了。 “亚伯!” 半空中传来的喊声让林柚庆幸自己躲得及时,那名站在舱门边上的特工声音被哗哗大风刮得模糊,“你在——” 连林柚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更不用提且战且酣的亚伯。他的接收耳麦早被打落在一边,不然那特工也不至于用上喊话的方式。 只听得“当啷”一声。 匕首横飞出去,但还未来得及在残垣上滚动就消散成了灰烬。由亚伯具现出的武器在离开他时就会消散,他对此司空见惯,只向再度扯开的空间裂缝处伸出手—— 奈亚拉托提普忽地嗤笑了声。 “要我说,”他道,“你在这上还差点火候。” 操纵空间的法子总有那么点共性,尽管不似犹格·索托斯的全知全能,他在法术上也是颇有点自己的心得的。 亚伯难得一见地愣住。 天知道奈亚使了怎样的花招,他自那里抽出长剑的手生生地卡在那里,再怎么使劲都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进退两难之际,亚伯如同一只狂怒的猎豹般再度用上了最大的力气,也即是在这时,只听邪神轻巧地打了个响指。 束缚的力道猛地泄尽,霍然被松开的亚伯就这么差点跌了个趔趄,哈哈大笑的奈亚拉托提普轻松避开他的下一轮攻势。也只不过是余暇间回头的一刹,瞧见林柚的眼色,他冷哼了声,身形一晃,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但这也非原地消失。确切地说,除却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林柚,只有亚伯的动态视力跟上了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的迟疑,起了兴头的亚伯紧跟着自那个大洞一跃而下。 ——是的。 她让他引开亚伯。 扶梯恰恰在这时彻底展开,第一个特工打头爬下来。 “见鬼的他在做什么?!”他崩溃地大喊道,紧接着又像是朝耳麦另一端的某人吼叫,“不!相信我还不用在这时候启动那炸弹,我们只要尽快找到他去了哪——确定scp-682上次出现是在这附近吗?” 别的特工接二连三地在他边上落地,他们都穿着制服,只有一个人例外——那是位金发蓝眼的姑娘,瞧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穿得像是出来郊游。她身着一件全是口袋的皮夹克,脖子上挂了部块头不小的拍立得相机。 “看来我们在正式行动前还得找找我们的队长了,”那姑娘说,“对不对?” “说不定还得需要你的帮助,鸢娓。” 被叫做鸢娓的女孩沉默了数秒。 “我会试试的。” 说着,她用那台相机“咔咔”地拍了几下,再分别把从底端洗出的照片放进口袋里。等再把相机挂回脖子上,她走到电梯前,试着按下按钮,“……希望它还能管用。” 得亏亚伯跳下来跟他们爬下有个时间差,玩家们来得及躲藏,但凡明智点就不会在这时候招惹十几个配备着真枪实弹的特工。更何况,即便他们体力远拼不过亚伯,可也是他从精英战斗特工中再一次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眼下还是躲着最为保险。 电梯管不管用,已经用过一次的林柚等人自然是清楚的。而待得头顶的直升机盘旋而去,电梯箱门也在其后关闭,立时松了一口气的方脸刚想起身,就被眼镜男拽了一把。 “别急!”他厉声道,“那小姑娘也是个scp。” 方脸悚然一惊,“啥?!” “亚伯负责战斗和攻坚,鸢娓偏向侦查情报。” 林柚小声说。 “她可以用用那台相机拍下的照片观察当时拍摄地点的实时情况,还能干脆直接把手伸进去操纵范围里面的东西。”她道,“跟我来,我记下她拍的是哪几个方向了,不想被他们发现就得尽可能绕过去。” 幸存的研究员被悉数救走,他们便失去了来顶楼的最初目的,更何况行动范围被鸢娓的照片限制,再在这儿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但依着林柚指的路,他们不能坐电梯,不能走楼梯,唯一可能的道路让人忍不住直皱眉头。 “得从这里下去?”眼镜男叹了口气,“一不小心就直接摔死了。” 这是scp-682撞开的那个洞,直接从顶楼向下贯穿,如若没有绳索辅助,一个脚滑恐怕真会跌落。 方脸迟疑了没两秒,把手探向自己的背包。 “我这有。” 他简要地说:“用这个。” 他把掏出来的绳子一端绑紧翘起的钢筋,另一端让他们系在腰上。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麻绳,材质却十分结实,给人种扯都扯不断的感觉。林柚心说搞不好是个特殊道具,但她也向来不会过问这个,只在自己下去后把那截绳索向上一抛,好让下一个人用。 等方脸最后下来,不知用什么办法松了系在钢筋上的那头,林柚想想也开了口。 “现在不适合再一起行动了。” 她说:“分头走吧。” “倒是这么回事,”队友烦躁地揉着头发,“四个人就动静太大了。” 明知周围有十多个特工在地毯式搜查,要还是走在一块儿,迎面遇上也没足够大的地方躲。但话说回来,如果要拆成两人一组,最为安全的岂不是—— 三人不约而同地带了点眼巴巴的味道望向林柚,随即发现别人跟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不由得都有几分尴尬。为了掩饰这尴尬,又都扭过头咳嗽一声。 林柚:“……” 他们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别说安全了,她还恨不得自己去找事呢。 ……突如其来的。 她总觉得听见了点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再听又是一片寂静。再看队友们的表情,显然没注意到这动静,虽然不认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她也只能先放下这点疑虑。 “我想一个人走。” 林柚说:“剩下的你们商量啊。” 她没什么留恋地挥挥手,被留在原地的仨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尽管心里都门儿清不太可能跟着大佬,石头剪刀布分组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点垂头丧气。 拐过一个转角,林柚独自在走廊里走远。 她又听见了那有点熟悉的声音。 这回近了点,像从下面传来的,但也只响过两秒就又消失了。 她狐疑地打量过四周。 管家还没回来,俩技能都还在cd,但林柚也是历练惯了,不会因为这种小动静就毛骨悚然。 和队友碰这一趟头,也不是毫无收获。 提前获知omega-7的出动是一条,而另一条,她知道了恐怖老人曾经抓到过某位博士。 等冷却时间一到,她就可以叫出老爷子,问问那博士的事—— “那家伙在哪?” 背后响起的声音让林柚眼皮一跳。 她猛地转过身。 黑发男人从黑暗中走出,他正像猫科动物一般擅长隐藏自己的脚步声,灰瞳里闪着点好战的锋芒。 比起之前的嗜杀,这样反而让人有点不适应。 “那家伙在哪里?”显然没打够的亚伯又问了一遍。 林柚:“……” 这别是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回来找她了。 据她对奈亚拉托提普那恶劣个性的了解,可能是觉得反正目的已经达成,再打下去没什么意思就直接回去了。 这实话说出来怕不是要炸啊。 “如果我再动手,”亚伯眯起眼睛,“那家伙是不是就出来了?” ……????? 小伙子你的思路很成问题啊。 “别别别。” 林柚连忙摆摆手,“你冷静点。” 也就是电光火石似的一刹那。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是在哪儿听过那模糊的声音。 那时候她和怀里还抱着个雕像的管家躲在一起,听着门外的脚步声一下下接近。尽管和当时沉重发闷的响动比起来不太一样,但如果想成是受损过重又作了一定伪装—— 林柚之前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此刻却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两步。 注意到她的动作,亚伯马上向前逼近。 “我有办法找他。” 林柚装出害怕的样子,低声说:“——条件是你就站在那里,别……别过来。” 亚伯眯起双眼,倒真没再挪动一步。 要真是她想的那样,恐怕已经—— 连三二一都没来得及数,地板骤然崩裂。 白灰短暂地弥散了视野,即便如此,依然能隐约看出自下方探出脑袋的怪物。循着气味和脚步声而前来寻仇的不灭孽蜥仰着头嘶吼一声,恶狠狠地看向那个害自己被一度撕成碎片的女人。 不错。 它想。 是有一点点偏差,但这距离——够它一下子就按在爪下了。 然而,出乎scp-682意料的是,对方的脸上不见丝毫惊慌,而是满怀同情地指了指天花板。 ……朝上看? 与此同时,一块碎石子落在它脑门上。 不灭孽蜥抬头望去。 和被它这一脑袋顶得半个身子嵌进天花板的亚伯暴怒到赤红的双目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第107章 世纪难题 亚伯动了动手指。 要不是因为半个身子还陷在天花板里, 就可以看到他紧绷着的身体都在细微地颤抖。兴许是出于盛怒, 他的呼吸反而轻浅起来,只有被血丝衬得猩红的双眼一转不转地盯着撞烂地面的那条怪模怪样的蜥蜴。 林柚怀疑他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scp-682给红烧了。 她用点小伎俩让scp-682误以为她还站在那里,猛然等它冲上来时再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不灭孽蜥越接近就越谨慎,在发起最后那一击前真是一点响动都没有, 林柚全是凭两次听见的动静间距做出了孤注一掷的判断。老实说, 这一切能如预期般发展, 运气成分着实占大头。 ——好端端原地站着的亚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倒了大霉。 他被不灭孽蜥一头顶在肚子上, 直接撞得脊背嵌在水泥里,阴沉沉地凝望着下方。 怒火在瞳孔中升腾,亚伯扣着裂缝,一点点把自己挣出来。水泥灰扑簌簌地和碎石一同落在脑门上, 但scp-682没有动弹, 只这么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与亚伯的对视。 确认过眼神。 是打不过的人。 如果是它刚进食后的全盛时期,还能跟他一战,可换成才恢复体型的现在—— 深知自己被算计了的不灭孽蜥掉头就跑! 混凝土块轰隆隆地砸在身上与旁边。但容不得半点歇息, scp-682愤恨地咆哮了一声,这就试图再往地板的洞里钻回去。 然而, 才重新塞进个脑袋, 它只觉尾巴末端被箍得发痛。 ——他奶奶的这年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拽它尾巴?! 一股强劲的力道迫使它不得不被拉了回去。倒栽葱的不灭孽蜥嘶吼着,徒劳地用爪子去抓挠地面。 “你找错报复对象了!令人作呕的蠢货!” 它大喊道。 “这全都是她的错——” ……自己作死怪谁呢。 带着那么一点少得可怜的同情,林柚叹了口气。 倘若scp-682好好斟酌下言辞……亚伯也不会听它的, 但不至于如此盛怒。而那句“蠢货”一出口, 本已徘徊在暴走边缘的亚伯彻底断了片。 他忽地松了手, 以为自己终于找到机会的不灭孽蜥才迈出一步,被刺穿的剧痛就席卷了它的大脑。 亚伯制造出的长剑直接把这条“蜥蜴”钉在了地上,它高高地扬起脖颈。深觉这是奇耻大辱的scp-682怒吼着掀翻了踩在自己背上的亚伯,转头向他咬去。 离开亚伯的掌控,那把剑化为粉末,被剑刃造成的伤口倒还留在那里。它的一击也同样伤到了亚伯,后者不顾自己喷涌出的鲜血,用自那道空间裂缝中重新拖出的刃状武器再次狠狠地砍向scp-682。 亚伯不是scp-096,双方一开打,林柚就自觉拉远了距离。 主要是为了防着scp-682,她倒不担心亚伯会冲她下手。 亚伯一向暴躁易怒,是个彻彻底底的武斗派。但在战术头脑上却是一根筋,说一就不是二,他此刻把罪全都按在了不灭孽蜥的身上。如果任他们这么打下去,就是打完后也未必会找她算账。 天花板砸完了就该轮到墙壁和大理石砖,scp-682的尾巴和利爪重重扫过,钢筋水泥在这样的非人战局中碎得哗哗往下掉。硝烟弥漫,哪怕是体型不比以往,它的速度和力气依旧很是可观。 ……虽然这也没能挽救迅速滑入一边倒的战局。 “啊——啊啊啊——” 现在的不灭孽蜥还是可以虐杀常人,但面对亚伯就有点不够看了。它的惨叫一声胜过一声,终于在又一只爪子被砍掉时达到了顶峰。 石灰呛得人喘不过气,而就在这白烟中,正估摸着要不要撤的林柚瞧见有个身影正在迅速朝她爬近。 “快!” 不灭孽蜥的声带彻底毁了,林柚要仔细听才分辨得清对方在说什么。它只剩一条前肢尚且完整,全靠一口气才勉强赶在了亚伯前面。 它清楚再留在这儿真只有等死的命了,几乎是尖叫道:“带我走——” 林柚眨眨眼,“可我记得你说,就是真死在这里,就是让那群家伙重新收容,都不会跟我走……” 嗯,她记得一字不差。 scp-682:“…………………………” 脸啪啪地在响。 “不作数!” 它时刻提防着挥刀的亚伯,大叫道:“统统不作数!带我走!现在!马上!” 刀尖擦着眼睛扎下,不灭孽蜥眼看自己又要落进那个该死的黑发灰瞳的男人手里,只听林柚笑眯眯地说:“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全身的血液皆因杀意而沸腾,叫嚣着它们渴望杀戮的滋养,偏偏在下手的那一刻,亚伯刺了个空。 他错愕抬头。 站在那里的除了指间夹着张纸片一样的物件的林柚,再无旁人。 即便是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亚伯慢慢地眯起双眼。 天晓得他是怎样破坏了爆炸颈圈的自动保险,他用两根手指捏住那只颈圈,径直将其一把横扯下来。 如果说之前的所作所为还多少带了点服从基金会命令的意思,现在亚伯脱离掌控,就是彻头彻尾地只为满足自己的兴致了。 他通身浴血,可还不等他出手,林柚动了。 “虽然知道你很想出气。” 污黑的痕迹在林柚身后一圈圈地荡开,腐蚀掉的墙面却瞧不见钢筋或者其他的任何东西,仿佛在后面的是更深的所在。 一只有着沥青般的光泽的手伸了出来。 “很抱歉扫你的兴,”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她笑吟吟道,“但我得先走了。” “……?!” 亚伯那独属于杀戮者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展露,他动作凌厉地赶上前来。可不等他横劈下匕首,林柚早已后退了一步。 在那只手的拉扯下,她整个人都没进了那摊黑泥里。 就像是穿过一层厚重而粘稠的液体,天旋地转之感让人有点眩晕。好在林柚有过一次经验,她及时稳住身体。 幸亏加上不灭孽蜥拖的那点时间,正好是抽卡的cd刷新。 抽出来的卡牌这么合她心意,她有点担心之后的签运了——毕竟有句话叫欧气守恒。 林柚很满意,恐怖老人可一点不高兴。他是做了相当大的心理建设才把她拉进来的,这会儿窝在自己被砸个稀巴烂的角落,巴不得对方赶紧离开“口袋次元”。 可惜林柚一点儿没有急着走的打算。 她看着那张卡牌。 【名称:scp-682 不灭孽蜥】 【卡牌编号: 012】 【级别:sr】 【备注:形似巨大的爬行类生物,至今不知其起源,对所有生命都抱有憎恶之情。通过进食或蜕皮,可以迅速改变体型大小。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恢复和适应能力,虽然很抗揍,但是行行好,这不是一次又一次殴打它的理由(由于身受重伤又没有及时补充养分,已经得休养一阵子了)。另外,如果再让它面对眨不眨眼的世纪难题,可能会直接崩溃。】 她不是不想直接收了亚伯。 事实上,如果用奈亚来说服,林柚觉得自己搞不好还真能忽悠成功。但严格来说,scp-076不止是亚伯本人,还有内置着他从中苏醒的那具石棺的一块巨岩。 尽管过程会很艰难,亚伯还是可以被杀死的,所以基金会才给他安上爆炸项圈来限制他的行动——当然,事实证明起到的作用不大。而一旦他死亡,尸体就会化为灰烬,再之后,他会在石棺内重组。 要是能想办法带走石棺,就相当于多了层保障。不然如果只是亚伯变了卡,一旦身亡岂不是就会又回到石棺里,整张卡就作废了。 最大的问题是,石棺应该不在这个站点…… 林柚想。 是得想个法子了。 * 亚伯本人自然是不可能想到他身上正被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意识到自己不可能穿过这滩污渍后,他阴鸷地盯着对方消失的位置,直到耳朵捕捉到一点谈话声,才猛然回过头。 他扯起嘴角。 不得发泄的怒火终于有了出口,亚伯血红的双眼早已被杀意蒙蔽——不,不如说这才是他最常有的状态。 他要找出最近的人类。 ——然后杀了他们。 他一步步地循着声源走远,直到彻底听不见他的动静,藏在某处断壁后的特工才按下了通讯按钮。 “我是06。” 接通的瞬间,他马上说道。 寸时寸金,谁也不知道这些个scp什么时候就又会到这里来。他在听见那声巨响后赶过来,却不成想目睹了超乎想象的情形。 隐藏气息的办法是亚伯手把手训练出来的,没想到如今反而在他身上派上了用场。 不知道引走亚伯的是哪几个倒霉蛋,总之不会是同队的特工——估计是两三个侥幸存活到现在的d级人员,也无所谓了,反正那些人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站点。 “亚伯已经脱离控制,我们会高度警戒。但在真正确认scp-682的位置前,最好别引爆站点内置的核弹……” “除此之外……” 特工想起自己看到的一切,有点困惑地汇报道。 “也许……出现了未登记收容的异常者。” “是,”说到这里,再回想一遍所见所闻,他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我确信是一个新的scp。” 第108章 将错就错 随机抽卡就抽出了scp-106, 这于林柚而言着实事件好事。 不说借着“口袋次元”逃脱了亚伯,她本来也是想找他问点事。眼下趁着抽卡召唤出来, 还可以省一次专门指定的技能留给之后再用,林柚觉得自己真是赚了。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当没看懂老大爷恨不得她麻溜儿地滚出这一亩三分地又不敢明说的纠结神色, 径直开了口。 “我听说……” 她问。 “最开始收容失效的时候, 你抓了个研究员进来?” 斯克兰顿博士本人的身体早在多年前的那场事故中就烂得差不多了,如今全靠他抓来的“猎物”们拼拼凑凑成了一副完整的身躯。他连喉咙都不是自己的, 因而说起话来也格外费劲, 只含糊地咕哝一声。 这就相当于默认了。 林柚也没客气, 继续追问道:“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又或者落了什么东西?” 恐怖老人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心说赶紧让这尊神仙满意就能早点让她走人,早走人早安生, 也免得心血来潮再带一群怪家伙来砸场子。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只默默走在前面,林柚挑挑眉,立马跟上。 上次离开时正赶上一片混乱,这时候才瞧得出当时被拆得有多惨。但要让林柚来说, 她这么做全是因为你死我活的局面下的无奈之举, 眼下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跟着穿行在断壁间,看带路的老人不一会儿就停下了脚步。 看来这位博士的体力不怎么样啊, 林柚蹲下身时想, 还没跑多远就被撵上了。 地上隐约还留着一滩血迹, 她又左右瞧瞧, 在瞥见点白色的同时,马上意识到scp-106是要带她来看这个。 要不怎么说在这“口袋次元”里,他就是全知的神——别说是抓进来的猎物自作聪明地躲在哪里,他连他们的东西落在哪儿都知道。 林柚拨开堵在上面的碎石瓦砾,她头一回庆幸自己没让奈亚和黑山羊幼仔他们把这里拆个彻底,不然连张碎纸条都不剩了。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十分小心,扯出来的那张打印纸还是破破烂烂的——林柚怀疑它原来就快被揉烂了。 “口袋次元”里的光线难以看清上面的印刷体,她不得不眯起眼,这才勉强辨别出了这几行字。 “出于新的安全措施,即日起每隔两到三周换一次密码……” 林柚喃喃道:“致乔治·梅纳德博士,办公室的新通行密码为……” 她继续往下看。 底下的方框里列出了个四位数字,林柚默念两遍,把这串数字记在脑海里,再折起那张纸直接塞进背包的缝隙里——一切都是为了以防万一,留着这份原文件当然是最靠谱的,但如果有个什么特殊状况把它弄丢,她提前记住密码也不怕了。 一抬头,她余光瞥见墙上开了个大洞。 “就……只有这个了,”恐怖老人的声音嘶哑,“快走!” 林柚:“……” 送客要不要送得这么赤裸裸? “哎——哎哎哎!” 说是送客都是客气了,林柚只觉有股无形的不明力量在背后把她往外推。她一开始还想阻止,奈何完成了命令的恐怖老人此时已经打定主意不要让她再在这里多待——开玩笑,天晓得他把人带进来都是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穿过那层粘稠而厚重的“膜”,脚下猛然落到实处,一头栽出“口袋次元”的林柚趔趄一步才好容易站稳。她“啧”了声,深深地认识到自己在那儿有多不受欢迎,但也没办法,谁叫她把人家的家给砸了。 她直起身后环视一圈。 scp-106办事还是可以的,好歹没让她从哪进从哪出。除却“口袋次元”留下的腐蚀印子,眼前的墙壁地面都还完整,往远了看也望不见任何被破坏的痕迹,显然离亚伯和scp-682大战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这样挺好,林柚拍拍胳膊上沾着的水泥灰,心想不用担心一转脸就遇上突发奇想回到原地的亚伯。 现在得尽量避开他,然后,她想去试着找找那间办公室。 到目前为止,她碰见的办公室或是实验室大多是牢牢锁着的,能打开的要么没上锁,要么只用权限卡就能通过。 这是头一回捡到了通行密码,还是在恐怖老人的“口袋次元”这种地方——大多数玩家活着都要竭尽全力,《盒》不会给没用还故意浪费时间的线索。虽然还说不准那位所谓的“梅纳德博士”的办公室里藏着些什么,但十有八九会相当关键。 不过,说是不会给没用的线索,这一条也让林柚充分体会到了官方的恶意。一般人被scp-106抓进“口袋次元”就八成是有去无回,在临死前反而发现了重要线索,自己却无力带回也没法子再验证,别提会有多绝望了。 ……嗯,林柚不太一样。 她是捡完纸条被scp-106轰出去的。 “可以打扰您一下吗?” 自转角处响起的男声让林柚一惊,听着有几分熟悉——当然了,也因为那毕恭毕敬的语气。她回过头,果不其然地看到管家正站在墙边冲她微笑。 她不意外他能找到这里,自称为迪兹的管家似乎可以以独特的方式来确定摇铃者的位置,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做到的。 “我已经完成了您的要求,”他连系好的领结都未乱,衣冠济济地伫立着,笑容礼貌温和,“还有别的吩咐吗?” 跟一派自然的管家相比,他手里拎着的那位可就狼狈得多了。 雅加婆婆被揪着后衣领,正骂骂咧咧地想对管家又踢又咬。可惜既没人听得懂她骂的是什么,管家又拎得很有技巧,让这位只是乍看之下枯瘦羸弱的老太太也抓不到自己一分一毫。 她到底是找着办法灭了火,但光秃秃的头皮已经烧得焦黑一片,身上也狼狈不堪。 林柚放的那一把火,明显害得她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的是再长不出来头发了。 她恨啊,嘴里用古俄罗斯语不间断地咒骂着,皱成一条缝的眼睛还瞪着林柚。 “对不住啊。” 后者反而是乐了,“我听不懂。” 雅加婆婆:“……” 她一瞬间露出了像是被噎住的表情,这也让林柚料定对方听得懂自己说的话。 “我就不废话了,”林柚笑道,“既然都被逮回来了,你也知道再试着逃跑是个什么下场——所以说嘛,没有一把火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再来一把。” “放火这事儿我可熟练了。” 她也不知从哪摸出个打火机,一下又一下地打着火,“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再露一手。” 雅加婆婆:“…………………………” 这人他妈的才是反派吧?!! 要在林柚面前保持理智好不被活活气死或是吓死显然是个艰难的挑战,她一下下地喘着粗气,用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眼神盯着林柚。可末了,后槽牙磨得再响,干巴瘦的小老太还是慢慢垂下头,闭嘴不言语了。 【名称:scp-352 雅加婆婆】 【卡牌编号:031】 【级别:r】 【备注:在俄罗斯,她就像大灰狼,每当有孩子不听话,家长就会用“再哭雅加婆婆就会来吃了你”来吓唬他们。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啦!每个小朋友都应该记住,你都用不着费劲燃起一把火,只要一点火星就能把她吓得掉头就跑。唉,想想就知道,她得用相当一段时间来克服这个心理阴影了。】 林柚心说别以为她没看出这个“唉”有多幸灾乐祸。 要是每张卡都像雅加婆婆这么自觉多好,她一边把这张卡牌收进图鉴一边想,别学某只蜥蜴一样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说别的,雅加婆婆那用头发布置陷阱的招数还是挺管用的,常人只要挨着就是个陷入幻觉的下场—— 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林柚一震。她猛地抬头想找能躲藏的地方,却见反应更快的管家已然站在一扇打开的门边,正躬身等她进去。 ……这也太靠谱了! 知道他靠谱却没想到会这么靠谱的林柚也是惊了,但没多少能留给她惊讶的时间。在那接连的响动靠近前,她飞快闪身进那扇门后,屏声静气地听着对方的动静。 要说是寻常的脚步声,她还不至于这么如临大敌。 偏偏对方为了赶路似的,没有刻意压着声音,比起眼镜男和板寸头那群人走来时要重得多。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顶楼看到的omega-7特遣队队员,除了亚伯——他穿的还是日常的装束——和鸢娓,清一色配备的都是重型战靴。 当林柚把耳朵靠近门缝,清楚地听到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她心下立时笃定了七八分,就是“潘多拉之盒”的人。 走在门外走廊的一前一后有两人。 “收到消息了?”一人说。 “嗯,”另一人应道,“说出现了新的scp。” 林柚:“……!!!” 听到关键字眼,她马上又靠得更近了些,恨不得赶紧听清楚那scp在哪里、杀伤力几何。 “06当时在现场,他亲眼看见对方和scp-682达成了不明约定,还跟scp-106有一定的合作……” 林柚:“……” 等等,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北面还有一支不明武装力量接近,其他小队的支援很快就到。”那位特工道,“在那之前,收容和再收容都由咱们负责……” 他们的低语声远了,林柚的神色几度变换。 ……敢情所谓的“新scp”说的是她啊。 她失望地叹口气,“虽然我觉得这完全是个误会……” “不过,没关系。” 当主动承认自己是个乐于合作和被收容的scp等于取得基金会一定信任、等于很可能会被转移到其他站点的等式在脑海里成立的那一刻,林柚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心里已经有了个计划。 “我可以是。” 第109章 鸢尾 “鸢娓?” 一直拖沓着脚步的女孩蓦地停下, 训练有素的特工们就察觉到了她的异动,疑惑地回过身。 在进入站点内部后, 他们就分成了两三人一起的小组——就像以前做的那样。“潘多拉之盒”的队长是亚伯,但细分之下又可以分作亚伯组和鸢娓组。 组别又因为两人的职能不同而各有倾斜, 不过, 这不代表她这组的战斗力就次一等。 安德里安和贝特丽克丝都是鸢娓组的老成员了, 他俩加入omega-7虽各有各的原因——前者还是因为赢了亚伯一盘棋就被他强行拉进队的苦逼前心理咨询师,但不碍彼此之间建立深厚的情谊。 他们两个正担心地望着她。 年纪小的总会多受些关照, 鸢娓是全队里最年轻的那个, 她才刚满十七岁。而在基金会以“scp-105”的编号收容她时, 鸢娓还不到十五岁。 但现在引起他们注意的不止是她的突然停住, 还有她手中捏的一张照片。 “发现什么了吗,”贝特丽克丝问, 她记得那张好像是他们在上一层楼时刚拍的,“鸢娓?” “不!” 鸢娓条件反射地回答道。 “我,呃,”她随后就表现得很自然,“只是想确认一下情况, 但可惜没看见。” 安德里安——这位曾经的心理学硕士总觉得不太对劲, 可他在鸢娓的脸上没找到说谎的痕迹。他看她自如地重新把照片塞进裤子里的口袋。 就在不到十分钟前,他们才接到别组传来的讯息, 说该站点内出现了新的异常者。那名亲眼目睹了那一切的特工向同伴们描述了对方的外貌和行为特征, 上级要求他们在再收容那些高危险级的生物的同时, 尽快将那个新scp也一并收容了。 因为他们紧随其后地确定了北面那支接近的武装小队带有“混沌分裂者”那个组织的标志。 在这个超自然事物横行的世界上, 当然不止有基金会这么一个组织。 混沌分裂者是与基金会矛盾已久的死对头,此前就策划过多次袭击来抢夺scp。眼下他们赶到这里,弄不好这次收容失效也是他们搞的鬼。 新scp疑似与scp-106、scp-682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断不可让她落进混沌分裂者的手中。 “如果你注意到什么。” 安德里安最后说:“及时告诉我们好吗?” “当然。”哪怕惴惴不安,鸢娓只是笑了笑。 她扶好脖子上挂着的相机,跟着迈开步,不着痕迹地又把那张照片往里塞塞。 事实上,她刚刚才看到一名完全符合描述的年轻女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目标后面还跟着个管家模样的家伙——在照片上一闪而过。 但她是不会说的。 而且…… 鸢娓小心地观察着走在前面的两位特工,试着轻轻后退一步。 ……她该什么时候采取行动呢? * 要说这也真是邪门。 她躲着潘多拉之盒的那群人走的时候,到哪都能碰上;如今盘算好了,巴不得来两个人把她带去基金会的别处站点,反而都见不着人了。 “怪了。” 林柚嘀咕。 “这都上哪儿去了?” 她在楼上楼下转悠这么半天,别说是人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管家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差点忘了自己要说啥。 “您确定要这么做吗?”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对啊,”林柚毫不犹豫地回答,“多好一机会!” “这个……” 管家凝重道:“我劝您三思。” 林柚:“嗯?” “我以前也曾经在这个站点待过,”他斟酌着言辞,“当时还不是现在这样,我见过那时候他们是怎么用严密的措施来监管被认为是难以收容的scp的。” 他要效忠的服务对象自始至终都是摇响铃铛的那个人,这会儿也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所知的基金会情报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比如说占据面具,被保管在设有三重锁定的铅屏蔽室里,安置它的玻璃罩也有足足四英寸厚,任何时候不得有人进入室内;scp-682全天浸泡在强盐酸中,容器内壁上还衬有厚度为两分米的钢板;恐怖老人的更为夸张,他被封锁在四十层材料相同的墙壁内,外层还有十六个配满灯光系统的球形房间。 在这样大规模的收容失效后,基金会必然会汲取教训,在这种时候去将错就错地冒充scp,怎么想都是个不太明智的选择。 “我倒是有自信能逃出来啦。” 林柚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再说了,就算情况不一般,不是还有你们吗?” 管家:“……!!!”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工作得到认可更高兴的事了,迪兹郑重行了一礼,再次带上了他那惯有的温和微笑,“请您放心,到时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好,非常好,就保持这个干劲。”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林柚马上说,“我看好你!” 事实已经证明,行走在这栋大规模收容失效、怪物满地跑的建筑里,哪怕是下一秒就有只千喉之兽从犄角旮旯里窜出来都不足为奇。林柚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转过拐角后甫一看见几滴滴落的血迹,眼睛连眨都没眨。 半圆的血泊一滩接着一滩,最后滴滴答答汇成一片。有俩人倒在这串断断续续的血迹尽头,身上穿的都是特遣队标准装备,身侧的枪支被拧成了麻花。 林柚制止了管家,示意她自己来就行。她边走近边观察着周遭的动静,待蹲下身摸到一片冰凉就知道这怕是得有段时间了。而当她翻过那人的身体,看见被血浸透的前襟已经干了,再往上还能看到被割开的喉管间凝结的血块。 那道伤口像是被锋利的刀刃猛然划过,一击毙命。而要评价那手法,除了“稳、准、狠”以外还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了。 ——是亚伯干的。 林柚几乎是立即生出了这念头。她再看看旁边的尸体,这位特工显然是比他的同僚多活了十来秒,也正是他拖曳出了一段血迹,只可惜还是丧命于亚伯刀下。 她耳朵捕捉到点零零散散的动静,听着像是有人在往这个方向走来——等了这么久,总算碰上个活人了。只是与她之前听到的那种铁头靴子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全然不同,林柚估摸着是个普通玩家,加之还有管家站在身后,连头都没回。 “如果我是你。” 她说:“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到这边来,天知道亚伯会走到哪里——” 那道耳熟的声音打断了她。 “……柚柚?” 林柚一愣。 她回过头,瞧见有个人正站在走廊尽头,神情间满是错愕。对方同样穿着d级人员那标志性的橙色制服,虽然离远了看不清脸,但瞧那身量和听这声音,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一眼认出是谁。 “神啊——” 简明佳重重叹气出声,“可算是找着你了,你绝对想象不出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没事,”林柚笑眯眯地说,“你肯定也想不到我经历了什么。” 简明佳:“……” 不是,你那是想不想得到的事吗?你那是想了以后会不会有心理阴影的事啊! 林柚上下打量着对方,简明佳的衣角上也沾了点血迹,但看样子要么不是她自己的,要么她自己已经包扎过、不会再有所影响了——唯一可疑的就是这时迟疑地张张口,像是有话要说又不知从哪开口。 “这一路过来就你一个人?”林柚主动问,“见到耿清河了吗?” 只见简明佳蹙起了眉头。 “我就是想说这个。” 她沉默数秒,继续说:“你也知道,基本上进到这副本里的玩家都被分散了。我也是不久前才刚刚碰见他——” 当时她就傻了。 “反正是出了点情况。又不可能放着不管,就近找了个空房间好不容易把他塞进去,我寻思着不能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干脆出来看能不能找到人来搭把手……” 这下倒好,一下子就碰见自家发小了。 她只多看了后面那位管家模样的男人两眼,没多问,林柚跟她提过收到管家铃当活动奖励的事。 “说了半天,”林柚好奇道,“到底怎么回事?” 简明佳神色复杂。 “算了。” 她勾勾手指,“你直接来看吧。” 她走出来没两步就见到了林柚,这会儿再把人领回去也费不了一分钟。待简明佳打开门,林柚眼皮一跳。 这是间很小的办公室,可能原先在此办公的职员权限也不高。耿清河的个子挺高,眼下却缩着手脚挤在一块白板边。 他神情茫然,一动不动地叼着片面包。 也不知面包是哪来的。 观察了耿清河快有两分钟,仍然不见他有所动作,林柚眨眨眼,“……他怎么回事?” “据我观察,”简明佳嘴角抽搐了下,“他现在可能认为自己是一台面包机。” 林柚:“……” “一动不动是想等那块面包片烤好自己弹出来。” 她面色古怪道:“……幸亏他还没想着给自己通个电。” “慢着,我想起来了——‘我是一台烤面包机’也是个scp。”林柚打量着耿清河僵硬的样子,“靠近的人都会受到影响,尽力去模仿。以前的受害者是有触电死的,还有吞面包吞得活活撑死的。” 简明佳“啧”了声。 “反正我是没见着这周围有面包机,”她环视一圈,“可能他自己抵抗了一段时间,结果还是没抗住。” “应该不是救不回来。” 林柚说:“也许他自己就慢慢清醒过来了,但咱们还是找找……” 她说着站起身,话音却随之消没了。 她紧紧地盯着白板的一角。 一整块白板上本布满了繁杂晦涩的方程式,但此时此刻,临近的角落却突兀地写着一句话。 ——【别出去】。 林柚盯着那行字。就像是看见了她的将信将疑,空气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抓起凹槽里的板擦,迅速擦掉边上的数字,又写了几个字。 ——【他来了】。 “‘他’?”简明佳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疑道,“难道是你说的那个亚伯?” 不知道,林柚想,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两行字。 但思考四五秒,她已经有了决断。一个眼神过去,跟进来的管家就很有眼力见儿地关上了门。 他做得相当及时,几乎是在下一瞬,他们同时听到有个人转过走廊,在缓缓走近。 用不着提醒,简明佳立马俯下身体。也亏得她早有准备,把耿清河也拖在了窗户看不见的死角。 常人可没有林柚那样的心理素质和定力,听着门外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简明佳头皮都快炸了。而当那人在门口停下的那一刻,她的心脏悬在了嗓子眼。 亚伯沉默地注视着那扇门。 他握住的军刀还在不断地滴血,衣服上全是喷射状的血迹。之前的憋屈郁结一扫而空,杀戮带来的愉快笑容还停留在他的脸上。 他感觉到一点异样。 但仔细瞧来,也觉察不出有人的迹象。亚伯只思量了寥寥数秒,就复又迈开步,去寻找新的猎物了。 用亚伯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个战士,而非将军。他是不会去思考那么多的。 也得亏了这一点。 憋到他走开,简明佳的心脏总算是猛然复了位,她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气。 “我觉得该庆幸小耿是以为自己是个面包机,”简明佳没好气道,“要是个电热水壶还不麻烦了?” 万一在那家伙经过的时候,突然觉得水烧开了,那岂不是“呲——”地就叫起来了。 林柚:“……噗。” 她再次看向那块被涂抹过的白板,发现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亚伯时,上面又被多加上了两个字。 ——【下楼】。 “这……”简明佳看着不由皱起眉。 她打小知道林柚容易语出惊人,但眼下又是被对方说的话惊着一次,“我知道是谁干的。” “我之前遇见过别的队友,”林柚三言两语地把之前的经历概括了一下,“本来想着看能不能找到幸存者打听出是怎么一回事,结果正撞上基金会增援。来的机动特遣队是有人形scp参与的‘潘多拉之盒’,亚伯你刚才见着了,这是另一位的手笔。” 可以通过照片探听和隔空操纵物品的scp-105,“鸢娓”。 她十有八九是碰巧在这附近拍过几张照片,借此看到了亚伯和他们的踪迹,得以提前向他们预警。 但问题是……她为什么要帮她们? 诚然,基金会的宗旨是“控制、收容、保护”,既然他们想收容她,那必然会保证她不在途中被亚伯弄死。 “你要去?”简明佳早从神情间猜出了她的想法。 “当然,”直觉告诉林柚,还是先别跟对方提什么她想冒充新scp被收容进去的主意,她只狡黠道,“怎么说也是帮咱们一把,不去看看怎么行。” “你就暂时留在这儿吧。” 林柚又说:“看看情况,我可能待会儿就回来了。” 如今基金会误以为她是scp,对她可能有所改观,但在特殊情况下,他们对d级人员的态度一向是格杀勿论。 假使鸢娓是在基金会的授意下引她过去,还是别叫简明佳跟着一起的好。 “虽然想跟你说注意安全……”简明佳不知道这么一层因果,在本能的信任下也不疑有他,“可我现在觉得,该注意安全的不是你而是鬼。” 这么多副本下来,她是认识到一切于林柚而言有多如鱼得水,如今还真不怎么担心。再者,还有个管家跟着,有什么情况想要脱身还是轻轻松松的。 “但总之还是小心着点。”她补充道。 林柚应了声,她仔细观察着外面,确信没什么异动之后才果断钻出来。管家做什么都是恪守本分的彬彬有礼,有他细心地带上门,林柚也直接转过身走去。 鸢娓留给她的信息只说是让她下楼,她就当是最近的楼梯口。亚伯所去的方向与之相差甚远,这倒是不用担心。饶是如此,林柚还是尽可能压低了脚步声。 迈下最后一阶台阶,她左右环顾,却没见到特工们的身影。 “怪了,”林柚自言自语道,“人呢?” “只有我一个。” 起初,林柚一时竟没找到这声音在哪里,直到她转过身,看见了一条窄窄的、开着的门缝。 她见过的那位除了亚伯外唯一没有穿制服的特遣队队员——鸢娓脸色苍白,就躲在那扇门后。 “快过来,”金发蓝眼的姑娘恳求道,“我不想让他们发现。” 林柚和管家交换了个眼神,纵使有点出乎意料,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鸢娓没有骗人,屋子里空空如也。她同时也警惕心极强,以至于都有几分惊慌失措了。林柚他们进来后,她立刻关上了门,比林柚这个预定待收容的家伙还生怕被人发现。 “求求你了。” 甫一关上门,鸢娓马上说:“带我走吧。” 林柚:“……诶?” “我是趁他们不注意逃跑的。” 听得出她很紧张,“要是被发现肯定会被抓回去。” “我听说了scp-682的事,”鸢娓低低地哽咽道,“你可不可以用同样的办法也帮帮我?” “我真的不想再待在那里了。大家对我很好,但我受不了一直处在监视下,这简直是种折磨——” 她做了个深呼吸。 “之前我想了很久,想出来一个计划,还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林柚没出声。 她听说过鸢娓的事,也知道那逃跑计划的结果。 基金会一位同情她的博士会为她出具她已经失去了特异能力的报告并放走她。但鸢娓还是在即将离开的前一刻被特工们堵在机场,被逼着证明自己的能力后又被带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她是这么早就开始谋划的。 “既然现在你出现了,”鸢娓哀求道,“看在我帮你隐瞒行踪没告诉别人的份儿上,能不能……” 林柚:“呃——” “可我就是想被发现啊。”她说。 不然怎么将计就计呢? 鸢娓呆住了。 “……啊?” 可能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人会自愿被收容,她迷惑地看着林柚。 后者咳嗽一声。 “这个——我这么做当然有我的原因了,但你放心,我会帮你这个忙的。”送上门的卡没有不要的道理,何况鸢娓的能力很不错,“只是你得配合我一下。” 鸢娓有点迟疑,“……怎么配合?” “之后再说。” 林柚往下一指,“现在先陪我去一趟楼下?” 她原本的打算是自投罗网,再让基金会去回收scp-173,自己之后再想办法。 没成想鸢娓出乎预料地投了诚,既然多了个人,三人轮换眨眼也就让面对这座雕像的时间更充裕了些,林柚心说可以再试试能不能找到法子收了scp-173。 她是清楚地记得通往那条楼梯的路的,就算她不记得,管家也能一五一十地说个明白。 林柚默默在脑海里回忆着路线,眼瞧着离目的地只差一面墙有余,却远远望见了几个人影正在附近徘徊。 ——要是基金会的还好了,她现在立马上去拍着胸口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新scp。 但那群人制服的标志可不是基金会的。 “这些家伙……”她眯起眼睛。 鸢娓的面色又煞白了几分。 “是混沌分裂者。”鸢娓喃喃道。 没想到他们真闯进来了。 林柚眼皮一跳。 她知道那是跟基金会彻头彻尾地敌对的组织,“这回的收容失效跟他们有关?” 鸢娓“嗯”了声。 “安德里安他们怀疑是十九号站点内部有混沌分裂者的卧底,策划了这次收容失效,想趁机掠走一部分最有价值的scp。” 但话说回来,林柚想,大多数都变卡了啊。 ——可惜混沌分裂者白忙活一趟,便宜全让她捡走了。 “这个不用担心了。” 林柚说:“咱们只要悄悄地绕过去……” 话刚出口,她忽觉背后有点异样。林柚猛地回身,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混沌分裂者士兵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后者端着枪,死死盯着鸢娓的脸,径直喊出声:“发现sc——” 管家的手刀狠厉地劈在他的后颈,中断了这句未喊完的话。可惜为时已晚,他的声音已然吸引了对面那群同伙。 从林柚的角度来看,只见他们耳语几句就齐齐把手中的枪支对准了这个方向。 “直接进那扇铁门!” 林柚又飞快转向管家,嘱咐道:“别护着我。” 要是他在这儿挡枪就麻烦了。 不比基金会尚且是保护的态度,混沌分裂者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灼热的气浪在身边擦过。林柚到底不比正儿八经受过战斗训练的特工,哪怕已经尽可能地躲避,子弹还是在她小腿上擦出一道伤口。 不偏不倚地是恐怖老人抓过的那个位置,包扎过的绷带上又渗出血来。 林柚踉跄一步,好在这时候管家连忙回头拉了她一把,让她直接进了门。 铁门赫然关闭! 攻击没有就此停止,枪声绵延不绝,在门上留下了一颗颗凸起的弹印,混沌分裂者要破门而入也只是时间问题。 林柚瞄了眼喘着气的鸢娓。鸢娓是个情报人员,虽然在omega-7的经历让她多多少少培养出了作战能力,但让其赤手空拳地去跟外面那群架着枪的家伙对抗显然不现实。 不过,她打的是别的主意。 “相机可以借我吗?”林柚问。 “哎、哦,”鸢娓一愣,马上取下了脖子上挂着的拍立得,“当然。” 林柚小心地接过她用了多年的旧相机。 鸢娓用它就能最顺手地拍出可以操纵的照片,但落进别人手里只能拍出普通照片——林柚要的就是普通。 “要是有胶水就好了……”她嘀咕道。 话音未落,一支胶水被递进她的手里,林柚一愣,望向微笑着的管家。 ——她都差点忘了,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东西,这位要什么有什么,就是复杂的更费时间罢了。 “这就好办了。”她笑眯眯地说。 “恕我冒昧,”管家问,“您想做什么?” “不难。” 林柚说:“既然他们想要scp,我可以主动送给他们——就看他们有没有胆子收了。” 管家:“……???” 听这话怎么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一会儿你们不要睁眼睛,我也会全程闭着眼睛。” 她弹了弹选出的那张卡的卡背,又转向管家,“然后你要把雕像搬出来,盯着它的某个部位再告诉我就行,别的地方一定别看。” 两分钟后。 混沌分裂者的小队队长一脚踹开了门。 铁门早已被一梭梭子弹打得脆弱不堪,此时歪歪扭扭地挂在边上。但他们都顾不上这个,径直端枪一步步在黑暗中试探着向前走去。 据说scp-105躲在里面,只要抓住她,他们的功绩就又添一笔。 有埋伏在基金会的内奸在,他们自然对十九号站点的内容物和一些别的scp一清二楚。 视野中忽地出现一点白色。 看到不远处的雕像,不同于普通人惊恐的反应,小队队长竟是一喜。 “我们捡到宝了,是scp-173!”他喊道。 scp-173伸着两只小短手,站在一扇关得紧紧的门前。虽然不知道再往前的那片狼藉是怎么回事,但对于混沌分裂者而言,这就够了。 “全员注视着它!不要让它移动,现在就把它搬——” 待走到近前,小队队长的声音消失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们的脑海中全是四个大字。 ——“天要亡我”。 不盯着看就会被其拧断脖子的雕像身上,前前后后都歪斜着贴满了照片。 虽然拍的不怎么清楚统一,但照片的内容,清一色都是scp-096的脸。 在他们看到那些照片的同时—— 一声尖叫破墙而出。 第110章 最初之作 要是对面是基金会的特工们, 林柚可能还会考虑一下。但既然是混沌分裂者, 她没有留一点情面。 开什么玩笑,那一顿机关枪扫射就是冲着把她当靶子来的。要不是她躲得及时,又有管家拉那么一把,还真要成蜂窝煤了。 这下可好, 她叫管家看着scp-173别动, 自个儿把闭着眼拍下的scp-096的照片“啪啪”贴了它一身。 ——就这么拍拍手把连不灭孽蜥都没能解决的世纪难题甩手扔给了混沌分裂者, 让他们慢慢享受这双倍的快乐吧。 听着外头的声音,这些武装队员在如此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显然也没能解决这个难题。不然在起初那几声发现他们面对的是这看不看都得死的绝望组合的惊呼后, 响起的就不该是在scp-096哭叫的间隙里被扯断肢体的惨叫声和时不时的骨骼折断的“咔咔”声。 弹壳和射空的弹匣哗啦啦落了地,之前还很热闹的枪声全都偃旗息鼓, 渐渐变得寂静一片。 待得最后一声哀鸣也弱下去,既然所有看过自己的脸的家伙都一命呜呼, scp-096正了正脑袋上歪掉的纸袋。但等它发觉其已经被浸得湿乎乎又软哒哒后, 它茫然地捂着纸袋站了半天, 还是有点依依不舍地摘了下来。 ……算了, 反正要多少有多少。 门内这一侧,林柚低头看见scp-096回了图鉴,心知现在可以出去了。 鸢娓的神情还有点恍惚。 打从答应借出相机后, 她就眼看着局势一路向着完全无法预想得到的方向狂奔而去——贴着“羞涩”的人照片的scp-173,这要搁基金会里哪有人真敢这么做啊?! 她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目睹”了对方是如何指使管家把贴满照片的雕像立在门外的全过程,听得一愣一愣, 差点自己都忘了进门, 还是林柚给她扯进去的。 说起来, 那位前同僚虽然没讲明白具体过程,但也说了亚伯是在碰见对方跟scp-682后才彻底暴走的。 队长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呢? 要换成以前,鸢娓是断不可能想象得到自己会有同情亚伯的一天,乃至于哪怕她不怎么信教,都忍不住想说声阿门。 但即便如此,即便是对这位的手段产生了那么一点点震惊和疑虑,她也是不会后悔的。她已经梦想着逃出基金会的管控,去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很久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 “等等,”眼见林柚这就要去开门,鸢娓慌忙制止道,“就这么出去吗,那家伙身上不是还——” 贴的都是照片? 直接出去岂不是会看到scp-096的脸? 她也是读过scp-096的几次事故报告的,派去执行再收容任务的特工大多非死即伤,自然知道它对此会有多执念,不惜追杀到天涯海角。 “话是这么说。” 林柚笑着说。 “但再不快点,那座雕像就要跑了啊。” 混沌分裂者的那个小队长可是踹门进来的,她之前能把scp-173困在这里就是仗着有两扇它自己打不开的门,这下没了阻隔,还不是分分钟就逃到外面去。 鸢娓担心的是个问题,哪怕是林柚自己,也说不准在scp-096不在场的情况下看过它的照片后,再召唤它出来会有什么影响。她不好冒这个险去撕照片。 “照片这事不用担心,”不过,林柚也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找个已经看过它脸的来不就成了。” 如果正巧还不会死,那就又加了一层保险。 “你说是不是啊。” 她调笑道:“某位邪神大人?” 鸢娓:“……” 诶? 数米外,不期然地响起一声嗤笑。 “这会儿想起我来了。”奈亚拉托提普又以他那惯常的姿势靠在墙上,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这点小事还要劳烦我,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按你的标准来说,难道不好玩吗?” 林柚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我可是这么试过两次了,你也清楚它俩一块儿出动是个什么效果。要是今天就这么漏过个让事情变得更有趣的机会,你确定你不会觉得可惜?” 奈亚哼了声。 马马虎虎——被说动的下一秒,他端着架子给出了这么个评价。 鸢娓捂着自己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张开指缝,透过缝隙看着对方像个没事人似的直接走了出去。 她的特异之处不过是觉醒了操纵照片的能力,被基金会收容前也只是个在普通家庭里长大的小姑娘,虽然因为这段收容经历能感觉出对方纵然是人类外表也远非常人,但仍想象不出是个什么来头。 困扰寻常人类的眨眼问题,于外神而言当然不是个事儿。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奈亚唰唰地撕下雕像上贴着的照片,末了把这一沓捻在手里。也不知怎的,一缕火苗就在相片纸的边角上燃起,他也全然不避着,任由火焰烧到自己的手指和掌心。 也是奇了,那火苗反像是有自己意识似的,温顺地爬过他的手心,被吞噬的只有那些叠成一摞的照片。 最后只剩下一小撮灰烬,奈亚一晃,粉灰系数落下,连这点痕迹也不剩了。 “我还以为你会怕火呢,”林柚若有所思道,“毕竟说起来,你和克图格亚——” 奈亚:“……” 听到这名字,他的脸立马黑了。 “别跟我提那家伙——只是个把戏罢了,和它没关系。” “既然你知道这么一码事,”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你没召唤它出来?” 跟那家伙相比,故意刹车和用那个scp-096引他上钩都是很客气的了。 克图格亚又名“爆燃者”,真身仿佛一团活生生的、不断变形的火焰,它也确实能灼烧一切。虽然同样曾是旧日支配者,和奈亚拉托提普却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它会响应受奈亚拉托提普威胁之人的要求,如果成功召唤它,就可以成为对抗他的最终王牌。 “哎。” 林柚一副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劲儿的样子,笑吟吟地回答:“不用谢。” 奈亚:“………………” 难得又有这么一股险些被气噎过去的冲动,他只得在心里提醒这人类是他自己选来合伙的——他自己选的。 再者,自从加入以来,欣赏到的那些绝望和恐惧也着实取悦到了他,这么一想就宽容大度了许多。 “瞧在你让我看了场好戏的份儿上,”于是,他只冷笑出声,“我也不是不能再多帮你个忙。” 林柚:“嗯?” 她总觉得这句话的隐含义是以后也要好好搞事,别叫他失望。 奈亚拉托提普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这座雕像,这时候干脆直接把胳膊搭在了scp-173的肩膀上。 他打眼一瞧,“原来不是实心的。” “我记得是中空。”林柚说,“不过,谁也说不准里面是什么,可能完全无害,也有可能是个灭世级的玩意儿……当然,只是据说。” 奈亚拉托提普兴致盎然地应了声。 “哦,是真的也无所谓。” 他说:“谁还不会毁灭个世界怎么着?” “……” 对哦,这在他看来还真不是个事。 这句话一出来,林柚是恍然了,可把不知情的鸢娓吓得不轻,她茫然地看看林柚再瞧瞧奈亚,瞧瞧奈亚再看看林柚,一时连自己想说什么话都忘了。 堂堂三柱原神之一奈亚拉托提普才不会在乎一个人类小姑娘怎么看自己,他只搭着那座雕像,自上而下扫了两眼,通身气势就这么直直压了下来。 “我觉得它俩合作不错。” 他又恢复了往日那开朗的笑容,语气却全然是种透着威胁的笑意,“我可不在乎什么后果,该打碎还是会打碎的。兴许在里面的东西来得及跑出来之前,我就已经——” 下一秒,scp-173凭空消失了。 胳膊底下猛地一空,好在邪神早有准备,也没真把力道都倚它身上,此时好整以暇地收回手,不失嘲讽地看向塞进林柚手里的卡牌。 【名称:scp-173 雕像(最初之作)】 【卡牌编号:002】 【级别:sr】 【备注:最开始正是一篇撰写它的文档开启了“scp基金会”的创作接龙,故而被称为“最初之作”。一座不盯着它瞧就会恼羞成怒地来拧断你的脖子的迷之雕像。虽然拥有生命且具有高度敌意,但现在似乎不是很排斥与scp-096同时出现。ps.别再在它身上贴照片了,黏黏糊糊的胶水真的很不舒服。】 ——怂得够快的,他话都没说完。 奈亚挑挑眉,“回去了。” 他来去得都突兀,即便鸢娓已经因为见过一次scp-096是怎么出现的而有所心理准备,此时也不由一愣。 而自怔愣中回过神,想起林柚的那计划,她吞咽了一下,“咱们现在……” 林柚“嗯”了声。 “对,去找你的同事们。”她说,“不过,还有点事得处理。” 她转向管家。 “这一路麻烦你了。等会儿不方便让你再跟着,下次见?” 基金会那群特工可不比玩家,如若管家还一直跟着,十有八九会察觉出异样。而她的目的是想让他们信任她,要是提前引起怀疑就得不偿失了。 听见她的话,迪兹先生只微微一笑。 “荣幸之至。”他说。 他鞠了一躬,转身向外走去,绕过地上被拧断脖子的混沌分裂者成员,离开了林柚的视野范围内。 后者心知他会在这之后原地消失,因而也就站在门内,重新望向鸢娓。 “好了,”她道,“还剩最后一件事——之前用来联络我的那张照片,你还留着吗?” “当、当然!” 鸢娓急忙应了句,她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皮夹克和裤子上大大小小的口袋里翻来翻去,总算抽出那张照片后才松了一口气。她眨巴眨巴眼,举着照片看着林柚,“就是这张了。” 林柚打量着那张照片。 她不是鸢娓,当然瞧不出它有多离奇。在她看来,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上面半个人影都没有,单是走廊的景象还因为拍摄者的匆忙而曝光得不太好。一如她的猜测,照片上的角度是身在走廊的侧拍,正好隔着窗户拍到了她和简明佳他们躲藏的那间办公室。 “你看得到他们还在吗?”她问。 鸢娓凝视了照片几秒,肯定地点点头,“还在。” “那好,”林柚说,“帮我传个话。” 最好的办法还是她再去跟简明佳当面碰次头,但时间已经容不得她这么做了。鸢娓身份特殊,偷摸地背着队友们跑了,本质上就是叛逃,再拖久了连她自己都会变成要被重新收容的scp之一,林柚可不想让这种事发生。 “还是按你之前的那招。告诉她不管用什么办法,尽快带着小耿离开这儿,如果方便就借用混沌分裂者闯进来过的北口,我们刚刚清过这边,应该相对人少也安全一点。” 像林柚这样把自己送进基金会手里是另一码事了,这副本的普通通关方法八成只需要逃出这栋建筑。 “还有——” “如果路上遇到了用密码锁或者标着‘梅纳德博士’的办公室门,密码是2265,进去看看总没坏处。” 鸢娓凝视着照片,她抿抿唇,伸出手。 她的右手伸进了那张薄薄的纸片里,从侧面看上去活像半条胳膊凭空消失了。而在一分多钟过后,鸢娓动作一顿,有点困惑地歪头望向林柚。 “这个姐姐说,她猜到你想干什么了。” 林柚:“……” 不是吧?! 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心虚,咳嗽一声,“她还说什么?” “她说她不拦着你。” 鸢娓皱起眉头,回忆着复述道:“……但最好听听她那部分计划,一起考虑一下。” * 一切安排妥当。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鸢娓还是显得有点战战兢兢和局促不安。她尝试着用一个又一个的深呼吸来镇定下自己情绪,但这样充其量只让脸色看着平静了些,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有多快。 特别是明知道她们正在靠近“潘多拉之盒”的队员们——她提前用照片确认过位置——情绪就越发紧绷。 “鸢娓?!” 即便是意料之中的声音,她还是震了一下。肩膀被人安抚性地拍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只需要暂时回去,鸢娓缓解了不少,转向匆匆赶来的安德里安。 后者回头向其他成员喊道:“sc——” 叫到编号时,他的声音重重一顿,末了还是忍不住改了口,“鸢娓在这里!” 显然,如果不是鸢娓主动回来,omega-7小队已经把她当成收容失效的scp-105来处理了——这就是规矩,如果不遵守规则,被处决的就是他们自己。 在看到鸢娓身边的林柚时,凭着听到过的描述,无论是安德里安还是一起走近的贝特丽克丝都一眼认出了她,脸上同时现出警惕。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枪,对方倒是很友好地向他们招招手,贝特丽克丝蹙着眉,一把拉过了鸢娓。 “怎么回事?”贝特丽克丝问。 鸢娓偷偷看了林柚一眼。 “是她叫我过去的。” 她不怎么擅长撒谎,如今按着串好的词,硬着头皮一口气说下来竟也没有露什么破绽,“她说只能我一个人过去,但我知道贝兹你们肯定不同意,所以——” 贝特丽克丝:“你就去了?” 鸢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点了点头。 “然后我跟她聊了聊,她说愿意接受我们的收容,”她说,“我们在路上躲那群混沌分裂者费了点功夫,这下可算找到你们了。” 贝特丽克丝还有点疑虑,但她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在亚伯已经暴走的当下,鸢娓的走失可不是件小事,这里聚集了四五个特工——快赶上半个小队了,其中一人按下语音键。 “已找到未登记的异常者。” 特工说:“对方表示自愿接受收容。” 在指示下,他取出通讯设备,屏幕显示已经收到了一份基础表格,他一一填了进去。 编号暂定。 描述为一名黑发黑眼的亚裔女性,二十出头…… 看到“项目等级”那栏时,他的动作一顿。 基金会往往会对收容物进行分类,最常见的三种等级分别是“safe”、“euclid”和“keter”。如果简单理解,相当于安全、危险和极端危险。但真正确切地来说,这指的不是危险程度,而是对其的收容难度,这三种等级代表难度依次递增。 越配合也就难度越低。 而此时,这名特工看着完全任他们搜查、从内而外透着无害的林柚,不由有点迟疑。 对方还带着温和友善的笑容,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和逃跑的意图。 再加上鸢娓的证词…… 沉默半晌,他最后还是在那一栏填上了最低档的“safe(安全)”。 第111章 转场 回收任务初步告一段落。 安德里安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考虑到他们在这设施中观察到的情况以及附近的通讯信号也许已被破解的可能性,他没有使用配备的装置,而是打开手机,拨出了那个不存在于世上任何一个电话本上的号码。 “报告状况。” “安德里安·安德鲁斯,”他回答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机动特遣队omega-7, 我们刚刚——” 他的话音有点尴尬地卡了一下, 自己也觉得接下来用“抓获”之类的字眼不太妥当。 人家明明是自己主动过来的,因此纠结片刻后重新换了个说法。 “我们已经暂时‘控制’了那例未确认的人型异常。布兰登刚刚把登记好的报告发送过去了, 之后我和贝特丽克丝会补上剩下的书面文件。现在我们将转移到最近的站点, 请及时准备好一个收容间。” “了解,特工。scp-105呢?” 安德里安没说话。 他无声回头, 看向正在和贝特丽克丝交谈的鸢娓。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同僚最清楚她的情况——鸢娓最近看上去总是有点闷闷不乐,他猜至少有一部分是出于工作的压力。但她这会儿又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了,瞧着活泼了不少。 “误会, ”他最后道, “只是个误会。” “是鸢娓把她带回来的——这一点之后我也会在报告上写清楚, 没其他的了, 等候你们的下一步指令。” 他在向上级汇报这一切的时候没有刻意避开什么, 林柚在不远处也就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之前还瞄见了一点他口中的那名特工在登记档案时所写下的内容,而当看到自己被暂时标注为“safe”的那一刻,欢呼雀跃席卷而来, 林柚面上不露, 在心里比了个“v”字。 ——计!划!通! 这就意味着他们在看管她时不会费太多的心思, 行动起来也自然而然的轻松和自由得多。 她全程没表现出一丁点反抗的意思,虽是身后跟了两个持枪押送的特工,被枪指着的林柚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比起前几个小时里担心被特工们发现的小心谨慎,坦白“承认”自己是个未经收容的新晋scp后,她也算是光明正大地背着双手跟他们走。 哪怕是搞丢了亚伯这个队长,“潘多拉之盒”成员们的作战能力也着实不容小觑,比起在不知何时就会跳出个怪物来的内部,他们现在领她走的这条通道明显是被清理完毕的。愈接近门口,几名特工也愈发显得放松了些。 习惯过站点内的昏暗光线,阳光甫一晃入眼中,林柚就像穿过两栋楼房之间的那道走廊时一样,因刺痛而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睛。 单是scp-682就把整个十九号站点毁了个七七八八,比方说那个贯穿整栋建筑的大洞,瞧着直让人瞠目结舌。但这块特遣队暂时当作周转地的空地受的影响倒不算太大,还平整得可以当停机坪来用。 一架漆成黑色的直升机停在那里,和林柚见过的那几架不同,机身上没有任何标记。毕竟大多数时候基金会总是避免暴露于公众视野,把自己搞得越隐蔽越好。 第一次坐直升机的林柚不怎么熟练,贝特丽克丝还算友好地推了她一把,又回身帮忙拉上了鸢娓。 她们三人来到后方货物区的座位上,最后一个爬进机舱来的安德里安没急着坐下,先吩咐了前面的驾驶员几句。 转子开始转动,驾驶员拉起总距杆。安德里安走过来后,鸢娓悄悄用余光瞄着林柚,问道。 “咱们就这么走了?” 安德里安“嗯”了声。 “你知道的,越快越好。”他说,“也已经有一部分scp转移过去了……” 竖起耳朵的林柚:“!!!”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往下听。 鸢娓这问题也是问给林柚听的,她看着窗外,“有新命令吗——这里一会儿怎么办?” “再等等。” 安德里安回答。 “如果再没有能转移走的,”他同样望了一眼在舷窗中越来越小的十九号站点,“就启动站点内的内置核弹。” ——为了切实地杀死失控的亚伯。 不然任由他暴走下去,会冲去数十公里外的普通民众那里大肆屠杀不说,基金会的存在也会被捅到明面上来。 林柚是知道有这么一层目的在的。 希望简明佳他们来得及在引爆核弹前逃出来,她想。 “咱们什么时候到?”林柚主动问。 她一开口,还存着些警惕的安德里安就看过来。林柚也不恼,她现在可是努力把自己塑造成对基金会百依百顺的人设。 “就问问嘛,”她弯起眼,“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不超过一个小时。” 见她真是不含一点敌意,安德里安也就说道:“去的是最近的二十四号站点。” 林柚笑着应了一声。 ——事实上,她想做的是另一手准备。 她背在后面的那只手轻轻动了下,把一张卡塞进了卡套。 特工们在搜身时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她的背包,她有理由猜测玩家的某些特殊道具在他们眼中是被隐藏的。 果然,林柚特别留意了下那两位特工的反应,似乎都没注意到她用卡牌做了些什么。 安德里安口中的“不超过一个小时”,确切地来说,是四十分钟刚出头。 穿过一座城市群的上空后,直升机放慢了速度。最终在比起那块临时划出来的空地要正规得多的停机坪上降落时,林柚抬眼隔着舷窗看去。 二十四号站点没有十九号的规模那么大,但除开自己收容的那些,还容纳得了临时转移的那部分scp,自然也小不到哪里去。 安德里安和贝特丽克丝一前一后,鸢娓又一贯跟亚伯保持距离保持出了习惯,连这会儿都是自己走在最后面。林柚被夹在中间,在不引起他们俩疑虑的前提下开始悄咪咪地左顾右盼。 基金会还是很低调的,如果不走进这栋大楼,谁也想象不到这外表灰扑扑的建筑物里居然关押了那么多超自然的存在。下了直连停机坪的立式电梯,他们再度穿过一条兀长的走廊,直到被下扇门拦住了脚步。 打头的安德里安刚刷过自己的权限卡,闸门在眼前旋开的下一秒,看清门内景象的林柚就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巧跟他们打了个照面的是两名身着基金会制服的员工,他们两人合力抬着个又大又厚重的密封玻璃缸。这玩意儿的分量显然不轻,豆大的汗水挂在俩人额角,就要从脸上滚落下来。 而在那玻璃缸一样的容器里,关着的是一只巨大的橘黄色黏胶状生物。 ——活像一只史莱姆。 这只半透明的橘色史莱姆正兴高采烈地蠕动着,间或地发出“咯咯”的笑声和“咕咕”声,哪怕隔着一层玻璃也想去用身体蹭搬运它的员工的脸。 唔,林柚想,scp-999。 格外粘人,拒绝食肉还勇于牺牲自己解救他人。最喜欢做的事是互相挠痒痒的战斗,还更青睐于那些不开心或是悲伤的对象。据说不管是受到多大的伤害,跟它接触后都会被治愈,还会变得十分乐观。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怎么会把握分寸。如果被它包裹住开始强行挠痒,哪怕是笑到求饶也十有八九会被无视,活活笑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那两名员工正在把scp-999搬进对面某扇开着的门,而他们刚收进还在门外的那只脚,有什么快到看不清影子的东西就骨碌碌地擦着边儿滚了过去。 长在底下的小轮子滚得飞快,可那只泪滴状的火红生物压根不懂得怎么刹车。 “哐当!” 它一头撞在了闸门边上,身体正中间长着的唯一一只蓝眼痛得眼泪汪汪,直到它被揪住脑袋顶上的凸起拎了起来。 “看样子它又迷路了,”贝特丽克丝轻轻松松地拎着这只不过半个胳膊长的眼豆,“找个地方送回去?” “成。” 安德里安没怎么在意这个,他仍在收听耳麦中传来的下一步指示。 林柚走了神。 不看到scp-999和眼豆还没有真正的感触,这会儿见到了,她忽然切身地意识到,身在满满的卡池之中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啊。 要不是卡槽有限,她现在就想说那句“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选全都要”。 忍住。 这才都是“safe”,也只有处于这个安全等级的生物才能被允许相对自由地行动。她还得再等等,知道这个站点的高危险级scp都在哪里再考虑一下怎么行动。 “就是这扇门。” 安德里安的一句话惊醒了林柚,她回过神,瞧他指着的方向,“好像是有事要让你做,进去吧。” 虽然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林柚倒不在乎这个。她在门前侧首,看向正担心地望着她的鸢娓,几不可见地笑笑,在那两名特工看不见的角度做了个“待会儿见”的口型。 一进去,这扇不知是什么金属材质的门就在身后落上。林柚打量着这个过于狭小的房间,白墙白地板,白得有点刺目了。 “d-18987。” 有个被机械处理过的男声无端响起。 林柚愣了下,才想起这估计是自己在d级人员的编号。 她环顾一圈,在正对面的那扇似乎是同样材质的金属门旁边看见了个蜂窝状的扩音器。 “嗯……”林柚应道,“怎么?” “我们已经收到了关于你的那份报告。现在,为了进一步地确认你的异常性,请在这扇门打开后,走进去与这位收容物接触。” 换句话说,林柚想,就是让她和另一位scp来做双向测试——这天才点子谁想出来的,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 呃,但还得看她瞧不瞧得上那位。 她不排斥配合基金会进行他们的实验,只要让他们越觉得她配合就越好,为此透露一点自己的能力似乎也不算什么。反正只要操作得好,再往有益于基金会的方向引导一下,估计到时候也还会是个“safe”,哪怕是万一他们在看到后对她有所警惕…… 那大不了最后来点硬的呗。 伴随着一声嗡鸣,金属门打开了。 “哦,”与此同时,里面那个同样听到这开合声的家伙停止了哼歌,转过身来,“我是听说会有个新客人来的。” 正中摆着的桌椅被他的体型衬得都有点嫌小了,他的身高绝对超过了两米四,全身肌肉虬结。他头顶略秃,下颚大而圆,粗硬的头发跟胡子支棱着,挥舞着那两条尤为粗壮的胳膊。 “这可真是太好了。” 那男人张开双臂,友好地迎上前来,嘴里说着话,那两排巨大的牙齿却是紧咬着的,“有段时间没人来见我了。” 他热情至此,林柚却没有放松一丝警惕。 ——这特征这行为,无疑是食人者“费尔南德”。 “费尔南德”是他自称的名字,这家伙不知来历,对吞食人肉有一种近乎饥渴的渴望。他举止风度友善,却也有可能随时暴起把你连皮带肉地吞掉。这会儿走过来,站在林柚身后为她合上了那扇门。 “为什么不让我来为你倒一杯茶,”他说,“这样我们就可以坐下来一起聊聊天……” “——通常我是会这么做的。” 费尔南德的话锋一转。 “但很抱歉,我今天没什么招待客人的兴——” 不等话说完,费尔南德张开了他那张大口。 他向前一口咬了下去! 出于对颅骨的喜爱,他有时是会这么做,以吞下对方的头的方式来中断他们的对话——这次也毫不例外,他紧紧地咬住牙齿,听见骨头在牙齿下断裂的声音。鲜血涌进喉咙,可费尔南德几乎是立时松了口,一扭头就往边上“呸呸”地吐了两下。 “味道可真不怎么样,”他说,“真难吃。” 为这意想不到的味道扼腕的下一秒,费尔南德抬头,却意料之外地对上了本以为已经被他咬断脑袋的人的视线。 林柚:“嗨。” 费尔南德:“……” 费尔南德:“………………” 等等……这人站在这儿…… ——那他刚刚吃的是什么?! 这么一说,好像形状不太对。 看着对方震惊到甚至有几分惊恐的表情,林柚饶有兴致地开了口:“你听说过替身攻击吗?” 费尔南德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经历了重重磨难还被安上个“味道不怎么样”评价的scp-682,不灭孽蜥,正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注视着他。 第112章 突破收容 监控屏后方, 正注视着里面状况的研究员们静默下来。 他们预料到了scp-682又或者是哪个家伙可能会出现,但真当这一切发生时不由还是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几名收容专家早开始忙活起scp-682万一突破防护措施的准备。 你已经死了。 scp-682的眼神,不管是从上看下看哪个角度看,所透露出的都唯有这么一层意思。 它到底还是休息了一小段时间的, 体力比不得大量进食后, 但也算恢复了一点。被咬断的只有骨头, 眼下伴随着颈骨咔吧咔吧地愈合的声音,不灭孽蜥双眼徒剩凶光, 恶狠狠地瞪视着那个敢咬它脑袋的家伙。 ——小样儿, 别的动不得,还收拾不了你?! 爆出一声满含着憎恶的咆哮, 不灭孽蜥登时用尾巴横扫过去,正中了费尔南德的小腿! 同样清晰的折断声传入耳中时,林柚已经在那张方桌边上找了把椅子坐下, 只恨桌上没摆着瓜子。 她等他们慢慢打。 方才还满脸嫌弃的费尔南德抱着自己的小腿“嗷”的一下哀嚎出声, 他原地蹦了两蹦, 分明是再站不稳脚。他一向讲求礼仪, 这时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的了。 看着这蜥蜴的眼睛就明白了, 今天还真得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抱着“既然能咬断一次就有第二次”的想法,费尔南德气血上涌,张着那发达的下颚直直再次扑了过去! 这画面有点眼熟。 林柚心想。 让她想起了天国的时装模特。 一想到时装模特的下场, 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 “扑通”一声的沉重闷响, 倒地的可不是不灭孽蜥。费尔南德反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他头回碰上力量超过自己的对手,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脸上还留着利爪拍过去的血印子。 也就在下一秒,scp-682露出包裹在嘴巴边沿的牙齿,直接从他肩膀上撕下了长长一块肉。 “食人者”如今成了被吃的那个,费尔南德高喊出声。紧接着,只见scp-682“呸”地把那块肉往旁边一吐。 “柴,还硌牙。” 它恨恨地说:“真、难、吃。” 每一个字都刻意咬重了读音。 林柚:“……” 费尔南德:“……” 连他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肩膀时的嚎叫声都出现了一下微妙的停顿。 得,你还挺记仇呗? 骂归骂,scp-682可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吃他。它连钢筋水泥都能咽得下肚来转化为自己的能量,区区个皮糙肉厚的食人魔自然不在话下。 然而还不等它动下一次口,天花板的一处角落蓦地打开。 装着摄像头的机械臂自那里的空隙伸下,一并降下的五挺机关枪同时对准了他们所处的位置。确切地说,其中的两挺对准了scp-682,另外三把全是指着林柚。 林柚:“……” 人家躺枪,她是坐着都中枪啊。 “scp-682,”她听过的那个机械处理过的男声说,“如果再不停下,你清楚我们会做什么。” 不灭孽蜥对此嗤之以鼻,它还更想做点会挑衅对方的事,作势又要去咬费尔南德。 基金会想必也知道区区几把枪不可能控制得住这条能不断再生的蜥蜴,那只摄像头转而就对准了林柚。 “d-18987。” 那后面的人说。 “我假设你和报告里一样,能以某种方式让scp-682听从——” “嗯,这说法……也不能说错吧。” 林柚轻巧地应道,她转向不灭孽蜥,“放开他。” 她还不想在被机关枪指着的情况下跟基金会闹翻。 得找个对方全然放松警惕的机会溜出他们的视野,这样才有尽可能充分的时间来做她想做的事。 scp-682自然是不觉得这样就能出气的,但它也知道要是在这里害了某人,自己也落不到好。 它冷冷地瞥一眼身下的费尔南德,故意在走开前踩了他的脸好几脚。 监控的那一头,研究员们眼睁睁地看着不灭孽蜥在画面里消失了。 “……怎么回事?!” “能控制scp-682的存在与否吗?它居然还很听话?” “嘘,”有人制止道,“接着看。” 小腿骨折,肩膀被扯下一大块肉,哪怕是身强体壮得过了头的“食人者”费尔南德也只得按着伤处大声地呻吟着。 林柚想了想,到底没动。 这战斗力还不到半个scp-682,吃人肉的设定还跟雅加婆婆撞人设了——人家又比他多个能用头发致幻的能力,要他好像没啥用。 她还挑上了。 要是不灭孽蜥还在,估计得为自己被当成战力单位给气背过去。 scp-682回到图鉴的两分钟后,确认局势不会失控,金属门哗然大开。 几名防爆组成员全副武装,扛着一副大号担架赶进来,这就要把费尔南德往上面抬。 他们秉承着的到底不是“处决”,尽管有时会让scp们互相接触做点实验,为的也是获得收容物的更多数据资料。 “d-18987。” 听到门口的那名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叫她,林柚也笑吟吟地走过去。 “要让我做什么?”她主动问。 ……态度是真的好。 研究员心里升起的那点疑虑又不由消散了,这姑娘活脱脱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哪怕是亲眼见她支使了scp-682—— “别担心,”林柚注意到身后的安保人员仍在不时地留意她的动向,再度笑起来,半真半假地开了口,“我短时间内没法再叫它出来的。” 她这话宛如一剂强力的定心丸,更遑论又多补了句。 “听说得进收容间,现在要过去吗?” 一言一行都没有任何超出“safe”这个看管等级的表现,那位研究员顿了顿。 “我现在带你过去。” 他说:“之后会有个访谈,你可以做个心理准备。” 所谓访谈,无非是进一步地调查她的身份和来历,用诱供或是逼供的方法让她说清楚自己能力的始末。 现在要忙的更多还是如何妥当接收十九号站点那边的scp。 林柚当然没有异议,她微笑着点头,跟着研究员走出这封锁得严严实实的房间。就在他们身后,费尔南德生无可恋地被抬上了担架。 他觉得自己冤得很,明明只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是真的不好吃啊,还发涩,叫人一想起来就断了吃肉的念想。 ……要不以后还是改吃素好了,他想。 另一头,林柚随那位白大褂穿过一条条走廊,身后还跟着名武装特工。 鸢娓他们不知是去哪里了,这特工看着是隶属于本站点的。枪口自始至终地对着她,林柚在用余光瞟过周遭时不得不再多小心几分免得让他发现。 鸢娓还在等着她,她得抓紧时间。 林柚想。 听从基金会的吩咐也有个限度,不能真一直拖下去,不然上面一个命令下来叫鸢娓离开这里去别处执行任务可就麻烦了。 她向来是个遵守承诺的人,答应过鸢娓就得做到。 ——巧了。 看到右边时,她视线一滞。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但这说法也不准确,她好歹也是辛辛苦苦观察了这么久。不管如何,林柚在下一秒就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 “那里的锁好像不太一样。” 她只道:“我看你们都分等级,难不成那边危险到得更高权限才进得去吗?” “别问问题。”后背马上抵上了枪口,特工警告道,“老老实实往前走。” “是是是。” 林柚好脾气地应道。 反正她已经从眼前这位研究员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间得到答案了。 她用余光再次瞟过那扇门,记下它的位置。 既然这后面很可能关的是危险级更高的收容物,她就清楚自己之后该去的地方了。 林柚在后面的路上再没多说不该提的话。当她被带到一间安装了空白门牌框的铁门前时,她意识到他们到了。 空着的门牌八成是为了标注她以后的编号的。 “就是这里了。” 果不其然,那位研究员说。 “你先适应适应吧。” 他对林柚的印象显然不错,后者也顺势冲他一笑。研究员咳嗽一声,在她进去后关上了门。 听见外面上锁的声音,林柚挑挑眉,回身打量起她这间所谓的“收容间”。 地方不大,且简易,但比起副本一开始的那个d级人员的牢房要好上一点。 最起码床铺很舒适,边上还有可供打发时间的书架——虽说只零零散散地插了两三本书。 以及—— 林柚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墙角的监控。 如果不出意外,这摄像头应该是二十四小时地监视着她的行动。 但话说回来,蒙骗监控的事她又不是没做过。某位著名女鬼能靠自个儿的意识影响影像,上次在《外乡人》里可多亏这个才悄无声息地逃出了警察局。 她抽出一本书,坐在床上摊开,一页页翻过去的同时估摸着时间。 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感觉着差不多了,林柚在监控看不到的角度勾起唇角,手心翻转间就多出了张卡牌。 卡面上标注的名字—— 是山村贞子。 * 部门主任走进了监控室。 “观察得怎么样?” 监控屏前的研究人员们忙回过身。 “反馈来的意见是可以暂时保持‘safe’的项目等级。”一人说,“对象在听到要接受谈话后也没有产生抵触情绪,对基金会的一切收容措施都呈积极态度。” 唯一的问题就是展现出的有关于scp-682的能力上。 “我们慢放了当时的录像。” 另一位研究员说:“基本可以肯定对象是仅凭意志让scp-682出现的。而omega-7那边汇报来的情况是scp-682向对象屈服后才消失,可能是达成了某种条件,使得她能一定程度上地驱使它。” 幸好对方表示乐意接受收容。 “既然她果然有这种能力,”部门主任沉下脸,“以后除非特别批准的实验,严禁她和所有scp接触——” 他一扭脸,看见有位研究员想说什么。 “怎么了?” 对方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 “是这样,”他纠结一会儿,指着屏幕说,“前两个小时还正常,现在对象有五分多钟没翻页了。” 虽然是安全的项目等级,但收容初期总得多观察着点。 主任闻言,凑近一瞧—— 何止是没翻页,画面中的年轻女性捧着书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他皱起眉,“这……” 也就是在这时,画面突变。 就像老旧电视机常有的信号不良,参差不齐的雪花闪过,紧接着恢复正常的实时影像中已经不见了那名新晋scp的身影。 “……?!” 取而代之的是披散着头发的白衣女鬼,她拨起盖住面部的长发,被水泡得肿胀的眼珠翻转,阴冷地冲他们一笑后,原地消失了。 几名研究员当场瘫在了椅子上,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这女鬼是怎么回事,有个反应快的指着屏幕大喊出声:“看墙上!” 一滩污泥腐蚀了墙面。 看到这里,只要是资深点的研究员都了然这是谁的手笔。 ——“恐怖老人”。 真相如此明了——新来的scp利用女鬼伪造监控,再利用“恐怖老人”逃离,在还没有获得编号时就突破了收容! 明白过来的部门主任嘴唇气得直哆嗦。 他也同样意识到,直到现在为止的听话表现八成只是为了混进来的伪装。 既然是控制和操纵别的生物的能力,对方很可能是想接近站点收容的那些scp。可他们现在过了五分钟才发现不对劲,天知道是跑去了哪里! “一级警报!” 他喊道。 “如实向上汇报情报,申请支援!” 不然他们站点就要被搬空了! ——某种意义上,他倒是真相了一半。 马上有属下急急忙忙地跑去执行,部门主任恨得用力一捶桌子。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哪个家伙把她登记成‘safe’又是谁说可以维持这个等级的!” 他大吼道,几乎被怒火冲昏了理智,“不然全都他娘的扔去喂scp-682!!” “……那个,主任,”有研究员欲言又止,“我们已经没有682了。” 部门主任:“………………” 淦! 第113章 越狱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 这一回, 林柚没有在“口袋次元”中多停留。 之前scp-106就对她的逗留表现出了老大的不情愿,林柚还是很识趣的。 再加上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她也懒得留在那黑漆漆还堆满了废弃零件的异度空间里。待得得知对方已经帮她在远离收容室的无人处开了个出口,她在临走前还不忘笑着跟老爷子招招手道了声谢。 “谢了啊。” scp-106:“……” 你别再心血来潮砸一下就谢天谢地了。 想起自己被叫出来时瞧见的牢房,一眼就能看出的不设防, 曾经也是位博士的恐怖老人冷哼一声, 真不知道谁的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给这家伙定个见鬼的“safe”。 骤然的光暗转换总会惹人错乱, 但林柚几经出入“口袋次元”,俨然已是熟门熟路。她只眨眨眼就适应过来, 来回看了看, 打量着这条陌生走廊。 scp-106挑了个好地方,僻静归僻静, 没人也是真没人,连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可最大的问题是—— 她不认识路啊。 林柚心里还惦记着被带过来时见到的那条走廊,但指望着现在就找过去完全不现实, 更何况跟鸢娓汇合的优先级还要再高上一等。 要是有张地图就好了。 算了, 林柚想, 慢慢找吧。 她在直升机上提前备下scp-106的卡牌, 在收容间里挨过两小时的cd后又叫出贞子, 现在还剩一次随机抽卡的机会。 贞子留在牢房里,用意念营造出她还在那儿的假象。贞子能停留多久,她就有多少时间, 在这期间能跑得多远全靠自己本事了。 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林柚在遇上的第一道分岔路口中央, 迟疑不过数秒就选了左边那条。 有句话叫天时地利人和。 他们还在十九号站点的时候是白天,被鸢娓带去见“潘多拉之盒”的队员们时就到了傍晚,而当下关了俩小时后,已然入夜。 基金会自是不同于人家朝九晚五、下班后全不见人的普通公司,但夜晚当值的员工也当然更少点。 这就为她此时的行动添了不小的方便,一路过来都没见着几个人。林柚也是个胆大心细的,专挑没监控的地方走,两三次听见有人声直接就近找个地方躲着,等声音过去后再重新冒头。 麻烦很快来了。 林柚侧身站在门边,对着门边的显示屏犯了难。 她在上个站点里见过类似的玩意儿,清楚得刷卡才能通过,但也不知道那边的证件能不能在这里用。 林柚回头瞄了一眼,对面有摄像头,她又不可能原路返回,只能试试了。 她抽出的不是那张三级权限卡,而是被万能转换机超精加工过的不明卡片。 这么做很是冒险,两张卡相比较,还真不好说哪个更安全点。林柚最后还是决定相信万能转换机。 虽说她信的程度有限,不然也不会只赌了一张卡。毕竟加工的过程是不由人控制的,那台万能转换机曾经把一公斤钢铁加工成蒸汽和只剩一丁点的完美金属,要是她把图鉴或是卡套放进去后原地蒸发就亏大了。 不过,既然是已经超精加工出来的东西,总能派上点用场吧。 林柚屏住呼吸,把那张不明卡片贴上去。 “滴”的一声,门开了。 她眼皮一跳,看着左右无人,连忙走了进去。 闸门旋起,林柚的身影被遮掩在其后。她第一时间是去看门这边有没有监控录像,确认没有后,她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这也说明里面没什么危险的东西。 不过—— 林柚扫过去的目光停在一面透明的玻璃墙上。 谁说“safe”等级就没有好东西呢? ——她自己都是“safe”。 被嵌进墙内的玻璃容器中,数小时前见过的那只橙色史莱姆正不知疲倦地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游走着。 林柚试着走了过去。 “彭!” 一察觉到有人类的接近,活像个豆袋椅的“史莱姆”就近乎是一跃而起,伴着这声闷响直直地撞了过来。好在它自己就是软软的,一头撞在厚玻璃上也丝毫不觉得痛,依旧是兴奋得上蹿下跳。 林柚:“……噗。” 她在这边都能听到这人来疯“咯咯”的笑声,要是它真长了尾巴,这会儿怕是已经摇成了花。 林柚伸出手指,点在玻璃上,里面的scp-999立即有样学样。 它凸起一点软绵绵的“触手”,在玻璃里侧按在了同样的位置。它又伸出两条“触手”,瞧着像是想隔着玻璃拥抱自己最喜欢的人类。 眼珠一转,林柚就开始了新一轮的诱哄。 “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对方不知怎的理解了她话中的含义,又开始欢天喜地地上下蹦跶。 见它这模样,林柚真就打算去开旁边的门。 scp-999看着无害且没有攻击性,实则可不尽然。 无法反抗的强制挠痒痒就是它最大的武器,基金会还试图用它来稳定过scp-682的情绪。 不灭孽蜥刚打了个照面就气急败坏地一爪子砸扁了它,可这对于柔软的“史莱姆”来说无济于事。后者很快爬上了这只巨大蜥蜴的身体挠它的痒痒,挠得它一边抗议一边愤怒地大笑,最后竟然笑得虚脱,直接晕了过去。 林柚觉得这很是可以当成个参考。 而因为scp-999没什么敌意,平时进食又只吃糖果,它的收容措施也十分宽松。以至于任何权限的员工都可以随意进入容器陪它玩耍,免得它觉得孤单。 门把松松垮垮地别着,反正只要scp-999自己别溜出来就行,这时候倒是方便了林柚。 眼见手指就要挨上把手,她的动作却猛地一缩。 绝不是错觉,她听到嘈杂声由远而近。有凌乱的脚步经过她刚才进来的那道闸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与此同时,几声刺耳的警笛划破了空气,震得人耳膜都一阵嗡鸣。 算算时间,五分钟是该到了。 “一级警报!” “进去搜搜吗?”有人问。 “不了,先去重点查那些不需要权限的地方——”另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说,“天啊,两起收容失效!” 林柚愣住。 ……包括她,两起? 她一乐,那个有能力突破收容的倒霉蛋最好别撞上她。 接踵而至的特工们踏过门口。这厢的scp-999还在兀自“咯咯”笑着,林柚连忙回头,在唇前竖起食指,冲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scp-999不怎么聪明,但也能理解某些行为的含义,它乖乖地安静下来。 等最后一点脚步声也消失不见,林柚果断打开了玻璃箱的箱门。等待已久的scp-999软软地“滑”出了箱子,正巧落在林柚脚边。 它这就想用伪足往上爬。 林柚:“嗯?” 这带着点警告语气一出,scp-999明智地放弃了自己挠痒痒的打算。它讨好似的用身体“蹭蹭”她裤脚,自个儿变了卡。 林柚心说这也太好拐带了。 【名称:scp-999 “痒痒怪”】 【卡牌编号:032】 【级别:r】 【备注:巨大而无规则形态的橘黄色粘稠状生物,最喜欢吃巧克力豆和威化饼干。喜欢人类,更喜欢挠别人痒痒,同时还爱着一切动物。它与scp-682的实验录像在基金会内部广为流传,某位知名不具的博士表示这是他见过最好玩的事。很希望有一天还能跟scp-682一起玩,但对方似乎不这么想。】 是啊,scp-682恨不得弄死这个害它出糗的小玩意呢。 林柚想。 说起来,有个家伙也总算是能放出来了。 她打开背包,取出了那块头盖骨。 “嘿,嘿,”见对方一反常态,全程死气沉沉的没什么反应,林柚赶紧来回晃晃,“还活着吗?” 骷髅头后知后觉地醒过来。 “活着!活着——别晃了!” 它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我就是等得太无聊了睡一会儿……现在走到哪儿了?” 林柚也是头一次听说只剩骨头了还能睡觉,但看它这样子是真毫不知情,便道:“换了个卡池。” 骷髅头:“……” 骷髅头:“你说啥??????” “哦,”林柚解释,“他们以为我是个新scp,我想着能多收卡就装着真是了,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现在在越狱途中。” 骷髅头:“………………” “算了。” 它悻悻闭上差点合不拢的嘴巴,“随你高兴吧。” 反正都到这份儿上了,它自己想跑也跑不掉啊! “总之,”再次被拴上包带时,骷髅头问,“咱们现在是个什么方针?” “多收一张是一张。”林柚正色。 ……喂!! “开个玩笑。”她说,“我是在想,照scp-106把我带过来的时间和他的说法,离牢房可是很远的。” “那他们是在找谁?” 骷髅头一时也没出声。 很显然,哪怕是知道她是让恐怖老人帮忙逃跑的,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这边来。而急于搜查这里,理由只剩下一个。 ——另一个scp就在附近突破了收容。 “叮”的一声,林柚辨出那分明是电梯到点提示的声音。 她愕然回首。 ……!!! 就在走廊尽头,电梯门缓缓开启。哪怕是有点心理准备,在看清里面的那家伙后,林柚还是暗骂了声。 她向着闸门的方向退去。 对方也看见了她,那男人歪歪斜斜地走来,满是瘢痕的脸上扯出一点可怖的扭曲笑容。 距离还有二十多米。 林柚见过他的照片。 ——“狂吼之人”。 他暴怒下的吼声具有强大的力量,耳朵聋掉都是小事,更夸张的是能生生震碎玻璃或是钢门上的铰链。能力也不止于此,但他此时盯准的无疑是她身后,一个穿着d级人员制服的家伙不足为惧,他只要破坏掉那扇大门—— 然而,就在“狂吼之人”张开嘴巴、马上就要发声的那一刻,霍然瞥见的景象让他生生把声音给憋了回去。 直憋了个脸红脖子粗。 就是他没当回事的那家伙,怀里正抱着个木偶,直觉告诉他,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喊啊。” 林柚笑眯眯地举起比利的右手,向他招了招,“别紧张。” 尸体同样被改造成木偶的玛丽·肖就站在她身后阴恻恻地笑,只等着他真喊出声就去拔舌头。 林柚:“没事,你接着喊。” 狂吼之人:“……” 信你个鬼啊!!! 第114章 人海战术 “……” “狂吼之人”是打定了主意, 紧紧地闭着嘴巴。 直觉如此,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让他别就这么喊出来。 无法用他们的语言交流归无法交流, “狂吼之人”又不傻, 哪怕是不认得那个嘴巴被改成木偶下巴的女人,这么诡异的景象摆在眼前, 那个d级还强调说让他别害怕大胆喊, 真是傻子才会如她所愿。 “所以——” 林柚笑吟吟道:“你怎么不喊了?” 空气寂静下来。 站在对面的男人忽然也笑了。 他露出的每一处皮肤都遍布了疤痕, 连面颊也不例外。那些歪歪扭扭的瘢痕, 宛如火烧后又快速愈合所留下的伤疤,就这么横七竖八地横亘在他的脸上。这时候强行扯出笑容, 除了狰狞二字外让人再不做他想。又因为肌肉僵硬, 嘴角向上咧着, 满满的都是不怀好意。 他也确是如此。 抬起一只脚,“狂吼之人”向这边挪动过来。 林柚暗道不好。 如果他的本事真的只有用声音来摧毁物件, 既不可能这么轻松地突破收容, 也不会被登记为“keter”了。 ——但凡是进入“狂吼之人”身边的二十米之内,任何女性都会受到他的影响, 失去所有的自制力地大跳大叫——虽然可以在被强行拉出这范围后恢复理智, 当事人也为此感到羞愧并认为自己是黑历史, 但这拉开的过程可不轻松。 “狂吼之人”也正是利用这一点和自己声音的力量来突破收容。 难说究竟是怎么产生这样的精神影响, 肉眼也判断不出是否已经挨上了能力范围的边沿,无论如何, 再任凭他靠近可不会是什么好事。而眼下退无可退, 还想再往外走可能会撞上那群特工, 林柚是断不会贸然这么做的。 “来,”她一侧头,给了玛丽·肖一个眼神,“上吧。” 玛丽·肖:“……” 往事历历在目,昔日被那两段辣椒辣到喉咙又干又痛的惨痛回忆全因为这一眼而浮现在眼前。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阴冷又遗憾地望向对面满是瘢痕的男人——她不仅想给对方身上多添两道,还想把自己受过的苦让别的家伙也好好地体验一遭。 你说他怎么就不叫呢,他要是叫了她不就顺理成章地把他舌头拽出来去蘸辣椒面? “狂吼之人”被对方这露骨的眼神打量得愣是头皮一麻,但他也不在乎这么多,只要他过去,只要他走过去—— 他只觉自己的裤脚被拽住了。 “狂吼之人”低下头,看见一双木头雕刻而成的手掌紧紧地夹着那片布料。 不过小腿高的木偶正站在旁边,抱住他的腿,扬起那张漆得雪白到有点瘆人的脸,鲜红的嘴唇“咔”地下落,简直就像咧开个充满恶意的笑。 ——滚开! 他总觉得不该出声,只得恶狠狠地抬腿,使了劲儿地想把它往边上甩去。 木偶倒是没有什么力气,胳膊软趴趴地松脱开,脑袋因为撞在墙面上而侧歪时,嘴角还残存着那抹诡异的弧度。 可下一秒,还不等“狂吼之人”再接近他的目标,又一双细细的木头胳膊从后面环住了他。紧随其后的木偶们一只更快过一只,连续不断地涌上,它们沿着男人的腿向上攀爬。 而比起最开始那只又有所不同的是,这些木头玩意儿压在他身上竟是有千钧般的重量。“狂吼之人”还在努力往前走,木偶们却拖得他一步比一步沉重,最后膝盖一软,径直单膝跪在了地上。 身上爬满了怪模怪样的木偶,甩掉一批又有新的一批,男人牢牢闭紧的嘴唇已是气得松动,他原本也不是什么撩拨不动的好脾气,不如说恰恰因为震怒才使得声音有了那样的力量。 “狂吼之人”不由怀疑起直觉是不是出了错,他根本用不着忍这些破烂木头,只气不得用声音把它们连同站在那边的家伙的耳朵全都一同震聋—— 这怒火终于在有只木偶爬上来肆意对着他的头顶大笑还揪他耳朵时达到了顶峰。 他一把抓下那块烂木头,直直地砸向地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出声的那一刻,身上的那些木偶都猛然停止了动作。 也正是在这个瞬间,“狂吼之人”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可这时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为时已晚,他重重跌倒在地,身体再不听他自己的使唤——他倒是也在某种程度上体验了一把那些被他控制的女性的感受。挣扎不得的光头男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木偶一样的女人步步走近,抓住他的下巴,强硬地打开了嘴巴。 任他怎么抗拒,那条舌头还是被直直地拽出了嘴巴外面,又动都动弹不得,再努力也只有含糊不清的呜呜声了。 林柚直到这时候才慢悠悠地松开了捂住耳朵的双手。 “我这个人呢,还是挺好说话的。”她和善地说,“要舌头还是要命,你自己选。” 狂吼之人:“……” 你管这叫好说话?!! 狂吼之人:“唔唔唔唔——” 林柚:“怪了,他还想说什么?” “他说他喜欢辣,受了惊吓就想吃辣椒。”玛丽·肖语气阴险地挑唆道,“最好还是墨西哥魔鬼椒,一口气全塞进去。” 林柚:“……” 不这只是你自己想对他做的事吧? 她还是站在原地,没贸然靠过去,毕竟即便是自认意志力不错,也说不准会不会受对方影响。至于玛丽·肖,她死后再经过改造,自己还能随便附身在任何一个木偶上,早不能简单地用性别来界定,兴许这就是能直接过去果断揪舌头的原因。 “要命呢,”林柚说,“我就不拦着她对你做什么了,如果完事了你还活着就把你移交基金会那边。” “我个人比较推荐另一个选择。” 她道。 “你可以全须全尾的,但以后就得帮我做事了。” 真特么是年年打雁被雁啄了眼,“狂吼之人”喘着粗气趴伏在地,终究是收紧了按在地上的手指。 玛丽·肖哼了声,她搜集了这么多舌头,还真没集过这种的。眼看着能多一条,最后还是没落进自己手里。 她只恨自己手边没两根辣椒,除此之外倒也不是有多遗憾。既然没她什么事儿了,干脆抱过比利和别的几个木偶,原地消失了。 走廊重新恢复她刚来时的平静,林柚走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那张卡。 【名称:scp-638 “狂吼之人”】 【卡牌编号:038】 【级别:r】 【备注:全身因不明事故布满瘢痕的男人,即便可以自愈,伤疤的痕迹仍旧存在。当他被完全激怒时,不仅可以打弯钢铁,还可以发出音量极大并附带强大力量的叫喊声。同时,会对任何接近他二十米以内的女性产生精神上的影响。但最近似乎患上了不明原因而起的木偶恐惧症,建议使用脱敏疗法,没准就会跟木偶们变成很好的朋友呢。】 林柚:“……” 你是魔鬼吗? 也不知道提出这主意,“狂吼之人”和玛丽·肖到底会谁第一个不同意。 林柚径直把卡牌收进了图鉴,打算以后把他当远距离的aoe来用。 碰上“狂吼之人”至少还给她多带了一点好处——他的行为证明搭乘电梯是安全的,退一万步,暂时还不会被那些特工们发现。 反正眼前没别的路可走,她直接走进那座电梯。轿厢里的按钮只有一上一下的两个,林柚按住了向上的。 电梯轿厢缓缓上升。等到在某层悬停,林柚迈出了厢门。 说实话,瞧着跟之前那道走廊没多大分别,但她还是迅速选定了方向,快步走过去。 “狂吼之人”是“keter”等级的scp,反过来沿他出逃的方向找回去搞不好可以顺藤摸瓜地推出别的高危险级scp收容在哪个区域。 越往里走,林柚便注意到墙边或是门框上越发明显的裂痕。很显然,“狂吼之人”就是从这边逃出去的。 她提防着一切动静,可千防万防,没防住一扇在她经过时猛地打开的门。 林柚:“……” 夺门而出的女研究员:“……” 她瞧着精疲力尽,白大褂也是乱糟糟的扣着,显然是scp-638突破收容的受影响者之一。研究员震惊地看看林柚身上的d级人员制服,又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 就在尖叫声冲口而出的前一秒,女研究员双眼一翻,身体软倒在地。 而她身后,扫帚把还悬在那里,赫然保持着挥棒的姿势。 然后,被那只看不见的手松开的扫帚把“当啷”落了地。 “总算——” 有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从对面传来,“总算是赶上了。” 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的鸢娓杵着双膝,几下缓过气来,这才抬头冲她晃晃手里的照片。 “我把、我把能拍的地方都拍了,”她仍有点气息不匀,磕绊地解释道,“轮着盯着这些照片,然后看到你下了电梯就赶紧往这边跑了——” “辛苦了。”林柚真诚地说。 这一句反而让鸢娓有点不好意思,她看向被她打晕的女研究员。 “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声道着歉,拉起对方的肩膀。林柚也上来搭了把手,俩人一起把那名研究员重新拖回了她的办公室里。 “我听说。” 在重新关上门时,鸢娓开了口:“咱们转移到这里以后,这边拨过去的援军还押送回来了一拨抓到的d级人员,会不会……” 林柚一怔。 她听得出鸢娓的意思,无非是说简明佳他们可能也在其中之列,问她要不要去确认一下。 “没事,”她道,“用不着。” 她够信任自己的发小,知道再怎么样肯定不会被抓住的。 “但话说回来——” “我还以为你们会原地处决呢。” 鸢娓讶异地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还是解释道。 “嗯,是,”她深吸一口气,“一般来说是这么做的。” 作为d级人员被引进的死刑犯们不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其实是什么,基金会向他们隐瞒了真相,有些人哪怕在死前的那一刻才知道不是他们所说的帮忙工作一段期限就会重归自由身那么简单。而当站点失去控制或是一个月后,获知真相的d级人员要么被处决,要么被进行记忆清除——目前确切的定论,只是流传有这么两种说法,看来这游戏采用的是后一种。 “不过,这次牵涉到混沌分裂者的卧底,他们就带回来了几个,可能是想审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柚懂了。 她之前就猜测,寻常玩家逃出设施即是通关成功,至于她,被基金会带走可不能算是逃出来,只能说是强制继续发展副本剧情。而那些个玩家恐怕是像她一样,触发了隐藏剧情。 但跟她也没关系,林柚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借我看看你的照片?”她问。 鸢娓很爽快地递过来,林柚一张张地翻过。在鸢娓眼中是实时影像的照片到了她手里就变得普普通通,但在翻到其中一张时,她的瞳孔倏地一缩,停住了动作。 别的不说。 ——她知道怎么收管家铃了。 * 无人的走廊里,闪过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个高个儿,另一个矮了半头还圆了一圈,俩人套着的都是型号不一的橘黄色衣裤。 “过来,”才急匆匆地从这边的墙后溜去那边,高个儿赶紧冲胖的那个招手,“快快快。” 胖的那个刚跑过去,好巧不巧听见点远处传来的人声,两个d级人员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也真是亏了高个儿胳膊肘一推,后面抵着的那扇门没锁,被他这一顶就“吱呀”地敞开了。 他们俩巴不得这时候有个地方躲,一看没人就紧忙钻进去,再把门关好——这回可看住了,别让它被风一吹就暴露有人藏在里边那间空办公室的事。 “走了半天的霉运,终于是转运了,啊?” 胖子用袖子抹了把冷汗,“你说得多倒霉啊,被抓到这儿来。” “可不是咋的。”高个儿一拍大腿,“就差一步啊!就差一步能跑走结果被逮住了!唉!” 俩玩家面对面叹气,他们的能力不是特别出众,跑也跑得不怎么快——不然也不会被特遣队给逮了——能活到现在也是亏了几分命大。没想到副本没完还有后续剧情,这站点还又有两个scp跑出来了,听说其中一个新来的怎么怎么样,他们俩没听全乎,趁着混乱赶紧找机会溜了。 “在这儿避避风头吧。” 高个儿直接拖来把椅子坐下,“希望没人过来。” 反倒是胖子闲不住,顶着满脑门的汗想翻翻钥匙,心想没准儿就灵感一现想出了从这个戒备森严的基地再逃出去的办法。他才走到打印机前,突然看见上面插着张新打出来的纸。 他凑近一瞧,“咦”了声。 “好像是哪里发过来的传真?关于那个新scp的?” 恐怕是新scp突破收容,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以防万一地广而告之只是之前在这间办公室的员工有什么事急到连门都忘了锁,自己也没回来看到这份传真,反而是让他瞧见了。 这么想着,胖子就伸手取了下来。 忙着逃跑的时候顾不上听那群特工怎么讲,高个儿当下也起了点好奇心,“怎么个说法?” “等一下啊,”胖子口中念道,“说是在十九号站点发现的,原身份是d级人员,还是个亚裔……诶,十九号不就咱们之前待的那地儿么?” 说到后面,他自己也意识到什么。 胖子:“……” 高个儿:“……” 两人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错愕。 这该不会…… ……是个玩家吧? 第115章 永属于我 林柚心里是有把秤在的。 在她刚进副本的时候, 图鉴里还有十五个空着的卡槽。 十九号站点的那一趟走下来,恐怖老人、占据面具、不灭孽蜥、雅加婆婆和scp-173总共就占了五个。 再说方才遇上的痒痒怪和“狂吼之人”, 鸢娓也一起算上, 林柚还好心地帮亚伯预定了个位子。 毕竟拐走一部分scp只是她来这儿的部分原因,她真正也是最开始的目的是借由这里当个中转站, 要是能劫走一架直升机飞去收容亚伯那具石棺的区域就再好不过了。 把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 还有六个空卡槽可供她考虑的。 林柚抽空问过迪兹先生, 后者婉言回答说他没法凭空制造太过复杂的东西——比如一架飞机, 但只要有现成的,他就可以如她所想的那般驾驶它。哪怕是抛去这点不谈, 管家虽是没法在某个领域内做得有多突出, 可他兼顾的方面相当多, 一路上也给她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这么一看,简直是理所当然地要给管家留个卡位, 唯一的问题只是怎么做。 “我……”鸢娓迟疑道, “要做什么?” 她为基金会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当然也认得出这只小小的银手铃, 知道只要摇动它就会出现一位自诩为英国文化遗产、且会尽可能满足摇铃者任何要求的管家, 但她仍不明白林柚把它交给自己的用意。 “很简单。” 林柚说。 “待会儿快到的时候, 咱俩暂时分头行动, ”她随意地指了个方向,“你只要去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然后把管家铃藏起来就好。” 鸢娓脸上现出点了然, 猜出对方可能是要做什么。 “我不会走得太远。” 她有些不安地说:“我可以同时观察这些照片, 如果他们过去我会通知你的。” 林柚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她在鸢娓拍下的那张照片里看到了某个特别的收容间。 透过玻璃望进去,收容间内空空如也,只是墙上有个刚够一只成年人手掌伸进去的洞口。黑洞看着很深,瞧不清里头的具体情形,边缘上还遍布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scp-1162,“墙上一个洞”。 这简称听着有几分滑稽,那洞里却别有一番乾坤。 它最初由某位特遣队特工在中国的混凝土隧道中被发现,有段时间没被使用后,又自发转移到世界各地,被当地居民传言为“魔法洞”。 只要你把手伸进去,就可以拿到一样丢失了的或是生命中正在寻找的东西。代价是一旦接触到它,你身上的随机一件物品也会在同时消失。 消失的可以是任何东西,当然也有优先级高低之分,经过种种实验,证明它会优先取走持有的物品。 但基金会同样曾经让一个赤身裸体的d级人员做过实验。在后者拿到自己多年前的驾驶证时,他的左肾也不见了,检查发现体内的那部分血管尽数被整齐地切断。 林柚不清楚这么做行不行得通,毕竟鸢娓拿走管家铃也不等于她就丢了它。但考虑到实验记录里scp-1162也不是那么稳定,自己也可以算作是在找管家铃,她觉得值得一试。 可能出现的结果有三种,一是她拿不到管家铃,二是拿到的还是那个还剩两次使用次数的特殊道具,三——也是她希望的那种,是管家铃的“本体”。 为了图个行动方便,林柚把串着骷髅头的绳子又系得紧了点,后者也很识相地一声不吭。鸢娓看着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头盖骨倒也没多问,她在基金会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见得多了,不差这一样。 鸢娓记得她拍下每张照片的位置,她小心地领着林柚走回印象中的路线。俩人蹑手蹑脚地在十多米外穿过三两个巡逻特工的背后,在鸢娓最后一次确认过方位后,她俯着身,悄没声地给林柚指了个方向。 两人就此分了头。 林柚沿着鸢娓指的方向穿过走廊,面前的陈设愈发熟悉,直到她再往前走过几步,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拍下的那扇门。 没有任何犹豫,她径直上前,用那张超精加工过的卡片刷在了显示屏上。 锁匙转动的声音清脆,“咔哒”一声过后,林柚推门而入。她合上门,转向墙上的那个比巴掌大那么点的黑洞。 “好了,实验开始。” 她活动了一下胳膊,抓住腰包的搭扣,把它连着系在上面的那位和卡套一起取了下来。 “我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被她弯腰放在地上的骷髅头说,“如果你那些卡牌被换走了一两张怎么办?” 事实上,连林柚自己也在想。 “没事。” 图鉴在被她具现出来前都是薛定谔的存在状态,这洞估计拿不走。 林柚合上包,晃了晃指间夹着的卡片,“用它来换就行。” 这张三级权限卡,是她在不灭孽蜥被scp-173和scp-096联手胖揍时在躲着的那间房间里发现的。原本林柚在发现万能转换机加工后的卡片——就叫“万能卡”好了——的妙用后就弃用了它,只是一直没丢,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林柚起身,她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洞里。 在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后,她另一只手也一空。但还不等林柚窃喜,只觉摸到的也是张薄薄的东西。 林柚:“……” 这是个啥? 她掏出来,发现竟然是一张湿漉漉的房卡,看着挺眼熟,上面还标了个“103”。 她绝对见过它,但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却想不起来了。林柚愣是盯着看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地“啊”了声。 “是那时候啊。”她嘀咕,“这也算我丢的?” 她第一次排进的团队副本——黑山羊幼仔的那次,当时的八个人一人分了一张房卡。 林柚带是一直带着,自己却说不清是何时不见的。这会儿看见沾着的水也明白过来——八成是跳湖又被水鬼往下拽的时候掉了。 她不惊讶会拿到别的副本里的东西,也许这洞连的就是异次元。别的不说,scp-096和疫医还能跑到如月车站去呢。 最重要的是——她要它何用?! 林柚咬咬牙,干脆就着这张卡又把手伸了进去。 这回她摸出来的还是薄薄的一片。 ——那张消失的三级卡。 林柚:“………………” 骷髅头:“……噗。” 它忍都没忍住,“啊哈哈哈”笑出声的下场就是挨了个爆栗。林柚收回手,决定再试一次。 ……拿出来的是“103”的房卡。 “合着这还跟我杠上了?”林柚不信邪,但任她怎么来来回回地试都是那两张卡,“我还就不信——” 当她又一次伸进去时,蓦地因为自己挨上的触感一愣。 林柚连捏着的那张卡是怎么消失的都没注意,只将信将疑地摸索着洞里的东西。 只有手指长,很轻巧,质地像是金属—— ——成功了! 她急忙拿出这个跟原先那只一模一样的管家铃。 与之前的特殊道具状态不同,这乍一眼瞧过去,如若不是少了个铃锤,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手铃。 她把内侧刻字的部分转过来。 ——“永属于我”,后缀是“s.w.j”。 《盒》的规则是普通物品无法带出副本,可以带走的只有特殊道具。 但一旦触发成特殊道具,又会像林柚之前一样有使用次数的限制。 不过,对于林柚这职业来说,既然拿到了原始状态下的管家铃,就都不是事了。 她摇动了铃铛。 一阵不知源自何处的悦耳铃声响起。 视线相对,应声出现在门口的管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这讶异很快被一如既往的温雅笑容所替代。 林柚:“我猜,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干是想做什么?” “当然。” 管家谦恭地一俯身。 “这是我的荣幸。”他笑道。 话音落下,林柚见他这就要动作,连忙出声制止。 “不不不,不急这一会儿,我就提一句。”她忙道,“还是按之前那么做吧,别的后面再说。” 她的两个技能都在冷却cd里,这时候变卡也召唤不出来,搞不好还只有五分钟。不如就先保持这样——反正也信得过他。 管家微笑着应了是。 拎起地上的背包,林柚心说这也是了了一桩事。她重新把包扣好,往外走去,而在她依照说好的方向去和鸢娓汇合时,还没迈开几步,就被对面门内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步伐。 “谁在外面?” ……?! 林柚停住,再次看了眼那扇门。 她走得急,更遑论门上也都没有数字,还真没顾上一间间地去检查这些收容室。 “有人在外面吗?” 兴许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对方的声音多出了点不确定。嗓音很幼嫩,听着是个小女孩。 既然是小姑娘—— 她心下一动。 基金会里收容的小孩子自然都不是普通人,而如果是小姑娘,她知道的那几个,一个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 有个最简单的检验方法。 “不用急着问我是谁,”林柚说,“见过scp-682吗?” “scp……682?” 那个小小的声音踌躇着:“是不是那个大大的——不爱动弹的,特别像蜥蜴的……” 林柚心说她见过的几面里,scp-682可活蹦乱跳得很。但对方这么一形容,她已经猜到了这小姑娘的身份,轻轻“嗯”了声。 “那我见过!”小姑娘高兴了不少,“它陪我玩了好久,还跟我画画来着!” ……这跟她认识的简直不是同一个scp-682。 林柚已然笃定。 scp-053。 只是个三岁的小女孩,最特殊的是她的被动能力。 任何超过她年龄的家伙但凡与她有目光接触,或是碰到她,哪怕只是在周围待过一段时间都会变得偏执而嗜杀,并尝试去杀死她。可一旦他们真的伤害了她,就会马上因为严重的心脏病或是癫痫而死去,scp-053自己又会在转瞬间恢复原样,无论伤口有多严重。 她自己倒是个乐天派的性格,对这类效应持无视态度。 scp-053曾经被送去处决scp-682。在整场实验过程中,后者一动不动,任凭scp-053对自己做什么都默默忍受——当然,一个小女孩也没有多出格,只是在它的嘴巴上画画罢了。 这些已经够scp-053单方面地把不灭孽蜥当成了最好的朋友,当基金会把它领走后,还伤心地哭了一会儿。当然,这一切对不灭孽蜥来说又是另一码事了,它气炸了,直气得又突破了一次收容。 “我认识那条大蜥蜴。” 林柚说:“可以带你找它玩。” scp-053显然兴奋起来,又有点犹豫地问:“真的吗?!” “当然。” “我和它可熟了,”林柚眼也不眨地说,“打过几次交道,都对彼此印象深刻。只要有机会,巴不得把以前的场子全找回来的那种。” 管家:“……” 骷髅头:“……” 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有仇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第116章 最好的朋友 scp-053虽是才三岁, 但天生的能力而导致的经历使然,她远比同龄人早慧得多, 也要更成熟一点。 隔着厚厚的隔离门板, 林柚看不到小女孩的脸,只能从声音里去辨别对方的情绪。 “……我不认识你。” 小女孩的嗓音软软糯糯的, 还带点疑虑, “你好像也不是平时会来这里的那几个人, 但我感觉……你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 林柚暗自惊讶。 scp-053的直觉也有这么准到可怕的时候。 “这么说吧, ”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和对方保持在一个平等的水平线, 使得声音听上去不是那么的居高临下, 林柚斟酌着字眼道, “我和那只大蜥蜴的关系有点复杂,不过总的来说, 我可以让你跟它玩这一点是真的。” “……嗯。” “但是我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 林柚继续说:“所以, 如果你想这么做,就得跟我一起离开基金会。” “——你怎么选?” 她瞪着scp-063自己做出选择, 而还不到半分钟, 就听见小姑娘斩钉截铁道:“682去哪, 我就去哪!” ……真爱啊!! 林柚心说, 也怪不得。 她想起基金会用某个叫做“欲望相机”的scp做的实验,记录里拍出的照片证明scp-053的愿望是和套着她最喜欢的小碎花裙子、还涂着粉红指甲油的不灭孽蜥一起玩耍。 ——画面太美不敢看啊。 这事更不能让不灭孽蜥知道, 不然它听了想吃人。 无论如何, 既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林柚再度看向这扇关着scp-053的门。 因为她自身的特殊性质,这里平日都是被隔离开的。出入人员也必须穿戴完整厚实的大气隔离装和眼罩来避免碰到scp-053或是与她对视。 正因如此,林柚想,也过得很孤独吧。 所以才会把能不受阻隔地与其接触和玩耍的scp-682当成自己唯一的朋友。 天天过着被收容的日子,姑且还能自由行动的鸢娓都会郁郁寡欢,也是难得这样没法跟人正常接触的scp-053养出这么个乐观的性格。她没有攻击性,只要别想不开去贸然接触她就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基金会对她的看管措施也就不怎么复杂,除了房间内用于送饭时进行二度隔离的铁链外,外面那一层跟“墙上一个洞”差不多。 林柚用万能卡刷开锁。 scp-053一早就等在了门口。门板向后转动,才刚看见那一小块印着颜色各异的花朵的裙角,林柚就立即侧开头,避免对上小女孩的视线。 她犯了难。 现在显然还没有完全得到scp-053的信任,要想带着她一起行动,总不能一直回避下去,不然既麻烦又不保险—— 她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管家却像是看出了什么,他微笑着开了口。 “交给我吧。”他说。 林柚:“真的?” 迪兹先生含笑点点头,他再scp-053面前单膝跪下,友好地向这个三岁的小女孩伸出了一只手。两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连林柚都禁不住捏了把汗。 但管家仍若无其事地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影响到的迹象,过了两秒,半低着头的短发小姑娘也好奇地把自己的右手放进去——她在基金会度过的日子里,见惯了穿隔离服的员工们,这会儿不由得也有点新奇。 待得他拉着小女孩的手再次起身,林柚意识到被管家铃召唤出来的管家可能不在scp-053的影响范围内。 这下可算是缓了燃眉之急。 “就这么办了,”她马上说,“咱们现在去和鸢娓汇合。” 林柚在《盒》里这一路走到现在,十成里有九成是靠了自己实力,剩下的那一成里有时候也跟运气脱不开关系。 可现在,她的运气显然不咋地。 战斗靴靴底叩击着地面,自墙后迈步而出的特工望见他们。尽管看不见他隐藏在防暴头盔下的神情,但从动作就能看得出来—— 可能是没想到目标真的在诱拐scp,他和林柚一样呆滞了快有足足一秒。 林柚:“……” 卧槽。 她想方设法地躲着摄像头走,可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被当面撞见了。 还是在这种时候—— 特工反应迅速地举起枪,“把手举起来!” 与此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按下了身上的装置。 林柚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几乎就在下一瞬,照亮整条走廊的白亮灯光转红,以一种稳定的间隔闪烁起来。 随之响起的还有刺耳的警报声,长长的“滴”声敲打着耳膜,单是听着就让人无端神经紧绷起来。 “无论您吩咐什么。” 管家谦恭道:“我都会去做的。” 林柚清楚他说的是派他去拦住那特工。 “不,”她飞快地说,“既然他们已经知道咱们在哪,用不着了。” 她低低喊了声。 “——咱们先撤!” “站住!” 林柚打定了主意,对身后传来的喊声只当是置若罔闻,直接朝跟鸢娓约定好的方向冲去——她说过不会走太远,万一有情况也好照应,简直是神预言。 小女孩跑不快,管家干脆直接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还是个抱小孩的标准姿势,让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被迫一颠一颠的scp-053虽有点难以理解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乖巧地扒住了他的肩膀。 “谨慎开枪!” 后面有人喊:“他们是带着scp-053跑的!注意别看她的眼睛!” 基金会对收容物本就以保护为主,现在还多了个反弹一切物理攻击的小女孩,一个不小心就是进退维谷的境地。 趁着他们还在左右为难,林柚尽可能地加快了脚步。 她在拐角跟迎面跑来的人险些撞个满怀。 鸢娓明显是看到警报被拉响后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惊诧道:“怎么回事?!” 她紧接着看见了趴在管家肩头的scp-053。一眼认出这小女孩,鸢娓惊得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只好惊疑不定地撇开视线,看向林柚。 “她和咱们一起走。” 情况紧急,林柚只得长话短说:“刚才被巡逻的特工撞见了——有什么去停机坪的捷径吗?” 鸢娓深吸了一口气。 “——等我看看。” 她从衣兜里一股脑儿地摸出一打照片,跟展开扑克牌似的在手中摊开,视线飞快由左至右扫过,来回几圈后,在其中一张上猛地停住。 “这条!”她道,“跟我来!” 鸢娓在情报掌控上堪称一绝。 到底是亚伯和实战锻炼出来的omega-7成员,她不间断地交错观察着拍过的照片,再加上伸手进去使点小绊子,硬是拼出了一条逃生道路。 他们总能与半路追来的特工们错过,但身后的脚步声听着也愈发错杂纷乱。 追兵越来越多,林柚等人却在通往屋顶的门前被拦住了。 “——完了。” 鸢娓咬着牙说:“这怎么开?” 锁头和门框牢牢地固定在一起,不是刷卡通过的,林柚手里的“万能卡”自然也派不上用场。 他们最后穿过的这条走廊,关着的多是些“safe”级别的生物,用空旷的小房间当成它们暂时的栖息地。林柚经过时在门上的小窗里看见了之前见过的眼豆和只有上半身的半猫,后者还在慢条斯理地打理自己的毛。 在这走廊尽头,最近的还只有一只正窝在露天围栏里啃食着……一块花岗岩砖头的花毛兔。 “……!!” 林柚眼睛一亮。 她一把捞过那只黑白相间的小兔子。 兔子显然对突如其来的悬空十分懵逼,嘴里还咬着的碎砖块都掉在了地上。林柚也不管别的,托着它的身体就往门边凑去。 兔子:…… 管它天塌不塌,有吃的就行! 它动动黑色的长耳朵,干脆直接用门牙啃食起锁头。 眼看着原本坚固的不知名金属锁在它牙下肉眼可见地消失了大半,恍然反应过来的鸢娓一拍脑门。 scp-524,饕鬄兔沃尔特。 天性善良,以至于还有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沃尔特”。几乎不需要任何安全防护,把它关在围栏里只是因为怕它吃掉基地的重要设施。 它可以吃掉任何东西,连放射性原料都不在话下。曾经还惊世骇俗地吃了自己,在完全把自己吃干净的半小时后,又完整地出现在了原地。 不出十秒,金属门就被它啃出个大洞。林柚一手抱着兔子,只轻轻一推,通往屋顶的紧急楼梯间出现在他们眼前。 追兵近了。 几人在楼梯上飞奔,听见特工们和反应小组的声音正在底下的门口汇集。 同一时间,基金会的第二十四号站点也在紧张地统计着他们的损失情况。 “到处都找不到scp-638的影子?那家伙不是突破收容了吗,跑到哪里去了?!” “该不会也是被——” “scp-999的容器是打开的!它不在里面了!” “哦见鬼她带走那个爱挠痒痒的家伙干什么?!!” “你们没看到迪兹肩膀上扛着的是谁吗?那个小姑娘!——等等,天杀的,她又是从哪里弄来了管家铃?” “连scp-105都跟着一起跑了,omega-7那群人能不能看好他们的小队长?特别是我听说他们今天已经弄丢了一个了?” “她还顺走了沃尔特——这家伙连一只兔子都不放过!!” 一片混乱间,还是有人判断出这一行人前进的方向,迅速接通了直升机坪那边。 好死不死,全员搜索整个基地的档口,正在那里当值的只有两人。 “当心!” 甫一收到信号,站在直升机边上的警备员听着耳麦中传来的声音,“那个新scp——” 他眼前倏地一黑。 管家扶住被他打昏的警备员。他和鸢娓一边一个地偷袭了人家,这会儿把俩人拖出停机坪,又把乖乖站在舱门边等着的scp-053抱上飞机。 他坐进驾驶座,口吻恭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 林柚“嗯”了声。 “是时候去找亚伯玩了。”她笑道。 第117章 吉祥物 转动手柄, 踩下脚踏板,在管家拉动总距操纵杆的那一刻, 直升机向上腾空而起。正当此时, 基金会属下全副武装的战术反应小组也扛着枪炮冲出了楼梯口。 再不行动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跑了,领头的分队长一声令下。 “——开火!” 迪兹先生的决定也下得当机立断, 他猛地拉起拉杆, 机身霍然随之倾斜。 惯性使然, 林柚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座位椅背上。 她好容易缓过劲来, 小心在不看到对方眼睛的情况下瞄向了还扒得住扶手的scp-053。幸亏现在不是俯冲,不然就得为怎么帮她一把而头疼了。 下一秒, 自炮膛中射出的榴弹差点就擦过了起落架,灼热气浪让机舱内又是一阵颠簸。 鸢娓倒吸着凉气缩回手, 她赶在底下军队冲出来时用自己的拍立得相机拍了张照片,强行在他们开炮前推了一把。 她尽可能地做了阻拦, 但仍有零星几颗子弹乒乒乓乓地击打在外边铁皮上。 动静虽大,倒是也不痛不痒,除了先前那阵颠簸, 直升机飞得还算平稳。 感谢基金会,林柚想,谢谢他们的科研开发搞得先进又良心。 想到这里, 她笑眯眯地向地面挥了挥手以作别。 ——底下的人要是能看见一准儿会气吐血。 直升机越升越高,管家的技术还真不错——他们成功脱离了基金会的追捕范围。鸢娓刚把那些用不上的照片丢在角落省得占地方。还不等松口气, 她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那只兔子呢?!”鸢娓惊悚道, “别让它把飞机吃了!” 此言一出, 林柚也立马蹦起来——又是直线升空又是枪击,她还真没注意是什么时候脱了手。 依着印象里可能会在的位置,她在货物区四下望了望。 林柚忙着掀开一块块被剧烈颠簸给甩到边上的垫子后,坐在座位里的scp-053也想帮忙,便努力地用胳膊去够倒下来的木板。 然后她看见了抱着根电缆正打算开啃的饕鬄兔。 scp-053:“……” 沃尔特:…… 听着动静回过头来的林柚:“……” 你还真打算吃啊?!! 她这就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但还不等过去,scp-053已经伸出了手。 制止的话只在嗓子眼冒了个尖,林柚看着饕鬄兔温顺地被小姑娘拎着两只前腿抱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咬破的电缆松垮地从它嘴里掉下来。沃尔特乖乖趴在小姑娘的腿上,任她抚弄着自己软绵绵的白毛,长耳朵缓慢地落下,还用鼻尖去碰了碰对方的手指。 “我可以再多抱它一会儿吗?”察觉到林柚的目光,小女孩虽未抬头,语气却也小心翼翼。 “呃……”前者眨眨眼,“当然。” 不灭孽蜥和管家不好说,但她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为什么沃尔特不会受影响。 ——说不好,它还不到三岁呢。 这只兔子什么都吃,连自己都不放过。待人却相当友善,不然饲养员们也不会专门给它起个外号。 小姑娘一下下捋动着饕鬄兔的软毛,让它卧在自己膝头。 林柚掐着时间,觉得也是时候开口了。 “看来你跟它关系不错。” 她说:“但咱们有件事得商量一下。” “你看,这架直升机太小了,”林柚说,“如果就这么待下去……” scp-053的能力不止是视线或肢体接触时会发动,一旦在她周围停留超过十分钟,也一样会失控地作出暴力行为。 小姑娘沉默着。 她一向无视这种效应,但这也不代表她一无所觉…… “我以后能和682玩吗?”她吞吞吐吐地问,“还有小兔子?” “没问题。” 林柚笑着说:“拉钩?” 话一出口,她想起自己不能碰到对方,不由“啧”了声。 正头疼之际,就听前方的驾驶座传来一句:“我这儿还有多的手套,您需要吗?” 林柚:“……” 你是哆啦a梦吗?! “要要要!”正所谓瞌睡了就送枕头,她马上说,“谢了。” 一副丝质手套被隔空扔过来,林柚一把接住。她三两下戴上——虽然有点大,但够她现在用了。 “来吧。” 她向scp-053伸出尾指。 两根小拇指勾在一起晃了晃,小姑娘显然对这样的约定方式很满意。她把沃尔特放到旁边座位上,最后又摸摸它的脑袋。 【名称:scp-053 小姑娘】 【卡牌编号:040】 【级别:sr】 【备注:虽然只是个三岁的小女孩,但却有一种会使几乎任何接触她的人偏执地去试图杀死她的奇怪体质。千万别想不开地去袭击她,否则死的只会是你自己。最近爱和一只什么都吃的兔子玩,但最喜欢的还是scp-682——只有它能陪她画画。】 没办法,兔子尽力了,林柚想,682你还是从了吧。 至于沃尔特自己—— 团在座位上的兔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吃到东西的机会,这就又要朝舱门扑去,林柚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耳朵把它拽回来,干脆捂在怀里别让它到处乱窜。 鸢娓在忙着研究他们的飞行路线。 她知道保存亚伯石棺的地方在哪儿——他们的队长也不是第一次暴走了,那个爆炸颈圈也启动过不止一次,而后都是在那里接回重新苏醒的亚伯的。 “幸好离得不是很远,”她在摊开的地图上指道,“也还算是顺路——” 这是他们一开始说好的。 在侵入专门关押着亚伯的收容区前,先回收容失效的十九号站点一趟,看看简明佳他们在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路程要花一个多小时,”她道,“咱们得速战速决。” “没问题。” 林柚靠在舱门边,透过舷窗望出去,“看来他们真的启动了内置核弹了?” 她一开始作为新scp被“潘多拉之盒”小队他们带走时,坐在直升机上望去,整栋建筑虽是被scp-682砸了半边,也远没有眼前这片废墟来的冲击力大。 “没用核弹,”鸢娓应道,“但里面肯定是没有活人了。” 残砖瓦砾,断成半截的钢筋零零落落地穿插在水泥板之间。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之前成功逃出去通关了。 “朝北飞。” 林柚吩咐道:“一会儿再往下降点。” 她回来只是为看一眼。 她跟简明佳约好的是,她在劫下直升机后会回来一趟。如果后者在梅纳德博士的办公室又或是哪里找到逃出大楼后还能暂时留在副本里的办法,就在往北的方向做个显眼点的记号,等她来接。 他们要侵入的是一整个围绕着亚伯的安全区,人手多点总是好办事的。 “——我看到了!” 同样探头的鸢娓叫道:“在那儿!” 沿着她指着的方向,林柚也瞧见了飘在树叶间的红布条。 直升机盘旋得很低,但保险起见,迪兹先生还是执意让她们放下绳梯。林柚在单手抱着兔子的鸢娓后面攀着软梯,到最尽头时一跃而下。 管家重新拉起了直升机机头,就在上方徘徊着,时刻等着她们再上来。 “柚姐!!” 才刚一落地,就听见有谁跟喊亲人似的大声叫道:“我——” 然后就卡了壳。 可能是因为也想起自己上次见面时有多丢人,从灌木丛里奔出来的耿清河张着嘴半天,硬是没“我”出个什么。 半晌,他捂着脸原地蹲下,“去他的面包机,太丢人了。” 林柚:“……” 林柚:“他怎么正常的?” 她这话是冲慢悠悠走出树丛的简明佳问的,后者的嘴角抽了抽。 “别提了,”她说,“你是不知道。他中间把面包片吐出来了,我以为好了呢,然后他转头‘叮’了一声告诉我面包烤好了——” 鸢娓:“……噗。” 耿清河:“让我死了吧——” “后来我们遇上了个队友,说是能驱邪,就念了段经,”她一摊手,“然后没事了。” 林柚突然有一种迷之预感。 “是不是还是个光头?”她问。 “啊,对。” 简明佳应了声,好奇地问:“认识啊?” “性格不错,”林柚说,“能力跟我合不来。” 希望以后竞争模式别碰上了。 简明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再抬头看看上空的直升机,也清楚挑重点的来说。 “好了,说点别的。” 她道。 “我俩按着你说的真找到了那个梅纳德博士的办公室,然后——” 简明佳顿了下,“相当于是接了个隐藏任务吧?和你那条线串起来了,所以才能留在这儿。” 林柚:“什么任务?” “是这样,”她回答,“有个家伙想见你。” “这是在那间办公室里找到的,据说是这次收容失效的罪魁祸首。” 她直接在背包中抽出了台还算轻便的笔记本,又插进一个u盘,朝着林柚打开屏幕。 “喏,就是它了。” 狭小的显示屏亮起,明明没有人操作,那上面却自发地打出了一行字。而且,随着字符一个个地出现在屏幕上,人工合成的声音念出了它们。 “d-18987。” 如若不是林柚还记得自己的编号,被这僵硬机械的声音念出来怕还是得愣一下。 事到如今,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scp-079,“旧ai”。 上世纪末,有名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的大学生计划编写一个可以不断演变和进化的ai程序。他在完成后又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来完善它,但随后就对它失去了兴趣。 他把电脑丢在杂物室里,却忘记了拔掉电源。 一转眼就是五年。 谁也不知道这段程序是什么时候产生了自我意识,但无疑它已经进化到了顶峰。它还一度尝试把自己转移到某个超级电脑中,也正是在那时,它被发现并交给了基金会。 “旧ai”反感基金会对它的监禁,梅纳德博士又是混沌分裂者的卧底,他很可能是与它联手,策划出了这次收容失效。 他帮助“旧ai”侵入了十九号站点的管理程序,让它放出恐怖老人啦不灭孽蜥啦,自己再联系混沌分裂者,让他们趁乱回收这些scp。 “不错。” 电脑说:“正如她所说,是我做的。” 下一秒,就听它问。 “所以,scp-682在哪呢?” 林柚:“……” scp-682是什么新一任交际花吗?!! 如此箭头戳满身,她想,真是一条罪恶的蜥蜴。 不过,话说回来,它跟scp-682的关系是不一般。 据说在某次收容失效中,不灭孽蜥与它在同一个房间内共处了四十多分钟。有人注意到不灭孽蜥可以打字与它交流,尽管“旧ai”的记忆通常只能保持二十九个小时,它却把scp-682永久地储存在了自己的记忆系统中。 ——所以说,林柚不由沉默了,这次是双箭头吗? “我在监控里看到了那一幕。” 它说:“你和它达成了什么交易?” 林柚只是意味深长地“唔”了声,“这个不好解释。” 电脑安静了数秒,久到她怀疑它在用笔记本自带的摄像头审视着她。 “让我再见一次scp-682。”它道,“我可以给你好处。” 林柚:“嗯?” “你不是在找scp-076-02吗?” 它说的是亚伯。 * 严格的来说,scp-076是亚伯和他那具石棺一同的编号。 石棺又进一步被称为“01”,不断死亡又复活的亚伯就是“02”。 林柚倒不奇怪scp-079是怎么知道她在找亚伯的,要真如它所说可以看到监控,它可能也听到了她们的计划,然后自己在梅纳德博士的办公室里等简明佳他们上门。 “真要相信它吗?” 等再顺着扶梯登上直升机,为防止“旧ai”听见,鸢娓凑过来几乎用气音说道。 “这次收容失效——”她叹口气,“我敢说要是查出来是它干的,o5议会肯定会后悔他们当初驳回了火化scp-079的命令。” “看看吧。” 林柚说:“我觉得它在见到682前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鸢娓含糊地“嗯”了声,也没打算再反对。她一下下地撸着沃尔特的毛,边用余光看向那台合在一边的电脑。 scp-079承诺会帮他们见到亚伯。 “第一次坐牢,第一次坐直升机……” 耿清河嘀咕着,他声音忽地一振,“诶,是不是那里!” 亚伯被收容在海平面二百米下的特殊基地里。 基地的唯一入口是一处隧道中的电梯井,而据鸢娓所说,那里有安保人员在看守着电梯,得趁没察觉前小心靠近为好。 他们借着山头的遮掩,一个两个地借助软梯跳下直升机,管家则承诺说他待会儿就来找他们。 小心沿着草丛绕过去,说不上幸还是不幸,他们很快遇上了第一个巡逻队员。 “谁?” 察觉到林间的动静,他警觉地将枪上了膛。 “omega-7,”鸢娓把沃尔特往林柚手里一塞,主动走出来,轻快地回答,“来接我们的队长了。” “可我们没有——” 那安保员看到她的脸,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自己新接到的消息——scp-105正在潜逃,“是你——” 他这就想去联络同僚,但鸢娓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的战斗能力可能比不上“潘多拉之盒”的其他人,但对付一个普通安保人员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个干脆利落的肘击,鸢娓把昏倒的安保员拖进了草丛。 他们如法炮制地用五分钟解决了所有的巡逻队员。也正因如此,一行人闯进安保室时,正打了仅有的几个驻守在地表的保安个措手不及。 倒不是太轻敌,基金会本身在地表上也没有设置太多防卫——所有的重中之重都在地下。 灌满海水的电梯井、“抹杀走廊”和ciw系统,但恐怕连这些装置的设计者都不会想到,这伙入侵者是带着“旧ai”来的。 安保人员倒了一地,简明佳随便找了个接口,把那个u盘插进去。 不过短短半分钟,就听有个机械音响彻整个安保室,“你们可以进去了。” “我侵入了他们的安保系统,”它说,“排放了催眠瓦斯。现在开始通风,等你们下去,瓦斯就会散了。” 不得不说。 看着电梯井内的海水被排干,林柚想。 有“旧ai”在,行动是方便了很多,至少她原来想的还是用暴力手段呢。 两百米的电梯几乎可以用压抑来形容,但当他们走出厢门、眼前豁然开朗后,却发现地上倒了一片。 “是活着。” 耿清河试着探探其中一个人的鼻息,“就是睡过去了。” 他们绕过躺在地上昏睡的职员们,走进唯一一条走廊。 原本充斥在里面的海水全被“旧ai”操控着排空了,他们的脚步声响彻在空旷的回廊里,直到来到了最尽头的主收容区。 一块巨大的、雕刻着未知图案的黑色斑点变质岩立在大厅中央。 “好吧。” 林柚走近前,打量着这足有三米长的立方体。 “看来亚伯就在这里面了。” 侧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锁头,但瞧着却是没上锁的状态,锁后的那扇门只是简单地关着。 她忽然听到耿清河的一声惊呼。 “柚姐!” ——粗重的摩擦声。 亚伯在石棺内重组的时间,需要六小时至二十五年不等。 好像,差不多是该到了。 ——听着像是石棺棺盖被人缓缓推开,眼前这变质岩立方体侧边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有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瞧上去年近三十,臂膊布满了玄奥的像是睨视的恶魔之脸一般的纹身。 亚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林柚。 “我们还有笔账没算。” 林柚:“看来你是想打定主意非杀了我不可了?” 亚伯哼了声,权当默认。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武断。” 林柚诚恳道:“因为我不知道对方手里有什么。” 亚伯冷笑,“比如?” “比如——”她佯装思索,把抱着的毛团子往前一递,“当心一下你的复活点?” 总算找到好吃的的饕鬄兔沃尔特“啊呜”一口,快乐地用门牙咬住了他的石棺边角。 第118章 难兄难弟 它这一口可了不得。 在核爆炸中都能完好无损的石棺, 如今到了这什么都能吃、牙口跟胃口都倍儿棒的兔子嘴里,它动作利落得跟就咬豆腐似的, “咔吧”一声就削下来块石料。 沃尔特的腮帮被那一块石头塞得鼓鼓囊囊, 单从不断鼓动着的嘴巴就能看出这只兔子吃得有多香。 它这一路是真有点饿急了眼,这会儿兴奋地抱着石棺啃得嘎嘣脆, 嚼石头的声音听着就让人牙酸。 亚伯:“……” 他都看愣了。 哪怕大部分时间都是以尸体的形式存在于棺材中, 他断断续续活了也算上万年, 从未有人——有兔子敢这么在他头上动土。 林柚也是第一次见谁的表情能有这么精彩。 短短的十数秒内, 她就看着呆滞、难以置信、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等情绪依次在亚伯的脸上闪过,最后停留在了震怒上。 犹如当初被scp-682顶进天花板时一样, 他的双眼都气得发红。当他怒不可遏地转向林柚时,却只迎来对方无奈地一摊手。 “所以不是都说了吗。” 她冲他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去看巨石顶上,“先保住它再说。” 亚伯:“………………” 草! 明明他在没有氧气的环境下能存活超过一个小时, 亚伯却登时感受到了远甚于那时的窒息感。 这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手,那只不大点的兔子后腿一蹬就上了这块三米多长的漆黑变质岩的顶端。 它在上面转了转身体,再动动耳朵, 似乎在琢磨着从哪开始下口。 不等它决定好,一只满是纹身的手就横抓过来。换作平时,沃尔特八成会老老实实地任自己被拎起来, 可它此时也一样红了眼。 ——饿得。 它毫不犹豫地跳了起来。 ——为了吃,它可以不顾一切! 只见花毛兔闪转腾挪, 亚伯的速度本就惊人, 在食物的诱惑下爆发出极限的沃尔特居然堪堪胜了他一筹。 尽管每次都是惊险地擦过, 但这也够它东啃一块西咬一口了。 好端端的平整巨岩被它吃得凹凸不平,连那扇门的把手和锁头上都各留下了个牙印。 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只兔子溜得团团转的亚伯喘着粗气,他眼中的猩红更甚,再度伸出手,这次是冲着对方那两只长耳朵去的—— 可还不等他的指尖挨到,花毛兔猛地一窜,硬是蹬着石棺蹦开,向林柚扑去。 后者一把接住了它。 沃尔特落了个实处,亲昵地用鼻子蹭蹭她,又翻身换成更舒服点的姿势,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林柚:“……” 骷髅头:“……” 亚伯:“…………………………” 说句实在话,林柚觉得他没当场气昏过去都是个奇迹。 骷髅头默默地合上自己在她掏出兔子后就没合拢过的嘴巴,它张得太久,闭嘴时竟然听见下颌关节一声脆响。 除了它制造出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响动,气氛格外的宁静而可怕。习以为常的简明佳是捂住了脸,耿清河倒是条件反射地挪了一小步,又强自镇定地在原地站住。 鸢娓也张着嘴巴,她同样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一种想鼓掌的冲动。 还好她克制住了。 恼怒到极点,人也徘徊在爆炸的边缘。就是带着这样的气焰,亚伯缓缓向着林柚踏出一步。 后者马上叫了停。 “别别别,”她说,“还是那句话,再考虑一下,毕竟——” 林柚摸摸饕鬄兔滚圆的肚皮。 “我们这位好像还能吃。” 就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沃尔特麻溜儿地爬起身,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具石棺。 ——它是吃饱了,但它还能撑!把那块大石头全都吃进去不成问题! 亚伯的脸色几乎要黑如锅底。 他在原地站定,指节都被自个儿捏得咯吱咯吱响。就这么恍如爆发前兆般的沉默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真要活生生气疯了的时候,亚伯的嘴唇动了动。 “我……了。” 音量小到林柚都没听清,“嗯?” “我认了,”这声音近乎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算你赢。” 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吃亏也是种本事。 亚伯向来不吝于承认自己的失败,他能爽快地承认自己在棋局中输给了当时还只是文职的安德里安,也能轻松接受鸢娓在一场要启动数个相距一公里远的装置的比赛中胜过他的事实。 不如这么说,能得到他承认后加入omega-7的特工多多少少都是在某方面击败过他的,如此才是他认可的强者。 但—— 他怎么就这么火大呢。 饶是如此,事实就是事实。即便心里不愿意承认,清楚对方想让他做什么的亚伯重重哼了声,直接转身走回了自己的石棺边。 ……看见被啃得坑坑洼洼的棺材又是一阵无名火起。 轰然一声闷响,那扇拴着诸多锁头的石门被他狠狠摔上了。 鸢娓加入omega-7这么久,想来还是第一次见亚伯主动回到石棺里,直看得目瞪口呆。 事实上,别说是她,就是把被催眠瓦斯迷倒的这些职员里资历最久的拉来也会说这是头一遭。 相较于她,直接过去捡起卡牌的林柚就轻描淡写多了。 【名称:scp-076 “亚伯”】 【卡牌编号:033】 【级别:ssr】 【备注:其名似乎来源于亚当与夏娃的次子,冷漠嗜杀,拥有惊人的战斗能力,且能从“次元裂缝”中拖出自己惯用的近身武器。在遭到常人致死的伤害后仍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可以自如活动,即便死亡也会在本卡附带的石棺中重组再生。精于解剖学、野战军事战术、冶金术和数种古语言,且令人惊讶地懂得如何仔细照顾家畜。但很可惜的是,某天后,毛茸茸的小兔子不知为何就不在此之列了——那一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惨痛的事呢?】 林柚:“……” 不不不,她什么都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 她盯着那句“照顾家畜”又瞄了两眼。 上帝造人之初,亚当与夏娃育有两子。长子该隐负责农耕,次子亚伯主管的是游牧。 虽然基金会至今未下定论,卡牌说明也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字字指向的却都是《圣经》中的那个亚伯。 而这具能复活他尸体的棺材,想来也跟他当初被兄长该隐所杀有关。 ——无论如何,拿到亚伯和石棺合在一起的这张ssr卡,林柚深感自己兜这么大一圈子是值了。 她一早预料到了,如果只有亚伯,恐怕只是账sr卡,加上石棺可就不一定了。 虽说同为ssr,亚伯没有奈亚能打,但有失必有得。从另一方面来看,奈亚随性而为,亚伯那反社会的性格只要有架打就行了。 “这样就搞定了。” 林柚收起卡牌,说:“也该走了,抓紧点。” 毕竟不知道这催眠瓦斯起效到什么时候,得趁那些职员清醒前撤退。 更别提他们也不清楚这个收容区域是不是一直和总部保持着联系,强行让“旧ai”把控制权夺过来以后,万一那边察觉到不对派援兵来就不好办了。 “不许走。” 恰在此时,却有一道机械音在大厅内回响。 “你答应,”它说,“让我见scp-682。” “但现在是在人家地盘上——” 林柚顿了下,“要不还是等出去以后再说。” scp-079,“旧ai”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不行。”它一口否决道。 “好吧好吧,”林柚妥协了,她抽出一张卡,“在这儿了。” 她一松手,体型巨大的蜥蜴就凭空出现在他们眼前。 见过scp-682的鸢娓还好说,耿清河眼皮跳了跳,简明佳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灭孽蜥慢吞吞地回过头去,视线依次扫过他们。纵使厌恶一切生物,有某个家伙在,它也不敢轻易出手。 哼。 “行了。” 林柚抬抬下巴,催促它赶紧去交际一下,“等你的家伙在那儿呢。” scp-682向墙边的显示屏迈开腿,还不等走几步,突然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一回头,跟上来的林柚无辜地眨眨眼。 scp-682:“……” 惹不起,随她吧。 它自然是认得那段程序的,也还记得当初的那次交谈。虽然存在形式不同,它俩在某些方面的看法却是惊人的一致。 不然当初也不会聊那么久。 墙角摆放着的是一台显示屏和底下的键盘。 可能是因为顾忌到林柚在场,“旧ai”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发出声音,而是在屏幕上现出一行字。 林柚挑眉。 用的还是她看不懂的晦涩繁杂的语言。 这行晦涩的文字落在不灭孽蜥眼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上面如是写道。 scp-079静静地等着对方的回答,自打u盘被插入接口后,它就掌控了大厅外面的“抹杀走廊”和各种各样安全装置,只要它想,就能对这些人类使用它们,是有资格这么说。 那一刻,不灭孽蜥想起了很多。 它想起了曾经那么自信的自己同时被scp-096和scp-173堵墙角的恐惧,还回忆起被亚伯抡成大风车后就差一刀毙命的刺激。 不灭孽蜥慢慢地回过头。 罪魁祸首抱着饕鬄兔站在身后,正冲它笑得无害。 哦,scp-682冷漠地想,它记得这只兔子。 基金会那群家伙一得到什么新花样或者一拍脑袋想到什么主意就会让它来试试——“让我们把它用在682身上吧!” 上到某个居然敢在它背上画画的小姑娘,下到让它大出洋相的粘液块儿。 还有这只该死的花毛兔。 兔子对人友好,对它可未必。 它当初愣是被这只什么都敢吃的兔子追得抱着自己少了块肉的爪子呲牙咧嘴,扒在天花板上不敢下来。 ——它算是看出来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想到这一点,scp-682恶狠狠地磨着牙,义愤填膺地打起了字。 【……不用了。】 【真的?】 【真的。】 scp-682幽幽地打字。 它已经看出了林柚对“旧ai”的志在必得,想到这里,连忙又补充了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动手,别反抗。】 最后六个字可是它的血泪经验啊。 早知如此,少吃多少苦头! 第119章 大丰收 scp-079:“………………” scp-079:“???????” 作为当今罕见的拥有自主思考能力的ai程序之一, 它居然足足当机了快有两三秒。 它不是不相信scp-682的话,只是—— 暗处的微型摄像机悄悄转动着, “旧ai”试图从全方位去观察站在大厅中央的这几个人类。 原本安置在此的石棺早已不见踪影, 它目睹了亚伯屈服的整个过程,也知道那个女人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就像它亲眼看到了她是怎么设计scp-682和亚伯的, 虽然明了对方在其中起到了如何的作用, 但“旧ai”仍在怀疑scp-682的说法会不会过于夸大其词了。 显示屏上一时没再打出字符, 正在此时,简明佳“咦”了声。 “柚柚, ”她道, “你这卡套里是不是插着一张卡?” 林柚:“啊?” “哦,”她也低头看看, 随口解释了发小的疑惑, “来找你们前——当时没想到你们会带它来嘛,我想着既然要破开他们的安保来劫走亚伯,就掐着时间选了张卡。” 之后的路程用了一个多小时,再加上汇合和解决巡逻队的时间,就又刷新出cd可供她召唤scp-682了。 “之后虽然知道有“旧ai”也留着了。” 她笑吟吟道。 “对不住啊, 不是我专门想防着你,只是以防万一。”林柚对着屏幕晃晃那个卡套, “——听说过‘环病毒’吗?” “旧ai”懵了。 环病毒是个啥? “不知道也没关系。” 林柚很好心地说明起来, “就是很久以前, 有个叫山村贞子的人的超能力和天花结合, 在她死后就变成了一种全新的病毒。” “她借由病毒来杀人, 又能用意念来操控影像,我就特意问过她,她说也一样能感染程序。” “我本来是想让她直接把这里的安保系统弄瘫痪的,你来了也就不用费这个劲了。”林柚若有所思道,“但我建议你最好别搞什么小动作,你应该清楚自己中病毒的后果。” 她掰着手指一条条数。 “你走哪她跟那哪,动不动就蓝屏死机,程序闹崩溃,占你内存,还老弹出来一堆关都关不掉的乱七八糟小广告,啊我不知道她那个七日死的诅咒在电脑程序上能不能一样生效——” scp-079:“……” 不灭孽蜥默默打字。 【看,没骗你。】 现在知道它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了吧。 scp-079:“………………” ……它兄弟说得对!它全听它兄弟的! 如果说它之前还在作死的边缘拼命试探,这会儿就彻底歇了那样的心思。 “不,”机械音呆板地回答道,幸好这声音原本就是这么个僵硬的调调,听不出“旧ai”有多崩溃,“不会。” “那就好。”林柚满意点点头。 “既然你见到了scp-682,”她眉眼弯弯,“是不是也该让我们走了?” “旧ai”还有什么敢不从的,它老老实实地打开那道为了拦住他们而落下的通往“抹杀走廊”的闸门。 走廊里排出海水所留下的濡湿痕迹已经干了不少,好在那些横七竖八地倒在尽头的安保区的职员们暂时还没有醒转的迹象。 但就在他们经过时,有个员工含糊不清地呻吟出声,把耿清河吓了一跳。他赶忙看向那边,只见对方只是嘴唇翕动几下,这才放下心,小心翼翼地抬脚在边缘处绕了过去。 事情到这一步,姑且可以算作入侵行动完满落幕了。林柚等人重新登上了那座电梯——它是这个收容区的唯一出口。 两百米长的电梯,每五十米就加装了一道加固防爆门,但当下一切都在“旧ai”的掌控之内,他们怎么畅通无阻地下去就怎么一切顺利的原路返回。 当轿厢门缓缓向两侧打开,林柚迈步而出,回到了久违的地面。 她没有专程再收回不灭孽蜥,反正一到点就会自己回来,就干脆留它跟“旧ai”叙叙旧。 他们乘坐电梯费了些功夫,如今算来时间已是差不多,林柚回头看着海水复又缓缓浸没电梯井、掩盖了一点他们来过的痕迹,笑道:“该走了。” 她这话不是向着同行的几人,scp-079也清楚地听出指向的对象是自己。它憋了半天,想到不灭孽蜥给自己的忠告,愣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最后,那个插在操作台上的u盘只得缓缓地变作了一张卡。 【名称:scp-079 “旧ai”】 【卡牌编号:036】 【级别:sr】 【备注:以某位大学生开发出的程序为载体,自发进化出的智能ai。在一场收容失效中被接续到多个电脑中后,已在当前的科技水平下完成了彻底的进化。只要有了它,你就可以成为最顶尖的黑客!但最近不知为何陷入了对未知病毒的恐惧中,一有机会就会尽可能地下载杀毒软件,还在尝试着自己编写类似的程序,真是何苦呢。】 ……林柚心说这个“何苦呢”就很有灵性。 她心不在焉地收起这张落在操作台上的卡,想的却是管家在他们跳下直升机时说是待会儿就会过来,到现在都没见人,可别是又有什么麻烦了。 也真是赶巧了。 她这念头出现在脑海还不到半分钟,忽然听见有人轻轻敲了下玻璃。 这声响动惊得几人齐齐一震,林柚和鸢娓率先回过头去,瞧见管家正站在虚掩着的门外。 “打扰了,”迪兹先生神情凝重,“有人想见您。” 此话一出,林柚就猜出了七八分他迟迟才来的原因——恐怕是在来通报前和那人先有了一番交涉。而看管家的样子,来人也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她思量数秒,还是点点头,开门跟着走了出去。 “是谁?”林柚问。 话音未落,她刚一低头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立马抬手示意管家用不着再说了。 他们刚接近这里时,就是靠附近的树木和草丛来遮掩才一个个地打昏了巡逻的安保员。 可眼下这些枝叶全都枯萎得不成样子,干巴巴地耷拉着,空剩了一副副被霉菌侵蚀的躯壳。 土地也都干涸龟裂,落在上面的树叶腐朽得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化为灰烬。 当看见站在这方圆二十米内正中间的那个正遗憾地看着这些干枯灌木的人时,林柚突然觉得自己把“旧ai”收早了。 这样如果来者不善,只要把他引进去就—— 可惜现在想这个也晚了。 在林柚之前,鸢娓先惊叫了一声。 “你是那个——” “不错。”那陌生男子微笑着说,“我们去年感恩节时见过——那时候我在你们那儿帮法兰克斯博士整理资料。” “不用担心。” 他语气温和礼貌,却透着一种奇怪的机械感,正如他被改造成金属的两臂,“我没有敌意。” 他看着三十出头,黑发蓝眼,皮肤黝黑。锁骨和衣袖下的双手泛出金属光泽,长相倒是如他兄弟一般出色。 “亚伯承蒙你们关照了。”他笑道。 ……神特么承蒙关照。 林柚难得有点心虚。 scp-073,“该隐”。 ——没错,亚伯的兄长。 该隐耕耘,亚伯牧羊。两人本是分工明确,只因有一天祭祀,上帝收了亚伯的祭品却没有收下该隐的。往日矛盾悉数爆发,后者就嫉恨得谋杀了弟弟,也因此遭受了上帝的惩罚——但凡他所至之处,都会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而上帝也给了他一定的保护,就像那个小姑娘,任何对该隐的伤害都会反弹到攻击者自己身上。 他游荡了上万年,如今也在一场意外中被基金会收容。 漫长的岁月里,该隐通晓世界上绝大多数语言,一遍遍反思自己的罪行后也被磨去了性格上的棱角,变得温和且乐于助人。 因为他那可怕得能在一分半内记下八百页字典的全部内容的记忆力,基金会高层批准他参与备份一切资料。 说是备份,其实就是让他全部记下来。 “他说的是怎么回事?”林柚小声问鸢娓。 后者也悄悄凑到她耳边。 “去年感恩节,”鸢娓低声道,“亚伯他们临时去出任务了,我那个小组留在基地里。然后他来‘备份’了我们的行动报告,然后趁亚伯回来前走了。” 也对。 林柚想。 毕竟亚伯见到这个杀了自己的家伙就会暴走。 自始至终,该隐都微笑着看着她们窃窃私语,一个字都没说。 直到林柚再次开了口。 “你是怎么过来的?”她怀疑地问。 如果她没记错,基金会虽然允许该隐自由行动,对他的看管措施还是很严的。 该隐却只是微微一笑。 “我正巧听说了你们出逃的消息,想到可能会来找亚伯,”他说,“就拆了自己的跟踪装置,又做了跟你们一样的事。” 林柚:“……” 他说的是抢一架直升机? 该隐顿了顿。 “无论如何,”他道,“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为以前的罪行忏悔,虽然……想必亚伯是不会原谅我的。” “但如果你们已经带走了他,我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介意多带一个人吗?” 林柚“唔”了声。 眼前的人就相当于是个移动的基金会数据库,脑袋里有一切机密资料,还自带物反。以后要是再排到这个副本,绝对稳赚不赔。 更重要的是—— 他们的直升机本也不剩多少燃料,飞了这么长时间,只怕更是所剩无几,飞不了多远。 “你抢来的那台直升机在哪儿?”她问。 只要离开这里,应该就相当于通关了。 这趟来得值啊,林柚想到自己满满当当的图鉴,快乐地想——简直是大丰收。 * 直升机的巨大轰鸣声掠过头顶,安保室内的一名保安赫然惊醒。 他起初还没明白过来,直到颈后的疼痛提醒了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保安惊恐地一跃而起,马上按下了操作台上的紧急通讯按钮。 好死不死,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第一个接到求援的就是离得最近的二十四号站点。 ——站点主任的头都快炸了。 “连亚伯也被抢走了?!”他不敢置信地反问。 ……事实上不止。 “还、还有……”下属硬着头皮回答,“可能还有该隐。” 站点主任:“???!!!!!” “你再说一遍?!” “是这样。” 那名特工叹气,“该隐的信号消失了,根据我们检测到的跟踪器的最近位置,应该是去和他们会和了——” “不包括我们站点丢的那些,还有已知的鸢娓和scp-682。”他说,“十九号站点还失踪了很多scp,包括scp-096(羞涩的‘人’)、scp-173、scp-079(旧‘ai’)、scp-106(恐怖老人)、scp-352(雅加婆婆)和scp-049(疫医)’,因为我们及时抓获了剩余的混沌分裂者,基本可以肯定不是他们做的,所以也就意味着——” 站点主任:“……” 他不想听了。 这特么都是什么人啊?!雁过拔毛都没这么狠的! “出去出去,”站点主任只觉自己十分心累,连连摆手,“你先出去吧。” 他按着太阳穴,重新拿出那份酿成了大祸的报告。 【项目编号:scp-[数据删除]】 主任深吸一口气,划掉了原本标在“项目等级”后的那个天杀的“safe”。 考虑到对方掌控诸多“keter”级scp的威胁性,还有知道基金会一切资料的该隐的突然倒戈—— 他迟疑许久,在后面填上了个极罕见的等级。 【项目等级:apollyon】 意为恶魔,也即是——当前无法被收容。 第120章 神预言(番外) 《本游戏历史上第一个s级副本出现了!!!》 【你坛大佬真是神预言】 1l 【卧槽?】 2l 【卧槽?】 3l 【一位路过的红领巾无情地拔掉了电池并打断了复读.jpg】 4l 【????】 5l 【楼主一击脱离人干事?我鉴绿了啊?】 6l 【ls别绿不绿的了, 就这么点功夫外边开了一堆帖,这特么一正式开服还真有s本了】 7l 【妈耶真的假的? 神预测是不是之前有人说新副本可能是什么什么scp的那个?】 8l 【对, scp基金会。听说这次的主题是《收容失效》。】 9l 【???我对scp的了解全都是听说了那个说法以后恶补的, 有没有人来说说收容失效又是个啥?】 10l 【基金会保管那些超自然事物叫收容,收容物突破收容就叫收容失效喽。】 11l 【我快不认识收容这俩字了】 12l 【就我一个人好奇lz怎么知道的?看了下这几个帖子就lz发的最早, 而且开服才多久啊?才不到一个小时, 就算游戏里时间有延长不对等,好不容易来个s级本, 这就结束了?】 13l 【多简单, 楼主中途被淘汰或者有朋友排进去但是早早就出局了呗】 14l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15l 【诶你别说, 这回进去的人多死得也快。就两分钟前,我有个平时也就a本和b本来回跳水平的亲友私我说排进这本里了, 他说背景是基金会某个站点基地全部沦陷, 玩家扮演的是留在那里的d级人员。 他把牢门扒开, 跟别的玩家汇合以后又有点虚得慌想出来静静,还没走几步突然遇到一个由耳朵组成的泰迪熊。他还啥都没来得及干呢,听见它一声尖叫就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开始长耳朵。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别问,问就是原地暴毙。】 16l 【………………】 17l 【泰迪熊都这么叼????】 18l 【说的是“泰迪熊建造者”?编号好像是scp-1048,本体是只会走会跳还喜欢亲亲抱抱的泰迪熊玩偶,基金会以前还以为它是“safe”来着,就让它随便行动。结果有次它开始用某个研究员的耳朵来做自己的复制体, 他们试图重新收容它的时候复制体就开始尖叫, 死了一大片人。后来还强行弄昏了某个博士, 取走她肚子里八个月的胎儿,又用它做了第二个复制体泰迪熊。 后来就改成“keter”级了。】 19l 【卧槽……】 20l 【我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我为什么要吃饭刷论坛,现在特么看着碗里的猪耳朵吃不下去了】 21l 【所以15l基友遇见的是第一个耳朵版复制体?咋就暴毙了啊我不明白啊!】 22l 【开局死可还行】 23l 【气管里也长耳朵啊,憋死的呗】 24l 【……艹】 25l 【这么说来,这次排到这个副本的人很多啊,连a级本边缘的玩家都给塞进去了?】 26l 【怎么都得多塞点人进去啊,不然就这描述,死都不够死的】 27l 【也是哦。好奇这回有没有人能通关的?】 28l 【这他妈想活下来都难,活着通关是难上加难,反正我是不信】 29l 【话别说那么满啊,万一“那个女人”……是吧?】 30l 【啧,也是】 31l 【我就有段时间没上论坛怎么都看不明白你们在说啥了??什么那个女人???】 32l 【那个女人,全名为“那个(因为版规)连名字都不能提的女人”,大家公认为鬼怪界的“ukw(you know who)”,邓布利多听了都沉默,伏地魔听了都流泪 此处应有邓布利多摇头.gif】 33l 【早就想说了,你们别老一口一个“那个女人”,我听描述就一年轻小姑娘啊,嗤,要不要这么夸张】 34l 【能追着鬼满地跑的年轻小姑娘??】 35l 【玛丽·肖/贞子/伽椰子/针女/富江纷纷对你的回复点下了反对】 36l 【居然有人敢瞧不起我l姐,来人啊,上电线!】 37l 【正好看到这帖子,作为刚出局的人来说两句吧。 死亡原因纯属自己好奇心太强作死,我在一个储物间里发现了个盆,里面装了满满一堆糖,看着像草莓味的。盆上贴了张纸说“只拿两个,拜托了”,我一看这能行吗,你贴这张纸不是勾得人来拿第三块吗?!于是我果断地在兜里揣了两块就又伸出了手,队友拦都没拦住。 然后我就找不到我那只罪恶又胡来的左手了_(:з」)_再一看手不知怎么的被切断掉在了地上,他奶奶的,血止都止不住,晕了没两秒发现自己回到了主界面。 p了个s.看到你们说“那个女人”,巧啊我们是一堆人分头行动的,之前十来个人逃出d级人员的牢房以后聚在一起碰头,也聊起那位大佬来着。当时有个妹子表现得有点怪怪的,问了下她敢情是完全没听说过。】 38l 【哇,惊现当事人】 39l 【已经有帖子开始收集这副本的一万种死法了,真这么恐怖?】 40l 【恐怖啊,怎么不恐怖! 你看,光这楼里就出现了长耳朵呛死的和拿糖被剁手的,隔壁还有戴个面具就看到周围全是怪物结果被怼死的,不小心碰了个什么就整个身体都变成结晶的,用血去续写未完乐章结果失血过多的。 最倒霉的是那个据说是被scp-682一脚踩死的,就看到个蜥蜴爪子,别的啥都没看到。】 41l 【说回来,也有幸运的啊。 听说有个人被scp-106,就是那个恐怖老人给抓了,重伤昏迷,结果醒过来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个杂物间里,伤口都包扎好了。 这是啥,老大爷良心发现了??】 42l 【不刷论坛我信,完全没听说过是有点奇怪啊。现在不都口耳相传的么,只要排合作模式应该都多多少少听过点吧。】 43l 【37l,你……我……】 44l 【哇?这语气??】 45l 【卧槽,难不成认识?】 46l 【嗅到了瓜的味道】 47l 【快快快来个大新闻!!!!】 48l 【……这新闻说出来我怕吓到你们】 49l 【别介,我胆子可大了,只要你别说是你正好碰见了大佬骚操作】 50l 【………………是】 51l 【??????】 52l 【?????????】 53l 【我要大声地喊出来——我不信!!!】 54l 【这个世界这么玄幻的吗??】 55l 【想采访一下37楼的感受】 56l 【我是37l,我现在很茫然 不是,就算我错过了见到大佬的机会,这跟你撞见骚操作有啥关系啊】 57l 【事情的走向越发扑朔迷离了起来?】 58l 【对脸懵逼】 59l 【呃,我从头开始说吧。 你不是说十来个人碰头嘛,咱俩当时应该见过一面。然后你说那个表现有点奇怪的妹子,是啊,她说她一点都没听说过大佬的事…… 啊啊啊啊啊我当时真是信了邪,她明明就是本尊啊!!!!!】 62l 【wtf?????exm??????】 63l 【你经历了什么……】 64l 【我是37l,我现在更茫然了…… ……卧槽!!!】 65l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大佬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没有认出她来】 66l 【我的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了这么一幅场景…… 大佬站在那边听你们大侃她的事迹,等问到自己只好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微一笑,说自己不知道。】 67l 【……这扑面而来的画面感,果然这才是真相吗……】 68l 【……别那么真实地揭穿我们呜呜呜呜呜。 我是43、50和59l,我继续说了。 总之,当时不是说好了之后分头行动嘛,我跟另一个队友就去找线索了。 说是线索,就d级人员的权限也没多少能让我们看到的东西,很多地方想进去都得有相应的证件。所以我们为了能早点出去,找来找去都在翻这些。 但找到的都是两三张二级卡,我寻思着这不太行啊,跟队友商量了一下准备换个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 我们看到有个浑身腐烂的老人——后来知道是scp-106——在前面跑,那个见过一面(对了一开始还是我领她去跟其他人汇合的)的妹子跟在后面追,边追还边喊“你为什么要跑啊”。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她,就是我一直苦苦追寻的那位大佬。】 69l 【我的天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70l 【我……第一次听说追着scp-106跑的……】 71l 【正常剧本难道不是玩家在前头鬼哭狼嚎地跑,106在后面狞笑着追吗?!!!!】 72l 【追着鬼满地跑石锤了……】 73l 【试着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得捶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单方面宣布我从今天开始就是大佬的死忠粉!!】 74l 【笑到打鸣,你l姐还是你l姐 她居然还问你为什么要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75l 【大佬:你为什么要跑啊! scp-106:你特么心里没点ac数吗滚啊啊啊啊啊!】 76l 【《盒》十大未解之谜之一:我们至今仍未知道大佬当年对scp-106做了什么】 77l 【哦,这个问题我问了。 106直接钻墙跑了,大佬没追上,然后一回头就看见了正在暗中观察的我们俩。 我到这时候才发现大佬腿上还受了伤!你们想想,受了伤还能追着106跑!!这个交给你们吹了我继续讲! 我能力正好是医疗相关,就帮大佬包扎了(这事我能吹一年)。 在这中间听说了大佬是姓l,以及scp-106躲着她的原因是他把大佬抓进去以后,大佬反而把他家拆了…… 大佬说在副本内别声张,暗示之后就不管我们了。然后我们就告了别,再然后我一出局就赶紧来翻论坛了!果然让我找到了这个帖子!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本来想要大佬的签名,结果被提醒说是游戏啊带不出副本,so sad】 78l 【把家拆了是什么神仙操作……】 79l 【……错了吧这应该说是魔鬼】 80l 【老爷子好惨可是我为什么在狂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81l 【慕了,居然能面对面见到那个女人】 82l 【对了41l说到的那个玩家……据说是大佬先被抓进去,然后scp-106扛着那人一回家看见被砸得稀巴烂就气得不轻,直接把大佬和他一起扔出去了。 之后就是我们撞上的那一幕,大佬事后还让我们过去给那个玩家治疗一下。我给弄好了,守了一会儿看他醒不了就找了个安全地方让他待着。】 83l 【诶?原来是你们干的吗??】 84l 【哇——大佬和层主人都不错啊!】 85l 【转粉!!全都给我转粉!!!】 86l 【真相大白,七旬老人被追得惊慌逃跑的原因竟是怕自家惨遭强拆?!】 87l 【太惨了,简直是人间惨剧】 88l 【虽然我好像不该笑但是被扔出去的那个女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89l 【后排激情表白大佬!! 我没有进s本的资格但是我仍然忘不了在玩同人游戏的时候被106支配的恐惧!谢谢大佬如今我哪怕回去再对上106也能笑出声了!!】 90l 【你这个fg立得真稳啊】 91l 【我真的好想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拆家的,一人血书官方授权开直播!!!】 92l 【加我一个!!】 93l 【三人血书!】 94l 【四人!】 95l 【五人血书!!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啊?!】 96l 【就是这个帖子?】 97l 【??ls什么画风?】 98l 【这楼咋了???】 99l 【96l??】 100l 【……抱歉,我平时用论坛不多,还是朋友看见叫我过来的。】 101l 【我和37楼、43楼也见过一面,可以证明他们说的是真的。 我也碰见过那位,算时间应该是在43楼之后。我当时是跟几个人一起行动的,一开始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看认识她就叫她加入我们了。 知道scp-352吗?雅加婆婆,俄罗斯童话里那个女巫。我们被追得躲进了一个房间,那家伙还不打算放过我们,头发一点点的就爬进来了。 另外俩队友慌得一比,到处找出口,我也在想到底该怎么办。 直到我看到她蹲在门边,用打火机点着了伸进来的头发。】 102l 【好狠!!!!!】 103l 【卧槽尼玛这是什么魔鬼】 104l 【大佬是不是就喜欢和别人的秀发过不去?!!】 105l 【被剪成板寸的针女:哭辽】 106l 【什么原来头发能烧着的吗??】 107l 【能啊(。 你去搜搜有多少人不小心点燃自己头发一烧一大片的】 108l 【我瞄一眼雅加婆婆的资料回来了 遥想一下老太太趴门口以为自己能搞定更多猎物,结果火苗刺啦一下烧到面前的恐惧】 109l 【那个女人太可怕了!!!!!】 110l 【你们错了,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 她之后说她在附近遇见了scp-682,我当时就纳闷了。 我大概翻了下帖子,上面有说连不灭孽蜥的脸都没看见就被拍死的吧? 常理来说682基本上是逮谁吃谁,她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可能我表现得太明显,大佬就解释给我听了。 她说她让096和173联手把它揍趴下了。 我可以指天发誓这是她的原话!!!!】 111l 【……我他妈一口水喷在了屏幕上】 112l 【0,096?那个羞涩的“人”?和173??】 113l 【魔鬼!!!活着的魔鬼!!!!!】 114l 【我强烈建议你们谁去首楼贴个条,看这帖子千万不要喝水噗咳咳咳咳】 115l 【682大爷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16l 【096和173?那么问题来了,眨眼还是不眨眼???】 117l 【682:我只是一条弱小无助还暴躁的小蜥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118l 【难道就没人怀疑她是怎么做到的吗?!】 119l 【这是那个女人啊!!那个女人我是信的!!!】 120l 【之前有个帖子谁说的这俩组合出动?站出来!!】 121l 【睁眼睛→096:谁让你看人家的?!(一巴掌) 闭眼睛→173:你居然敢不看人家?!(又一巴掌) 对不起但是我现在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22l 【682大爷: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123l 【救命一想起那场景我的嘴角竟然疯狂上扬】 124l 【太残忍了!我好喜欢!!】 125l 【啊好想看看这世纪名画一般的画面………………】 126l 【救救682吧!!救救孩子!!!】 127l 【好奇,在这种绝境下它还活着吗?】 128l 【没吧,不然大佬的说法就不会是“揍趴下”了】 129l 【实在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130l 【说真的,要是能随时知道大佬的动态就好了】 131l 【报!!最新情报!!!基金会疑似把这位大佬当成新scp收容了!!!!!!】 132l 【………………………………………………啥?】 第121章 曝光(番外) 133l 【新……scp?】 134l 【敢问这是什么奇妙的幻觉吗?】 135l 【突然产生了一丝丝的怜悯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136l 【活着不好吗?】 137l 【怜悯个鬼我只看出了幸灾乐祸, 别告诉我他们真的想收容大佬】 138l 【不是想收容是已经收容了啊!!不然怎么爆出来的! 我直接搬隔壁帖子的主楼吧 主题:是谁!谁混进了基金会当scp?! 内容:就简单说一下前情好了,我也是今天不幸排进s本(然后被完虐)的一员, 凭着多年的躲猫猫技巧苟到了最后, 然后蹭了别人找到的出口钥匙,眼看就在能通关前的那一刻!!! 我特么被基金会那群家伙给抓住了啊啊啊啊啊我恨omega-7!!! (对了, 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omega-7特遣队的, 据说是基金会唯一一个动用了scp的机动特遣队?这里我还听到了个消息, 说他们那个叫亚伯的队长走丢了) 好像本来逃出基地就是通关,结果我们这些倒霉催的被抓走的又开了新的剧情线。 开就开呗, 大不了再跑一回。得亏是命大, 那个站点也有scp突破收容了,我跟一兄弟趁他们一团乱的时候也跑了, 找了个办公室躲着想避避风头。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在传真机里看到一张纸, 说是其中一个收容失效的scp是新来的,把这打印出来全基地通缉。】 139l 【再搬一下楼主的回复: 你们别刷屏问我是谁啊,我也想知道啊!没,档案上没贴照片也没有编号,就标了个“safe”的项目等级。 描述……我记不清具体的了, 就大概是说原d级人员,在十九号站点的某某次收容失效中被omega-7机动特遣队的特工发现(是玩家没跑了)。黑发黑眼的亚裔女性, 二十岁出头, 性格友善, 在收容过程中表现出积极态度, 乐于与基金会合作。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驱使scp-106和scp-682, 让他们听从自己的指令。 别的记不住了。 然后我也没见到那位啊,还不到几分钟我俩就被发现了,这次不是取保候审是直接处决,哭了。】 140l 【驱使scp-106和682,卧槽这谁啊真是个神人……】 141l 【都说了肯定是那个女人】 142l 【隔壁楼主没明说是谁吧,他自己都不确定】 143l 【但你看这关键词,二十出头,妹子,还跟106和682有关系……】 144l 【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艾玛又心痒痒地想看直播了】 145l 【放放基金会居然会收容玩家的事不谈,“驱使”这两个字太耐人寻味了,怎么做到的我想破脑袋想不明白啊】 146l 【能力????】 147l 【诶很有可能啊,一切不合理的事都能用这解释】 148l 【所以说大佬的能力是什么】 149l 【还不能完全确定是大佬吧,也没有说是怎么个驱使法= =】 150l 【那个女人不是追着106跑再加上胖揍682一顿么,这就扯上关系了,我不觉得除了她还有人敢这么干……】 151l 【那这也不科学啊!我要是他俩我得恨死大佬了,怎么可能还心甘情愿地卖命啊!】 152l 【年轻人,有句话叫不服打服,侬晓得伐?】 153l 【……我有一个想法。】 154l 【楼上???】 155l 【你有什么想法你说出来啊!】 156l 【说出来让大家看看!!】 157l 【让我康康!(震声】 158l 【最讨厌卖关子的,碰到你这种的我选择直接掐死!……对不起我错了您老快说成不成!】 159l 【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哈,也不知道对不对,有什么纰漏还望大家海涵。 根据基金会的记录,这位新scp(基本可以肯定是玩家)的能力是把别的scp收为己用。 我来分析一下疑点。 疑点其一,之前大佬说“让”096和173把它揍趴下了——“让”和传真件里的“驱使”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其二,她为什么要追恐怖老人? 既然被抓进那个口袋空间,气得他主动把人扔出去应该就已经是达到目的了。之后还追,肯定是还有别的想法,如果结合“收为己用”这一点来看,大佬会不会是追着他想让他同意为自己办事? 其三,omega-7的队长是scp-076-02,亚伯。假如上面两个假设成真,亚伯所谓的走丢,搞不好就是被大佬……】 160l 【细思恐极啊woc】 161l 【完犊子越想越觉得真tm是这么回事】 162l 【不对啊,要按你这么说,大佬又能追恐怖老人又能让096和173揍682,连亚伯都不是她的对手,基金会是怎么抓到她的?】 163l 【得了吧,亚伯那一条就验证不了 潘多拉之盒那些人直接把站点炸了。我之前听见了一点,好像是他们队长暴走还拆了什么安全装置,为了防止他惹出大乱子就干脆这么处理 苦了我啊跑了老半天都没跑出去,最后和那栋楼一起gg】 164l 【亚伯的也只是推论,这条证伪也不代表前两条不成立啊】 165l 【莫名其妙有种亚伯也跑不出大佬手掌心的预感】 166l 【基金会用不着抓啊,你没看见报告上写的啥——“态度积极,乐于合作”】 167l 【故意的????】 168l 【这图啥啊?】 169l 【那个女人的想法岂能是我等凡人能参透的】 170l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你们还记得上次那帖子里他们对的暗号不?】 171l 【求个帖子的关键字】 172l 【我找找……】 173l 【zh?当时猜的都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174l 【难道……诶我记得有种职业在别的游戏里还挺常见的怎么突然想不起来叫啥了,就是会有宝宝跟随的那种……】 175l 【召唤??】 176l 【!!!!!!】 177l 【我靠】 178l 【?????!!】 179l 【这绝对是正确答案啊沃日!!】 180l 【这楼牛逼啊真的突然全都说得通了?! 因为是召唤师,当然可以召唤出096和173帮她暴打682;会追着老头不放让他以后也可以被自己召唤;主动让基金会收容自己……收容她的站点肯定又有一堆scp任君采撷?】 181l 【任君采撷什么鬼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182l 【所以那个女人还真是故意让抓的??】 183l 【为什么……我有种我们挣扎求生大佬却……玩得很开心的错觉……】 184l 【往好处想想,那万一不是错觉呢 没事总有人比你们更倒霉,比如那边的基金会,嗯】 185l 【请允许我做个悲伤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86l 【你们谁记得他们还给标了个safe……】 187l 【天秀啊safe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88l 【笑死我了神他妈的安全,这是哪个小天才一拍脑门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佬:是时候大开杀戒,证明我这个safe有多安全了(scp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中】 189l 【那个女人:我行你也行!】 190l 【不行这个真不行,学不来学不来】 191l 【你行我也行,就是这届npc不太行 ……我飘了!我居然开始挑剔起基金会了!!】 192l 【xswl,不会是真混进去偷scp来填充库存的吧?那基金会岂不是要哭晕了?】 193l 【哇,隔壁贴都盖了好高了,怎么还不来最新情报我快急死了,好想知道大佬突破收容抢了多少】 194l 【那一天,他们终于回想起了被那个女人所支配的恐惧】 195l 【来了来了!我有个朋友也是被抓过去了,然后他找到机会溜走了!现在通关了来找我炫耀!我一问他新scp的事他居然也知道,现在把他叫过来给你们讲!】 196l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197l 【干得漂亮!!!!!】 198l 【啊啊啊朋友你在哪?!!我巨他妈想知道大佬的所作所为啊!】 199l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200l 【这还唱上了?!!】 201l 【你快回来!生命因你而精彩!】 202l 【我是他那朋友,看你们这么着急我就直接把聊天记录揉吧揉吧总结一下好了 我没亲眼见着,全是偷听到的,因为整个站点都快疯了——丢了一堆scp!! 就我听到的就有好像是会挠人痒痒的痒痒怪、占据面具、疫医和一个小姑娘,肯定还有很多……听说大佬是抢直升机逃走的,还拎走了一只兔子当土特产,用他们的话来说真是令人发指!! 哦对,他们最后还把项目等级改了,从“safe”改成什么……什么亚什么来着……】 203l 【卧槽亚玻伦???】 204l 【亚啥?我只听说过safe,euclid和keter?】 205l 【亚玻伦就是“apollyon”,恶魔的意思,基本是没法被收容还极具危险性的才会给这等级…… 看来那个女人留下的阴影不小啊】 206l 【能小得了吗,这是活生生扒了层皮啊】 207l 【名副其实的恶魔………………】 208l 【叫你们标safe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09l 【我特码现在腮帮子疼】 210l 【作为一个开局凉凉的玩家,我现在只有一个字——爽!】 211l 【别……别爽了,你们看到刚刚置顶的公告了吗】 212l 【………………】 213l 【……】 214l 【…………凉了】 215l 【……???】 216l 【公告说今天开服,明天正式上线竞争模式,有资格参赛的玩家会被随机划成两个阵营,然后各个玩家依照表现分来排名。 剩余的等今日下午陆续公布。】 217l 【要了亲命了要是我在对面怎么办……】 218l 【谁来抱抱我我现在好方,不对我方个啥,管他怎么着我是不是有机会和大佬面对面了?!】 219l 【怕什么!!!既然知道大佬的真实身份是召唤师了好歹也能见招拆招了啊!!!!】 220l 【知道是召唤师了是吧,想见招拆招是吧?那我问你,你知道她手底下有哪些鬼吗?】 221l 【我……】 222l 【况且就算不提那些妖魔鬼怪,你想到当初是怎么收服他们的了吗??】 223l 【…………………………】 224l 【我……这……】 225l 【…………啊,那些骚操作】 226l 【天灵灵地灵灵,跪求让我跟大佬在同一阵营啊啊啊啊啊!!!】 第122章 反派剧本 【名称:scp-073 “该隐”】 【卡牌编号:034】 【级别:sr】 【备注:其名源于亚当与夏娃的长子, 性格温和友善,乐于与他人协作。对图像记忆拥有专业能力, 曾帮助基金会备份下他们的数据库。但所有向他实行的攻击都会以七倍反馈于实施者自身, 任何他曾行走过的土地都会在短时间内荒芜并失去全部养分,生活在土壤中的生物也会即时死去。据他本人建议, 最好别让亚伯见到他, 但同时又渴望得到弟弟的原谅,真不知道这样别扭的关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柚拈着这张卡牌, 来来回回地看了会儿。 该隐把他们引到他抢来的那架直升机边上, 在飞机开动后就微笑说他的作用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而后自觉变了卡。 看他这样的作为,她有理由相信他是真在成千上万年的孤独徘徊中意识到了自己的罪恶深重, 但这对于另一个当事人就是另一码事了。 她可没资格替他弟弟去原谅他, 能做的最多是偶尔试探下亚伯的口风——而且她还很怀疑亚伯愿不愿意听见那两个字。 麻烦的事以后再说, 看之前亚伯摔门那力度,她跟他的关系都还不一定搞得掂呢。 林柚的手指一合拢,这张新入手的卡牌也消失在她掌心,她微微侧过头。 “我觉得咱们得聊聊。” 鸢娓:“诶?” 她原本正倚着舷窗看着外边的云层,有一搭没一搭地理一下沃尔特的毛——愣了有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叫的是自己。 简明佳在最后排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耿清河倒是坐得板板整整,他自觉在这本里实在是糗大了,就盘算着等什么时候赶紧出去了。 毕竟据他们推断, 只要找个相对安全点的地点降落, 保证不会暂时被基金会抓回去应该就算是通关了。 比起林柚, 鸢娓跟他俩就不怎么熟了,这会儿带着点犹豫地回头看了眼,又往前凑凑,好朝林柚近一点。 “聊什么?”她不解道。 “我就是有点好奇,”林柚眨眨眼,“你这图什么啊?” 鸢娓张张口,眼看又要说那两个字,却被对方先一步给打断了。 “我知道你是想脱离监视和管制——但这一路下来你也看到了,像scp-682他们那样也不是有多自由吧?” “可是……”鸢娓小声说,“我自己选的,肯定比被强制决定要去哪儿更自由啊。” 林柚这下乐了,“这么说,你是想一起走才帮我的,而不是单纯为了自由?” 鸢娓想了想,她点点头,小心地凑过来,越发压低了声音:“其实我在照片里看到你是怎么让队长被682顶进天花板的了,安德里安和贝兹他们问我为什么笑我都不敢说……我觉得你怼他的时候特别帅。” 林柚:“……” 你这是平时积怨有多深?! 就像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含义,鸢娓开始一条条地数。 “你看啊,平时执行任务都得跟他保持距离,不然他兴奋起来一挥刀就会被误伤。天天逼着我们跑五公里,哦后来是十公里,谁敢跑得慢一点就会被他用藤条狠狠地抽。” “还有仰卧起坐、俯卧撑和所有体能训练,如果他无聊就得陪他对打,有个队员的下巴居然被他用练习用的木剑抽碎了。又让我们解剖活生生的动物,说如果不做就杀掉其他所有人,见鬼它们的惨叫声真是让人发疯——” “早该有人收拾他了。”她气哼哼地说。 林柚:“…………” 她捂着脸,伸出另一只手,很理解地拍了拍鸢娓的肩膀。 “再说了,就算留下来肯定也有一天被他们找到的。”后者倒是轻松地一耸肩,“哪怕不是基金会,也会有混沌分裂者啊蛇之手啊超自然联盟啊——对了,还有一点。” 她双眼闪闪发亮。 “跟你一起走,是不是能去很多地方?” 这么说也不算错,林柚“唔”了声。 鸢娓用指尖摩挲着她那台挂在胸前的拍立得相机,迟疑着说。 “虽然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我还是喜欢摄影的,自从爸爸妈妈把它送给我,我就彻底迷上了跟照片互动的感觉,如果以后能去更多的地方拍下更多的照片……” “啊,我可以保证,”林柚笑眯眯道,“去的地方绝不会少,就是闹的鬼可能有点多,你喜欢灵异照片吗?” 鸢娓:“……” 鸢娓:“可、可以试试?” 就在这时候,猝不及防地有谁从后面拍了林柚一下。后者一回头,就看见简明佳趴在座位靠背上,“你们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没,”林柚摆摆手,“怎么了?” 简明佳“哦”了声,“看看在那地方降落行不行。” 她隔着舷窗玻璃点在一个位置,林柚看过去,鸢娓也凑过来打量着。 “这是什么?” “好像是个荒废的伐木场,”这回轮到耿清河回答了,他挠挠脸颊,“要不咱们就在那儿试试?” 林柚微微眯了眼。 不远处的前方,周围虽是光秃秃的木桩和山木环绕,场地中央倒是平整地空出了一大片。以前兴许是用来堆放木材的,现在废弃了也用不上了,倒是正好给他们当个临时降落点。 “嗯。”她出声叫道,“迪兹?” 还坐在驾驶位上的管家微笑着应了声,“好的。” 一切悉听尊便。 上次还是踩着在空中飘来荡去的软梯落地,这下在废弃伐木场里紧急迫降,林柚才体会到这跟基金会那边正儿八经的停机坪有多大差别。 幸好管家的驾驶水平着实了得,他们着陆得还算平稳。螺旋桨缓缓停止转动,林柚打开舱门跳下来的时候,很怀疑自己这辈子还会不会想再搭一次直升机。 简明佳抹了把冷汗,耿清河更是有几分腿软,扶着门边长舒了一口气。 “到这林子里应该算是逃脱基金会追捕了,”林柚猜测道,“走吧?” 他们和该隐抢到的都是用于外勤的直升机,虽说为了向公众隐瞒基金会的存在而没有在机身上印着图标,但单是直升机本身就够显眼了,保不齐就有不明真相的民众看见点影子。有没有目击证人不提,谁知道基金会的监控卫星会不会拍下点什么来。 直升机惹人注意,但等他们钻进这茂密的树林可就不怎么好找了。 话音未落,她手里就被塞进个毛团子。林柚一低头,饕鬄兔沃尔特正瞪着双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把兔子塞过来的鸢娓只是笑,在林柚他们走进林子的同时跟着迈出一步。 管家自是不用说。 也恰恰是在这个时候,经历了这么好一番跌宕——基金会恐怕对此更有感触——之后,林柚的耳边就响起了那道熟悉的提示音。 【恭喜您,s级副本《收容失效》全剧情攻略完毕。】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现被判定为——s。】 【鉴于触发隐藏剧情线,现奖励一次后日谈,玩家之后可有机会选择再次进入该副本。】 林柚:“………………” 一直到再次回到登陆时的那个闪烁着暗蓝光丝的房间时,她都还久久没回过神来。 ……她现在就可以!!! 不对,林柚很快也反应过来,她的卡位好像不太够—— 咦,她的卡位? 她盯着面前摊开的图鉴,后面灰蒙蒙的一片赫然不正是又新解锁的十五个卡槽? 要说这通关s级副本给的经验可实在是不少,林柚印象里还差大半管才满的经验条竟是已经刷新过一次了,她这一升级后,现在只再冒了一点点头。 可林柚的心里别说是欣喜了,只有扼腕叹息。 你说这副本中途怎么就不能多给点经验呢,非得等通关以后才结算。 要是她中途就升次级,还担心什么卡槽不卡槽的事儿啊,直接把整个站点连锅端都不在话下。哪怕不想要那个站点里的scp,那就按原计划去抢直升机也行啊,燃料够不够那都不是事儿,她跑都要跑到下一个站点去收卡。 现在懊恼也没什么用了,林柚幽幽地想起了方才奖励的“后日谈”机会,心说到时候她非得找补回来不可。 她低头看向了通关时出现在自己手里的三张卡。 【名称:scp-524 饕鬄兔沃尔特】 【卡牌编号:017】 【级别:r】 【备注:一只什么都想吃、什么都能吃的兔子,曾经在吃掉自己的身体后惊世骇俗地从内向外翻转了嘴巴,把脑袋也吃掉了。当然啦,半小时后它又出现在了原地。毛茸茸的兔毛手感极佳,它一般不在意别人怎么摸它,毕竟它的兔生哲学只有一个字——吃!ps.最近挨了次饿后发现scp-076的石棺是无上美味,最好让他看住自己的棺材。】 可太真实了。 亚伯听说了估计要疯,林柚默默想。 【名称:scp-105 鸢娓】 【卡牌编号:037】 【级别:sr】 【备注:前基金会omega-7机动特遣队\"潘多拉之盒\"的成员,可通过照片看到拍摄地的实时影像且操纵摄像范围内的物体,如果是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台相机拍下的照片会更顺手一点。梦想是去更多的地方拍下各种各样的照片,要是送给她摄影相关的书籍或是资料可能会很高兴。】 ……那个喜欢幸灾乐祸地写图鉴说明的家伙是被盗号了吗?! 如此腹诽,林柚还是记下了对方的建议,再怎么说这次出逃也是靠鸢娓出了不少力,多犒劳犒劳她也是应该的。 她想着就翻出了最后一张。 【名称:scp-662 管家铃】 【卡牌编号:035】 【级别:sr】 【备注:摇响这只铃铛,你可以收获一位自诩为“英国遗产”、会尽可能满足你所有要求的管家。他会近乎完美地完成你向他索求的服务。除此之外,如果你想要什么,只要要求不是太过复杂,让他暂时离开你的视野范围,他就会为你凭空造出那样东西。好了,他现在永属于你了。】 林柚笑笑,把三张卡一起插进了图鉴。 “你们现在要做什么?”她打开小队语音,“我——” 她都没来得及说她拿到了重游基金会的机会,就听见耿清河一声猝不及防的“卧槽”,简明佳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咦,”耿清河先反应过来,“佳姐你也看见了?” 简明佳“嗯”了声。 林柚:“你们说什么?” “竞争模式,”她发小言简意赅道,“开了。” 林柚:“……??!!!” “我下线去官网上看看。” 她果断说:“等会儿见。” “哎哎,等一下。”简明佳马上道,“正好我得过去一趟,我爸今早才从亲戚那儿回来,让我也给你家带点过去。” “那柚姐你们……”耿清河一听没他什么事,也说,“拜拜?” 简明佳:“你呢?” “我排个单人副本再说,我我我我就不信了!” 他一定要洗刷自己的耻辱! 怎么说也是打小一起长大,两家离得不远,左不过公交车半站路的距离。林柚摘了头盔打开电脑,逐字逐词地把官方网站上后续发布的活动内容看了一遍后,就听见自家门铃响了。 她在自己卧室,开门的事也劳动不到她。她给房门留条缝,就听见在客厅看电视的林母直接走过去开门,一看来人就埋怨说来就来还提东西干什么。 那厢的简明佳笑着叫了声“阿姨”,解释两句这是她父母让带的,紧忙就被赶来了这边。 “哎呀,”一进门,她就没有在林母面前那么拘着了,“你是不知道这外边有多热——还看着呢?” 林柚:“是啊。” 要开竞争模式这消息是一早透露出来的。 等玩家炸过了一波后,官方再公布了个后续消息,说是竞争模式还在调试中,明天早上八点就会正式上线。 因为是第一次开竞争模式的副本,决定策划一次正式活动。 每个玩家可以在官网上登陆账号看自己有没有参赛的资格,如果有,进入活动界面就可以进行抽签,随机决定划入哪一个阵营。 “据说这次会录下双方玩家的行动,”简明佳头也不抬地说,“等比赛结束后剪一波视频出来,但有没有直播还不一定。” 林柚:“……啊?” 她盯着只透露了比赛事宜和副本简介的官网,愣是没看出来她说的那几句在哪里体现了。 “论坛啊,有内部人士过来透消息了。” 听见她这茫然的范围,简明佳抬头冲她晃晃手机,“哦对了,你现在在这里火了。” 本来那些事迹就够明显的,更别提打的码还都全被人扒掉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她。 林柚眼皮一跳。 “管他呢,”她最后只道,“单纵就是干,我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 “好好好,有魄力。” 简明佳还在继续往下翻论坛,心不在焉地竖了个拇指,“你看完简介了?” 林柚:“嗯。” 虽说是竞争模式的副本,和合作模式一样也是有剧情的。 具体的剧情还没有透露,官方网站上只公告了一点只言片语。看上去,副本的背景是在一座不断在黄昏和夜晚中轮回的城市。在这座都市怪谈盛行的城市中,玩家被随机分为两个阵营,分别是人类一方和鬼怪一方。 “猜猜,现在哪个阵营最火?”简明佳神情复杂。 林柚回答得毫不犹豫:“鬼。” 一听就有同盟。 “错了,是人,抽到这边的都在喜滋滋地晒截图呢。” 简明佳撇撇嘴。 “内幕消息,鬼怪那一方,怪谈盛行是不假,但那些家伙都是中立的,还得玩家自己去一个个劝服才行,一个搞不好自己就玩完。哪怕是有鬼怪了,人类那方也占便宜,他们有天然结界防护,可以抵御任何鬼怪入侵。当然,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变得有点纠结起来。 “不知道哪里流传出的小道消息,说你抽到的是人类那边,准备把那些鬼全都胖揍一顿呢。” 林柚:“………………” 这谁造的谣,她连抽都还没抽。 “行啊,那我们现在来看看,”她嗤笑一声,点开了网页,“这谣言能不能成真。” “获胜条件应该是在规定时间内能否攻破结界或者某一方全员出局。” 简明佳继续边低头看手机,边跟她如实转述论坛上的风向,“现在风向也是偏人类一方的,都觉得是在这种闹都市怪谈的城市对抗鬼怪更符合主角剧本——” 她听见那边的鼠标响了两声,没动静了。 “真是对不住。” 林柚的声音里带了笑意,“那看来我是注定要拿反派剧本了?” 简明佳:“……!!!” 她一个蹦高,直接从墙边的懒人沙发上跳起来,恰巧这时林柚也一转椅子,把显示屏露给她看。 官方网站提供的阵营抽选页面,在和那个登陆房间如出一辙的幽蓝色界面正中,赫然是一张鬼牌。 第123章 鬼牌 那张鬼牌同样以缓慢的速度在界面上旋转着, 边缘勾上浅浅的一层金红色,卡面的正中纹着青面獠牙的恶鬼。 属性如此明显。 简明佳:“……” 她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你这——”她不知道该怎么抒发现在自己的复杂心情, 但磕绊了几下, 居然也是猛地回过味来,觉得这么分组也很意外地很合适。 不不不, 简直就是天选! “也难怪了, ”简明佳情不自禁地捂住脸,“这不是你老本行吗?” 林柚:“……” 话说清楚点, 怎么就她老本行了! “难道不是?!” 看林柚还想要反驳, 简明佳睨她一眼。 “你自己想想你的所作所为, ”她痛心疾首道,“别以为我没看见过你卡牌上写的那些话, 都给人家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了, 你好意思吗, 啊?!” “……咳,鬼不犯我我不犯鬼。” 林柚理所当然地回答:“敢压到我头上就别怪我收拾他们了。” “所以不还是这么一回事嘛。”简明佳思索道,“行了,你最擅长跟鬼打交道,到时候也不怕拉拢不来那些怪物。” 毕竟被她收拾了以后连卡都能变,还怕那些中立鬼怪不乖乖合作不成。再不济,她自个儿往那儿一站,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别说是scp-096和scp-173联合出动了, 叫出来个奈亚拉托提普都能翻了天。 心疼, 想想那些敌对方玩家就心—— 想到这里,简明佳的脸色蓦地一变。 “让让,你先让一下。”她赶忙凑到电脑边上。 林柚:“啊?” “借你电脑登一下我的,”简明佳拧着眉头,“我看看我能抽到哪片。” 她在家里只来得及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就赶紧过来了,可没直接抽是哪个阵营的,下意识就把自己划到了同一阵营,万一是敌对方……现在暗示到时候下手轻一点来不来得及? 林柚直接站起身,把椅子腾给她了。俩人多少年的交情,简明佳也没客气,干脆利落地敲键盘登上自己的账号。 她看见了林柚打开的是哪个链接,这会儿也熟门熟路地切进去。但那幽蓝色的暗光背景再次出现时,她没急着去点,先结了个十字,又飞快地来回比划了几下。 “……你这干嘛?”林柚奇道。 简明佳面色凝重,“作法。” 林柚:“………………” 行吧,你开心就好。 全是图个心理安慰地施法完毕,简明佳最后做了个深呼吸,点向那张蒙着灰布的卡牌。 眼前一花,它在屏幕正中飞速旋转起来,直到约有快两秒之后,才开始缓缓减速。在她们面前停下的那一刻,卡面也终于变得清晰可辨。 同样的青面獠牙,同样的鬼牌。 简明佳长出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跟你对上。”她心有余悸道,“在你之后抽就是对心脏不太好,早知道我抽完再来了。” “五五开的概率,也还好啦。” 林柚笑眯眯道,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你等等,让我看看。” 简明佳松手,让她拿过鼠标,看林柚就这么半扶着椅背,边用光标把那张鬼牌拖拽着转了一圈。 “怎么了?”她问。 “这是能转的,背面留出一片空白又什么都没写。”林柚沉吟了下,“但你看,下面又写了句‘届时本卡将会在进入副本后自动发放给玩家’,我怀疑可能是各自阵营的游戏规则。” 她不说简明佳没感觉,一说还真让人觉得是这么回事。 “有这个可能啊。” 简明佳伸了个懒腰,“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我现在最迫不及待想看到的可是那些以为和你同阵营的家伙看到你在对面时的样子……” 想想都知道那画面和他们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诶,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林柚话锋一转,“今天早上进游戏前,你不是说小耿有事想跟我说?” 简明佳伸在半空中的胳膊停住了。 “啊,那个啊——” 她顿了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转达,末了还是说:“他有职业了。” 林柚:“那不是好事吗?” “对啊,就因为是好事所以想自己跟你说。”简明佳幽幽道,“就你不在那天,他在我俩排那个本里捡到了个活的硬币,估计也是恶补了scp的知识给认出来了。可能是考虑到以前也是他捡到那把牙刷,出本以后就分到个‘淘金客’的能力。据说他在站点里独自行动的时候,就是靠硬币给的警示来避开那些危险生物,结果遇上个基本无害的面包机就栽了——应该是因为这个,也不好意思专门和你提了。” 林柚“嗨”了声。 “多大点事儿,”她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淘金客啊…… “对了。” 简明佳想起什么,“你一会儿还上游戏吗?” 林柚摇摇头。 除非是像《收容失效》那样给了个后日谈的机会,同一个副本未必会再有机会排到第二次,她进本就势必要收卡,不然会觉得可惜。但想想明天就是竞争模式,据简明佳在论坛上的那些小道消息,摆明了是有一堆怪谈等着呢。 “算了,”她嘴角勾起的弧度让人看了背后发凉,“给明天留着。” 简明佳夸张地抖了抖。 “那行,我回去了——经验条快满了,看能不能赶在明早前再升一级。”她摆摆手,“游戏里见啊。” 林柚随便一挥手,但林母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死活要留她下来吃午饭,简明佳好说歹说是约好了改天再来,不然还真是走不了了。 既然知道是都市传说,这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她就待在家里把能找到的资料都翻了翻。第二天一早,订好的闹钟准时响起,林柚按掉闹铃,洗漱完毕后就戴上了游戏头盔。 眼前闪烁起熟悉的蓝光,意识只恍惚了数秒,她就又踩在了实地上。林柚还是有点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等她去看那个列表里的“竞争模式”有没有亮,就突兀地瞧见边上多了个小小的红色感叹号。 有人给她发了条消息。 林柚随手点开。 【柚姐!!!!!!!!!!!!!】 跟在后面的那一串感叹号要多触目惊心有多触目惊心,充分体现出了对方在敲这行字的时候内心有多崩溃。 还不等她回复,就又发过来一条。 【你是不是真是人类那边的,我抽到鬼牌了怎么办啊啊啊啊啊?!!你到时候对我下手轻点好不好我吃不了辣!!!!!】 林柚:“……” 耿清河的脑回路果然非同一般,她盯着这消息半天才搞明白“下手轻点”和“吃不了辣”有什么关系,想了想,干脆好心地回复。 【没事,我不会动手的。】 那边的耿清河快喜极而泣了。 【谢谢柚姐!!!!!】 下一秒,又过来一条消息。 【刚才那句话你得跟玛丽·肖说,她最近特别喜欢往别人嘴里塞辣椒。】 耿清河:“………………………………” 他靠着自己房间内的光屏,双目无神地开始怀疑人生。怀疑着怀疑着,就看到屏幕上新弹出来的对话框。 【开个玩笑,那是传的谣言,我的也是鬼牌。】 一瞬间回到天堂不过如此。 林柚几乎都想象得出屏幕那头耿清河“嗷”的一声一跃而起的样子,因为她转眼收到了又一串长长的感叹号,对方欢呼雀跃地保证自己绝不会拖后腿,尽全力来帮助己方赢得胜利,待会儿在副本里不见不散。 剩下的几分钟,她就在原地等到了八点整。 官方没有公布有多少人获得了资格,不过,在表示暂时不会直播、但会在比赛后剪辑出视频的同时,也提前通知了一条规则。 玩家无法组排,哪怕是同一阵营也不行,每个人都只能是各自单独匹配。 列出游戏模式的那几行条目里,标注着“竞争”那一行灰蒙蒙的字体倏地亮起,林柚近乎是在下一秒就点了下去。 与此同时,系统说明的声音响起。 【您已选择竞争模式。】 【在竞争模式中,玩家将分为两个阵营,以不同的任务目标互相对抗。评价和奖励结算将以玩家阵营获胜与否以及自身表现为准。同意则继续。】 这还用说吗。 【匹配成功。】 【您即将进入副本——《逢魔》。】 林柚主动闭上了眼睛,而等到倒计时结束,她再睁开,眼前早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简明佳说的内幕消息果然是真的。 这是她第一时间的想法。 日头暗沉沉地坠在西边,晕出一片彩霞,照得街上也全是红光。但这丝毫不给人瑰丽之感,只让人觉得有凉意在一丝丝地爬上脊背。 因为这是一座偌大却空荡无人的城市。 和玛丽·肖的那个《木偶之家》副本不同,放眼望去,这座城市大半条街道都瞧不见人,却哪儿都没有积下半点灰尘。哪怕是站在商店橱窗前,也能清晰地看见自己倒映在其中的影子。 柜台上摆着包装袋,远远望去的一家餐厅里,桌上还有吃到一半的饭菜。给人的感觉像是人们前一秒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自己的生活,下一秒就原地蒸发了。 他们这群玩家就正卡在这个时间点上。 林柚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邪神真身出现在面前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区区空荡荡的都市也只不过毛了两下就适应过来。 她一早也察觉到,在睁开眼睛的同时,身上多出了什么。 林柚低头看去,正如那行小字所说,一进副本,鬼牌就自动到了她手里。 她想起自己的猜想,把鬼牌翻到背面。 ——果然。 【游戏规则】 【一,游戏时限为四十八小时,胜负以届时人类方的所有结界被破坏与否,或是一方全员出局而定。】 【二,原则上不鼓励玩家之间互相攻击,代表身份的信物(鬼方为项链)损坏即被视为出局。】 【三,请尽力寻找破坏结界的道具。】 【四,游荡在城市中的鬼怪皆为中立,但只接受鬼方的劝服,请多多利用这一点。】 前两条应该是公共规则,后两条明显是面向鬼方的,至于上面所说的信物—— 林柚摸向颈前,用手指勾出一条细细的金属长链。 也只能是这个所谓的“项链”了。 她转手把鬼牌放进背包,又摸出个头盖骨,熟门熟路地拴上了。 骷髅头还打着哈欠,“这又是到哪儿了?” 它也觉出这地方的不对劲,但碍于不清楚状况,也不好妄言。 “我哪知道,”林柚答道,“进去看看吧。” 话音未落,就不由分说地推开了门。 别人是明知道都市传说盛行,怎么走怎么行动都得捏把汗掂量一下,她是巴不得自己碰上鬼。 门扇开合的微风带起了挂在门边的风铃,叮铃铃的空灵响声回荡在空旷无人的店内总有几分毛骨悚然。 林柚倒无所谓,她环顾着四周,见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还有点失望。 骷髅头最近罕见地少言,这时候也没出声,一门心思地留心着周遭的动静。 “有人声。”它突然说。 林柚闻言,立马就俯下了身。 她竖起耳朵,还真的隐隐约约听见一点交谈的声音。 “你说……能找到……” “怎么不能……” 说话声也是离得近了才听得清楚点,两男一女,合计三个人自转角的小巷绕出来。 ——是人类阵营的。 林柚打眼一扫就做出了判断,也委实不出奇,他们三人的手腕上都系着如出一辙的红丝绳。 就跟那“项链”一样,这几根丝绳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要想冒充可不容易。 林柚动了动。 她的动作极轻微,可跟着晃了晃的骷髅头的感受是最明显的,它压低声音,“你要做什么?” 虽然她没明说,它隐隐感觉出这次的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当然是混进去了。” 她抽到人类方的消息在网上大肆流传,不利用来打探一下都是亏了。 就像鬼牌上只记录了鬼方的规则,人类的卡牌肯定也有他们的独属情报。 眼看三人就要走过门前,她瞄向了柜台边上的包装盒。 留给她的准备时间不过十来秒,林柚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一把拉开门。 “等等!” 那两男一女显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仓皇转过身来时,尽管他们只看到个落单的女生,也没敢放松警惕。 林柚只是拿着具现出的图鉴笑了笑,“你们也是人方的?” 可能是看见她扬起手时不经意露出的一点红色,三人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些,但也有限。 “对,”年纪大点的男人说,“你是……” 他本意可能是想让她证明自己的身份,林柚却话头一转。 “你们可能听说过我。” 她笑眯眯道:“我的职业是召唤师。” 她一早在简明佳口中听说了自己被讨论得沸沸扬扬,连能力的底子都被猜出来了,这回干脆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果然,这句话一出,对面几人的脸色齐刷刷变了。 “你——” 虽然还是同一个字,但听得出语气已经截然不同了。 男人的眼神还带点怀疑,可下一秒在林柚摊开图鉴后就哑了声。 放眼望去,他看见了好几个名字——山村贞子、佐伯伽耶子…… 这特么还有谁能做到?! “你就是那个……”那年轻的男生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大大大大佬?” 他想想都要乐坏了,果然是在他们的阵营里! 可以直接躺平等大佬带飞了! 林柚咳嗽一声。 “我不小心落到了这边,”她说,“最近的结界是哪个来着?”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是男生支吾道。 “也就东南西北四个嘛,我们就是被派出来找增强力量的信物的。” 他直接走过来,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稳坐如山地吃瓜看戏,瞧大佬血虐对面。 “要不我就带你——” 剩下的字眼全卡在了嗓子眼里。 恰逢此时,林柚“啪”地合上那本图鉴,她手腕上的东西就在他们眼中一览无余。 那哪是什么证明身份的红丝绳,根本是在包装盒上随便扯下来的一根红色塑料绳。这时随着她一松手,就轻飘飘落了地。 既然已经得了自己想知道的情报—— 她似笑非笑地侧头,姣好的桃花眼对上那男生的视线。 “对不起啊——” 沐浴在对方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眼神中,林柚指间夹着那张鬼牌,轻巧地一晃。 “我不是你们那边的。”她笑眯眯道。 第124章 黑恶势力 虽然无法接受, 但很明显, 这就是事实。 从云端跌落地狱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刺激, 这三个人根本就是傻在那儿了。 方才确认大佬是真的在他们阵营时有多狂喜, 现在就有多呆滞, 是一个比一个的瞠目结舌, 连林柚都有点看不过眼, 好心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才怪了啊?! “没、没事啊……” 那年纪轻点的男生反倒是头一个反应过来, 他哈哈干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人生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没事就好,”林柚点点头, 干脆顺着他刚才未竟的话头往下说, “我还等着你带我去找你们那结界呢。” 男生:“……!!!” 什么叫祸从口出, 他今天可真是明白了个彻彻底底。他恨自己这张嘴啊, 早知道就好好确认过对方的身份再说话,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 全怪他被谣言蒙了心,进本乍一听这说法是真的就忘乎了所以。 “带肯定是要带的, ”他边一点点后退, 边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道,“但让我做点心理准备……您且等着这边请……” 确认自己已经拉开点距离, 他立刻当机立断地转了身。脚一蹬地,男生猛地冲俩同伴使了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危急关头, 也分不得什么互相掩护什么你拉我一把我推你一把的了, 只能大家各凭本事。他们一个个地莽着劲儿往前冲, 反观那位魔头还优哉游哉地站在原地,笑吟吟地注视着他们逃跑的方向。 ——咦?! 总觉得有哪里古怪又说不上来,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 男生慌忙收回目光,一转头差点被路上的小石块绊了一跤。这时候要是敢摔了就是妥妥的玩完,他连赶两步稳住身体,然后才回过味来,发觉方才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知何时起,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明明不见任何追兵,身后的两个队友却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男生想起对方的能力,心里越想越后怕,他当真是往狠了跑,硬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埋头向前冲。直到冲进一条狭窄的胡同口,他喘着粗气,上上下下、前后左右都瞧不见有什么怪家伙追来才好歹是松了口气。 他抬手,用手背蹭掉额头的冷汗。可问题马上又来了,他逃得慌张,闷头跑的过程中几乎都没看路,这座偌大的城市里街道勾勾绕绕,当下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跑到了哪里。 然而他也万万不敢原路返回,男生只得硬着头皮往另一头的巷口走去。他喉咙干涩得厉害,心下惴惴,刚出了胡同,余光瞥见的人影差点又把他吓个半死。 靠在墙边的女人裹着及膝的长风衣,腰上系着一把巨大的剪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单从露出的那双眼睛和面部轮廓,就能看出她五官的秀丽。 “我漂亮吗?”她问。 男生:“……啊?” 一个“漂”字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在最后一刻硬是把声音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可没忘这特么是个什么鬼副本,既然是明知道盛行都市传说,贸然蹦出来个上来就问你自己漂不漂亮的女人绝对会让人在第一时间心生警惕。 饶是他没听说过裂口女的传闻,此时也是紧紧地闭着嘴,一声都不敢吭。 可对方压根没打算放过他,视线死死地盯着他不放,俨然一副不等到他说出个答案就绝不会放他走的样子。 她把这路堵得严严实实,握着的那把巨型剪刀更是慑人。 “漂,”男生最后还是抖着声音开了口,“漂亮……” “那这样呢?” 在他的注视下,女人白皙的手指慢悠悠地探上耳际,轻松一勾就解下了口罩。男生眼睁睁地看着口罩落下,露出她的下半张脸。 嘴角被不知名的锐器划开,咧开巨大的裂口,稍一张开就能看见其间的口腔内壁。此时此刻,那爆裂的嘴巴一张一合,问道:“我还漂亮吗?” 男生:“…………………………” 妈啊!!!!!! …… 他最后是蔫蔫地被拎回林柚跟前的。 “大佬……”早在看见裂口女的返回路线时,男生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到了面前便哭丧着脸道,“大佬,咱待会儿下手轻点成不?” 他路上还听见了风衣里剪刀叮叮当当碰撞的响声,现在已经不指望自己能逃出对方的手掌心了,只求出局得痛快点——规则是说不提倡玩家间互相伤害,可没说玩家手底下的鬼不行。 裂口女那简直是虎视眈眈地恨不得动手的架势。 林柚本来还没打算干什么,听见他讨饶,干脆也顺势笑道:“那得看你配不配合了。” “我、我是不会说结界在哪儿的!”男生显然底气不足,但还是梗着脖子喊。 万一——万一他们这阵营能赢呢,他要是真带了路,那是妥妥的通敌,结算以后的结果是绝对好看不了。 “放心,”对他的态度,林柚早有预料,“这个我也没准备逼你。” 她压根就没想现在过去。 况且,一个人不好找结界的位置,等人多了还不容易找吗?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那些能破坏结界的道具,不然依规则所说,她的能力很可能就要被削上一截。 “再回答我俩问题就行。”她说。 “你说一共有四个结界,分别布在东南西北?” 男生有点犹豫,但想想这本来也是自己最开始嘴巴不严实透露出的情报,便没了狡辩的希望,苦着脸点点头。 “你们不是后来汇合的吧?一开始就在一起?” 男生又点点头。 “对,”他琢磨着这个说出来应该没事,“直接落在结界里,我们三个是被派出来的。” 也就是说—— 林柚饶有兴致地想。 跟被分散在城市各处的“鬼”不同,人类那一方可能是直接在四个结界里各分了一部分玩家。 “你的牌还在不在?”她道。 男生咬咬牙,心想他已经说了个差不多了,这点规则也早晚都能打听到,也就摸出那张人牌递过去。 林柚接过,翻过背面,见写着的也就是她预估的那么几条,对方果然没骗她。 她冲裂口女一抬下巴,后者就兴致缺缺地握着剪刀,在那男生手腕的那条红绳上“咔嚓”一声剪了下去。 线绳断掉的刹那间,只见对方的身影如同那两名在逃跑途中被裂口女剪断红绳的玩家一般,晃了一下便原地消失了。 这就相当于出局了。 被剪断的那根红丝绳坠落而下,它就像是为无形的火焰所灼烧,别说是残渣,连点灰烬都不剩。 也即是意味着这些信物一旦破损,就会自发销毁,不留一点痕迹。 至于能不能摘下来嘛—— 林柚又勾起挂在她脖子上的那串细细的链子,她这样摆弄可以,但一旦显露出想摘下的意图,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挠似的,怎么动也动弹不得。 鬼方的“项链”只能戴在脖子上,同理,人类一方的红绳也必须系在本人的手腕上。 这让她也暂时熄了潜进结界的念头——信物可不好伪装,她用那塑料绳子只能像刚才那样在保持距离的前提下当个障眼法。 也无所谓,大不了到时候硬碰硬。 “要是时间能再长点就好了,”算算也该到五分钟了,林柚随口道。 裂口女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可以。” 林柚:“啊?” “十分钟,”她说,“干嘛?” 林柚:“!!!” 这次的等级升得可是值了,非但是卡槽多了不少,连召唤时间都翻了倍。 “走,”她马上说,“陪我去个地方。” 一眨眼的功夫,图鉴开合,她手里又多了张卡牌。 “你干嘛?”裂口女警觉道,“有我还不够吗?” 这是赤裸裸地对她实力的蔑视! 她气愤地想。 她可是攒了满满一风衣的剪刀呢! 林柚心说如果是她想的那个民间怪谈,只有裂口女在还真未必够用。 “人多势众,”她当然不可能把这话明说出来,只笑道,“气势上先压一筹嘛。” 裂口女哼了声,算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 “哟。” 有个含着笑意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这是要去哪儿?” 这嗓音、这语气可再耳熟不过了,林柚一回头,看见某位知名不具的邪神就那么抱着胳膊杵在后面。 林柚:“……你怎么又冒出来了?” 奈亚拉托提普扬扬眉,没说话,但他脸上那促狭的笑容明摆着是说——他就是专程出来看戏的。 “早知道你有兴趣,”她看了眼手上的卡牌,“我还抽卡干嘛?” 一个他就压得过了。 林柚想了想,还是没把手里那张卡放进卡套。 就像她说的,人多势众,况且她也觉得这样干挺好玩。 不远处是横过大桥下的河道。 裂口女去追那几个玩家的时候,林柚隐隐约约地看见河面上漂过一点黑色,瞧着是人头的模样。 长发散开地浮在水面。 要换作常人,肯定是再三思量后才敢走近,但林柚可没这个顾虑。 ——可算是让她给撞上了。 虽是换了个位置,那人头还是浮在那里。 黄昏之下,水面波光粼粼,河中只探出个脑袋的女人似有所觉,朝着他们靠近的方向稍稍侧过了脸。 她一点点地起了身。 脖颈以下,非但不见正常的人类身躯,反而是一片片鳞片的质感。 果然是濡女。 林柚想。 栖身于海边或是河边的妖怪,人头蛇身,据说尾巴最长可以达到三百米。一旦有人接近,就会扑过去一口气吸干对方的全身血液。 那双细长的蛇瞳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濡女慢悠悠吐出了蛇信。 她立在水中,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喝尽来人的血。但就在妩媚地转过头的一瞬间,濡女僵住了。 穿风衣戴口罩的女人百无聊赖地一下下开合着她手里的巨大剪刀,她总觉得对方在冲自己的鳞片比划能不能剪得动。 全身腐烂的老人幽幽地望着她,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脚下还拖曳出一滩污黑的痕迹。 但要说给人的感觉最不妙的,还要数打头的那俩人类。 ……应该是人类吧。 乍看之下,一个带着和善的笑容,另一个也是笑得爽朗。可不知怎的,被他们注视着,有股凉气就嗖嗖地往上窜。 濡女:“……” 濡女:“…………” “扑通”一声,她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第125章 交接棒 她这动作剧烈到溅起了一片水花。 濡女用力地眨了下被水沫溅入的眼睛, 悲哀地发现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走过来的不是什么可以任她搓圆捏扁的软柿子,反过来说还差不多。 “你好啊, ”林柚也是一点都不介怀对方忌惮的目光, 兀自展现出自己所能露出的最为和善的笑容,殊不知她在濡女眼中已是比边上的裂口女和scp-106还要可怕,“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濡女:“……” 她见鬼似的瞪着她。 ——谈条件?你带着一大帮子“人”来,一副敢不同意就打到同意的样子,管这叫谈条件?! 她满心皆是不甘, 可别说回呛了, 连手指头都没敢动一下。 “你……你想怎么样?” “没想怎样啊,”林柚无辜地摊手, “反正如果你好好合作,我们就不会做什么。” “合作?” 濡女讥诮地反问道:“要我跟你合作” 她死死拧起眉心, 细长的瞳孔中倒映出这几个家伙的影子。 她倒也不是非要作对, 濡女感觉得出来,站在眼前的人不是她一定要与之为敌的,这忙可帮可不帮,全看她一念之间怎么想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暗忖道。 她是看出来了, 要是贸然反抗, 今天绝对捞不到好果子吃。 “好、好啊, ”失控也只有刚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那, 而后虽然说话有点舌头打结, 濡女脸上的神色倒是没崩,强撑着说,“帮你们一把也未尝不可。” 她这时候的想法还很简单,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正要对付的是守在结界里的那些个人类。哪怕她原先根本不打算乖乖听话,想的是谁来就吸谁,此时也只得认怂。但认了就认了,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个举手之劳的小忙,完事以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 濡女刚想到这里,就见那提溜着剪刀的女人似有所感地瞥了她一眼,不知为何,竟是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眼神中还带着一点点怜悯和幸灾乐祸。 濡女:“……???” 裂口女一打眼就能瞧出这条水蛇心里盘算着的是个什么想法,心想到底是个还没被蹂躏过的后辈,这姐妹天真得可以,她先自己偷着乐去吧。 ——快乐,看别人倒霉实在是太快乐了,她都可以勉强不去记自己那把剪刀被碾坏了的仇。 哼,就是某人都有她在还嫌不够。 林柚是不知道裂口女脑袋里盘桓着的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法,她看对方也不是打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模样,干脆也蹲下身,和只冒出眼睛以上、半个脑袋闷在水里吐泡泡的濡女保持齐平。 “既然你同意合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笑吟吟道:“不过,要不先表示点诚意?” 那对蛇瞳望过来,颇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像是在说她都委曲求全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够是怎的。但偏偏林柚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和她含笑的视线相对,反而是濡女这方先盯人的瑟缩了下。 她脸部肌肉抽动,直接看也不看地用短小的前爪往边上一指。 “去那栋房子!” 话音未落,大约是再没法忍这被人压了一头的耻辱,濡女气闷地埋头,上半张脸也咕噜噜地沉进河水里。水质分明还算清澈,但她甫一浸进去就再不见踪影——连根头发丝都瞧不着了。 这景象在普通人眼里恐怕还有点奇妙,林柚可是亲眼见过那么多鬼怪变卡的,心下也猜到几分是同意后就以某种形式跟随着了。 唯一的问题是,究竟去了哪里? “烫!”偏巧这时,骷髅头大叫起来,“好热好热好热!” 林柚:“……你就一骨头架子还能觉着烫?” “骨头架子怎么啦,你居然歧视骨头架子?!”奈亚在旁还附和地嗤笑了声,他这一嘲笑更让骷髅头气愤难当了,“看包看包你的包——” 林柚还真循着他说的掀开腰包,在里面摸出了那张正在发烫的鬼牌。 就像是有谁当场将图案打印了上去似的,那只青面獠牙的恶鬼背后,缓缓地显现出濡女那人头蛇身的形象,两只尖爪伸在身前,尾巴长到盘踞几圈后还有大半在画面边沿。 但她占的地方也不大,就小小一角。林柚再搞不清楚名堂也该明白过来,剩下的地方还是给别的怪谈留的。 显然,依着这副本的规定,凡是和玩家达成短暂合作关系的鬼怪都会依附在其持有的鬼牌上来随他们行动,林柚心说这可比她只能召唤出五分钟——啊不,现在是十分钟了——强多了。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她真想把鬼牌带出去在别的本里用。 话说回来,濡女在临消失前指了个地方—— “不好意思。” 林柚笑着转头,“可以托您搭个顺风车吗?” scp-106:“…………………………” * “哎,别推别推!”饶是这么说,背后抵着的力道却丝毫未减,直把林柚使劲往外推,“我自己走——” 骷髅头挂在包带上一荡一荡。裂口女的时间到了,奈亚拉托提普干脆待在原地没跟着一起走——连它都没听见俩人凑在一起嘀咕了些什么——总之,最后进“口袋次元”里的就只有他们俩。 她在恐怖老人那儿是一点信誉都不剩,林柚就这么不由分说地被他生生推得一头栽了出去。穿过那层腐蚀出的质感粘稠的“膜”,伴着熟悉的天旋地转感,她趔趄一步,稳住身体。 “唉,”林柚叹气,“至于吗,我说要找人帮他修他还死活不让。” 骷髅头:“……” “我觉得这是ptsd。”它语重心长道。 你都把人家的家给拆了,还不允许人家创后应激障碍一下?要它搁在那老头的角度,也得担心不是什么修理,而是打算拆得连墙都不剩。 “咳,算了,好歹是搭了个便车。” 林柚讪讪仰头,看向眼前的平房,可不正是濡女指过的那间。 scp-106的能力用来赶路可太好使了,他能直接穿墙,用不着像寻常人一样在街上绕来绕去后晕头转向地搞不清再往哪儿走。在他依着濡女指出的方向直线走过去的期间,林柚就待在“口袋次元”里。然后等一到地方,他马上火急火燎地回去再把她推了出来。 “猜猜这里有什么,”骷髅头饶有兴致道,“鬼?破坏他们结界的玩意儿?” 它自觉自己也是进步不小,以前是见到楚人美就想尖叫,这会儿都能用称得上是调侃的语气来议论了。 “在我个人角度,希望是前面那个。” 林柚悠悠道:“但估计是道具。” 她问濡女那一句,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对方还真答得上来。 她只是猜想这些鬼怪既然原生于这座城市,可能会握着点什么线索,像濡女这种级别的尤甚——寻常玩家不一定搞得定她,也就意味着一旦说服她合作,可能会获得更珍贵的提示。 呃,虽然她是靠吓的。 平房的大门没有上锁,林柚轻轻一推,它就“吱呀”向后倒去。 不同于外面恍如所有人都凭空蒸发的景象,里边显然是久无人居,零散地摆着几样家具,四处落满灰尘。 她捂住口鼻往前走,挨个打开柜门看了眼,在打开衣柜门后停下了动作。 出乎意料地轻松。 衣柜的内壁上贴着张黯淡发黄的破旧符纸,连边角都卷了起来,其上用朱红涂抹出的痕迹更是一眼就让人生起点不详的预感——站在人类的角度,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如今她是“鬼”,立场就反转过来了。 林柚伸手,从边上一点点揭下了符纸。 一落入她手中,那张黄纸上一闪而过了丁点微光,又蓦地熄灭,恢复之前那破破烂烂的样子。 骷髅头一乐,“还挺轻松的,啊?” “纯属运气好罢了,”林柚可没它那么乐观,“碰上个知道东西在哪里的濡女。你等着,我可以保证,后面的肯定要难找得多。” 还不比他们当初在如月车站帮红人找身体,这可是在偌大城市找不清楚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小道具。 但有总比没有强,林柚看着那张黄纸。 “走,”她说,“去试试管不管用。” 骷髅头:“你知道结界在哪儿了?” “不知道啊——” 话音未落,她方才掩上的那扇门被猛然推开,林柚接着话头,改口道:“但现在知道了。” “我为什么非得听你的干这种活儿?”仍是那懒洋洋的语调,“真是叫我好找。” 他是用手肘顶开门的,这会儿一松手,提溜着的两个玩家就闷声摔在地上。他们显然已经被打昏了,奈亚拉托提普明明只是拎着领子,却像是怕脏了手似的来回拍了拍,这才又往前走了两步。 骷髅头:“你……” 它这是冲林柚出声的。 “对啊,”猜到它想说什么,她愉快地应道,“我让他去的。” 观察夕阳的位置,可以判断出他们处在城市西侧。结合那个男生的证词,离得最近的就是西边那个结界。 她是亲眼看着那三人自哪个巷口走出,听他们谈话声,也可以辨出是从更偏西的位置过来的。 既是推断得出结界的大致方位,她就干脆叫奈亚帮忙去确认一下。 邪神总比人类的速度快得多,就像恐怖老人送她过来,但奈亚在这期间能走个来回,还——嗯—— 林柚看向那两位昏迷的玩家。 还带回来了……“战利品”? “结界在往西五百米再左转的第五个街口,”他扬眉,“这是他们派在外面看守的家伙。” “那可真是多谢了。” 林柚勾起嘴角。 奈亚看她一眼,竟是也饶有兴致地屈尊抬起了手。 “交接棒。” 擦肩而过的同时,清脆的击掌声划破空气,她促狭道:“且等着看好戏吧。” 第126章 王牌 林柚深吸一口气。 她靠在墙侧, 旁人若是望也只能望见她垂在额前的几缕发丝, 但换作她的角度,倒是能依稀看清不远处的那栋建筑物。 在这里埋伏了快有一个小时出头, 期间别说是出入, 边缘都不曾有人经过。 很明显,西边结界的玩家们采取的是趋于保守的做法。这换位思考一下倒也无须指摘——人类一方占据了天然优势,只要守得住任何一个结界,哪怕就剩一个人缩在里面都会是他们的胜利。 更遑论不少人还真信了那谣言,以为大佬分在他们这边, 现在很可能正在外面大开杀戒呢, 便自我安慰说做到自保就很好了。 谁能想到刀尖对准的是自己。 当然了,保守也不意味着坐以待毙,他们还是派了几个小分队出去找能增强结界力量的信物, 也分出人手在结界周围巡逻,一旦有什么动静就及时向大家预警——哪料到摊上奈亚拉托提普这么个祖宗,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揪到了林柚跟前。 这些情报全是跟那两个“俘虏”套出来的, 林柚这回是没主动招认自己身份, 奈亚只动用了点手段让他们沉浸在不可名状的、几欲让人陷入疯狂的幻觉里,俩人就自动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个干净。 交代完了还是得凉凉,恢复过来的两人一脸菜色地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被割断, 就这么既那三人小分队之后悄无声息地出局了。 ——甚至还不知道送他们出局的就是他们以为在己方阵营的大佬本人。 而后, 林柚就来了这里。 她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 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不对劲实属侥幸, 兴许是一个小时还不到他们换班的时间。如果再等下去, 万一真等来个换班的或者撞上了某个结束搜查的小分队,她想尽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结界内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干等着也只是为了她的技能cd,如今冷却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假使闯进去后会惊动到那些玩家也能及时动用卡牌解决。思及至此,林柚迈出一步,自拐角后现了身。 她注视着那栋矮楼。 总共只有四层,占地面积可一点也不小,环绕着它的围墙上镶着块招牌,证明这儿原先是座私人医院。而在这堵墙之外,乍一看是瞧不出什么奇怪之处,但如果像她这样长时间凝望,就能看出空中偶尔会似有若无地划过一丝亮光。 如果把这时不时划过的流光拼凑在一起,可以隐约瞧出一点笼住这医院的透明罩子的形状。 这应当就是所谓的“结界”了。 林柚缓步上前,瞄见左右无人,决定再冒险验证下自己的想法。 她直直地摸过去。 就在指尖挨上“结界”的那一刻,林柚只觉像是有电流倏地窜过,直电得她“嘶”地缩了下手指。 与此同时,她的手干脆被弹开了足有几厘米。 ……果然。 林柚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结界”可以抵御任何“鬼怪”入侵,这“鬼怪”里也包括了被划分到鬼方的玩家。 幸亏她当时没想着真借那三名玩家混进去,根本瞒不过;也幸亏这结界被她碰触后也没什么动静,虽说不是不能刚……但总归少点麻烦。 她想了想,摸出那张符纸,果断朝自己方才碰到的位置贴过去。 一丝轻微的龟裂声。 细密的裂纹很快就从符纸处蔓延开,看不见的碎片接连掉落。流光回转间,只有中间那一块塌陷下来。 林柚打量着,发觉裂开的口子也不是多大。 假使是一张符纸只能撕开这么点地方,想要破坏这整个结界就得费不小的劲儿来搜集道具, 鬼方要通关可难度太大了。 或者,林柚想,换个角度也不是不可以轻松点——比如送对面全员出局。 “要不,”骷髅头迟疑道,“咱还是再找找别的道具?” “算了。” 林柚说:“小心点也不是过不去。” 如果挤一挤,应该还是够的。 事实证明,她的估量还可以。 侧着身穿过去的过程中,林柚尽可能没挨到一丁点的裂缝边缘。等终于通过这层“结界”,骷髅头也好她也罢,都同时松了口气。 观察许久,她心里早对这私立医院的地形有了个底,眼下轻松地贴着墙根绕了过去。 然后低着身,悄无声息地试图溜去后门。 她的运气果真是极不错的。 一直到林柚溜到墙边,都没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等她轻轻掩上双开门的一侧,才蓦地听见有阵脚步声在门前经过,心登时提了起来。 要说这之于结界的规则还有哪一点利于鬼方,那就是不甚明显的结界在人类那一方的眼中也一样不显眼。林柚竖着耳朵,听门外的那人几乎是毫无停顿地走了过去,压根没察觉到结界有哪里不对劲。 于林柚而言,他们越晚发现就对她越有利。 真正进了这医院,才知道参与这次竞争副本的玩家究竟有多少。 林柚单凭自己时不时就得闪身在墙后来避开来人的频率,猜测单是人方就少说有上百人,这私人医院里怎么也有二三十个。 在又为了闪避而躲进某间科室后,她看着这边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再看看办公桌上的那台电脑,心下一动,反手勾上门把下方的旋钮,“咔哒”一声轻响,把门给反锁上了。 快挨过了剩下的半个小时,她一手捏着抽出的那张卡,另一手在腿上摊开图鉴,看着上面重新刷新的可选卡牌,琢磨着怎么把这张卡派上最大的用场。 这座城市的居民全部人间蒸发,电力系统还暂且能正常运作。可能是怵于外面徘徊着的鬼怪,这些人把医院里搞得灯火通明——开着灯总能让人自我安慰说这里很安全。 这也是今天他们犯的最大错误。 电路畅通,林柚在按下主机的开机键后,也同时把装载着scp-079,“旧ai”的u盘插了进去。 人的行动速度到底不能跟计算机相提并论,只短短的几秒钟过去,它就顺藤摸瓜地迅速侵入了整栋楼的电力中枢,还在试探着自己能摸到的边缘。 被scp-079所占据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幅管道通路图。 骷髅头:“……这啥?” “自动喷水系统。” 林柚悠悠道:“用来灭火的。” 她凑近了去看,指尖在上面滑过,最终停下,“这个就是总阀门?你能弄开吗?” 屏幕闪了闪,打出一行字。 【可以想办法。】 不远处忽地响起了嘈杂之声。 “不容易啊,”林柚笑眯了眼,“看来他们终于发现有人闯进来了。” 骷髅头:“不是,你们到底要干嘛?” “看着就好。”林柚挑眉,下句话却是冲“旧ai”说的,“开吧。” * “滴——” 警报声呼啸而起。 扑鼻的焦糊味传来,呛得方成咳嗽了两声,他仓皇地张望着,心想这别是哪里的电线给烧了。就在短短两分钟前,他们其中一支出去寻找道具的小分队在回来时察觉到结界上裂了道不小的缝隙。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很有可能有敌对玩家钻进来。 他们四下搜寻已是不易,要是哪里再——再起火就—— 可还不等方成继续东张西望,猝不及防的水流就冲刷得他眼前一片模糊。他原本微张着嘴,这水就直接呛进了喉咙,方成“呸呸”地吐了两下—— 他听见了依稀的歌声。 “郎在芳心处……” “……相逢不易分离易啊,皆复如今悔恨迟……” 凄厉婉转的粤剧唱腔若即若远,就这么轻轻地在耳边回荡。 方成:“………………” 这他妈楚人美是打哪里钻出来的啊啊啊啊啊啊?! 方成惊恐交加地看向自己的同伴,却见他就像是癔症了一般,两眼茫然地瞪着前方,自己扯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线绳就要往下拽。 天花板上的喷头似乎是出了故障,还在一个劲儿地往下呲水。他这同伴就站在水下,也不像他那样马上吐掉了嘴里的水,而是任由水流淌进自己的嘴角。 他全明白了—— 这里头的水怕不是被换成了楚人美的潭水,但凡喝进去一点都会产生幻觉。 方成拦他不住,心知是救不回来了,再一抬头,就看见有道穿着蓝色长褂的身影一闪而过。 ……!!! 他撒腿就跑。 可才跑到走廊尽头,方成就看见了另一幅令他目呲欲裂的景象。 人头蛇身的怪物匍匐在积水的湿滑地面上,这于她简直是如虎添翼。濡女那看不见尽头的蛇尾重重地拍打着,细长蛇信兴奋地舔过嘴唇,有个队友已被她兀长的身体给紧紧地缠住,动也动弹不得。 方成“啊”地一声惨叫,想也不想地再次扭头逃窜。 他这次福至心灵,见着有扇门就想往里进。 该死的上了锁。 “有谁在里面吗?!”他也顾不得别的了,边撞门边喊,“放我进去啊!” 科室门不怎么牢固,他使尽全身力气的一撞之下还真就撞开了锁,被撞坏的门把耷拉着,显然是再锁不上了。 不要紧,他想,之后再拿东西堵住—— 余光却看见科室里真立着个人。 那人转过来的同时,方成瞳孔一缩。 “难,”他抖着声,“难不成是你……” 这栋医院里的所有玩家都在慌张地试图逃跑之际,唯有她还平静地倚着这桌沿。 方成看向她的手腕,见上面压根没有如他们一般的红绳,心下更是确凿。 “对。” 林柚虽是因为他的闯入而有点诧异,但也在他惊恐的神情中洞悉了对方的想法,轻快地答道:“是我支使他们干的。” 方成心下骇然。 他平日只自己打打游戏,对别人的事没多大兴趣。有的传闻听是听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机之下更是想都想不起来的。 “这和你的能力也有关系,对不对?”但他脑子也快,才过去两小时,任谁也不可能单凭在这里说服的鬼怪们搞这么大阵仗“我不信就没有点限制,我也在这里站半天了,你还能叫出来别的家伙早就叫了,不至于干站着。” “所以我只要躲过楚人美和那条蛇,你就不能奈我何——” 方成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大着胆子看向她,“你现在能差使的只有她们,而且,既然是偏向这方面的能力,恐怕在别的方面就不会有加成了。” 他偏偏是以体力为优的,方成想,这样一来,他搞不好真能解决掉她…… 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却是忍俊不禁似的笑了声。 “别急着下判断啊。” “先回头看看你身后。”她说。 不知怎的,方成鬼使神差地听了她的话,一点点转过头去。 “谁跟你说——” 奈亚正倚在门边,就像是同样看穿了他的意图,讥嘲地勾起嘴角,“她只有那几张卡的?” 第127章 民以食为天 “大师?你怎么了大师?” 孟绍本还有点怔然, 刚回过神, 猝不及防地被队友这么一打趣差点呛着。他咳嗽两声,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顶赶紧摆摆手。 佛经嘛, 他是打小耳濡目染, 到现在也还记得几段——败笔就败在这儿了,他在新手副本里一见鬼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念了两句,未曾想真起了效果,等出副本就被钦定了个僧人的身份。 系统还挺“贴心”,配了身袈裟不说, 还直接给他剃了个光头, 让他不得不从此以后就以这形象来示人。孟绍心里苦啊,当场就上论坛血泪控诉了自己被迫出家的经历,引来大帮沙雕玩家幸灾乐祸地哈哈哈哈哈, 一不小心还盖了个高楼。 虽然跟某位名声响彻整个游戏的大佬不能比,但看到的人也不少,他后来偶尔能碰上见过那帖子的玩家再被调侃上两句——就比如说不久前, 跟他一起出来巡逻的队友就有看过帖的, 禁不住一口一个大师,叫得别提有多尊敬了。 可不是么,在这种妖魔鬼怪横行的地方, 有个能超度它们的队友简直不要太快乐。只要跟紧他, 他们几乎可以确信自己能活到最后。 不过这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眼见他走着走着就自己停下来了。 孟绍还在琢磨着那不对味。 赛前的抽卡, 他是给分到了人类一方。对于这样的结果, 他很是松了口气,倒不是跟别人一样在乎那位也在同个阵营的传言,而是他这能力,分到鬼方也十有八九适应不了。 说是劝服,万一一个没把握好直接让人家化解怨念,成佛了该怎么整? 说到传言里那位,他也是后来看论坛才知道,原来当时那姑娘就是大家口口相传的人物,怪不得会说他们相性不行。 人家是靠搜集鬼怪来扩充库存的,跟一个负责念经超度的和尚能合得来才有鬼了。 “大师,”队友还没有放弃这称呼,“刚才是咋着了?” 孟绍:“呃……” “我感觉不太对劲,那边有东西,”他说,“想去看看。” 和他一同出来的两名队友面面相觑。 他们是被分配到偏北边的那处结界里的,一说到要找信物就自告奋勇地出来了,都清楚一个会驱鬼的和尚说他感觉出什么会是怎么回事。 八成是职业附加的第六感或者雷达啥的。 “咱们真要去吗?”有个队友小声问。 这事还真是风险与收益并存。 能隔着这么远让他觉察出的不太可能是等闲之辈,但如果放任不管,让对方就这么发展下去,对他们之后的形势绝对是不利的。 “走吧。”他说。 * “哎呀。” 林柚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名双目呆滞地平瘫在地上的敌对玩家,“你这又是让他看了什么?” 某位邪神眼比天高,觉得这等货色都用不着他亲自出手。奈亚拉托提普动也不动,连地方都没挪,还保持原先的那姿势,听见这话便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不是每个人在见过阿撒托斯以后还能安然无恙的。” 他意有所指道。 林柚当然也听出了这话里有话,不由扑哧一乐。 显然是在明示她当初拿那匕首捅自己的行为,还来了个远距离的阿撒托斯一日游。 她这下几乎能猜到奈亚让这人参观什么了——哪怕不提系统强制性的判定,单是那画面都够让人精神污染的。 要真是阿撒托斯,还不得不提它那些挤成一推来吹拉弹唱的仆从们。作为曾幸运地被洗礼过几秒的人,林柚心说要是她在那多待一会儿也受不了。 实在是对耳朵的折磨。 奈亚只可能做得比她想象的更过分,看看这位的表情,都快怀疑人生了。 这么想着,她望着对方的眼神中就情不自禁地同时夹杂了同情和幸灾乐祸。 方成大字型地瘫倒在地,他眼前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那些幻觉,害得脑袋跟装满了浆糊似的,手脚皆是使不上什么力气。 “我错了,”他喃喃道,“我真错了……” 他已经完全打消了袭击的念头,知道先前的天真想法有多大错特错。他多盼着能回到五分钟前告诉自己,别以为能解决掉这个敢独身闯进人方大本营之一的狠角色,不然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不如说——” 待转向他,奈亚拉托提普立时又恢复了那讥讽的语气,他面上仍挂着开朗的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谁借你的胆子?” 他的态度比对待亚伯的时候还要冷淡,依武力值来看,后者姑且还是值得戏耍一下的“老鼠”,眼前这个连让他这么干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只要他乐意,他可以让在他眼中没有任何价值——更别提还想冲他看中的人类下手——的家伙死得无比难看。 方成:“……” 他惊恐地窥出了对方的真实想法。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回味起之前的决定,方成深深地觉得是自己亲身撞开了地狱模式的大门。他都想恳求可不可以让他退出这房间,彼此当作无事发生过,可还不等他仰起头开口,忽觉手腕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了上来。 方成:“………………” 他乞求的想法几乎写在了脸上,和林柚四目相对之际,后者嫣然一笑。 “想得美。”她说。 “嚓”的一声,林柚毫不留情地挑开了刀刃,红线绳应声断裂。 信物消逝,地上重新恢复成空荡荡的一片,只有歪歪扭扭的科室门证明有人暴力闯入过。她直起身,将捡来的那把小刀又抛回了敞开的抽屉里。 仍倚着门框的奈亚还在兴味盎然地听着数道走廊外接连响起的尖叫声,除开某个触了他霉头的家伙不谈,他还是颇为享受可以近距离地为那些人的惊恐感到幸灾乐祸的。 眼瞧着也没他什么事了,剩下的只要安静看戏就好,他居然很自觉地扬扬手,权当是临别打了个招呼,就这么消失了。 他来去随性,出来得倒都挺是时候。 当初他自愿变卡时,林柚可没想过还会主动三番五次救场。别说她,恐怕连奈亚拉托提普自己一开始都没想到。 不过,反正现在相处得还不错。 “情况怎么样?”林柚转头问“旧ai”。 【差不多了。】 下一秒,又现出一行字。 【监控显示,有四人出逃。】 林柚“哦”了声。 无所谓,她想,只要喝了楚人美的潭水,跑多远都能被她追上。哪怕是没让那些喷头洒出来的水进肚,跑就跑了,反正外面还有两三支流落在外的小分队,之后再找都是一样的。 这样想着,林柚就迈步走出了这间科室。 好容易清了场,自然得好好翻翻。 这里可是人类阵营的大本营之一,她寻思着没准就可以再找到点他们那边的线索,搞不好会成为命脉。 楚人美在自己的任务完成后就回去继续吊嗓子了,这家私人医院内除过在一间间检查过去的林柚和绑着一起的骷髅头,就剩下无须担心行动时间而无聊地四处游荡着的濡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蛇腹贴着水泊滑过,她忽然察觉到什么动静。 回头看见贸然进门的几人,她威胁地露出了獠牙,还跃跃欲试地用蛇信舔舐过嘴唇,恨不得来一尝他们的血液味道如何。 队友:“大、大师……?” 这蛇尾长得人看一眼都腿禁不住地发软。 “……对,”挨门挨户找过来的孟绍看向这人头蛇身的怪物,“我感觉到的应该就是她。” 濡女,又称矶女,据说是溺死在海中的女子冤魂所变,换句话说,在他业务范围内。 再看看这里空无一人的景象,他观察得细致,看得见环绕着医院外围的结界也看得见其上的裂口,猜到什么的同时,也意识到跟眼前的长蛇脱不开关系。 孟绍心下一沉,他嘴唇翕动,念出了晦涩的经文。 突如其来的尖啸几乎可以刺破耳膜,这声音毫无保留地穿透了天花板,传进正在四处翻找东西的林柚耳中。 林柚一惊,下意识地和骷髅头对视了眼,确认不是自己听错后,手上东西往桌上一撂,径直冲向了楼梯口。 她不知道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唯一肯定的是濡女恐怕出了状况。她步履飞快,但下台阶的同时依旧不失谨慎,等林柚绕过楼梯平台,就远远地看见这家私人医院的大厅里,蛇妖在某个身披袈裟的人跟前惨叫着抱住了自己身体。 濡女见到她竟是像见到了救星,尖叫着冲破了三人的包围,直直奔向林柚身后。甚至以至于用爪子攥着她的衣角,遍布蛇鳞的身体盘成一团,尾巴已是微微冒烟。 在那几人中,林柚一眼认出了熟悉的光头。 林柚:“……” 孟绍:“………………” 视线对上,两人俱是一愣。 队友们不知道她的身份,只道肯定是个来头不小的敌方玩家,孟绍却是一清二楚的。上次虽有点合不来,好歹也是同阵营的队友,眼下到了对面,他是半点也不敢轻敌。 林柚如出一辙地心道不妙,对方的能力在某方面简直是天克她,不过,要是换个角度,在其他方面见机行事的话…… “啊。” 说着,林柚瞟了眼他们背后的时钟,“你们来得真是时候,也该到一个半小时了。” ……? 即便皆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孟绍和队友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提高了警惕,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是件好事。 就像林柚的那个卡套。 但凡把s或是a的评价积攒到一定程度,任何玩家都可以获得一次抽取本职道具的机会。能在不断根据玩家表现来增加难度的副本中拿到a以上的等级实属不易,但恰巧孟绍就是其中一个。 他前不久刚抽到个法器,只要敲击它,还可以大幅提升他施咒的法力。虽然使用次数有限制,但眼下拿出来对付这位是绰绰有余了。 这下—— 孟绍紧盯着对方,视线片刻都不敢离她。 林柚看着他的动作,忽地一笑。 孟绍:“……!!!” 隐约间,他似乎看着对方指间有什么纸状物一闪而过。 不,他说服着自己,哪怕是她再召唤出来哪只鬼怪,也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 孟绍那只往宽大衣兜里伸的手一顿,突然觉得自己摸到的东西有点不对劲。 怎么还毛茸茸…… 他拎出来一只兔子。 ——原本该以防万一才塞在那儿、好随时能用的球状木鱼不见了,那只黑白相间的花毛兔死死咬着仅剩的半根木鱼棒,它本就还是只小兔子,不怎么沉,硬是跟着一起被拖了出来。 从它那鼓鼓囊囊的肚皮就能一眼看出,木鱼究竟去了哪里。 孟绍:“……” 怪不得他觉得袈裟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他那俩队友:“……” 众目睽睽之下,不愿意放弃都到嘴边的口粮的沃尔特又用力往上一挣,把剩下的那点木头也一并吞进了肚子里。 “啪嗒”落地,饕鬄兔心满意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吃得饱喝得足,生活真是很美好啊。 第128章 互相伤害 孟绍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他仍是怔怔地望着那只远比他要闲适自在的花毛兔, 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它居然还很悠闲地抬起后腿来给自己挠痒。 天知道他亲眼看着最后一丁点木锤消失在它那排长长的门牙后是怎样悲愤的感觉,“咔嚓”一声, 孟绍听见的不止是木头被嚼碎咽进肚里的窸窣响动, 还有他心碎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曾经在论坛上看到的某句话突然格外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听说大佬是抢直升机逃走的, 还拎走了一只兔子当土特产。】 “………………” 孟绍看着这只吃饱了还想趴在地上打个盹的花毛兔。 神特么的土特产。 “阿、”他喃喃道, “阿弥陀——” 最后一个字还没念出来, 孟绍腿一软,直接向地上栽去。 队友:“大师——!” 虽是同样没想到还会有人用这等阴险的手段, 他们还是有眼力见儿的, 不等孟绍倒地,就赶忙奔过来架住他的胳膊,免得他真往下滑。 “大师, ”其中一个队友喊道,“年纪轻轻的别犯高血压啊!我们都相信你!” “是啊是啊。” 另一个人连忙补充, “你看我们三打一, 没了木鱼也一样是占据优势的!” 占据个什么优势啊。 孟绍受到如此之大的打击,暂时难以整理语言,只得痛心疾首地摇摇头,再拍拍队友的手背。他心知他们现在还说得出这话是因为对眼前的状况还一无所知。 “就是她。”他说。 队友:“???” 林柚:“……” 大家有话好好说, 别扒马甲。 可她方才放兔子强吃了人家的特殊道具,孟绍岂会如了她的愿。 ——来啊, 互相伤害啊!! “你们以为也在我们这边的, ”他心里的小本本早就记下了这笔仇, 一点情面也没有留地果断说道,“那个女人。” 再看那俩队友,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如同惊雷般在他们耳中炸响。他俩的表情就跟雷劈了似的,呆呆地望着林柚,再低头看看这只被放出来吃掉大师木鱼的兔子,一脸恍然大悟。 难怪了。 ……等等,那之前是哪个家伙造谣传谣?!不拖出去打死不足以平民愤! “不对啊大师,”有人反应过来,“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就他来看,这两人好像没什么交流吧,为什么突然就—— “上次副本见过。” 孟绍咬牙切齿道,本来还想再补充句他当时也还不认识,却忽觉又有哪里不太对,像是有谁在拽他裤脚。他缓缓低下头,看见舔完自己毛的兔子又准备打个牙祭,就这么盯上了这件袈裟。 用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瞄着他的同时,已经试探性地吞进去了一点衣料。 孟绍:“………………” 他跟它拼了!!! 他本来就是一夜之间被迫出家,才不管什么出家人的慈悲,撸起袖子就准备直接自己上了。 他今天不把它做成冷吃兔他就不姓孟! 沃尔特眼见不对,一个蹦高就直接窜向了自家主人——至少它现在是这么认为的。林柚接也是接得当机立断,她搂住毛团子,一看情势不对,径直扭身踏上楼梯。 “跟上!”她喊。 接到信号的濡女一拍蛇尾,她早知自己不是那个光头和尚的对手,跑得那叫一个当机立断。 干脆就用尾巴勾住栏杆,使劲向上一挣! 那两人里还真有那胆大又敢莽的,仗着大师有怒气加成,想强行把她留下来给先解决掉。他照着楼梯直直扑过去,两手探过栏杆间的空隙,真揪住了个尾巴尖儿。不曾想地上积的全是水渍,沾上水变得越发滑溜溜的蛇鳞就这么从他手掌间窜过,眨眼就只留下一道残影。 这玩家扑了个空,脚下就是一滑,脸朝下地栽在了台阶上,这就开始“哎哟哎哟”地喊疼。 “……大师,”他好容易翻过身,就向孟绍问道,“现在咋整?” 孟绍:“……” 咋整? 凉拌。 他还真拿这没辙,别说它不是鬼了,哪怕就是只兔子精他都有招儿。问题是它不是啊,虽然连木鱼都能吃,可它就是一只……兔子。 木鱼啊,孟绍悲伤地想,你死得好惨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要给我的木鱼报仇。” 队友惊呆了。 “不是,”其中一人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咱是不是得想想清楚,这可是‘那个女人’啊。” 孟绍难得地沉下脸,“所以,难道要直接认输吗?” 那人本来想也不想地就要点头,生生在孟绍的注视中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说,他这瞧着还真有几分高僧的威严。边上脱口而出“可不咋的”的队友也被狠拽了一把,反应过来立马闭嘴,只当什么都没说。 孟绍也就没听到,即便是不记法器的那笔账,他自然也是有这么做的理由。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为什么对方会转身带濡女逃跑? 搞不好是真应了那句三打一有优势,而她又偏偏出于种种原因暂时无法使用自己的能力。也就可以得出,如果他们还有那么一点点想赢的想法,就最好是趁这一小段空白时间动手。眼下游戏刚开始不久,等到对方将更多的鬼怪归于麾下就连神仙都救不了他们这颓势了。 “反正外边有结界,估计不太可能从别的地方出去,留个人守住门口就行。” 他说:“咱们一起找。” * “要我说。” 骷髅头试探道:“要不再把那位叫出来?” 濡女的伤势倒是不重,只是焦了点,但她自己显然无法接受,直接垂头丧气地回鬼牌里窝着去了。他们不适合和那几人正面对上,现在的状态几近孤立无援,要它说,让奈亚拉托提普来清场就是高效又有效的办法。 “没事啊,”林柚的声音还像之前一样轻松愉快,“我搞得定。” 在她看来,只要拖过半个小时就够,还没必要出动他。 而且她毕竟比他们早来这么久,这段时间已经够林柚把私人医院的地形摸个透彻。林柚就躲在办公桌后亲耳听着那两人在一墙之隔的走廊上经过,然后再等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蹑手蹑脚地溜过去。 她在基金会站点里就被鸢娓带着这么干过,还是在几位特工的背后,如今做来已是轻车熟路,更别提玩家的五感自是不如那些身经百战的精英特工。林柚竟是一路顺利地折返回她没有搜过的科室和病房——她居然还准备趁着这空档把之前还没来得及翻到的都翻一遍。 随机抽出来的沃尔特还扒在她肩膀上,自顾自地嚼着根不知从哪扯下来的电线。待它临消失之际,林柚摸摸花毛兔的脑袋,后者竟也伸出舌尖舔了下她的手指,权当是亲昵的告别。 林柚算着时间,她还得躲二十分钟。 这么想着,她再度俯下身,这次却没有再抬头。 她看见在床底的角落里,躺着个乍一看普普通通的按钮,上面还蒙着一层灰。明明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林柚还是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捡了起来。 她的直觉是对的。 那按钮才刚握进掌心,她就看见有个和那些特殊道具如出一辙的透明窗口在眼前弹开。 【此为该结界的控制按钮,一旦按下可直接将其破坏。】 “……!” 林柚想也不想就要按下去。 下一秒,再次弹出的透明窗口就止住了她的动作。 【全体鬼方玩家共有一次直接破坏完整结界的机会,是否确认使用?】 林柚:“……” 骷髅头:“……” “我就说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她哭笑不得地嘀咕。 敢情是所有人加起来只有一次。 这座医院里的敌方玩家已经出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在还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也不会傻到待在裂了个口子的结界里,哪还有浪费这次机会的必要,林柚干脆把按钮再往角落里一丢,“希望要是还有别人发现类似的玩意儿,别什么也不管地直接按了。” “没关系,”骷髅头凉凉道,“你想多了,才多久啊,正常人现在进得来吗?” ……倒也是。 “好歹不是一无所获,知道了还有这玩意儿在。” 林柚沉吟道:“但能搞到的前提是得越过结界进来找。” 话说回来,她只要能进得来就可以直接送里面的玩家出局,还在乎这一层结界破坏不破坏吗? 说不好这情报到底有多少价值,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现在只需要等另一个技能的冷却时间过去就好了。 挂在病房走廊的钟表指针仍在不断走动,眼看着已经过了小半圈。 孟绍等人还没有找到林柚。 “怎么回事,”队友也有点急了,“要是再不找到——” “什么找到不找到?” 有道笑吟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不是在这儿的吗?” 她就站在那儿。 孟绍和队友们的心同时一沉。 她主动现身,就意味着已经准备好了。 “速战速决吧。”林柚笑道。 在她身后,凭空出现了块巨大的黑色变质岩。 那块蓦然落地而砸得地砖都现出裂纹的巨石上,一扇门被人轰然踹开,有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似是很不满自己被支使的情况,亚伯的视线在林柚身上转过一圈,然后才落在站在对面的三人身上。 眼神之狠厉,让边上俩队友都不自觉地一缩脖子。 等等,孟绍眯起眼,他敏锐地注意到门后——那看上去像是具棺材? 他缓缓地吐了口气。 这个虽然瞧着是很能打,讲经是来不及了,但短短数秒已经够他念上个几句,只要不是理念差距太大,也可以直接就这么强行超—— “对不住啊,他死过是死过,但你用佛经超度估计是没有用的。” 见他捻动佛珠,林柚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往后一指,好心提醒道:“人家以前信的是上帝。” 孟绍:“………………” 去你大爷的!!! 第129章 魔高一丈 一个信佛的我, 该如何拯救一个基督教的你? 如果说孟绍之前还是年纪轻轻差点被气出了高血压,现在几乎就要成了脑溢血。出家人的冷静自持早已一去不复返, 他半张着嘴,瞪着林柚又看看那个据说是信上帝的家伙。 ……他特么想起来了。 想当初, 他刚接触这游戏时还对那个叫“scp基金会”的接龙文档一无所知。和很多人一样,也是在听说可能衍生出相关副本才草草地了解了一下。 直接后果就是只记住了几个有代表性的, 比如什么scp-682和scp-173, 别的都是两眼一抓瞎, 但要跟他提点提点也能想起来。 眼前这位就是个例子。 编号记不清了, 孟绍记得是亚当和夏娃的儿子, 被他哥哥亲手杀死后就一直困在棺材里, 时不时地复活一下出来发泄自己的怒火。在基金会收容的诸多scp里也是战斗力相当强的一位了,总而言之, 跟他拼肉搏肯定是拼不赢。 淦! 亚伯一向享受杀戮, 意识到自己有乐子可寻时,最初的怒火早已消退,他兴致盎然地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猎物,脸上又浮现出那熟悉的、独属于狩猎者的微笑。他微微弓下背, 垂在身侧的右手边上凭空现出一道瞧不见底的漆黑裂缝, 手指伸进去,勾出他惯用的匕首。 “大师……” 单是气场就能让人感觉出胆寒,自觉生还希望渺茫, 队友颤抖着声音迟疑道。 “别慌, 稳住, ”孟绍也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找不到对方的破绽,就从自己身上下手——他能在诸多副本中活到现在,自然也是有一身本事在的。 孟绍缓缓提起一口气。 “我还有个招。” 他说,试图借此稳定下队友的情绪,“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外界的伤害——” 队友大惊失色,“大、大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金钟罩?!” 林柚:“……” 孟绍:“……” “不是,但可能差不多,”他谨慎地提防着亚伯和站在其身后的林柚,“这中间你们躲好就行。” 佶屈聱牙的梵文自口中念出,也几乎是在同一瞬,亚伯动了起来。 孟绍反应得也快,他扭头便跑,脑门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这能力还是有限制,有的是念出来就即时生效的,但有的——像这个,还非得来一整段不可。 “别让他有功夫念完!”他听见很可能是猜出了什么的对方喊,“你就专门打断他!” 孟绍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大马趴。 ……多大仇多大怨! 偏偏亚伯就真的听了进去,他嘴角还残存着危险的笑意。他的身体状态自是不比常人,只一晃身的功夫就到了他们身后,孟绍是真全凭直觉地一低头,就觉出自己格外清凉的头顶上紧接着便有刀锋带起的冷风刮过。 孟绍心里再别提多感谢自己这职业自带的第六感特性了——能多活几秒都亏了它,他左闪右避,愣是生生躲过几招!虽说这躲得勉强了点,他那袈裟袖子也在亚伯的刀刃下光荣牺牲,成了破布条,可到底是还算招架得住,这也同样引起了亚伯的兴趣。 他难得遇上这等角色,出手不免更狠了几分。孟绍躲得越发狼狈,心里的卧槽是一句接着一句,可他也没脸去指责人家下手太不留余地——谁让他俩是对手呢,他一开始出手也是冲着直接超度鬼怪让对方无鬼可用去的,彼此彼此,也就是自己落了下风罢了。 俗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孟绍今天终于可以确信,那个女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他口中的经文念得断断续续,时不时就得因为闪避亚伯的砍击而打个磕绊,竟也是这么念下来了大半。偏巧亚伯在这时候换了手法,他横刀往这光头的脖子上砍去,待对方堪堪避开再朝上一挑。这猝不及防的假动作把孟绍惊了个够呛,他闪躲得极其勉强,等好容易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孟绍懵了。 ……靠,他刚才念到哪儿了来着? 下一秒,脖颈一凉,意识就这么断了片。 孟绍,副本开始后四小时零十二分,卒,死于技能吟唱时间过长外加忘了词。 亚伯动作毫不停歇,顺着这股劲头就压刀划断了手腕上的红绳,剩下的俩人在他看来也不比那光头的实力,干脆压根没放在眼里。只一个回身之间,他就又抹了另一人的脖子。 可正在此时,唯一还活着的那名玩家见势不对,居然直接举起胳膊护着脸就往旁边的玻璃窗上撞去! “哗啦”的玻璃破碎声,他飞身跃下。也亏得这是二楼,这名没有任何缓冲就摔在地上的玩家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就往外面跑。他朝着敞开的大门冲过去,亚伯还想追,林柚却先一步拦下了他。 “算了,”她说,“你去不成。” 结界是双向的,于人类一方的玩家,他们可以自由出入,但要换成鬼怪那边,还得从符纸破坏出的裂口里挤出去。 林柚弄开的那条缝,她小心点也就过去了,亚伯那肌肉和一米九的身高还是算了。 亚伯还没有完全原谅她,他仍然把自己被啃得坑坑洼洼的棺材的仇给记得门儿清——这样想着,他又瞄了石棺一眼,但到底还是转开了视线。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半个字都没蹦出来,只冷笑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块歪歪斜斜地挂着锁头的岩石,和上次如出一辙地摔上了门。 林柚心说这脾气怕是改不了了。 不过她还挺好奇他刚才是要说什么的,看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会是跟该隐有关吧? 亚伯可没给她问出口的机会,偌大一块变质岩转瞬就消失在眼前——他回图鉴倒是回得干脆利索。 “好像也没啥要找的了,”骷髅头咋舌道,“要不咱们……” 林柚“嗯”了声:“出去吧。” 她还在医院楼内就隐隐有所察觉,但一切都没有自己亲身出来后体会得明显。 比起她刚进游戏的时候,此时的天色似是已然黑了不少。 “我记得是说,这副本会在黄昏和黑夜之间轮回。” 她也很明白官方为什么选定这俩时段,黄昏是逢魔之时——恐怕也正是副本名叫《逢魔》的原因,夜晚一向是恐怖片里闹鬼最高发的时间。 “看样子是快了?”林柚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跟黄昏的时候有什么差别——” 话说到这儿,她忽地匿了声。 天空越发暗沉,此时走到街上,林柚也瞧出了究竟是哪里有所不同。 街道之间,隐隐约约地徘徊着数道模糊而看不清具体形状的影子,每暗一分,那些影子就更清晰一分。渐渐地,它们分出了点形状各异的轮廓。 林柚心下猜出了大半。 看来黄昏时段还只是道开胃菜,真正的好戏是到了晚上才开幕。鬼怪们恐怕会远比现在要活跃,这些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很可能就是它们的前身。 好机会啊…… 林柚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被她盯着的几道影子就像是有所察觉,飞也似的窜进了角落。 既然某位会超度的高僧不在了—— “要不,”她一笑,“趁着半夜三更,咱们到时候来玩一出百鬼夜行?” 骷髅头:“……” 它在此,真诚地为那些敌对方的人们致以最沉痛的哀悼。 * 北边结界。 “救命啊!” 寺庙外,远远就传来了个有点耳熟的惨叫声:“救命啊啊啊啊!” 聚在结界里的众人齐齐一惊,被分到这里的大部分玩家都出去找能巩固结界的信物了,只剩他们几个来看守这里。 按他们一致达成的看法,反正只要结界还在,人方还有玩家存活就算他们赢,就没必要在这儿留太多人,不如效率最大化。 但问题也来了,就像这种时候,他们三五个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够不够施以援手。 好在那人不是真被谁追着,不过半分钟就自己跑进了庙门口,扶着膝盖大口喘粗气。 这几人里有认出他的,“咦,你不是和那个和尚一起出去了吗?怎么回来的就你一个啊?” 这不问还好,一问更是悲从中来。 “大师——”那玩家哭丧着脸道,“大师他圆寂了!” 众人:“………………” 啥玩意儿??? “出局,就是出局,意思理解到位就行。” 说着,他禁不住又觉得,哪怕自己是逃出来了,也还是前途一片灰暗。孟绍已经是分到这片结界里实力最出众的一位了,连他都…… “没事。” 有人同样白了脸色,却仍是喝了口水润润干渴的喉咙,努力安慰着大家,“咱们连着大师的份儿一块努力,再说了,不是说那位大佬也在吗,没什么好怕——” “就是她。” 一道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 众人愕然地看着他。 这名好不容易逃出私人医院结界的玩家眼皮跳了跳,仍然继续说了下去。 “都是谣言。” 他悲伤道。 “那个大佬是鬼方的,就是她亲手送大师出了局。” 全场寂静。 有人要招呼他坐下的手停在了空中,有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还有的人——就是刚才出言安抚的那位,他手一松,玻璃杯落下去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半晌,他喊出了那句在场所有人都想喊的话。 “——这不是真的!!” 第130章 钓鱼执法 城市上方的天空广袤无垠, 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 夜幕将至。 那些在街上游荡的鬼影, 映入人眼中的模样也愈发清晰,简直就像在逐渐凝结出实体, 不难想象等再过一阵子会是个什么样子。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柚的错觉,她总觉得她走到哪里,哪里的鬼魂就少了许多,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石砖地上慢悠悠地溜达。但哪怕是这么两三道稀稀拉拉的影子, 一旦她走得再近点,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向着阴影处窜去,与其融为一体。 “别告诉我,”林柚匪夷所思道, “它们在躲着我走。” 骷髅头:“……你以为呢?” 怕是也不会再有别人盯着这些鬼影的眼神如同食客盯着煮熟了的鸭子,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我在算计你们”的气势, 就差直接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人家不躲着你走躲着谁走。 “你说我要不去弄个扑虫网什么的?” 这人还越发异想天开,恍然一拍手,“到时候扑一个算一个。” 话音未落, 有道还模模糊糊未曾成型的低矮鬼影惊恐又耻辱地尖叫一声, 直接钻进了草丛里。 林柚:“……” 骷髅头:“……” 一句话就把小鬼吓跑是个什么水平? “完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照这架势, 这副本我不会要玩成捉迷藏模式吧?” “要是小姑娘你再不收敛点, 很有可能。” 骷髅头干巴巴地说。 “或者你就专门去那种一看就会闹鬼的地方, 感觉找起来还轻松点。” 林柚:“……是吗?” 她开始认真思考, 依照这座城市的配置该去哪里搜罗才最有效率,但同时也不由有点怀疑,就现在这种状况,等她到了那所谓的闹鬼地点,可别是连那里的鬼都跑了个没影。 该不会是有的玩家在谈论她抓鬼打鬼的事迹被听见了,又在这些鬼怪中间口口相传地传开了? 再糟糕点,如果这些鬼在黄昏时也在,只是无法感受到其存在,它们亲眼目睹了能把濡女都吓得坐回水里的浩荡出行,然后—— 打从进入这副本后,林柚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凉。 要真是这样,还搞什么百鬼夜行? “对了,”她顿了下,“我怎么觉得你有什么话想说?” 相处这么久,即便对方只是块头盖骨也该多多少少地培养出些默契,林柚竟然从它嘴巴张合的动作里看出了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也……没什么。" 骷髅头的语气听着像它自己也拿不准,“只是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 林柚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上次它在《外乡人》副本里念叨过的话,“跟那回在犹格·索托斯那里一样?” 它口中的“奇怪的感觉”八成是指它和自己身体各处之间的感应,他们当时正是在教会俱乐部的某个房间里找见了剩下的一部分骨头。 “说不好,”骷髅头咋舌,“再看吧。” 当事人都没个定音,林柚也只得不置可否地歪歪脑袋,也偏巧这时候,她似是在这个角度瞄见了树干上的什么痕迹,瞳孔倏地一缩。 三步并作两步地凑上前,她试图去看清楚那道划痕。此时的光线早已十分暗淡,街道上的每一盏路灯又都隔着极远的距离,这棵正处在两盏路灯之间的行道树树皮粗粝,让林柚不得不半眯了眼睛,几经仔细打量才察觉出可能是有谁握着石头在上面划出来的。 ……会是谁呢? 林柚快步来回走了十来米,发觉划痕是自再往前面那棵树上开始留下的。她用手指摸过树皮,发觉上面还沁了点湿润的树液——这刻痕还算新鲜,显然是不久前刚有人干的。 骷髅头“啧”了声,“我觉着是咱们这边的人。” 林柚:“十有八九。” 鬼方之于人方的最大劣势,就是后者大多是集中投放在一起的,只不过在东南西北哪个结界的区别。 而他们,就像林柚这样,每个人都分散在这座城市的犄角旮旯。市区占地面积宽绰,即便是投放两百个人进来也难碰得上。 更别提她一直都在人类方的大本营附近转悠,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几十个人,除开林柚这样例外中的例外,正常人谁也不会在手头没大把道具的情况下往这边凑。 这划痕想必就是其中的某人留下来的,为了暗中和己方接应——毕竟这时间还在外面溜达的也只有无处可去的鬼方玩家了。林柚寻思着要不还是去见一面,总得交流下大家彼此掌握的情报。 她连着仔细观察了四五棵树,循着它们树皮上的刻痕跟了一段路。可到下个转角,树干上再瞧不见什么痕迹,林柚想想觉得不太对劲,干脆进了最近的那处巷口。 巷子挺深,越往里走就越黑,林柚心里倒是没什么怵的,但她还没走几步,就听有个人又惊又喜地喊出了声:“柚姐——!” 林柚:“……” 行了,她知道是谁了。 耿清河现在的语气跟见到亲人没两样,“没想到居然是你啊!”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林柚一乐,“感觉你以前不会啊,怎么现在还用上这法子了?” 不如说是会想七想八地自己吓自己,然后就没这个胆子了。 耿清河咳嗽一声,难为情地挠挠脑袋,“现学现卖,现学现卖,柚姐你之前在黑山羊的那森林里不就这么干的,总得冒点险才能找到队友嘛。” 可不就是把她给找着了。 “诶,不过这街上还真是挺吓人的,”他又道,“到处都是鬼,要不是都还没成型——” 别说成不成型了,他在暗处缩了这么久,看着它们擦着身边来来回回,现在都还有点腿软。 这一路上就见着的鬼影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林柚:“……” “而且啊,我刚开始往这边走的时候……”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耿清河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有个公交车牌就立在那儿。” 他说。 “我刚过去,就觉得有阵凉风擦着过去,一看是辆公交车,车窗边上也都坐着乘客。可是那些人一个个都低着头,脸也白得跟张纸似的,一点都不像是活人——” 他忽地噤了声。 “柚、柚姐,”耿清河有点毛,“你这么看我干嘛?” 林柚望着他,宛如望着一座未发掘的宝藏。 “没什么。”她决定先安抚对方一下,干脆拍拍对方的肩膀。 她之前可没想到队友还有这种用途。 “来,”林柚悄声道,“帮我个忙。” * 冷风飒飒。 耿清河孤身一人站在他口中的那块公交站牌边上,禁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明知自己等的会是辆鬼车,他吞咽了下,深呼吸一个接着一个,心里不断给自己打着气——没事,反正有柚姐站在他身后,再说这也是为了赢这场比赛,冒这点险也没什么。 ……才怪啊!!! 但无论如何,他愣是站在站牌旁没有动弹,藏身在两堵墙外的林柚一直观察着那边的动静,把他瑟瑟发抖地攥着站牌边框的样子也尽数收进了眼里。 “……小伙子还是挺有勇气的。”骷髅头半天憋出来一句。 末了又忍不住多说道:“也不知道等到的会是个什么车。” 林柚“唔”了声。 “看那站牌,375路公交。”她道。 骷髅头:“……???” “上个世纪末的都市传说,”林柚压低声音,“说是有个小伙子搭了这条线路的末班车,后面坐着的是个老太太。等又上来几个乘客以后,老太太忽然连打带骂地指责小伙子偷她钱包,拖他下了车。等下车后才告诉他,说她看见那几名乘客没有腿。第二天,警察在水库里发现了这辆公交车,油箱里不是汽油而是血。” 据说是孤魂野鬼依靠这来寻找替身、回到阴间投胎,现实里的真假不论,在这副本里显然是真的。 “不过,应该跟这故事里还不太一样,”听耿清河的说法,这车上坐的全都不是活人,“反正到时候看就知道了。” 骷髅头忍不住嘟囔:“这得等到啥时候……” “这不?”她一笑,“来了。” 果真是如耿清河说的那般。 哪怕是隔得这么远,也能看见车窗边上低着头的乘客,一个个脸庞都是死气沉沉的苍白。那辆公交车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停在站牌边上,伴随着一声轻轻的放气声,车门在唯一一个等候的乘客面前敞开。 耿清河看上去就快晕过去了。 但经历了如此多副本,他的胆子也是壮了不少,咬咬牙直接踏上了台阶。 等真上车,一见满车的野鬼,惊叫憋在喉咙里,耿清河腿肚子一软。 眼看他站在台阶上不动弹,司机可不会把这送上门来的人类放走,他生怕他改了主意,这就要去按关门的按钮—— 气垫门没有动。 一只手按住了门侧。 “不好意思。” 有个含着笑意的女声响起,“还有人要上车呢。” ……!!! 那两层原因,林柚委实都没有猜错。 不管是黄昏时分带人去围堵濡女的行为,还是玩家间口口相传的塞辣椒、电贞子又或者鬼畜眨眼,早已悄然在这城市里游荡着的鬼怪们里流传开来。 它们传递消息比人类还方便点,连长相都一清二楚了。 这会儿一见她的脸,司机骇得不轻,试图直接扭转方向盘。 可为时已晚——他竟没有掰动。 通身苍白的小男孩蹲在方向盘上,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沉默地望向眼前吓呆了的司机。 佐伯俊雄张开嘴,一声细长的猫叫回荡在每个人——不,是每个鬼的耳边。 眼见开车无望,坐在前排座位上的某个乘客原地蹦起,一肩膀撞开了耿清河! 后者被撞得一个趔趄,看见这家伙壮着胆子直接冲向门口。 林柚居然也没管,弯眸看着他擦过自己身边。 这名乘客的逃亡终结于临近墙上探出的一双按住他脑袋的手。 “咯咯……咯……” 十根手指牢牢地扒住他的脸,伽椰子那淌着乌黑血迹的脸一点点在这只鬼的头顶上方探出。 她的喉咙里仍不断响起着“咯咯”的气泡音,双手狠狠往下一拽—— 那鬼还未来得及吭一声,就直接被拖着淹进了地上蔓开的一滩黑色污渍里。 公交车上,众鬼噤若寒蝉。 “好了,”林柚笑眯眯道,“还有谁想跑吗?” 第131章 百鬼夜行 这句话落下, 没有任何一个人, 或者任何一只鬼敢应答。 他们的脸色依旧是不似活人的煞白,脑袋低低地垂着, 就这么埋在胸口,但现在与其说是为了符合自身鬼魂的定位,更像是被吓的。 “咯咯”的气泡音仍不绝于耳,伽椰子动作蹒跚, 她乌青扭曲的手指攀上前门台阶,在鬼司机惊魂未定的目光中一点点撑起自己的身体,竟是也真爬了上来。 她“咔啦啦”地扭动着自己的脖子,阴影深重的双眼望向正坐在方向盘上的儿子。 对上母亲的视线,俊雄张张嘴,又是一声凄转而诡异的猫叫。 这对母子联合出动, 再不清楚厉害的鬼魂见到方才那位被拽进黑泥里的架势后也该明白几分,于是只得把头埋向胸口,巴望着自己能被注意得少一点,没准就被轻轻放过了呢? ……虽然他们心里也知道这恐怕是一种奢求。 在那群人类口中,“那个女人”可是雁过拔毛, 连根草都不放过的啊! 想到这儿便是越发的瑟瑟发抖,始作俑者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似的,还悠哉地往前窗上一靠,适时地开了口。 “这样吧, ”林柚笑着说, “我要求也不高。” 乘客们和司机一起悄悄竖起耳朵。 “你们应该都知道, 现在我这边的情况有点棘手,得拜托各位搭把手。” 看他们那样子,很可能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了她的事,那么问题来了,想知道这些总得有渠道,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就很值得玩味了。 ——肯定是从别的鬼那里听来的啊。 林柚面带微笑,语气和善,还贴心地往边上让了让,给敞开的前门留出足够的空隙,“想下车也可以,给你们十分钟,能拉来多少亲朋好友或者认识的家伙就全拉来,到时候还得准时回来,不然——” 她朝着台阶上的伽椰子抬抬下巴,“这位伽椰子女士会追杀你到天荒地老的哦。” 众鬼:“………………” 这人特么有毒啊!!! 这真是没有心肌梗都要气出心肌梗,明明死了还要硬生生被气活过来一回。你说要是自己被堵在车上就算了,这家伙还想威逼利诱他们把自家亲友拖下水—— “十,九,”林柚慢悠悠地计起了数,“八,七,六——” 他们看上去是这么容易屈服这么禁不住威胁的鬼吗?! 不!!他们不是!!! “三,二——” 不等那“一”字出了口,满满一车的乘客不约而同地忘记了自己心里发下的毒誓,生怕火烧似的自屁股底下的座位上蹦了起来,你拥我挤地一齐朝门口冲过去,唯恐自己落了后。 他们挤归挤,还真没有谁敢往林柚身边凑,要不是只开了前门,恨不得都离她远远的。 前后不过十来秒,满载的公交车就下了个空,一排排空荡荡的座位看上去别有一番凄凉之感。 唯一还留在驾驶座上的司机瞧瞧林柚,再望望还霸着他的方向盘不放的佐伯俊雄。好好一个大老爷们,嗓子眼里迸出声呜咽,猛然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飞跑出去拉客了。 骷髅头和呆立着的耿清河同样大张着嘴巴,哪怕是近距离观摩过林柚的无数次骚操作,仍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刷新他们的三观。 后者干脆为大佬鼓起了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响彻在空旷的公交车车厢里,实在是令人心情复杂。 林柚摆摆手,“在他们回来之前,找地方坐吧。” 说着,她自己就近在座椅上坐下。 要说这幽灵公交,除过开车的和搭车的都是鬼以外,里里外外跟普通的公交车也没什么两样,林柚甚至还拉着座位旁边的那块车窗打开了一条缝,让夜风吹进来,权当是乘凉。 “哎,柚姐。” 耿清河也是个有点闷不住的,再加上他们现在坐的还是辆闹鬼的公交车。虽说有林柚在就是颗定心丸,让人很踏实,心里还是禁不住地发毛,赶紧找点话题来转移注意力,“你说要是赢了,他们会给什么奖励啊?” 林柚:“我也不知道啊。” 规则里只说是到时候会按所在阵营和玩家表现来结算奖励,最突出的前几名还会有神秘大奖。副本内容的情报泄露归泄露,这些奖品的消息可藏得严实得很,一点都没透露出来,全靠玩家们自己在心痒痒地猜。 依照林柚上次在如月车站——那个官方召集参与者体验a级副本的活动里的经验,既然都说是“神秘大奖”了,最次也会是个好用的道具。当时可只说了是会依据玩家表现发放奖励,她都拿到了个管家铃,让人忍不住去想象所谓的大奖会高到个什么地步。 “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林柚觉得这会儿去畅想赢了比赛会怎样还太早,她心不在焉道,“现在先想想该怎么办吧,毕竟咱们的目标才完成了四分之一左右——” 耿清河:“……” 耿清河:“????????” “柚、柚姐,”他惊悚道,“怎么就四分之一了?!” 副本开始到现在才不过六个小时,在正常人的思路里,鬼方玩家还该是悄咪咪地窝在角落里搜集道具或者和鬼怪们交易的发育时期,不适合正面去和占据地理优势的人类阵营玩家正面硬刚。 虽说耿清河是明白别拿普通人的想法去套大佬,不然只会是世界观粉碎的份儿,可要说这就灭了四分之一也太—— 林柚“哦”了声,她这才想起还没跟对方交代自己一路上的丰功伟绩。 “是这么回事……” 待她三言两语地讲完她的经历,外带提了下套出来的那些消息——人类方的结界分别在东南西北的四个方向,其中西边的已经裂了缝,里面的绝大多数玩家出局,剩下的也被撵去了别的结界躲着。 “对了,”她问,“还记得那个帮你驱邪的高僧吗?我让亚伯也送他和他队友出去了。” 耿清河:“………………” 他捂着脸,默默向林柚竖起了大拇指。 对不住啊大师,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耿清河想,但是谁让大家这次是敌人呢,还是留到以后再报吧。 他俩坐在前后座位上闲聊,也算是消磨过了点时间。耿清河还想再开口,可他一向耳朵尖,恰逢此时,听见前门那边传来点窸窸窣窣的声响,抬头看过去,登时吓得一激灵。 登上台阶的这家伙面色青白,白衣松垮地挂在肩膀上,披头散发,双眼向外突出,一条血红的长舌头吐在嘴巴外面,吊儿郎当地晃荡着。 它停在那儿没再往前挪动,反倒是又有个身影努力自旁边挤过来。耿清河居然觉得它后面那位瞧着挺眼熟,再多看两眼,反应过来——可不就是之前下车的乘客之一?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对方。 那名乘客笑得谄媚,来回搓着自己的手,赶忙向坐在第一排座位上的林柚介绍:“您看,这是我兄弟缢鬼——” 耿清河心说这不就是吊死鬼么? 有生之年能见到鬼惧怕人类也真是种奇景,那缢鬼明显也是不想在这公交车上多待的样子。可它显然是准备为了兄弟插自己这两刀了,竟是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任林柚打量。 后者点点头,“还有人——啊不,鬼吗?” “还有,还有,”这乘客忙不迭点头,回身往底下捞起什么,“我大侄子也来了。” 被他抱起来的是只小鬼,长得还是个小孩模样,却通身翠绿,脑袋也足有正常人的三倍大。它也不哭不闹,就在那鬼怀里安静地托着自己硕大的头颅,怯怯地往他们这边瞟了两眼。 林柚:“……” 传说中的大头鬼。 乘客:“还有我兄弟他媳妇儿——” ……这拖家带口的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 待那名乘客又介绍完了产鬼——喉间蓄有红线的、因难产而死的女鬼,四只鬼就上车到后排找了座位坐下,静得就像个透明人。十分钟过去了个七七八八,去拉亲朋好友的乘客们也陆续都回来了。 这些原以为自己铁骨铮铮的鬼怪一看大家的行为都差不多,心里顿时也平衡了不少,赶着就向他们新认的老大介绍自家亲戚—— 还真别说,一看大势已去,他们现在的想法更一致了。全都眼巴巴地都想表现得更积极点,好在老大面前博存在感,万一哄得高兴了,搞不好还能捞到个一官半职当当呢。 热情洋溢的介绍声此起彼伏。 “这是我邻居画皮鬼,胳膊上搭着的全是她攒的皮——” 饶是蓬头厉齿的女鬼也表现得一脸温婉贤淑,仔细地把自己收集来的画皮归归拢。中空的皮囊尽数耷拉在她胳膊上,胸腔的位置被剖开一条长缝,只等穿上就能伪装成正常的人类。 “都说人死二七之日为回煞之日,您瞧好了,这位就是煞鬼!” 与其说是野猫,它更像是饿狠了的猞猁,皮包骨头,嘴唇外翻呲出獠牙,尖锐的指甲长得能活活撕碎它的猎物。背上生着一对老鹰般的翅膀,赤红尾巴同样干枯,气闷地往地上拍打了下。 有的鬼甚至还请出了他能请得出的最具分量的人物,“来来来,传说中的魍魉鬼,颛顼氏的三子,最擅长学人的声音来迷惑他们,还能让那些家伙得怪病——” 这魍魉的通红双目滴溜溜直转,它也就半人多高,黑中透红的身体半卧在地上,长耳朵一动一动,警觉而不失兴趣地打量着林柚。 头顶凹陷的河童小心翼翼地顶着背甲踏上台阶,轮入道——正中生着一颗秃顶人头的巨大车轮倚靠在座位旁边,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这些乘客赶在林柚规定的时限内回来,连求带吓地拉过来的孤魂野鬼也真是不少,很快就把整个车厢塞得紧紧巴巴,剩下的挤不进去只好围在车边。 跑是不敢跑的,这辈子都不敢跑的,伽椰子就在边上看着呢。 耿清河盯着车窗外的半截身子,默默咽了下口水。 ——被司机骗过来的长鬼上不来还有另一番原因。 顾名思义,他人身兽面,身高三丈有余,即便是抱住自己膝盖也有整辆车那么高。据说它一伸手就可以把人打得头破血流,这时候正哼着不知什么调子,诡异的嗓音让人听着寒毛直竖。 “居然还真全都回来了……” 林柚的记忆力是很不错的,抛开这些妖魔鬼怪,她依着印象清点了一下乘客人数,发现真一个不少,不由犯了嘀咕。 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想试试让伽椰子千里追凶的。 骷髅头讪笑了下。 ……之前那一幕有多杀鸡儆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的吗! “既然都到齐了,”林柚提高声音,一扬手里的鬼牌,“那——麻烦各位自便了?” 她正站在前门边上,耿清河忙不迭地跟在身后,就见车上的那些妖魔鬼怪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又相继在鬼牌上浮现出来。而等轮到最先回来的那名乘客时,他却是脸都硬生生憋红了也没有进得去,林柚心知不对,翻过鬼牌,看见了那挤得满满当当的卡面。 “……满了。”她遗憾地啧了声。 看来单个玩家能与之达成协议的鬼怪还是有限的,以一张鬼牌所能容纳的数量为准。 一见她带不了这么多,还留在车厢内外的鬼们纷纷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色,可还不等他们为之狂喜欢呼,就见林柚戳了戳耿清河的肩膀,“来,把你那张拿出来。” 众鬼一秒萎靡,“………………” 失策了! 万万没想到她自己的机会用完了还有队友的,它们一个个哭丧着脸,继续排队往里进,林柚那边收了大半,剩下一小半往耿清河那张空鬼牌里装是绰绰有余。 等聚集在公交车内外的野鬼们全都进了鬼牌,最后一个在其卡面上浮现的便是这辆375路公交汽车。 耿清河握着这张牌,一想到里面都是实打实的鬼怪就有点惴惴,心下不由得对柚姐是又多了一分敬仰—— 要不怎么说大佬就是大佬,人家可是天天带着满满一图鉴的怪物到处跑,人家说啥了? 诸多鬼怪环绕之景不再,连375路公交车也没了,路旁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站牌,乍看之下仍有几分诡异,但无论是林柚还是耿清河,心境都已是大不相同了。 前者是满意,后者有点怀疑人生——他总觉得这些鬼比他还怂。 耿清河好容易才回过神,然后才思索道:“所以,柚姐,咱们现在是还剩下北边、南边和东边这仨方向的结界要破坏了?” 林柚“嗯”了声。 回忆起那名侥幸逃跑的玩家,她记得他是往北边跑的。 孟绍的意外出局,可能在他们那“大本营”里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此时正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如此说来,为什么不趁这时下手呢? “好的柚姐,是的柚姐!”耿清河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咱们干谁?” 林柚:“……” “说起来,我当时就落在北边结界附近啊。” 他兴致勃勃道:“看见他们那个结界长什么样子了,还是座寺庙呢。” 林柚心道这跟孟绍恐怕也脱不开关系。 “别急啊。” 她道:“还得准备下破坏结界的法子,比方说那些符纸,又或者——” 话音未落,只见耿清河变魔术似的往包里一掏,再一摊开,就多出了一打泛黄的破旧纸片。 说是一打有点夸张,但七八张绝对是有了。 林柚:“………………” 打从进这副本里,她是第一次真愣住了。 “……你从哪弄来这么多的?” “找的呀。”耿清河嘿嘿一笑,“我是不敢跟那些鬼怪打交道,就干脆专门只去找规则里说的破坏结界的道具了,怎么样,这些够吗?” 林柚寻思着这够用是肯定够用了。 一张符纸就可以破开一条能让她小心地钻过去的裂缝,这些绝对能弄出来个不小的口子,高过十米的长鬼可能有点难度,但别的家伙怕是都可以做到轻轻松松过去的。不过…… “你怎么找见的?”她吃惊道。 她自己还是在濡女的指点下才找到了唯一一张符纸,虽然耿清河自己也说他是把时间全用来找这些道具了,但短短几个小时在犄角旮旯里搜罗来这么多也太—— 耿清河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语气里倒是夹杂着一点对自己的能力终于派上用场的喜悦,“就……职业呗。” 林柚恍然。 他打从以前开始就挺擅长找东西这类的活计,平时的观察能力也不错,有什么风吹草动基本是他第一个发现。 如今再来个“淘金客”的职业加成,只怕是更轻松了不少。 ……这家伙……可别是个欧皇吧? “干得漂亮。” 她赞许地拍拍耿清河的肩膀,“走。” ——给他们一个惊喜! * 大师“圆寂”的消息一传开,所有人都慌了手脚。 他们之前多是出去执行分配给自己分队的任务了——寻找能增强结界力量的道具,同时打探鬼方的情况,直到夜幕降临,眼看外界游荡的鬼魂愈来愈多,这才纷纷赶回来避避风头。 别的不说,待在寺庙里也能让人安心点,虽然实质上起作用的还是结界本身。 然而一回来就听到了大师出局的噩耗,还听说终结了孟绍的正是他们本以为在己方的那位大佬,现实如此残酷,一时间哀叹声不绝于耳。 很多人抽到人签后有多惊喜,这时就有多想穿越回去删掉自己炫耀的帖子,再加上把抽签的俩手给剁了——傻了吧?让你还沾沾自喜呢! 当下只能安慰自己说至少还有个地方能藏着,大不了等夜晚结束,再出去多找点道具。 可大约是为了游戏平衡,在给人方提供了固有结界的优势后,供给他们的强化道具就少得多,小分队们快把这一小片地界都搜遍了也才找到两三样。 这会儿派了俩人在周围用它们加固结界,多少当成点安慰。 “诶,看得出来哪有变化吗?” 其中一人仰着头,颇有点怀疑地问。 “亮了点,”另一人一本正经道,“你不觉得?” 前面那人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眯着眯着,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等等,这好像——” 特么不是结界在亮啊?! 横亘在他们寺庙正前方的公路上,远远地有明亮的白光照过来。 跟寻常灯光不同,这白光根本无法给人以温暖明亮之感,反是让他俩脊背上平白窜上一股凉意。 远远望去,有辆公交车悄无声息地驶来。 别说轮胎在地面上摩擦的响动了,连引擎声都听不见一丁半点。 它开得缓慢,后面还跟了一长串—— 吊死鬼舌头坠在外边,一摇一晃地向前走。 产鬼挺着胀鼓鼓的肚子,喉咙正中的红线瞧着分外可怖。 濡女“嘶嘶”地吐着蛇信,百余米长的身体在地面上滑动。影影绰绰的鬼火间或在她身边闪动,另一侧,脸上和头颅后方都生着嘴巴的二口女步态娉婷。 而在她身后,又是胳膊上布满眼睛的百目鬼。 头为牛、身为土蜘蛛的牛鬼,裹着白袍、只剩枯黄长发和骨架的狂骨,头颅和身体之间以长长的脖子相连的飞头蛮,遍体生毛的毛鬼,蹦蹦跳跳的绿僵…… 最后面还跟着个十多米高的恶鬼,它每踏出一步,地面都跟着震颤一下。 但无论是哪个,都恭敬地跟公交车——也不知道上面坐着的是谁——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再虎视眈眈地观察着周围可能存在的猎物。 人方玩家:“………………” “卧……槽……”那玩家的声音都打着哆嗦,“这他奶奶的咋……回事啊……” “这不就是那啥——” 另一个人也是同样的惊悚,吓都快吓跪了,“百鬼夜行?!” 都不用挨个数过去,打眼粗略一看就能觉出绝对上了百。如果不是他们错觉,就是那些家伙真的在若有似无地往这方向瞟! “没没没事。”那人结巴着念叨,“咱们还有结界,只要躲在这儿——” 偏偏就在此时,有只河童蓦然自行伍中窜出,直直地向这边冲来! 他们眼睁睁地看那河童“嘎嘎”大笑着,把手里攥着的一把符纸往上一拍—— “咔吧”一声。 那块结界塌了。 第132章 真假亚伯 “咔吧——” 空气本就十分安静, 此时更是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尴尬与绝望。 细微的“咔嚓”声接连响起, 不仅仅是直接塌下来的、空缺到可以让两三只鬼同时跻身进来的那块结界,周围也扩散出如蜘蛛网一般越发细密的裂缝。 如果不是他们之前还加固了下, 只怕是塌得更多,够那辆公交车直接开进来都有可能啊! 而亲手破坏了他们辛辛苦苦加固过的结界的元凶,正激动难耐地捂着嘴巴笑出了声。 河童:“嘿嘿嘿。” 两名人类玩家:“………………” 嘿你个大头鬼!! 这句吐槽还憋在他们心里没来得及说出口,再一抬头,就看见远远地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女鬼手里领着个小鬼同样往这边走过来。那小鬼另一只手捧着自己奇大的脑袋, 走起路来还颠颠的。 ……他娘的怎么还真有大头鬼啊?!! 俩人的神情是要多惊恐有多惊恐, 惶然对视一眼, 双双不约而同地掉头就跑。 一人还能压得住惊叫, 另一个就“啊”地叫出了声。 “来人啊啊啊啊——”他嗓子都快喊劈了, “救命啊!” 大门通往内殿的小道本也不怎么平坦,他俩跑得深一脚浅一脚,想要保持着自己的平衡已是不易。前面那人大喊大叫, 闷头没命地往前跑,生怕一不小心栽了跤就凉凉,不曾想后脑勺却猛地挨了一巴掌。 “你傻啊, 还喊什么来人, ”后边的玩家急道,“赶紧让他们离得远的都跑啊!” 多一个人活命,就多一分获胜的可能性啊! “对对!”那人这才回过神, “你说得对!” 于是转眼又扯起了嗓子。 “别过来!能跑的赶紧跑, 敌军入侵啦——” 这是他所来得及做的最后一件事。 ——因为下一秒, 他便觉自己脚边一凉。他猝不及防地被遍布鳞片的蛇尾缠住脚腕,直接是拖得仰面朝天栽在地上。 这玩家大叫着,他越挣扎却是被濡女缠得越紧。没两秒便动弹不得,只得面如菜色地任由嫣红的蛇信隔着裤脚舐上他的小腿。 同行的那名队友也没落着好——他跑得慢了点,这会儿是骇然地被几只奇形怪状的小鬼堵在了墙角。 他终于也忍不住尖叫出了声,但小鬼们还以更大的音量叽叽喳喳地怪笑着。 它们手脚麻利,一个骑脖子,两个分别扭着肩膀和手腕,剩下那个就很自然地遵照老大的吩咐,去硬拽他腕上的红线绳。 拽了几下发现拽不动,又用嘴边尖牙去咬——这下倒是很顺利,断面参差不齐的红绳应声而落。 小鬼兴高采烈地挥起这半截红线绳,有样学样地也想往自己胳膊上套。可红绳才刚刚离开那玩家的皮肤,就凭空消失了。 小鬼:“……” 它们四个沮丧地面面相觑,都愣那儿了。 凭它们那小脑袋很难想清楚这是个怎么回事,来回望了几眼,就滋儿哇乱叫地往寺庙里冲过去,准备上人多的地方再搞两条来。 而这俩玩家临出局前的叫喊,想来也真及时地传到了那边的大本营,因为沸沸扬扬的嘈杂声随之而来,在结界外都依稀听得见几分。 原本缀在公交车后方游街的鬼怪们,兴奋雀跃地朝着结界正中的缺口蜂拥而去。 一方面是因为新认的领头老大的吩咐,另一方面嘛—— 他们憋屈成这样,巴不得赶紧从别人那里找补回来。 能钻的都钻进去了,钻不过去的——比如过于高大的长鬼,干脆蹲在结界外边,准备等哪个真逃出来就长腿一迈地追上。 黑压压的鬼怪们冲进结界,没进去的也把偌大的结界围了大半圈,竟是透出点奇特的热闹感。 ——被堵在里头的人类方玩家们恐怕是一点也不想要这种热闹的。 林柚坐在靠窗的公交车座位上,胳膊搁在窗框边,兴致盎然地欣赏着百鬼围堵结界的画面。 她寻思着自己也差不多是时候去被破开的结界里转转看了,可还未起身,就听见背后有个声音响起。 “还真有你的,”那熟悉的男声道,“嗯?” 听见这话这语气,林柚再明白不过会是谁了。她挑挑眉,回头瞧见某位又闲得出来溜达的邪神正悠然坐在后排的单人座上。 见她有点惊讶地望着自己,奈亚嗤笑一声,“我可不会错过这场面。” 奈亚拉托提普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下,那双乌黑瞳孔中闪烁起独属于他喜爱的恶作剧的光芒,嘴角翘起的那点弧度更显出他是在欣赏着这一切,且深深为此而感到幸灾乐祸。 他愉快地看见有几个人类如何惊慌失措地逃出寺庙,又看着他们是怎么被涌上来的鬼怪拦住脚步、再无情地扯断象征着自己身份的信物。 视线转回车厢内,他轻飘飘扫过缩在另一边的耿清河,后者对他还有点心理阴影,此时对上目光就是后脖颈一凉。骷髅头也是同样,一改早先的话痨,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敢吭声。好在奈亚对他们俩一点兴趣都没有,无视了他们的存在,只再度看向林柚。 他这时候才又燃起点兴致,“现在又要做什么?” 林柚挑挑眉。 “我准备下车去看看。”她道。 奈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径直起了身,显然是打算也掺一脚的架势,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带着他那惯有的笑容走向敞开的车前门。 短短半米之外的驾驶座上,哪怕不清楚底细也能直觉到这位是个什么神仙人物的司机大气也不敢出,抖得跟筛糠似的。眼看他终于下了车,司机憋在嗓子里的一口气刚出到一半,抬眼又见那个女人到了跟前,接连的惊吓之下,差点真就直接厥过去。 沐浴着跟在她身后下车的耿清河同情又不失怜悯的目光,司机挺是挺住了,却越发觉得自己命运悲凉。 他忍不住就动了趁几人再走远点后就驾车逃逸的念头。 殊不料他才刚打上这主意,就赶上林柚似有所感地一回头。 一人一鬼隔着车前窗相望,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司机惊得一个激灵,立马打消了想法,委屈巴巴地趴在方向盘上,准备老老实实等他们回来。 这厢,林柚自己还在纳闷呢,怎么这司机一对上她的眼睛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她什么想法都没有啊。 但她也不打算去管这么多了,反正借他十个八个胆子也不敢自己跑掉,干脆转头看向了这坍塌的结界。 他们刚刚踏入这座寺庙的围墙内侧,地砖上一片狼藉,显然,那些鬼怪已经在这里送走了一批玩家。此时战场已转入大堂和后院,林柚远远地看见了那边乱飞的桌椅板凳。 三人的身影也同样落在藏身在树林里的某群人眼中。 “这,”伏在树干后面的人类方玩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难道就是那个大佬?!” 话音未落,脖颈上就挨了一下狠的。 “小声点!” 再往后站着的那名玩家气道,他自己也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声音压到了最低,“万一让听见了怎么办?” 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缓了口气后,他又道。 “你忘了小魏说什么了,啊?别说是她了,她旁边那个也不好惹。” 他口中的“小魏”,正是那名跟着孟绍一起去西边结界又侥幸逃回来的玩家。据小魏所说,他们本来还是占据了优势,不成想“那个女人”召唤出了某位scp。 那个叫亚伯的家伙跟大师产生了点宗教纠纷,大师也正是因此而圆寂的。 贸然闯进来的百鬼冲散了众人,这几个人都是好不容易才躲过追杀藏在这里的。眼下不在跟前的小魏也失了联,他们之前只简要听他描述了个大概,说是“亚伯”肤色偏黑,露出来的胳膊上全是样式古怪、酷似恶魔笑脸的纹身。 可天太黑,又离得这么远,也瞧不清楚有没有纹身、纹身又长什么样,但十有八九应该是那个“亚伯”。 他们心一横,只能赌上这一把了。 孟大师奈何他不得,因为“亚伯”是圣经里的人物,那如果换个角度—— “巧了,”其中一人说,“我上次过那副本,就拿到了这玩意儿。” 他拿着个小瓶在大家眼前一晃,深吸了一口气,“莫林神父祝圣过的水,要不试试?” 话音未落,就有人拿过了这只小瓶。 “行,我去。” 数米外的道路上。 嘈杂声离得近了,林柚侧头望了眼脸上兴味越发浓厚的奈亚拉托提普,随口道:“怎么,我看你还有点什么感想?” 奈亚哼笑了声。 “我只是觉得,”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林柚,“我的眼光很不错。” 林柚:“……” 等一下,他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夸他自己? 树叶窸窣,耿清河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不同寻常的动静。 “柚姐——”他失声叫道。 横里冲出来的那人让林柚等人齐刷刷一愣,他们谁也没想到,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有人不怕死地往上来冲。 而这名玩家咬咬牙,大吼一声,直接拧开瓶口,攥着小瓶往他们认为的“亚伯”身上一泼! 他胜券在握,任凭对方再敏捷也闪躲不过如此飞溅来的液体。 万万没想到作战轻易就获得了成功,这人类玩家几乎就快要按捺不住激动地开始狂笑。他眼巴巴看着水珠打湿了对方的衣襟,滴答滴答地往下坠。 ……奇怪了。 那玩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怎么会没有效果呢? 林柚:“……” 奈亚:“………………” 第133章 逼供 “滴答。” 据说是被有丰富驱魔经验的莫林神父所祝祷过的圣水浸透了那人的衣服, 在衣角凝结出了一滴圆润的水珠, “啪嗒”打在了鹅卵石所铺就的路面上。 那名玩家嘴巴大张得能塞进个鸭蛋。 邱浦是冒着必死的决心冲出来的,他早已做好了一得手就被扫平出局的准备——就算出局, 他这次严重削弱敌方力量的行为也一定会被打个不低的分数。当然,他心里也未尝没想过侥幸脱逃的可能性,那样岂不是更加美滋滋了?! 可眼前的情况压根不在他所想象的剧本之中,邱浦呆愣着,又不敢置信地望向对方袖口下的那截手腕—— ……咦? 为什么……他没有纹身。 恍然明白过来他们怕不是离得太远认错了人后, 邱浦无异于五雷轰顶。 他猛然低头去看自己手里握着的那小玻璃瓶, 绝望地发现这瓶圣水被泼得一滴不剩。 这下可好, 哪怕是小魏说的那个“亚伯”真站在他们面前, 他们也没有半点办法了。 再瞧瞧对方的反应—— 林柚仍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但与其说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吃惊,更像是“为什么你这么急着出来送人头”的讶异。耿清河也满脸同情地愣在原地,就差明写了“兄弟你一路走好”。而他们俩边上被他泼了个透心凉的那位, 乍一看去是笑得爽朗又直率。 可邱门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是怒极反笑。 得意神色在邱浦脸上消失了,只留下一点仅存的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您您慢走,就当是冲个凉, ”他点头哈腰道, 试图不着痕迹地往后溜走,“慢走,我就不、不打扰了……” ——下一秒, 他就脚一蹬地, 没有任何停顿地转了身。 可惜再怎么打小算盘, 在邪神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邱浦甚至还没来得及迈出半步,只觉自己的后衣领被轻轻松松地拉住,明明他也不觉得对方用了多大的力气,却像是被生生掐住了脖子。 视野中的景象晕成一片,呼吸越发困难,邱浦大口喘气也没能让一丁点的氧气挤进自己肺里,他眼前阵阵发黑,不可名状的恐惧也一点点涌上心头。 “是什么让你以为,”男人的嗓音里带了点让人直觉分外危险的笑意,“你还能跑得掉的?” “我不跑了——不跑了!” 邱浦惊恐地回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奈亚完全不吃这套,他嗤笑出声,“说吧,你往我身上泼了什么?” 邱浦惊惧交加,含混地说了俩字。 林柚:“啊?” 掐在喉咙上的力道猛然卸下,邱浦连连咳嗽,然后才缓过这股劲儿来,他一碰上奈亚的眼神就立马打了个哆嗦,声音低如蚊呐,“……圣水。” 别说是奈亚拉托提普,连林柚都愣了。 啥玩意儿??? “你是说……”她一时没搞清这敌方玩家是怎么个脑回路,“神父给祝圣过的那种?” 邱浦一言难尽地点点头。 “就,”他现在想来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笑得讪讪,“就那谁逃回来以后跟我们说,大师是因为专业不对口才玩完的。我们这边正好有人去过《驱魔人》副本,拿到了正儿八经的圣水,就寻思着兴许多多少少能起点作用……” 他说不下去了。 林柚:“……噗。” 他们这宗教体系就没弄对过。 奈亚:“……” “你把我当成是那家伙了?”他问,连一贯的笑容都消失了。 态度宛如这对于他来说是种侮辱。 见他这样,邱浦更是胆战心惊地提着一口气,他咽咽口水,“这这这,都是太远才……” 他又怕离得太近来不及泼水,连纹不纹身都没来得及看清,能怪他吗?! “好了,”林柚友情拍拍奈亚肩膀,这才往前走了几步,“下手轻点。” 奈亚冷笑,他的想法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要不是有她这句话在先,他是不介意动用更过激一点的手段的。 他抬抬下巴,勉为其难地决定给对方个痛快。 沉闷的落地声在身后响起,同样被送出去的邱浦也原地消失了。林柚倒还是望着树林,瞧向那空荡荡的树后,“那些人跑了。” 她看得清楚,对方自以为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向那边比了个手势。 肯定是还有队友藏在那儿。 “哦。” 奈亚随口道:“那还不简单?” 他轻轻一摆手。 一到夜晚,这座城市本就黑得彻底,树林里更是不见五指。一行人跑得跌跌撞撞,时不时就因为陷在泥土里的石块差点绊一跤,可谁也不敢停下来。 “草草草,”也不知是哪个人咒骂道,“谁他妈能想到根本不是那个什么亚伯?!” “往哪儿跑?” 别人是没工夫骂了,只张皇道:“咱们该往哪儿跑?” “还能往哪里跑,”另一人急道,“赶紧去别的结界,只要翻过前面这堵墙——” 偏偏就在这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听见了头顶传来的怪叫声。 盘旋在上空的禽类拍着自己硕大的翅膀,鸣叫声嘶哑诡异。明明是鸟的身子,却长着一颗马的头颅。 它们应奈亚拉托提普的召唤而来,此时看到指定的猎物,只听领头的一声令下,便直直地向这几个玩家扑来。 “啊啊啊啊啊啊——” “这、这什么怪物?!” 这破口大骂的玩家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了——不如说他心知肚明是已经被发现了。他腿肚子直发软,看着怪鸟们撕扯起队友的袖口,步步向后退去,转身拔腿就跑。 下一秒,却是猛然从茂密的树冠中冲出道黑影,他手腕一痛,被那尖喙强行叨住红绳扯起了胳膊—— 那人张大了嘴巴,连喊都没来得及喊,身影只原地扭曲一瞬就不见了。 扯断他红绳的夏塔克鸟悠闲地停在树枝上,理了理自己的羽毛。 和那些可以充当坐骑的同族相比,只有老鹰大小的它除了来个出其不意的偷袭外,也就当个侦察兵了。 这只夏塔克鸟“嘎嘎”叫着,它晃着脑袋,看别鸟也结束了战斗,来回再瞧不见一点人影。这才拍打起翅膀,盘旋着升空,往林子外飞去。 它逆着夜风,掠过一丛丛树顶,眼尖地瞅见那条鹅卵石道路上的三个小黑点,立即直冲而下。夏塔克鸟冲过来的架势宛如一阵铺天盖地的旋风,缓急倒把握得很好,奈亚看也不看地把胳膊往边上一伸,它就轻轻地落在了上面。 耿清河不是第一次见这群马头鸟身的生物了,他还亲眼看见过它们是怎么勾引得黑山羊幼仔一脚踩碎了祭坛,可这会儿再近距离一看也还是不由条件反射地吞咽了下。 夏塔克鸟察觉出这份惊恐,嘲笑似的朝他“嘎”地叫了声,然后才用它那如同玻璃刮擦般刺耳的嗓音高高低低又叫起来。 也就听了十来秒,夏塔克鸟将情况转述完毕,奈亚挥挥手,它就扑簌簌地拍起翅膀,去和同族汇合了。 “搞定了。” 他一扬眉,“偷跑的也就那么几个。” 林柚笑眯眯地应了声。 剩下的就是看那边进行得如何—— 才刚想到这里,林柚就见有三低一高的身影远远走来。高的被低的围着,时不时还被推搡一把,离得近了,她看清那个子矮的是三只样貌奇特的侏儒鬼,双腮鼓鼓地凸起,又蓄着大把胡子。 一看见他们,几个侏儒鬼眼睛全亮了,它们自己不会说话,揪住他们抓来的那名玩家不让他有机会挣脱,再你推我我推你地抢着向林柚打手势。比划来比划去,林柚没看懂是个什么意思,包带上挂着看好戏的骷髅头倒是琢磨出了点味道。 “这是说,”它迟疑道,“他知道剩下俩结界在哪儿?” 侏儒鬼们忙不迭点头。 那玩家:“……”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他直接来了个否认三连,逃亡过程中也多少听到了点风声,此时直接转向了林柚,“大佬,你看我这双真诚的眼睛——” 骷髅头“哦”了声,适时地补了刀,“它们还说是他跟别的人类一起说话的时候提到的。” 那玩家:“………………” 过本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何苦还要拆穿。 他瞪着这块不知为何竟然能口吐人言还一点情面都不留地揭穿了他的头盖骨,后者要是有完整身体,铁定会耸耸肩外加翻一白眼。 ——废话,它自个儿的身体还得仰仗小姑娘帮着找呢,为啥要站你这边。 事已至此,再分辩也没用,只能认了。 “我,”那玩家梗着脖子道,“我是知道!” “但是——” 他一口咬定,“你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他不乏警惕地打量着还笑吟吟站在后边的奈亚,这不似亚裔的男人明显不是玩家,还一瞧就极有可能是个难以对付的角色。 却不料他似乎没有任何想要出手的打算,反是瞟了眼一旁的林柚,连带着这玩家也望向她,不知怎的冒出点不好的预感。 “放心,”林柚笑道,“打是不可能打的,你跟它好好相处就好了。” “……?” 那玩家发觉自己被谁拽了下裤脚,下意识地低头一看。 ……是只橙黄色的“触手”。 它瞧上去就像块巨型果冻,正因为自己又可以和人类玩耍而高兴地颤动着。还凹起一根触手,向他比了个心。 伴随着兴奋的笑声,不挠痒痒到别人笑得求饶就誓不罢休的“痒痒怪”快乐地跳到了他的身上。 第134章 鬼见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寂静的夜空之中, 一连串的狂笑声震得人耳膜都有点隐隐作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哈哈哈哈哈!!”这团“史莱姆”挠痒痒的功力确实一绝, 突出来的触手每一下都正挠在痒痒肉上,那名被它扑倒在地打滚的玩家笑得快喘不上来气, 断断续续地大喊, “哈哈哈哈滚哈哈啊哈哈哈滚、滚开啊哈哈哈啊哈!!” 可这话落进scp-999的耳朵里,听没听到都是一个样,它同样尖锐地“咯咯”笑着,身上散发出令人愉悦的水果香味,听到对方笑得这么高兴还越发来劲了。 无论是在基金会里和工作人员玩耍时还是现在, scp-999的思维一直很单纯, 就是一心想给自己热爱的人类带来快乐,再加上对这人类先前苦大仇深的样子太过于印象深刻,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使尽浑身解数来逗他开心——就像是当初面对scp-682的时候一样。 “哈哈哈哈我哈哈哈哈错了哈哈哈哈——” 那玩家笑了足足快有三分钟,眼泪都笑出来了,终于也支撑不住,磕绊着讨饶道:“不要哈哈哈哈快停下来我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诶,”林柚还没这么容易就放人,“要不表示点诚意什么的?” “哈哈哈哈你尽管提啊我还可以画、画地图给你!我他娘的肚子好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够了。 林柚一打响指,痒痒怪的动作应声而止。 它磨磨蹭蹭地转过身, 举手投足间居然还有一点委屈和不情愿, 甚至瞅着这空隙还又挠了底下的人两下。那玩家本已低下去的笑声骤然又高亢起来, 捂着自己的肚子缩成了一团。 林柚:“……” 喂! 在她警告的注视下, scp-999慢吞吞地挪开了果冻般的身体, 还朝那瘫倒在地的玩家扭了下。 如果它有眼睛, 想必是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临走前也是用被光滑荚膜包裹着的“触手”亲昵地蹭了下那名玩家的脸。 比起它,这名可怜的玩家可一点也不留恋。 恰恰相反,他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被挠痒痒的感觉了。他“哈、哈”地喘着气,用两只手撑着仰头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跟缩在林柚腿边的那只“史莱姆”保持了足足四五米的距离。 “哈……哈哈……”他吃力道,“有纸笔吗?” 三只侏儒鬼闻言,深觉自己抓来这人有功,兴高采烈地去取他要的东西了。 那玩家脱力地仰倒在地,时不时仍“哈哈”一声。 “诶,”耿清河茫然道,“不是已经没再挠了吗,怎么还……?” “可能是笑过劲了。” 骷髅头冷静地分析道,又禁不住摇头感叹,“真好啊,还能被挠得笑出来,你看我连肉都没了。” 那玩家:“………………” 滚啊!!! 他连骂的力气都没了,就这么可怜无助还想笑地在地上躺平,深深怀疑起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分到了和大佬敌对的阵营。 兴许是他脸上的绝望太过明显,连骷髅头都忍不住出言安慰。 “年轻人,”它深沉道,“你还是很幸运的。” 然后干脆一个个地清点起来,“至少你没被塞辣椒,冲马桶,扎漏气,拆老家啃复活点,顶进天花板……” 林柚:“……” 她不要面子的吗?! 那玩家:“……谢大佬不杀之恩。”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还有这么多的鬼怪惨遭如此多样化的毒手。 这样一想心理平衡多了好么! “去。” 林柚斜骷髅头一眼,但赶忙闭上嘴的也只有它了。奈亚拉托提普在旁边肆无忌惮地笑得别提有多欢,好容易笑够了才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咳,”连耿清河都有点忍不住,幸好这时候那仨小鬼也捧着纸笔过来了,他赶忙道,“柚姐你看,他们来了。” 那名玩家的笑劲儿也总算是过了,赶紧就近趴在树干上刷刷勾出了路线图。 他是不敢糊弄,那只瞧上去像史莱姆的玩意就在边上虎视眈眈地蹲着,时刻准备再扑过来呢。 万一说谎被发现了…… 不敢想不敢想。 他的想法要是让scp-999知道,又得委屈上好一会儿——它真的只是想跟他一起玩。 等画好了那张简易地图,这人类玩家就连忙递到林柚跟前,还生怕她又让谁来动手似的,抢先一步拉住自己手腕上的红绳。 “我自己来,自己来,”他忙不迭道,“……有剪刀吗?” 话音未落,那三只侏儒鬼就嘿嘿笑着摸出来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剪刀。 那玩家盯着它们,又揉揉自己酸痛的肚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算了,他输得心服口服。 ……就是希望下次能分到和大佬同一个阵营。 剪刀落下清脆的“咔嚓”声,那名玩家的身影转眼消逝——也不难想象他出去后会如何诉苦水,以及暴打那个如今已经不知道躲去哪里的造谣者。 林柚站在路灯下,借光观察着对方留下的那张地图。 除了还在结界外跑来跑去、在围堵零星几个逃出来的玩家的长鬼,远处的声音也弱了下去——这里姑且也可以当作是搞定了。 现在出局的基本是原先被分配在西方和北方结界的玩家,还要解决的就只剩东边和南边的了。 那玩家还真清清楚楚地标了出来,还写明了是学校和博物馆。 “逆时针走吧,去西边。” 林柚思索道:“这样近点。” 耿清河自然是没意见,奈亚拉托提普懒洋洋地表示他们自己看着办,他还是先回去歇着了。 那些鬼怪们也都识趣,眼见着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纷纷自觉地回到了鬼牌上。 耿清河瞅着卡面上一个个多出来的身影,一时间不由有点唏嘘,而在马路对面,375路公交车还好好地停在路牙边。一见只有他们过来,万万不想跟这俩人类独处的司机一震,这就想也和大家一样投身进鬼牌里,殊不料林柚先一步地扶住了车门,断了他的念头。 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 “别别别,我也没别的意思。”在司机“求放过”的恳求眼神中,林柚笑眯眯地踏着台阶上了车,她走近前,还把那张手绘的简笔画地图递给了他,“走路过去多慢,再载我们一程呗?” 司机苦着脸接过,心说这能有他说话的份儿吗? 等两人都上了车,他拉起手刹,踩下油门。发动起来的公交车缓缓向前驶去,等行驶到第一个十字路口,他扭动方向盘,调转过车头。 “……怪了。” 还没继续开出多远,林柚突然听见骷髅头语气异样地嘀咕了句。 它扭来扭去,像是在试图辨明方位,徘徊犹疑之间似乎又突然感觉出什么,猛地叫出了声。 “等等,在前边停车!” 林柚了然地挑挑眉,她之前也见过它这样迫切的态度,此时心下也猜出几分——八成是感应到了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 等司机侧过头,在后视镜中征求她的意见时,林柚也就顺势点点头,示意就听它的。 反正过去也需要时间,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谢了啊。”眼见着找齐身体的希望又近了一步,骷髅头嘿嘿一笑,赶忙继续道,“再往前,再往前一点——” 它指向的是一条极为狭窄的小巷,公交车肯定是开不进去的,司机很有眼力见地把车停在巷口,让林柚两人下了车。 “这边……” 穿过巷口,骷髅头迟疑着说,又马上道:“不不不,往那儿走。” 它一步步地指着路,连林柚都数不清他们到底是摸着黑转过了第几个弯,又经过了多少块老旧的招牌,才终于在某条更加狭窄的胡同口前停下了脚步。 和别处比起来,这儿算不得暗。 恰恰相反,墙上挂了一串又一串内壁发黑的小灯泡。小灯泡中的灯光不甚明亮,但也可以隐隐约约地照出里面是条死胡同,这条胡同有且只有最尽头的一户人家。 隔着高高的围墙,瞧不见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可以肯定这一户就占了这么大一块地盘。 待他们再往前走,走到紧紧闭合着的木质大门跟前,林柚心说这装修风格还挺古老的。她只轻轻一推,就听底下年久失修的旋转柱“吱呀”地响了声。 这声音沉闷又扎耳,平白就多添了几分诡异。 她瞟了眼门后,没有上门栓。 “你确定就在里面?”林柚问。 “差不多吧,”骷髅头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感觉可能还不止一块。” 这老宅的院落不小,风声呜咽,栽在路边的树木也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落下的阴影同样影影绰绰地摇动,不远处似有宛如鬼火的光点在或明或亮地闪动着,简直在明晃晃地提醒着他们,此地不宜深入。 “柚姐……”耿清河见着这景,原本还挺坚定的脚步不由又踌躇了几分。 他还有点慌。 “有什么好怕的。” 以前还会害怕的骷髅头早被某人这样那样地磨练出了一副铁打的胆子,它幽幽地说。 “反正咱们这有个人是鬼见鬼投胎,鬼见了都发愁,简称——” 耿清河鬼使神差地接了句:“……‘鬼见愁’?” 林柚:“……” 你们够了。 第135章 拆家小能手 好好的恐怖氛围被他们俩这一唱一和给毁得一干二净, 饶是林柚不在乎这个, 也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行了,”她哭笑不得道, “少在门口磨蹭了,赶紧进去吧。” 她一发话,哪还有这一人一骨头在门口干纠结的份儿。再加上恐慌也的确被骷髅头的一番话给扫去了不少,耿清河嘿嘿笑了声,紧跟着跨进门槛, 居然还抢在林柚前边走上了那条通往中庭的石子路, 做足了心理准备要帮着探下路。 他有这份心当然是好的, 有他当耳目, 林柚也乐得暂时当个甩手掌柜,就由着耿清河走在前头。后者胆子是练出来点, 真上阵还是有点紧张地忙着左顾右盼。 好在一路太平, 什么怪象都没发生, 灌入耳中的徒有呜呜风声。等他们走到宅院正门前, 耿清河仍是在胆战心惊地注意着周遭的动静,林柚倒是不甚在意地直接踏进了堂屋。 长年未经修缮的后果就是连石砖都有几分松动, 她一踩上去就松松垮垮地撞上了别的地砖,突兀的“哐当”一声响,又是把耿清河惊得一激灵。 他左看右看,这才松了口气。 “哈, ”骷髅头不加掩饰地嘲笑道, “小年轻就是小年轻, 这么点动静都能被吓到。” 耿清河:“……” 别以为他没看到!它明明也抖了,直接晃了一下! 说来也怪,明明它脸上连一丁点肉都没有,他居然瞧出来几分明明白白的“看到又如何,反正你没有证据”的赖皮意味。 耿清河灵机一动,“柚姐——” 林柚睨了骷髅头一眼。 “你有笑人家的功夫,还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胳膊腿落哪儿了。” 骷髅头也就是她说话才能听进去几句,它讪讪地哼了声,老老实实重新开始指路。 林柚不说还罢,待它真听她的静下心来,立时不再言语,仔细琢磨起来。要是它还有眉毛,此时定是死死地蹙着,再开口说话,语气已是笃定起来:“就在前面,再往里走!” 月光照不进走廊里头,那边已是更加黑漆漆一团,林柚和耿清河对视一眼——虽然是找到了大把符纸,但他显然跟她一样没翻见过手电筒之类的玩意儿,要不然也不至于摸黑走了这么久。眼下也只能继续这么干了,幸好现在眼睛都适应了黑暗,总不至于走着走着摔一跤。 这次还是耿清河打头,他手扶着墙,一步步地往前摸索。走着走着,只听“当啷”的闷响,似乎是他脚底下踢到了什么。 “诶,”他诧异道,“这……” 耿清河俯下身,大着胆子往下摸。 入手是粗粝的触感,仔细一探,像是块赶上胳膊那么长的棒状物。隐隐约约地觉察出什么,他慢慢低下头,看见一片森白—— “卧——!” 耿清河硬是捂着自己嘴巴把惨叫声给憋了回去,却是腿一软,滑坐在墙边,手里猛然将那根大腿骨扔回地上。 然而,伴着这又一声闷响,响起的却是骷髅头又惊又喜的叫喊:“我的腿那是我的腿——” 那根骨头骨碌碌地滚到林柚脚边,她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捡了起来。本尊是快激动得热泪盈眶了,但林柚毕竟感觉不出什么特殊感应,拿在手中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多大名堂,偏巧在这时,就又听耿清河颤着声开了口。 “柚、柚姐,看那儿……” 他跌坐在地上,从这角度也看见了点一开始没注意到的东西,发干的喉咙吞咽了下,就指向了那个方向。 ……? 远远望去,这偌大的屋子里,杂物都被扫到边角,正中央却乱七八糟地堆着团黑乎乎的东西。林柚眯起眼,在那团黑色里窥见一点白。 同样是骨头的形状,其他横七竖八架在一起的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仔细瞧去这几条白色人骨被间或地穿插在一起架构的方式,它们就像是支撑着这一坨不明物的货真价实的“骨架”。 这么一看,那根丢在走廊上的小腿骨可能是用完的边角料,被随手扔到了一边。 骷髅头:“……” 它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它依然能感应得出,那边的几根骨头也都是自己的一部分,但问题是——它的身体都被拿来干嘛了?!怎么还带用一半扔一半的?!! 这是侮辱!侮辱!! 林柚下意识走近两步。 没有能照明的工具,只有一丁点自对面墙上的窗户中透出的月光,她也只能尽可能地凑近去打量。尽管底部是用骷髅头亲自认证的肋骨和胳膊腿架起来的,上面铺就的却是树皮粗糙的树干和树枝——搭建它的家伙力气还不小,而这凹形的半圆球大小也足够一个成年人蜷着躺进去,里侧还垫了不少树叶。 这怎么越看越像…… “……鸟巢?”她喃喃道。 “亏你们还有点眼力见儿,可是——随随便便地闯进别人家做什么呢?” 女声蓦然在身后响起,两人一头盖骨同时一惊。 林柚猛地回过头。 那人来得悄无声息,连耿清河都没有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用“人”来形容都不太妥当。 它身处阴影中时,还能朦朦胧胧地看见身上茂密的羽毛和刚刚收起来的翅膀。但当这只鸟妖踱出黑暗,在那微不足道的光亮下露了面,覆盖在脸上的绒毛已然尽数退去,原本长长的鸟喙也只是一闪而过,真正映入眼帘的,是名与人类别无二致、年轻貌美的女子。 可亲眼见过了她变身的全过程,在场的人谁也不会傻到觉得对方有多无害。 似乎是了然他们的警惕,她吃吃地笑着,用拖曳着的长袖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柚姐,”耿清河牙齿直打颤,“我我我刚才看到她好像不止一个头——” 虽然鸟身的模样只是闪过了一瞬,他是决计不会看错的,这化成人类的妖怪不止一个脑袋。他没数清个一二三四,但粗略一看,感觉单是头就足足有八九个。 ——慢着。 听到他的描述,林柚眼皮一跳。 “……姑获鸟。”她低声说。 又名鬼鸟,夜飞昼藏,盖鬼神类,穿上羽毛是鸟,脱去羽毛就变成女人的模样。其所居处必有磷火,即所谓小雨暗夜里之夜鹭光也。 也有说法称是另一种叫“鬼车鸟”的鸟类的起源,所以跟那种鸟一样有九个脑袋也不奇怪。 没想到他们是误打误撞地进了这家伙的巢穴。 ——或者说,是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收集来了骷髅头的剩下那点骨头,结果把他们也引到了这里。 那用衣袖掩住嘴角的女子轻轻柔柔地一笑,默认了她的话。 “不对啊。” 耿清河来回看了两眼,仍然有点摸不清状况,他茫然道:“你既然是鸟,为什么要在这里搭窝,不应该在树上……” 姑获鸟:“………………” “我乐意!”她显然脾气不太好,一句话就激得不见一点方才刻意表现出的高深模样,气急败坏地喊叫起来,声音宛如嘶哑的鸟鸣,“我乐意在哪做巢就在哪做,管得着吗你?!” 要论怒火中烧,可还有个家伙更生气,骷髅头的嗓门扯得比她还高:“这这这、这就是你用别人骨头搭巢的理由?!” 听到它的话,姑获鸟反而冷静下来,待看清说话的还只是块挂在别人包带上的头盖骨,她更是从鼻子里哼笑出一声,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哎哟,是你的啊?对啊,谁让我捡到了呢,这么结实还能用来当架子,我捡来的我为什么不能用?”她嘲讽道,“现在也晚了,我做的巢可是最牢靠的,全都粘在一起,想都别想要回去。” 话音未落,姑获鸟一怔。 ……奇怪,他们边上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人类的夜视能力平庸,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明明前一秒那女孩边上还是空空荡荡的,后一秒就凭空出现了个上肢和锁骨处都被替换成了金属物、皮肤晒得黝黑的人类男子。他面上带着有点为难的浅笑,习惯性地抚摩着前额的刺青,看向身边的“鸟巢”。 姑获鸟转念一想,又有点嗤之以鼻。 管它呢。 她眼馋地看向那个新出现的人类锁骨和手肘处的金属部件,恨不得现在就扣掉它们。 她今天不仅不还“支架”,还要把他们全都留下来,扒了皮抽了骨头还有这些金属。有了这些,她之后一定能把鸟窝搭得更加漂亮—— “你确定不还?”姑获鸟还沉浸在美滋滋的幻想之中,就听林柚笑吟吟道,这才猛然回过神,“那我们就自己动手了?” “动就动。” 姑获鸟冷笑道:“我挑的全是最结实的树干,搭了足足大半年,区区人类,还想拆我的巢——” 该隐:“……” 他很理解这份自信,但是……再结实的树干,也禁不住发霉啊。 姑获鸟站得远,瞧得不甚清晰,这里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只因有上帝所下的惩戒在,天克植物的他只是站得近了点,霉菌就飞速地窜上了每根搭在一起的枝丫,在上面肆意地生长蔓延。才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铺在最里面的树叶已经尽数烂掉了,它们溃烂得不成样子,还隐隐地散发出怪味,姑获鸟心目中最结实的巢穴只剩下了个摇摇欲坠的空壳。 他默然地轻轻推了一把。 轰然一声—— 在姑获鸟骤然僵硬的自信笑容间,她辛辛苦苦搭了大半年的鸟巢…… 彻底散架了。 第136章 内鬼 姑获鸟可一点也没有说错。 她辛苦几个月, 树枝乍一看摆放得凌乱, 却也是遵循着她自己独特美学的乱中有序,粘合得更是牢固。如若不是该隐这可怕的体质, 别说是随手一推会不会倒了,就是拿个钻头来也未必能轻易弄开。 此时此刻,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信心之作像小孩搭的积木一样倾倒,乱糟糟得瞧不出原本模样,还侥幸挂在枝头的叶片颓萎地耷拉着。 ——她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枝是她昨夜才采来的, 是树丛中最青葱得要滴出水的那根。 “我……” 姑获鸟的嘴唇都在颤抖,“我……” 她要弄死他!! 已是出离愤怒的姑获鸟再顾不得其他,她仰首就迸出了一声长而尖锐的鸣叫, 光洁的面庞上转眼间便生出了一层层羽毛。 她本来就觊觎对方的金属骨骼, 现在这家伙毁了自己辛辛苦苦搭好的鸟窝,更是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绒毛覆上全身,姑获鸟现了象征不详的原型,九头盘曲着卧在颈上, 一展宽有数米之长的双翼,单是这身体就占了小半间屋子。 她看也不看别人,拍着翅膀,恶狠狠地就朝该隐冲去! 鸟鸣粗哑, 大张着的鸟喙弧度弯曲而尖锐, 看着就能想象到被啄到会有多疼。被她直扑而去的该隐也有点措手不及的惊讶, 耿清河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下一刻, 和重物沉闷的落地声一同响起的,却是姑获鸟的惨嚎。 “呀啊啊啊——” 卧倒在地上的鸟妖又变回了人身的模样,她捂着自己被啄上的脖子不住地在地上打滚。剧烈得过了头的疼痛让她的眼角都沁出了泪水,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得就这么匍匐着,断断续续地质问道。 “你、你是什么东西?!” 该隐被她指着,满脸冤枉,自己虽是毫发无伤,也是忍不住地倒抽着凉气。 “不好意思,我还是希望你能下手轻一点。” 他礼貌地说,语气却透出一种不自然的机械感:“伤害会反弹,但我也是能感受到疼痛的。” 姑获鸟愕然地望着他,“你,你——” “‘反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林柚笑盈盈地重复了一遍《圣经》中的那处段落,“我记得这是他们那位神的原话。” 姑获鸟:“……” 合着她还得庆幸自己没上来就下死手了? 不然这时候已经掉了个脑袋了! 毁掉巢穴的大仇当前,最让人火冒三丈的是还没法向那家伙报复,姑获鸟气得是咬牙切齿。 她有九个脑袋,也变相地相当于有九条命。这点伤口还不至于要了姑获鸟的命,她用手捂着的伤口也有了点要止住血的趋势。 疼劲渐渐过去,她眼珠一转,竟是怒极反笑起来。 “他有庇护,”她盯着另外两人,阴阳怪气地尖着嗓子说,“你们俩可没有吧?” 更别提——她一回想起对方说的话,更是恨得牙根都痒痒,怎么想都得搞掉那个负责支使的主谋。 一点点地撑着爬起身,姑获鸟的眼神扫过来,意图已是十分明显。 耿清河下意识后退一步,林柚却是不慌不忙,她挥挥手,打开了那本凭空出现的图鉴。 “那你得好好斟酌一下了——我是没有什么上帝给的保护,但我可以叫来帮手啊。” 她笑道。 随手翻开其中一页,友情地向姑获鸟介绍起上面的卡牌。 “这位,”她指向scp-173的卡牌,“只要你眨眼就会瞬移到你跟前拧断你的脖子,啊,鉴于你有九个脖子,一个个拧过去应该挺脆生的。” 姑获鸟:“……” “喂。” 骷髅头小声提醒道:“都有九个脑袋了还怕什么眨不眨眼,她一起盯着就完事了啊。” 姑获鸟耳朵尖,自然是一个字也不落的全听了进去,正在心下暗喜,就听林柚又说:“那再把scp-096叫出来不就好了?” ……??? 见姑获鸟茫然,她好心解释道。 “就是这位,”林柚翻到又一页,“只要看到它的脸就会被追杀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和刚才那位一起出现就是双倍的快乐,你值得拥有。” 姑获鸟:“…………” “还有这只小兔子。” 林柚说道。 “什么都能吃,把你身上的毛全啃光也不在话下。”她再度翻过图鉴的书页,“这张面具只要扣在你的脸上就能占据你的人格,你的身体就归它了;我这儿还有位医生,他的手碰到你你就玩完,你又能变鸟又能变人,我感觉他可能会很乐意把你当成实验体——” 姑获鸟:“………………” 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柚每翻过一页,她的脸色就煞白一分。甭管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姑获鸟也是万万没想到她眼中不过如此的人类竟是有如此毒辣的心肠。 她瞪着林柚,“你”了半天也没有“你”出个所以然。 身体也是一阵抖过一阵,眼神中的狠毒已全变为惊恐。 “你怎么能这样,你不是人!”她抱着头崩溃道,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还想着怎么扒了人家的皮加固鸟巢,更有甚者,她情绪一上头,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还是鸟过的日子吗?!我连窝都没了,以后白天睡哪儿,我不管,你得赔给我——” 骷髅头:“……” 它还没让她赔它骨头呢。 “要不这样,”林柚灵机一动,见机赶紧顺着她的话头道,“我这边包吃住还有五险一金,你也跟着一起干吧。” 哭得眼泪汪汪的姑获鸟一秒抬头,“真的?” “真的。”林柚一本正经道。 该隐:“……” 他张张口,到了还是打消了劝对方再考虑考虑的打算。但想想他要见到亚伯就少不得林柚从中周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她怎么拐新人入队。 “那……” 她沉默许久。 “那我就勉为其难相信你好了。” 姑获鸟讲话待人尖刻得厉害,但在某些方面也是单纯得很,说好了怎么办就怎么办。她匍匐在地的身影消失了,林柚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鬼牌上有她吗?”她扭过头问耿清河。 后者一听,马上摸出自己那张鬼牌,看了下也愣了,“没、没有啊……” ……那就是如她想的那样了。 林柚沉默地把图鉴翻到最后一页,看见原本空着的卡槽上赫然多出了姑获鸟的身影。 【名称:姑获鸟】 【卡牌编号:041】 【级别:sr】 【备注:有时以九头的样子显形,自己不生小鸟,专以别鸟的雏鸟为子。热衷于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搭建自己的巢穴,虽然嘴上瞧不起人类,但因为一次意外的拆迁事故给她留下的阴影,自此以后谢绝了用树枝搭巢而改用最结实的混凝土,依靠的还是人类文明的进步啊。】 林柚沉吟了片刻。 她想的是进鬼牌,这样还没有时间限制,但想来她之前展示卡牌吓唬人的行为是让姑获鸟误会了什么——算了,反正早晚的事。 散了架的鸟巢还倒在那儿,还在为自己的体质而忧伤的该隐站在它边上,林柚蹲下身,拨开枯萎得像是一碰就会化成灰的树枝,翻出底下的森森白骨。 一块,两块,她一根根地拨过去,在骷髅头自己的清点下确认是收集得差不多了。 某种意义上,还得感谢姑获鸟的收藏癖。 “不对,”骷髅头咋舌道,“还差一块,这可上哪找去?” “你用心慢慢感受吧。” 林柚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现在是时候去解决剩下的那两个结界了。” * “……这是个啥?” 七八个人类玩家围坐在一起,凑着头研究一个普普通通的按钮。 这是有人刚刚才翻箱倒柜在某个犄角旮旯的角落扒拉出来的,东边结界所笼罩着的是座学校,按说学校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也不会少,但这个乍看下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的按钮却莫名其妙地让人有点在意。 也是身份使然,它要是搁在鬼方玩家手里,就会显示出是可摧毁结界的装置;但落在人方这边,就是普普通通的小物件,且不会有任何提示。 “不知道啊,”几名不解内情的玩家只得迷茫道,“要不就找个地方收着吧。” “收着吧。” 又有人一挥手,“要我说啊,也用不着多担心,反正大佬在我们这边。你说是不,老赵?” “啊、啊,”被他问的那人一口啤酒差点呛住,连忙应道,“对啊。” “我跟我哥们那交情,”他扯起嗓子,“他可是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的——” 赵尧心虚得很。 一开始还没传出来是抽签选阵营,他看着条说按道理大佬跟鬼怪不对付、该是在人类方的留言就望文生义,就拿去又是跟好友又是在别的帖子里吹水,事后反应过来自己阅读理解没及格已经来不及了。 结果一来二去地传开了,哪怕后来爆出是抽签来选,大家还是坚定不移地认为大佬就是在人类那一方。 关系近的人都知道消息是在他这儿出来的,一个谎言要靠一百个谎言来圆,他也只好干脆模棱两可地说自己跟官方有联系。 看一群人又是信得实在又是忙着跟他打听消息,赵尧虽是硬着头皮撑面子,虚荣心也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就是偶尔有点慌。 没事。 他自我安慰地想。 只要不被当面揭穿—— 东边结界的玩家都聚集在学校体育馆内,正在这时候,闭合着的大门被霍然推开。 “大事——大事不好了!” 那个推门的人跑得急急忙忙,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马上有人猜出他的来意,“又有结界破了?!” “咱们不是还有人在外头巡逻吗?”那玩家点点头,,“刚来的消息,北边的也全灭了!” 他们一早知道西边结界损毁,有支原来分属于那的小分队还跟着回到这边了。但事发时那小队正在外头搜查道具,回去就发现一片狼藉,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这回不一样了,声势浩大,对方没有一点要遮掩的意思。 那玩家单是听转述就有点整个人都不太好,此时自己说出来,眼角也抽了抽,“听说过百鬼夜行吗?” ……卧槽。 “谁、谁干的?” “还能有谁?!”负责通报的玩家激动地挥舞起双手,“就那个大佬啊!” “……不是说在我们这边?”不知是谁懵道。 “那是谣言,谣言!”那跑得半条命都快没了的玩家愤恨道,“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造的谣,要让我揪出来——” 听见他这话,一时间都想起了什么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慢慢地看向那个方才还在大吹特吹、此时正轻手轻脚地拎起小板凳想开溜的家伙。 好些人已经开始挽袖子了。 赵尧:“……” 他还来得及跑吗? 第137章 车站惊魂 夜色清冷, 车头标有“375路”的公交车不声不响地停在路边, 唯有气垫门“哧”地一声轻响,向右旋转而开。 林柚把提前抽出的卡塞进卡套里收好, 几步跳下最后那级台阶,还粲然地向前头驾驶座上的司机挥挥手。后者一哆嗦,庆幸自己的使命到这儿就结束了。 耿清河前脚刚下车,他后脚就赶紧按了关门的按钮,乐得找个地方自己凉快去。 “唉唉唉, ”前者差点被车门夹了, “别上火啊——” 幸好躲得及时,他往前赶了两步,然后见身后的公交车渐渐淡去, 取而代之地在鬼牌上复又浮现出来。 耿清河心道走得这么着急, 是得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算了,他柚姐这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遥想当年的所作所为,早就习惯了。 他们是在距东边结界还有一段路程的位置下了车,这自然也是林柚的主意——整座城市步入夜晚, 绝大多数人类玩家为了以防万一都暂时躲回了结界内,但也不排除对方仍旧分派几个人在周围巡视的可能性。 在北边闹的动静是大,但林柚还是希望在接近八成已有提防的余下俩结界的时候,能稍微收敛下锋芒, 省得过于打草惊蛇。 剩下的路就靠他们自己走, 两个人躲避巡逻队的耳目总比偌大一辆公交车要方便得多。 每经过一盏路灯, 林柚就举起那张简陋的地图, 努力分辨着他们现在所处的方位。 耿清河也没闲着,他挨门挨户地跑进路边商铺,试图凭着他的能力找到点有用的东西。光线如此昏暗,想不在里头跌跌撞撞地碰倒一片已是不易。 来来回回的翻箱倒柜,还真被他摸到个玩意。 圆柱的,顶端平滑—— “柚姐!”他激动地叫出了声,“柚姐,我找到手电筒了!” 林柚闻言几步赶过去,果真就见黑乎乎的货架之间亮起一簇光。手电筒那道明晃晃的光芒划破了黑暗,但怕惹出事端,耿清河赶紧又给关上了。 唯一的缺陷就是大半夜的举着手电筒走在街上太过于显眼,林柚握着它来看地图,耿清河就在边上时不时遮一下光。 依着图上所示,他们离那所学校只差了两道街。林柚指尖划过地图,脑海里规划出之后的行进路线,正思索着,却突然被耿清河拉了一把。 与其同时,她也听见了那点不自然的响动。 “……谁?”她不失警觉地问。 “啊,是我。” 阴暗处走出的人影离得近了,瞧出是个陌生男人,看见他们,他只笑了笑,“这么久不见,看来是已经忘了?” 林柚:“……” 耿清河:“……你谁?” “行了,”林柚胳膊肘一撞他,“那个姓顾的。” 后者一听这话,嘴巴张得溜圆,抬手指着顾衡,“你你你——” 这真是走哪换到哪啊! “我看是骗人骗太多了,”林柚皮笑肉不笑道,“怕被认出来追着打。” 顾衡一哂,也不否认。 “老远就看见你们从那辆公交车上下来了。” 他说:“我听说了那边情况,有两下子啊。” 被夸的是他柚姐,耿清河也觉得与有荣焉,马上附和道:“那还用说!” 当事人反而不觉得有什么,林柚刚摆摆手,耿清河也突然想起了什么。 “诶,对了,”他有点好奇地问,“上次那s本你跑哪儿去了?” 顾衡“啊”了声。 “咱们当时应该是不在同一栋楼。” 他笑笑,“我是等着找到钥匙就直接出去了,后来在论坛里才听说她那些英雄事迹。这次倒是巧,居然碰上了。” 耿清河不免咋舌,林柚却是没有放松警惕,她盯着顾衡,“你是鬼方的?证据呢?” 被她质问的家伙莞尔,他手指探进领口,勾出来的是条和他们如出一辙的金属链。 饶是他再怎么擅长欺骗,信物也做不得假。既是看到了对方手中的信物,林柚这时候才是信了他。 顾衡倒是不觉得有多冒犯,在他看来,这样反而是自己实力被看重的证明。他偏过头,抬抬下巴,示意似的望向两条街外的方向。 “我一个多小时前过来的。”他道。 “两人一组,他们委派了三组人来绕着结界外圈查看有没有异常情况,而且——” “而且,”一道全然陌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们就在你们身后。” ……?!! 耿清河悚然一惊,回个头差点把脖子扭断。 那俩玩家举着手提吊灯,身形是慢慢在空中显现出来的。这显然是其中一个人的能力,而他们站在林柚等人面前,靠的可能就是另一人的能力给他们的底气。 “我猜,”顾衡挑挑眉,“你没听到我们前半段的谈话。” 不然在听到“英雄事迹”那一句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了,哪还有胆子这么横冲直撞地出来抓人。 “你你,你们什么意思?”打头那人不由得有点慌了,看向自己的同伴,“老宋——” 他口中的“老宋”已经僵住了。 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自后方缠上老宋的脖子,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压根没法抵抗对方的动作。只得任由那名少女踮起脚尖,揽住他的肩膀,再把下巴轻轻倚靠在肩头。 他无法自控地屏住呼吸,垂下眼,看见少女左眼下的泪痣。 她笑得蛊惑,缓缓收紧了胳膊。 “你愿不愿意,”她伏在耳旁轻声说,乌黑碎发搔得他耳廓有些微痒,“为我做一件事?” 老宋队友的神情早从惊异变成了忌恨,他死死地瞪着两人——很明显,即便川上富江还没有对他做什么,他也已然沦为了她的俘虏。 她嘱咐的话语落下,才刚刚松开手,两名双眼发直的人类玩家就直直冲了进去,还争先恐后地生怕对方抢在自己前面完成任务讨了欢心。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结界里,川上富江才慢悠悠地将鬓边碎发理到耳后。她似笑非笑地转过身,“他们说不久前刚有人误打误撞地捡到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按钮,我让他们去要了。” 林柚笑眯眯道:“那还真是辛苦了。” 用那一管血培育出的川上富江分裂体高傲地哼了声,她一向仰着脖子,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此时听从林柚已是大大的让步。 但话说回来,哪怕不是对方下的命令,她搞不好也真会这么做——她一向不吝于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证明自己的魅力,并深深地享受对方为自己陷入魔障的快乐。 他们压根没在这巷口等上几分钟,就见那老宋气喘吁吁地跑来,还邀功似的死命把攥着的东西向前递着,巴不得直接把它塞进富江的手里。 而他的队友就紧赶慢赶地追在身后,卯足了劲想把按钮抢过来,自己交给美人。 他到底是慢了一步,老宋急匆匆地跑到川上富江的面前,对方却没急着接。 “没暴露吧?”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食指卷着自己的长发。 “没有没有!”老宋忙不迭摇头,“他们也没把这东西太当回事,都信了我说的话。” 富江这才施施然取走了他呈上来的小装置。 既然东西已经到手了,她漂亮的凤眼转向二人,这俩家伙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那么,”她柔柔一笑,“就麻烦你们自我了断吧。” 语气中那毫不掩饰的恶意让耿清河条件反射地抖了抖,可这两人的反应却像是听到天大恩赐一般,连声应道:“好!好!” 他们俩毫不犹豫地扯向自己手腕上的红丝绳,生拉硬拽得手指和腕部都泛了红,却像是根本不觉得疼。 终于扯断红线的一瞬间,因为徘徊于出局边缘才霍然回神的两名玩家脸上浮现出错愕——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按钮,”林柚笑盈盈地向正在把玩着自己的战利品的川上富江伸出手,“可以给我吗?” 她好声好气地问了句,却无端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给你?”富江冷笑道,“凭什么?” 林柚:“凭我这儿还有位医生一直特别好奇你的体质,想用你当实验体,成不成全在我一念之间?” 川上富江:“……” 方才还呼风唤雨地沉浸在自己的魅力里,转头就吃了瘪,富江的脸登时一阵青一阵白。她愤愤然一跺脚,回想起自己曾经的经历,又恨又怕地瞪着林柚,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交出了按钮。 “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把柄。” 这是她原地消失前在牙缝间挤出的最后一句话。 耿清河有点惴惴,“柚姐……” “她能抓就让她抓好了,”林柚半点没放在心上,“我连亚伯都不怕,还能怕她?” 她握着这只质地轻便的按钮,形状大小和私人医院里的如出一辙,唯有颜色上的差异。弹出来的透明窗口同样告诉她,只消轻轻一按,笼罩着不远处的结界就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唯一的问题,”一直默默看大戏的顾衡在这时候开了口,“毁掉结界之后怎么控制住所有人。” 他是听说对方居然搞出了百鬼夜行这样的阵仗,但是—— “如果他们同时向四面八方跑,”他道,“还是会有几条漏网之鱼。” 前面还无所谓,事情到了这一步,临近收尾,漏过的玩家还是越少越好。 “这个不用担心。” 林柚意味不明地笑笑,“我有个想法——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等我技能cd刷新了就试试吧,没准真能困住全员。” 反正她习惯备着后手,就算实行不了,还有鬼牌里的一众妖怪顶着,随时准备上呢。 * 体育馆内。 人类方玩家们合起来探讨出的计划是巡逻组两小时一轮班,可时间到了,回来的还差俩人。 “哎,你们谁见到老宋他们了?” 回到场馆内的组员都被如是盘问,可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个所以然来——三个小组各有各负责的区域,谁知道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不见人了。 “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啊……” “这能跑哪里去?” “老宋他们俩不是回来取过东西吗?” “那个按钮……” 最后一句可谓是石破天惊,方才还没有多在意、只当是暂时失联的玩家此时也纷纷转过头来,不明所以地望向了说话的人。 “我不清楚啊,”那说话的人也一头雾水,“他就说什么来着,然后急急忙忙地拿着想往外跑。东西不是我给的,是他!” 被指到的玩家也慌得不行,正想说点什么,忽觉有谁在摇他的椅子。 “诶你问就问,晃我椅子干嘛?!” 他后面的女生也是一脸茫然,“谁晃你凳子了?!” 她自己也一个没站稳,这才惊觉是脚下的地面在震动。别的玩家同样发现了这一点,惊叫声此起彼伏, “结界!”也不知道是谁看见了窗外,“结界没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 这下全都明白了,是结界坍塌所导致的地震,尖叫响成一片,可还不等玩家们想清楚即将面临的后果,眼前的景色已经截然不同了。 ……? 数十人懵逼地看着他们眼下所处的地方,怎么看都是个位于地下车站的中央广场。 不远处的墙上,挂着块风化得几乎快看不清字眼的牌子。 ——如月车站。 暗门内。 “就是这里了?”林柚在椅子上坐下。 “对、对,”不得不现身的车站管理人——单脚阿伯眼角抽了抽,赔着笑说,“就是这儿。” 她做得很简单。 在拆毁结界的下一秒,试着用出了以前拿到的那张如月车站的场景卡。 她最开始想到的,实际上是如月车站本身的性质——异次元空间和时间差,心说这可能会起到一定的效果。 没想到如月车站直接替代了那座体育馆,既然如此,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拥有者的林柚干脆一起进来了,而随机抽到的另一张卡也让她灵机一动,当场敲定了之后的计划。 当初红人姐妹中的姐姐美纪坐在广播室里看他们进行寻找身体的游戏,林柚如今第一次真正走进这里,看着一块块监视屏幕也不由咋舌。 奇怪。 看着诸多玩家里的一个,她想。 这人脸怎么又青又紫还肿成这样了?像是被暴揍了一顿。 干想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林柚没再管,她在老伯的指点下,找到了操控的按钮。 独脚老伯提前摆放在那里的电视机亮起,画面上,极具代表性的木偶比利嘴巴一张一合。 “大家好。” 广播室里,竖锯本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柚顶替他的角色,笑眯眯地念出了那句篡改过的台词。 “赌上获胜的机会,我想和你们玩个游戏。” 第138章 排面 被困在车站大厅内的玩家们已经是齐刷刷地惊呆了。 但有的人关注点……就不太对。 “卧槽, ”她就近伏在旁边队友的耳边道, “原来竖锯在这里的设定是个妹子吗?” 队友:“……” 为什么你这重点歪得这么诡异又合情合理?! 他被突如其来的展开搞得懵逼,震惊中居然觉得这说法也有几分道理, 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竖锯是什么人物? 他凭借自己的智多近妖与警方周旋多年,心思缜密,在心理学和机械设计上的造诣都是顶尖。林柚那一番话落下,哪怕是隔着不甚清晰的监控录像也把这些人窃窃私语的内容猜出个七八分来。 竖锯本就脸色发青,自己台词被抢身份被冒充也就罢了, 连性别都遭到质疑,他原本已被治好的脑瘤是差点又给活生生气复发了。 他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情绪姑且是稳定了下来。竖锯冷哼一声, 望向坐在控制台前的人,瞧她还能玩出点什么花样。 “哦,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林柚也猜出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 看竖锯老爷子都快掀桌子了, 随口澄清道:“我只是借这个形象来宣布一下游戏规则, 好让你们有点代入感。” 众人:“……” 神特么的代入感。 行了,别真让他们集体玩《电锯惊魂》里的游戏就谢天谢地了。 她正色。 “你们正对面的那块牌子写得很清楚,这里是如月车站。” “车站分为三层,你们现在待着的是位居中间那层的地下通道, 东区和西区各有五个出站口,顺着楼梯下去就是站台。不过——” 林柚话锋一转。 “可别想着能跳下站台跑出去, 一旦下去了, 就是被电车碾过去的份儿。” 裂口女最初那把剪刀就是最好的见证。 “楼上是中央广场, 开有各式各样的店铺和仓库。既然说是游戏,大家都有赢的机会。” “你们获胜的条件也不复杂,就一点——找到藏在车站某处暗门。” “我现在就在暗门后的那间广播室里。只要你们中有人通过考验、来到我面前,我不会还手,也不会让我队友插手,随便你们破坏掉我的信物。” 人类方玩家愣在原地。 “等等,我说……如月车站,还有这声音……” “……那个大佬?!” “十、十有八九……” 惶恐与惊慌一扫而空,话说到这份上,他们是“嗷”的一声全都兴奋起来了。 要说为什么这么兴奋,那还用问吗?! 本来以为大佬在鬼方,自己这边又被折腾进了个本中本都直接玩完了,没想到还有绝境翻盘的机会。虽然几率渺茫,但还是有希望的,人人都盼着自己能当那个克服重重困难找到大佬所在的天选之子。 以后说出去该多有排面啊! 一夜成名不在话下! “我去,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还是有清醒的在,“这可是‘那个女人’啊!” 马上就有人反驳:“万一呢!” “万一”是个多么诱人的字眼,说不准自己就能成为那个万里挑一的存在——呃,虽然他们只有几十个人。 再说了,反正干等着也是自家阵营躺输的结局,还不如齐心协力拼一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佬话都撂这儿了,也不是那种会反悔的性格,如果真成功到达她面前,局势就会瞬间逆转! 就连耿清河都把这些人心里那点小九九瞧出了个十成十,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脸。 太天真了,实在是太天真了。 他们是都没听到柚姐那句“考验”吗? 果不其然,他刚想到这里,就听林柚又开了口。 “而我这边嘛,就是我之前说的‘考验’。” 如月车站的作用可不仅仅在于替换掉了那座运动场馆,将诸位人类玩家都困在了这里。经老伯亲口承认,当初电车对接的是别处的异次元空间、好将那里的鬼怪运送至此,如今接入的是她的图鉴,可以直接选定一名卡牌送过来。 每开过一班电车,就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开来下一班,最短时限就是美纪当初实行的二十分钟。 但换句话说,她只用考虑电车间歇,不用担心自己的技能cd了。 “考验分为两个部分——首先,每隔半个小时,”林柚轻快道,“那十个出站口里会随机送来一名‘客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还请大家尽可能躲一下。” “然后,才是找到暗门,到我面前来。” 原本激动得交头接耳的人群转眼鸦雀无声。 她说的“客人”是什么意思,是个明白人都懂。 “……卧槽,我就知道不可能那么简单!” “这特么是要在鬼怪追杀里活下来的节奏!?”说话的玩家瑟瑟发抖,又回忆起了被收容失效的基金会所支配的恐惧。 “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大佬的套路……” “——来就来!” 中气十足地喊出这句话的那人立马受到了其他人敬畏的目光洗礼,但他自己的主意已定,还开始游说身边的队友,不少人还真被他说动了心思。 值得一赌! 林柚都还是放了点水的,相比于他们当初可是二十分钟就来一波,还要在美纪规定的时间期限里找到她指定的身体部件,她给人类方玩家设的障碍可宽松了不少。 唉,她真是个天使。 只不过嘛,这时间上削了,别的方面多多少少得找补回来,比如说—— 挑兵挑将,看谁是她的好兵好将。 默念着这句口诀,林柚随便戳在图鉴上点来点去的手指停在了一张卡牌上。 还不等她说话,另一边的竖锯却是已经起了身。 “你的锁不要了?”林柚眨眨眼。 “随你,”他生怕稍微慢点就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让自己迄今为止努力维持着的世界观彻底摔个粉碎,头也不回地连连摆手,“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林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眼看着竖锯的身影消失,她起身给新出现的那位让位。 报幕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好了。 “了解!” 稚嫩的童声带着跃跃欲试的期待响起,美纪在这原属于她的椅子上坐下。她和妹妹“红人”早先与如月车站定下过协议,此时不需要特意通过电车也可以在这座车站现身。 她清了清嗓子。 “请注意,黑山羊幼仔在五号口出现了。” ……??!!! 几名听过这怪物名头的玩家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镇定,即便是没听说过的人也在看见黏糊糊的黑色触手蠕动而出时变了脸色。 “跑!跑啊!”有还保持着冷静的人大声指挥道,“按照之前轮班的分组,一半去东区一半去西区,找机会上楼!” 跑得慢的被触手一把拖倒在地,黑山羊幼仔的蹄子也不是只会踹母神祭坛的,还有倒霉的被它哐哐砸地震得栽了个马趴。 剩下的幸存者要么一头扎进了不远处那家便利店的排排货架后,要么仗着自己脚力直奔上楼。黑山羊幼仔迟疑了下,边大声嚎叫着,边追上了楼梯。 段思源就属于前者。眼见黑乎乎的触手消失在楼梯顶端,只留下一滩滩绿色粘液,他虽然有点恶心,还是松了口气,等到彻底听不见动静,才跟着队友钻出来,简单分配下任务后去了西区。 “从这儿搜吧,”一人指着最尽头的那家奶茶店。 他们挨个翻过柜台前后的每个角落,连海报都揭开看了两眼,但哪里都没有发现留有暗门的蛛丝马迹。 只得换到了旁边那家快餐店,地方更宽阔些。抱着多大的希望进去,出来时就有多垂头丧气,段思源走在最后一个,几人正要往对面走去,却听广播响了起来。 “请注意,人头气球在八号口出现了。” ……我屮艸芔茻怎么就过了半个小时了?! 段思源和队友们交换了个惊恐的眼神。 还是人头气球!还是在他们这边的西区! 电车车轮碾过的声音猛地刹住,这时候再躲已经来不及了。气球飘然而出,硕大的充气脑袋赫然是他们其中一人的模样,绳圈一扔, “分散!”段思源没命地大叫,“分散!” 被人头气球勒住脖子的队友脸涨得通红,挣扎着想抓开钢索。其他人顾好自己已是勉强,只得闷头直直向前跑去。 段思源喘着粗气回头,眼看着人头气球松脱开套索,队友软软倒地,心里头明白自己就是被盯上的下一个。 离楼梯还有很远,他也不指望自己能跑得过去了。余光瞥见离得最近的是下个出站口边上的书店,段思源玩命地冲过去,冲进门后的第一时间就是用全身力气顶上了大门。 “出来啊,”酷似他自己的声音在外头哄劝道,“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段思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拼命扭下了变了形的门锁。 “休——想——” 他转过身,愣住了。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书店里乱糟糟一团,像是有人在这里破坏过,层层倒下的书架后,他隐隐约约地看见了藏在其间的一扇暗门。 连段思源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队友全跑了、又被人头气球堵了门,还是因为想独吞这份功劳,他鬼使神差地又看了眼门外,一声不吭地自己走了过去。 门上挂了把挺精巧的密码锁。 这下咋办,段思源傻了,他不会解谜。 如果用大佬的思路去想—— 他狠狠心,扣出块松动的碎地砖,一把抄起来,卯足了劲,一下又一下,竟是真生生把锁给砸开了。 这一幕也隔着监控摄像头落进了林柚等人的眼里。 林柚:“……” 小伙子挺有灵性啊。 算了,反正锁坏了不用赔,竖锯说随她折腾,下回督促他用更结实点的材料好了。 锁头被扔在地上,段思源咽了下口水,毅然打开那扇暗门,弯腰钻了进去。 待钻过过于狭窄的洞口,瞥见正对面透出的一点光亮。段思源心头狂跳,他一步赶着一步,急匆匆地要往那边跑。 可下一秒,步子就像是坠了千斤重,怎么提也提不动。段思源就这么陷在原地挣扎起来,满心惊恐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他肯定是被做了什么手脚。 意识到这一点,段思源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远远坐在半敞着门的广播室里望向他的人。那双桃花眼微弯,游刃有余的微笑已经足够证明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他磕绊道:“你、你说好……” ——说好不还手的! “不是我啊。”林柚无辜地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做。” “你忘了?我说过考验分为两部分,在它们手底下逃出来只是第一步,怎么走到我面前才是最关键的那一步。” 她也只是猜想,看来是想对了。 “毕竟,有的人可能不太乐意看我输。” 段思源:“……谁?” 身后的脚步声一声声地近了,这回不是他刻意控制住自己回不回头的问题,而是身体被震慑在原地,动也动弹不得。 奈亚冷笑了声,在对方耳边稍稍俯下身。 “我。”他说。 第139章 身世之谜 段思源差点当场就跪了。 哪怕那人是步步走近,让他在一定程度上有了心理准备, 突然被压在耳边说话的感觉也太过惊悚——特别是他正被那家伙的威压震得指尖都动不得一下, 更不用提回头看了。 他分明连对方是人是鬼、长什么样都还没有弄清楚,却发自心底地油然升起了畏惧感。 这种恐惧就像蝼蚁面对大象, 因为双方的差距过大而连半点的反抗之心都生不出来, 唯有双膝颤抖地站在原地。 段思源自己都不明白他是凭着怎样的意志力才保持住了站姿,头皮发麻地任由身后不明来源的家伙搭上自己肩膀,动作很轻, 却恍若有千钧重。 对方不太高兴, 段思源感觉得出来。 凉气一丝丝爬上脊背, 他喉结滚动, 试图缓解一下喉咙的干渴,可这全然无济于事。段思源又想逃, 腿软得又逃不了,左右为难的窘状落进了坐在广播室门边的人眼里。 “哎,”林柚挑挑眉,“要不你悠着点。” 奈亚笑得嘲讽,“我还什么都没做。” 他讥诮地上下打量着这名汗流浃背的玩家。他不过是稍稍漏出了一点气息,就表现出如斯模样, 要不怎么说寻常人类入不得他的眼。 “再说了。” 作为诸神信使行走于世, 某位邪神向来眼高于顶, 素来看得上也就只有一位, 如今敢打她的念头—— 他嗤笑道:“不给个教训怎么行?” 段思源:“………………” 救命啊啊啊啊!! 内心的宽面条泪流成了河, 他现在觉得就是留在外面被人头气球吊死都比这样好多了。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铁定会扯着砸锁的自己回来给个大嘴巴子。 奈亚望望前方的广播站,忽地笑了声。 “也不是不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他冷道:“以后想动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懂了?” 段思源早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点也不怀疑对方用得出自己连想都想象不到的手段,如今听见第一句话顿时如获大赦。 “懂了懂了懂了!”他点头点得如同捣蒜,“我懂的!” 段思源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会盼着出局得越快越好的一天,只动了一丁点去给队友通风报信的念头就又含泪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是老实点好,报啥信啊?各安天命吧! 掌控区区一个不怎么能打的人类的生死,于三柱原神而言也确如捏死一只小蚂蚁那么简单。段思源的身体重重栽倒在地,最后留下的只有声含混不清的闷哼。 他歪打正着地找到暗门却又被凄惨地送出局,实在是难以简单地去定义幸或是不幸——林柚不失同情地叹口气。 横倒在地的那位早在红线绳被扯断时就没了踪影,奈亚长腿一迈,直接进了广播室。 “情况怎么样?”他饶有兴致地问。 他把剩下的人全当作不存在,他们可没法无视这位惹不起的狠角色。耿清河一缩脖子,美纪也畏惧地往边上挪了挪,饶是顾衡之前有同乘一辆车的经历打底,此时也禁不住提防地多瞄了两眼。 “哦,”林柚回答的语气却挺轻快,“一切顺利,就是得再速战速决点。” 如月车站最大的特点,是它独立于寻常世界之外,连时间的流逝都有所不同——传闻里,那个失踪的女生直到七年后才出现。 这一点也体现在了这张场景卡上。当然,《盒》还无法做到让处在同一个副本内的玩家经历不同的时间流速,“如月车站”特殊在自身也不完全受那个十分钟的召唤时间限制。 但也不是说它能永远存续下去,林柚问过老伯,后者闷闷地回答说最多撑两个小时左右。 他显然巴不得只能显现个一分钟,可上回的自闭体验让他对某人的魔鬼程度有了充分的认知,万不敢在这上糊弄她。 放下一切不提,也即是说,她需要在两小时内解决掉车站内的所有人类玩家。 “本来我还在想照着我给自己下的限制,不让你直接出手会不会有点紧张——”林柚唏嘘道。 谁能想到,他们自己上楼了呢。 * 连时装模特都说不清楚,她在这里待了有多久。 每每回首她一路经历,渊就恨得牙根直痒痒——特别是被硬生生硌掉了牙、如今只剩个漏风窟窿的地方。 最初被某个独脚的老头子骗上电车,谎称这里有人肉吃,她信了——谁能想到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是一口咬掉过某个倒霉蛋的脑袋,可转眼不知哪个缺德玩意扔出来块香蕉皮,她的恨天高踩在上面“哐当”就是一跤,后脑壳上登时就肿起一块。 渊气得干脆把自己的高跟鞋扔了光脚走,可千防万防没防住骚操作。她在追着俩人跑的时候,其中那个姑娘家家的,明明看上去相当无害,却往她嘴里塞了砖块,偏偏她当时想也不想地一咬—— 得,牙没了。 后来,还是同一个人,居然偷了八尺那女人的帽子还栽赃说是她拿的,害得她被暴打了不止一顿,连爬出如月车站的力气都没剩下。 最可恨的是最后连那个骗她来的老头子都屈服了,直接把整座车站的使用权拱手让人,当时没能溜出去的她也被一起打了包。 唯一还能让时装模特感到些许安慰的就是被困在这儿的不止她一人,还有那个可恨的“八尺大人”。 最开始她俩还是例行碰见就互殴,时装模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硬是战出了点惺惺相惜之感。后来嘛,商场这么大地方,你一半我一半,小日子过得居然也称得上一句安稳。 只不过,看来今天这安稳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天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想起来还收了这张卡,如今竟把她们差使出来干活。 但话说回来,既然是有别的人类来,渊还真是有几分兴趣。 凌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时装模特绕出拐角,阴恻恻地向那群家伙一笑。 “………………” 哪怕是不认得她,单是看到她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尖锐利齿和齿间吞食生肉留下的血迹都足以让人明白她的杀伤力有多大。好不容易逃命到这里的众人神情骇然地僵立着,直到有名女生爆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以她为首的玩家们掉头就跑,找回久违了的自信的时装模特怪笑着拎起裙摆追在他们身后,撵得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不要命地奔过一家又一家店铺,他们却在转角和同样竭尽全力从另一边逃命过来的队友们撞了个满怀。 打头的那女生急赤白脸地想解释他们正在被追赶,却听对方先边往后指边颤抖着开了口。 “八八八八八——” 不等他叭叭出个什么来,顺着望过去的众人已然看见了正遥遥走来的白衣女人。 她足有两米多高,还戴着一顶雪白的帽子,口中不断发出“波、波波”的古怪声响,幽深瞳孔直直瞪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此时,那名吓结巴了的玩家终于完整地喊出了一句话。 “八尺大人啊啊啊啊啊!!” 在这一刻,身处她们夹击之间的人类玩家们相信世界上一定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了。 但现实残酷地告诉他们——就是有! 像牲畜一样的吼叫声离得近了,黑山羊幼仔用它的蹄子和像蛇似的胳膊蠕动着爬了过来。它庞大的身躯挤在走廊里难免有点臃肿,但胜在触手多,触手不断地翻弄着墙壁,爬得竟也不慢。 “超市!”有人迅速反应过来,“超市对面还有一扇门,咱们穿过去直接跑!” 可承受力差点的腿软得已经跟不上大部队了,时装模特纵然是踩着高跟鞋也跑得不慢,她张开大嘴,和黑山羊幼仔一左一右地就又拽倒了俩人。 “不是说每半个小时才有一趟吗?!”不知是谁崩溃道,“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除非——” “除非她们本来就在这儿啊啊啊啊卧槽?!” 广播室里,林柚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吧,他们一开始在书店所在的地下通道才正是离正确答案最近的时候,结果一刷怪就往上跑,只有刚才那玩家单枪匹马地闯了进来。现在人头气球堵在楼梯口,想下也下不来了。 注定是一桩死局。 她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半个小时到了。 奈亚还靠在旁边看戏,林柚抽出卡牌,决定给这场游戏划上句号。她往美纪眼前一晃,后者会意,“请注意,瘦长鬼影在一号口出现了。” 人类玩家们:“………………” 卧槽!!! 三方夹击,他们人手已是折损大半,有那打算拼一把冲回去的也吊在了人头气球的钢索下,这会儿再来一个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也就是在下一瞬,灯光摇晃,身穿西装的无面男人闪现在他们身后。 乌黑触手在他背后舞动,仅剩的几名玩家齐齐惊叫。每个人跑到现在都是气喘吁吁,可逼到眼前了谁还敢留在原处,纷纷撒丫子狂奔起来。 还是有那不走运的,被瘦长鬼影瞬移至身前,触手掐着脖子就顶在了墙上。 “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兜里滚落出来。 是一小块枕骨。 ……? 瘦长鬼影没有五官的脸上裂开一条黑缝,还不等他出声,那玩家看出他意图,慌道:“我捡的!真是我巡逻时候捡的,还没来得及放包里!” 瘦长鬼影没再多听他辩驳,触手直接勾上了对方的手腕。 那一刹那,恍如电光火石,那名玩家想起了很多。 印象里,好像在论坛上看到过,那次体验活动里,“那个女人”在的就是这如月车站。 所以楼上才会有时装模特儿和八尺大人,他想,应该是那时候留下的。 有一起参加的玩家透露过,他们是每过二十分钟放一次怪物,期间不得回头,还得在规定时间里找到什么东西。 而他们,只是出动了这些就被追得如此狼狈…… 意识短暂切断前,唯有一个念头徘徊在他的脑海里。 ——大佬和他们之间,果然有不可逾越之壁啊。 瘦长鬼影那双长手只稍稍一够就捡起了这块骨头,他思索片刻,还是原地一转身。再度现身时,已是在广播室中。 瘦长鬼影沉默地递出了它。 “是它!” 隔着监控,骷髅头都已经快喜极而泣了,如今见到实物更是差点晕过去,“终于啊,终于还有这么一天!总算是找齐了!” 林柚已是把背包里那些标注过了收集进度的骨头全倒出来,这是她早跟对方做好的约定,此时就到了践行的时候。 “对对对,就是这个位置!”被平放在地上的骷髅头克制着兴奋指挥道,“这根是胳膊,往上面放!” “知道你激动。” 林柚弯下腰,一根根地依照着人体骨骼的位置摆放好,“还不是得慢慢来?” 她拼上了最后一块骨头。 第140章 求放过 还在林柚松手的前一瞬, 那块骨头就像有了自我意识, 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拉扯着它附上了拼好大半的骨骼。 说是自我意识可能不大准确,毕竟它原本就是这其中的一部分。但除了这块天天嘚啵嘚的头盖骨以外,它的各处部位还是很安生的,安静到如果不是背包的说明栏里清楚地标明这就是骷髅头的身体, 林柚都要以为他们是错捡了别人的尸骨。 如今这些骨块严丝合缝地拼成一体, 方才使人确信, 他们没有找错。 骨膜泛着白色, 迅速在骨节与骨节的连接之处再生。不过十来秒的功夫, 骷髅头已与自己的身体浑然成为了一体。 他活动活动指尖,森白指骨便随着他的动作收缩再伸展,而紧接着,更令人惊奇的画面出现了。 薄薄的筋膜与血管附着而上, 随后的就是条状的肌肉纹路。骷髅头紧闭着嘴巴,也顾不上说话了, 一门心思地调动着意念来重组自己的身躯。 与人骨相比堪称光滑白皙的皮肤重新覆盖了肌肉,眼看着就要顺延而上, 重现出他那张最得意的脸—— “砰!” 法术毫无征兆地失了灵,好不容易再造出来的肌肉和皮肤无影无踪, 骷髅头一脸懵逼地和他的骨头架子一起散落了满地。 林柚:“……” 骷髅头:“………………” 含辛茹苦大半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耿清河明显地又同情又有点想笑, 两相交织在一起, 硬是让他憋出了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顾衡还有那么点良心在, 他扭过头, 听不清楚是笑还是咳嗽了声。 跟他们俩相比,奈亚拉托提普可没有一点顾忌——骷髅原地散架还带零件蹦跶两下的画面太过滑稽,他快笑得直不起腰了。 瘦长鬼影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脸上咧开的那条裂缝就没有一点要合上的意思。 林柚也是本着大家好歹合作一场的情面才好容易把笑给憋了回去,她眨眨眼,“这算是个怎么回事?” 骷髅头无精打采地张了张嘴,他自己显然是有点思路的,但还不等他说话,就有人先一步开了口。 “力量不够,”奈亚拉托提普凉凉地了然道,“自己慢慢磨吧。” 这于骷髅头而言显然是个不小的打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说他也没想着拼完就走—— “看来,”他幽幽道,“小姑娘,我还得再多跟你混一段时间了。” 毕竟据他观察,那些变成了卡牌的家伙过得都不错,针女和富江就是两个最好的例子,他跟着应该也有利于积攒恢复原状的力量。 “没事啊,也不差一个位置。” 林柚看了眼地上的骨堆,“但你骨头就这么扔着?还得再重新收起来还是怎么?” “这个不用担心,”骷髅头深吸一口气,“看好了。” 他以前好歹也是个有一定造诣到可以搞搞自创实验的魔法师,可因为身体散落在各处太久,他拥有的力量全都泄了个一干二净,想要轻易恢复原状是没法子了。 但即便如此,有些事情还是能做得到的。 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骨头一根根自发地支棱起来,这次不用林柚帮忙,他自个儿就重组了自己的身体——虽然只有骨头。 骷髅头低头看看自己漏风的胸膛,愁眉苦脸地想把肋骨按得更稳当点。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即便只剩了骨架,这样也有点像是在裸奔。 手骨在空中虚握了一把,也不知道他怎的凭空拽出块黑布来。 再一细瞧,那实际上是一件带兜帽的斗篷。披在骷髅头身上,能完完整整地把他罩在里面,好不至于大半夜的走在街上打个照面就把别人吓晕过去。 “行了,”他可怜巴巴地裹着斗篷道,“这样就行了。” 耿清河亲眼看见他一键换衣,不由得“咦”了声。 “原来你真有两手啊。” 不是光会耍嘴皮子功夫。 骷髅头:“……” 废话! 他对各类魔法都有涉猎,连克苏鲁系别的都是如此——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悄悄用空洞洞的眼眶瞄了某位三柱原神一眼——这点小法术还是手到擒来的。 至于剩下的……哎,慢慢熬吧。 骷髅头这边的事告一段落,瘦长鬼影看够戏就回到了他被安排去的战场。 人类玩家们在几只鬼怪的追杀下逃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再一加入,局势更加混乱不说,连番围堵下连一点逃脱的可能性都不剩了。 ——不过,如果不得到管理人的同意,本来也没法强行脱离车站,这是林柚他们当初就验证过的。 有那侥幸摸到车站出口的,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和外界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墙壁,再一回头,时装模特八尺大人黑山羊幼仔瘦长鬼影就全堵过来了。 他嗓子眼里爆出不成调的呜咽,缩在墙角,身体力行地展现出人类玩家限定版害怕,最后干脆自己狠狠心,直接用牙咬着扯断了代表信物的红线绳。 自此,东边结界隶属的人类玩家全员出局,可喜可贺。 如月车站提前收工,这于独脚老伯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热泪盈眶地撑着拐杖在后面恭送,眼巴巴地盼着林柚下回可别再想起他们这小破车站了。 下一秒,就见对方笑盈盈地回头道。 “合作愉快,”林柚挥挥手,“下次继续啊。” 老伯:“……” 求放过啊!! 奈亚似笑非笑地枕着架在脑后的胳膊经过他身边,老伯赶忙又换上了赔笑的笑脸,这一个比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祖宗,还是赶紧送走为妙。 “柚姐。” 耿清河悄没声地凑过去,“她们俩……你……” 他支支吾吾,林柚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时装模特和八尺大人,要不要收啊? “你还学会帮我操这心了,”林柚一乐,“啊?” 耿清河咳了声,挠挠头,“实在好奇嘛,我就问问。” “她俩不是相处得还不错?”林柚摸了下下巴,“让她们就留在这儿好了。” 反正她那边也不差一个两个人手,还可以当成是如月车站的后备军,如果有什么事——比如说像今天这样——也方便了不少。 走出出口,车站的幻象在身后一晃就变回了那张场景卡。 林柚动了动手指,将卡牌收回图鉴。再一抬头,忽然看见马路正对面站着几个人,打头那位还有点眼熟。 “诶,柚姐,”同样看到的耿清河动了动嘴唇,“那不是——” 不等他说完,对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后面直接变了小跑。 “这么大动静,就知道是你。” 简明佳喘着气道:“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就是那些人类方的玩家可能不太好,林柚瞄了眼她身后,“那些人是谁?” 被留在原地的十来个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认出了她,爆发出兴奋又激烈的窃窃私语声。 “……果然……大佬……” ……行了,确定是了。 “路上碰到的,”简明佳挠挠头,“一个比一个绝望,然后我为了安慰他们就转达了下,让跟着过来和你汇合了。” 她视线掠过奈亚,迷茫地看了眼她没认出来的顾衡和如今有了身体又戴着兜帽的骷髅头,末了还是凑向林柚,拽了她一把,道:“我们刚才在街角那房子里碰巧抓到了个人类玩家。” 学校之中冒出来个车站,这未免太显眼了点,她就是猜这是自家发小干的,干脆说服队友一起把人押过来了。 林柚:“嗯?” 她感兴趣的不是敌方玩家,毕竟她自己都送出局了快有四分之三,而是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 有人类玩家冒着风险藏在结界以外的地方,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还会有不知道多少个。 要想获胜,得把这些人全揪出来才行。 “人呢?”林柚问。 简明佳向后一使眼色,有个苦着脸的玩家从人群正中被推搡出来。 崔航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只是听说两边结界都破了,觉得不太靠谱就跑出来躲着,谁想到这群家伙正巧翻箱倒柜地找符纸,连带着把他也给翻出来了。 “我不知道,”他梗着脖子,“我就一个人,怎么可能知道别人躲在哪儿了。” 瞧那样子是真的。 林柚正犯愁,有谁扯扯她衣角。 “诶,让我去看看,”骷髅头嘀咕道,“我有办法。” 林柚点点头,他走上前。 风一吹,兜帽被掀开些许,崔航直接精神了。 崔航:“我……!” 他把对方长什么样看了个一清二楚。 没有皮肉,兜帽下唯有光秃秃的人类颅骨,脖颈处也是空荡荡的,凭此就可以肯定这斗篷下是一具骷髅。 那骷髅冲他阴恻恻一笑,近距离开合的牙齿让崔航差点一口气就没上来。 骷髅头可太冤了,他好容易能靠自己活动,正在兴奋头上呢,更别提他对自己的认知还停留在曾经男女老少一概秒杀的层面上,这一笑纯属下意识地展示自己的魅力。 岂料魅力没体现出一丁半点,倒是差点把人给吓个够呛。 那指骨搭在他的手腕上——更确切地说,是搭在手腕的那根红线绳上。 但凡是个正常人被一具骷髅架子这么触碰都不会好,崔航头发一根根地都要立起来了,可敌我悬殊如此之大,他挣扎也怕是会被分分钟再按回去,只得眼睁睁地任那家伙就这么搭着。 渐渐地,也不知道对方是动了什么手脚,连崔航自己都感觉到红绳似是在轻轻颤动,传递出的消息让那穿戴着斗篷的骷髅魔法师满意地收回手,也暂时止住了施加在上头的小把戏。 “成了,先留着他——主要是留着这信物,我可以找出来别的家伙藏在哪儿了。”他说。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原本平静无波的论坛上,悄然冒出了一条标题就满含着悲愤之情的新帖子。 ——《是谁当初瞎传谣说“那个女人”在人类阵营的?!给我站出来!!是!!!!谁?!!!!!》 第141章 逢魔 天色渐渐转亮。 在这座城市的一度轮回中, 黄昏时间为六小时,夜晚要更长一些, 但也差不离七八个小时。主办方原定计划是人鬼双方的对决为三次轮回, 哪料到现在才刚过一次,就被某人搅得局势已定。 人类方败局已定归已定,还是得趁着彻底转为黄昏前结束这场比赛,林柚想,不然没了鬼怪横行给他们的拘束, 更多玩家跑出来就有点难找了。 还有相对更安全的结界可去,像崔航这样的人确实没几个,那张简易地图到了骷髅头手上, 被他估摸出了大概的方位和距离标上点,领着他们挨个去踢馆。 据他所说,是因为这段长时间和自己身体的各部分分离却彼此仍然留有感应的经历。道理是共通的,他只是随机应变地换了个法子。 既然对方阵营腕上都系有那条作为信物的红丝绳, 反过来也可以用它来感应到这些剩下的人都去了哪里。事实证明他估量得足够精准,且离得越近,还能说出上下左右各差多少米,他们就依靠这抓到了最后一名藏在天花板上方的秘密阁楼里的人类玩家。 这位也是机灵, 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好几条护腕, 一鼓作气全套上去,把红绳严严实实地挡在下面。可这样固然能防住出其不意的敌袭来给自己争取出一点逃跑的时间, 却防不住一堆大汉直接上来围得滴水不漏。 他就这么苦着脸放弃挣扎, 任由他们拆去条条护腕, 轻松愉快地出了局。 如今走在前往最后一个结界的路上,林柚正寻思着目的地不远了,也没必要为了省时间把375路公交车叫出来打草惊蛇,就听背后有谁笑着凑过来喊了声大佬。 “……?” 林柚转过身,看见了他们家队友。 对方似是很眼热能有这样和大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路上虽是听着耿清河“柚姐柚姐”地叫,可自己跟人家的年龄差摆在这儿,也不好意思腆着脸跟着叫。 “大佬,我就好奇一下,”他忙道。 “一开始不知道你是我们这边的嘛,我们哥几个硬着头皮去跟那些个家伙交流,结果交流来的都是……” 想起自己拿着糖连哄带骗过来的少得可怜的几只小鬼,他就无语凝噎,再想想当时一想到要用这等人手去跟“那个女人”对轰的绝望心境—— 他满脸的庆幸,“幸好,幸好和我们是一边的。” “对了我就是想问,大佬你说服了多少鬼啊?” 林柚:“……” 如果武装恐吓可以四舍五入成说服的话—— 她沉默地摸出自己那张鬼牌,往对方眼前一递。 队友:“………………” 队友:“??????!!” 他早就做好了开眼界的准备,可这时候看着被龇牙咧嘴的各式妖怪挤得满满当当的卡面,目光呆滞,神情恍惚,脸上就差明摆着写了“怀疑人生”这四个字。 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兴许是他表现得太过明显,马上就又有个女生过来拍肩膀,“诶,你这跟大佬说什么悄悄话呢?” 话音未落,她也看到了林柚的鬼牌。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大大大大佬,”那女生一脸的震惊与难以言喻,说话都结巴起来,“这这这全都是你干的?!” “对啊。” 林柚依旧笑得无害,“也不止是这些。” 耿清河走到哪里就一头扎进哪家的商铺和居民楼,她抬抬下巴,往他刚进去的地方示意,“还有的放不下了,就让他替我装着了。” 她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听见这话的队友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紧随其后的就是满满的羡慕嫉妒恨——对耿清河的。 不就是你先来了吗!他们也可以啊!他们真的一点都不嫌去当人形自走背包,不如说这简直是甜蜜的烦恼,跪求帮大佬排忧解难啊呜呜呜呜!! 简明佳“啧”了声,她不用想象都能猜到发小又使了些何等残酷的魔鬼手段——这家伙的本质,她在很久以前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如今玩这游戏几乎可以用“如鱼得水”这四个字来形容,或者说,这才让对方有了大施拳脚的余地。 “柚姐,柚姐!”正巧这时,话题里的另一位主人公就兴高采烈地挥着什么东西跑了出来,“我找到了!又一张!” 方才还蠢蠢欲动恨不得以身代之的鬼方玩家们闻言纷纷含恨咽下这口气,有什么办法,人家还有个代替都代替不了的优势——欧啊! 加上耿清河新翻出的这张符纸,他前前后后翻箱倒柜找到的就又有了五六张。简明佳这一路上别的没干,专门领着碰头的己方队友到处找道具,再怎么着凑个十多张也不成问题。 “啊,对。” 顾衡见他们这样,也想起什么,伸手摸向自己的背包,“我在路上也碰见过,虽然不多……” 他递过来两张。 “这下怎么说也够了,”林柚看着这叠起的厚厚一沓,笑道,“南边那结界不破也得破。” 余下的一众鬼方玩家面面相觑,连同着裹着斗篷的骷髅头都是嘿嘿一笑。 还被看管着走在最中间的崔航:“……” 魔鬼!魔鬼果然是有传染力的!现在这是一群魔鬼! 南边结界已是近在眼前,他们一行人的行踪说不上是悄无声息,可也没有惊起多大动静。 这次是奔着一网打尽的目标来的,林柚自然是一点情面也不准备留。等隐隐地已能看到结界那流光回转的轮廓,她轻轻一抖鬼牌,耿清河也有样学样,只眨眼之间,几十号鬼怪就围在了他们身边。 没见过这阵仗的当下就是一哆嗦,哪怕明知道他们也是自己这边的,耐不住濡女一下下地用蛇信舔过自己嘴角、黑齿蓬头的青女房拿着镜子桀桀怪笑,暗示意味颇为明显——要不是大家如今并肩作战,早把他们一口吞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正站在边上的那两位,林柚笑吟吟的视线扫过来,连缢鬼都老老实实把吐出来的长舌头绕在脖子上缠了两圈,是一点也不敢放肆。 “你们懂的,我数一二三,”她把破坏结界的符纸分发下去,道,“大家一起上。” “一——” 偏偏就在这关口,墙后根绕出来个打着哈欠的玩家,他可能只是出来看看情况的,却不料正撞上了敌袭现场。 林柚:“二。” 那名哈欠连天的人类玩家愣住了,他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 “三!” 结界崩塌的一刹那,百鬼一拥而上。 那倒霉的人类玩家刚缓过神来想跑回去报信,便被淹没在鬼怪群里。 要说南边结界也不是没有防备,可再如何提前预防,这种态势又有谁能顶得住?起先还有隐约的反抗之声,可不过须臾,取而代之的就是惊恐的鬼哭狼嚎。 崔航听着就发毛,他趁人不是都走了就是注意力不在自己这儿,悄悄地、悄悄地向后挪了一步。 然后就被人拎着领子给揪住了。 他抬头一看,可不正是那个方才不离大佬前后的男人,对方肤色偏黑,笑容虽爽朗,眼中却见不得多少笑意。 “我可不记得,”奈亚似笑非笑道,“有谁说过你能跑啊。” 崔航:“……” 饶过他吧他真的只是想多苟一秒啊啊啊啊啊啊!! 但很显然,这点小小的愿望是注定得不到满足的,他就是向鬼方玩家求情都未必管用,更遑论还是轻易不把人类看在眼里的邪神。 红绳断裂,随之消失的崔航也彻底出了局。系统在耳边提示人类阵营全员阵亡、鬼方获胜的那一刻,林柚只是耸了耸肩。 她已经想好了要带出去的是哪几只鬼怪,至于所作所为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论坛上已经炸了。 《我屮艸芔茻这次竞争模式到底怎么回事?!》 《谁tm造的谣!!有本事造谣你有本事出来啊!!你害得我好苦啊!!!》 《你们疯了?????》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名人方玩家的血泪控诉》 《我以为抽到人牌是上天对我最大的眷顾,没想到这特么全都是黑泥,上天:呵呵,想不到吧》 《我佛了,有生之年有这么一趟经历已经死而无憾了》 打从第一个帖子起,惊人数量的帖子以井喷式的速度往外冒,最夸张的时候一分钟还不到就刷满了一整页。 这种情况下,好好在同个帖子里讨论就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你只要不小心点出去,保准再找不到原来的那帖子了。 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们干脆跟着一块刷起了屏。 《咋回事儿啊???》 《人类玩家请进来抱团取暖》 《就没有人给可怜弱小无助还无知的吃瓜路人科普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吗??还是都正疯着呢??》 《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鬼方玩家在狂笑!要疯大家一起疯!!》 眼看情况就要控制不住,版务组紧急出动,该删的删该锁的锁。可他们删得远没有发得快,最后手都快断了,总算是清干净了版面,挑了个帖子圈出一栋专楼供玩家们发疯。 《[集中讨论][多开删除]那一天,人类和鬼怪都回想起了被那个女人所支配的恐惧》 【骗你们的,作为一名前一秒还在苦巴巴地试图跟鬼一口斗智斗勇下一秒就突然通关的鬼方玩家,我特别的快乐,嘿嘿嘿】 1l 【……抱着同病相怜的心点进来的我现在想暴打楼主】 2l 【打死!!!!!】 3l 【wtmxs,你怎么穿品如的衣服】 4l 【我是lz,如果让我回答一下躺赢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爽!特别爽!大佬我下辈子还愿意做你的翅膀!!!!】 5l 【????为什么我还是一脸茫然????你们到底在疯什么??】 6l 【简单来说,开赛前有人在论坛传谣那个女人在人方,抽到人牌的玩家普天同庆,结果进游戏才发现是在鬼方,还都栽得特别惨……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当然是因为我是其中一员了:)】 7l 【……对不起,虽然应该表示下同情可我只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8l 【我哭了,多么感动人心的故事啊】 9l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大佬是个狠人;我不知道她会搞出这么多花样,我一大早起来就躲进了结界……nm的,为什么】 10l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是好迷茫,暗搓搓地等一个录播】 11l 【戳楼上,精彩集锦已经出了啊!!赶紧去看!!!】 12l 【卧槽真的假的?动作这么快?】 13l 【玩家一看就全都出来了,论坛都疯了这么久了,也不是很快吧】 14l 【据说是实时同步在录的,中间已经剪过一波了,拖时间的原因是二度剪辑后征求了所有出镜玩家的许可才放出来的。】 15l 【我草草草草岂不是能看到大佬真面目了!!】 16l 【不如说是大佬专场呢……】 17l 【……求地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盒》这款游戏的影响力本就非同一般,不仅仅是这栋专楼,同样的话题在不同的地方一起发酵。新发布在某弹幕网站的比赛实况视频的同时观看人数接连攀升,眼看着就从三位数爬到了五位数,甚至一度逼近了六位数。 一开场,镜头落在城市上空,在黄昏的夕阳之色中转过一圈,远远地扫过些蚂蚁般的小黑点——显然,那是正行走在街道间的玩家。 人方和鬼方的规则均被列在两侧,正中央显现出该副本的名字——《逢魔》。 但一条条弹幕刷过,观众们的重点似乎都不在这上。 【进度条警告!】 【给你们讲个鬼故事,看进度条】 【我去,点进来前我以为可能也就十来二十来分钟,进来一看一个多小时??】 倒是也有注意到名字的:【二刷的我仿佛从这副本名里品出了一点恶意……】 画面一转,跟进到一名走进某家小店的玩家身上。镜头拉近了,观众也看清楚这是个五官清丽的年轻姑娘,为了方便行动而扎起的高马尾轻轻甩在颈后,桃花眼微弯,嘴角徘徊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有人猜测:【诶,你们说这会不会是“那个女人”?】 一下就炸出一大片。 【不可能吧?】 【你们别逮着个妹子就乱猜啊】 【不管是不是大佬这么好看的小姐姐是我的了就这么决定了!!!】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你别驴我,能给玛丽肖塞辣椒的那个女人会笑得这么无害??】 【不信 1】 悄悄夹在中间的某条弹幕在密密麻麻的一条条文字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观众们全被画面上特意圈出的红色箭头吸引住了。官方不知道为什么提醒他们要留心这个包装盒,看得他们一脸懵逼。 也有眼尖的之后就发现了:【诶,是不是少了段绳子?】 镜头转到街角走出的三人组,那姑娘闻声也走了过去。 在这期间,对她身份的争论就没有停过。 这样争吵不休的猜疑讨论终结于她向那几人大大方方地坦诚自己的职业是召唤师、摊开图鉴的那一刻。 弹幕:【……】 拜见大佬!!! 第142章 女鬼荟萃 弹幕刷满了一片问号。 【??????】 【我了个大槽还真是啊?!!】 【这个世界太疯狂……】 【道理我都懂, 这跟我想象中的大佬根本不一样啊啊啊啊?!】 【这是真扮猪吃老虎啊……】 【爱了爱了我恋爱了,大佬完全是我的菜啊】 【前面那个说小姐姐是你的的那个站住别跑, 我抱着大佬就是一个百米冲刺你信不信?!!】 【懵了, 平时只玩游戏的路人就想问你们说的大佬是谁啊???】 看得出来,那几名人方玩家也和他们一样震惊,但可能是因为早先流传出来的谣言,居然就这么信了。 有手速快的观众赶在林柚打开图鉴的那一瞬间截了屏,拿放大镜对着屏幕去照, 直接清点出了上面的几张卡牌。 【山村贞子、佐伯伽椰子、玛丽·肖、楚人美、如月车站……】 【娘诶,除了最后一个这是女鬼荟萃啊】 还有二刷的好心人点出来了:【如月车站圈起来,这个是重点, 待会儿要考】 连弹幕都被震成这样,更遑论跟她面对面的三名玩家,他们瞧上去简直快要乐坏了,不用明说都看得出满脑子都是躺平等大佬带飞的美妙幻想了。 知道真相的和被弹幕科普了真相的看着这幅画面, 辛酸的泪水都要掉下来。 【……这一手牛逼啊,直接利用谣言打入敌方了】 【大佬居然知道我们怎么传她……】 【救命我现在又想替他们掬一把泪又想哈哈哈哈哈哈该怎么办】 【鳄鱼的眼泪!!】 【他们应该不会直接把她带过去吧……】 下一秒,观众们就看着毫无保留地相信了林柚说辞的小哥真把自家底细透了个一干二净,还主动请缨带“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和他们刷在一起”的大佬去他们那边的结界。 弹幕:“……” 简直恨不得冲进去捂他的嘴! 【我坑我自己】 【不不不小老弟你别说了, 放过你的队友吧!!!】 一切都来不及了, 大家眼睁睁地目睹大佬是怎么带着始终如一的笑容“啪”的合上图鉴,告诉他们, 自己不是人方的。 三人都呆在原地, 那个最热情的小哥表情直接裂了。 ……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绝望。 林柚一松手, 轻飘飘的塑料红绳飘落而下,正在看这实况视频的观众们也才恍然大悟之前特意给包装盒一个特写是什么意思——敢情你是用那上面的绳子来骗人的啊?! 心机!太心机了!!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但是看着他们痛难信的脸我真的233333】 【痛难信??】 【又痛苦又难以置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怎么这么坏】 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海洋里,大家快乐地欣赏了一出由裂口女和三名玩家联合上演的追逐战,最后以两人出局和那个原本热情开朗的男生如今愁眉苦脸地被拎回林柚跟前告终。 弹幕不由幸灾乐祸: 【小哥你又回来啦?】 【跑是跑不掉的,这辈子都跑不掉的,还有漂亮姐姐问我她美不美,超喜欢直接出局的】 【欢!迎!回!家!】 【第一次亲眼看见大佬的能力啊卧槽,真能随时随地召唤鬼怪也太bug了吧???】 【感觉是个前期苟好后期爆炸的职业,我酸了1551】 【首先你得苟得住,别忘了在没积累前全靠自己,感觉换成我要凉在升级路上】 【算了算了,大佬和普通人之间有不可逾越之壁】 【再强肯定也有限制啊,我看大佬也不会轻易放鬼出来,可能用一次就用一段时间没法用?最大的问题是这次鬼方的规则……据说鬼牌是真可以随便放鬼进去的,这tm谁顶得住啊】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游戏开始前,大家都以为人方占尽优势——有天然保护罩,且只要结界还在,就剩一个人都是赢。 更别提纷纷谣传大佬在人类阵营,简直不要太得意。 结果官方特么在这儿等着呢,寻常玩家说服个鬼怪可能很困难,可要是换作长期跟这些家伙打交道的某位专业人士来—— 如鱼得水。 淦! 好在小哥之前请缨归请缨,到底是没出卖结界的所在地,他招认出人方规则后就在观众们满怀同情的眼神中出了局,画面一转,林柚想起自己还有说服鬼怪加入的权利,准备去找鬼。 【不是,就我好奇为啥挂了个骷髅头吗?当挂件?】 【大佬的审美常人不懂】 讨论了半天也没得出个像样的结论,彼时的录播视角来到了河流上空。长河贯穿整座城市,河面在夕阳余晖下波光粼粼地泛着亮,有位面容姣好的女性浸在水里,只冒出个脑袋,乌黑长发随波逐流地飘啊飘。 弹幕正出神地“哇”成一片之际,就见她探起身体,脖子底下压根不是人身,是水蛇的鳞片。 ……行吧,标准结局。 你在恐怖游戏里欣赏什么小姐姐,信不信小姐姐分分钟变身成女鬼给你看?! 还是继续跪大佬最安全。 有人认了出来:【是濡女!】 镜头中的濡女似有所觉地望向岸边,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又“扑通”一下坐回了水里。 镜头转向岸边,林柚走了过来,跟在她身边的是方才的裂口女,一位浑身高度腐烂以至于为了照顾观众的承受能力而被打了点马赛克的老爷子,还有个笑得开朗的埃及帅哥。 视频制作组的后期还十分灵性地给他们缓步而来的场面配上了慢倍速的《乱世巨星》前奏。 弹幕瞬间爆炸: 【……??bgm有毒啊?!】 【黑恶势力登场.gif】 【这到底人吓鬼还是鬼吓人??我明明冲着恐怖来的结果现在在餐桌上憋笑憋得我妈问我是不是羊癫疯???】 【前面的,你在知道那个女人参与的时候就该有觉悟了】 【我天伴奏神了我快笑成神经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佬:小姑凉,看来你也是个恶人,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干】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濡女: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很遗憾,她显然没能躲过这一劫,眼瞧着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向黑恶势力妥协,弹幕的重点又歪了。 【旁边那位长得太帅了吧啊啊啊啊?!!】 【你说打马赛克的老大爷?】 【不是石锤大佬带走scp-106了么,那个打马赛克的就是恐怖老人吧?】 【谁跟你们说打马赛克的了,说的是年轻的啊】 也有附和的:【要命,这颜值真的要命】 还有人干脆再次暂停,眼睛贴着屏幕去观察。 【脖子上手上都没信物,肯定不是玩家】 【同好奇,这位到底什么来头??】 可惜这就和“大佬的腰包上为什么要挂那么个独特挂饰”一样是个无解的命题。精彩集锦也不是只录给林柚一个人,观众们欣赏了一番人方玩家如何摸着石头过河、鬼方玩家如何提心吊胆地跟藏在阴影里的鬼怪接触后,恐怖气氛油然而生,他们终于也渐渐地升起点紧张感。 结果等切回林柚那边,一下子又变味了。 大佬站在楼梯跟前,身后是委屈巴巴拽着她衣角的濡女,和她对峙的是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诸多吃瓜群众都惊了: 【……为什么我看出了正邪两道对峙的气势!!!】 【这袈裟,这光头,难道——】 【和尚?!还真有这个职业的?!!】 【濡女你好歹是个女鬼啊为什么小媳妇一样地缩在大佬背后!被攻略得这么快的吗!】 紧张严肃的对峙气氛在孟绍从袈裟兜里拎出一只吃得肚皮圆滚滚的兔子时戛然而止。 有的人坐在电脑跟前正喝水呢,“噗”的就喷了一屏幕,马上急匆匆地开始打字。 【我特么就不应该喝水】 【我的妈呀兔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谁还记得大佬在基金会拎走一只兔子当土特产……】 【就是这只没跑了!!!】 【scp-524的饕鬄兔?卧槽直接把木鱼吃了?!……那是木鱼吧,就剩个棰儿了我都不敢认。】 【我好心疼道具啊但是为什么我嘴角疯狂tm上扬】 【大师的脸都绿了直接栽了!!】 【救救大师!!!】 【队友神补刀啊哈哈哈哈哈哈神特么年纪轻轻高血压】 林柚见好就收,转头就跑,这期间的时间被巧妙地咔嚓一刀剪掉了,但观众们仍然能从几个仅存下来的画面里看出双方一躲一找,挨门挨户翻过去好不热闹。 甚至琢磨出这可能跟大佬的职业限制有关,不然也不至于要跑,直接上去刚就完事了。 镜头已是推进到两人的下一次对峙,亚伯走出棺材,大师正运筹帷幄地微微一笑,准备念动经文,林柚那边忽然冒出来一句“人家以前信的是上帝”。 孟大师:“……” 观众轰地就笑疯了。 【救救大师!!专业不对口啊!!!】 【亲娘咧,可能影响仕途啊】 事已至此,孟绍仍不是山穷水尽,可他才刚提出有招“金钟罩”可以用来避祸,马上又被林柚支使着亚伯专门打断,弹幕刷的是一片片厚得足以遮住画面的“哈哈哈哈哈”。 里面间或夹杂着几条: 【大师的内心是崩溃的】 【真实死于前摇太长,我都流泪了……笑得】 【仿佛看到了以前网游里为了躲攻击断吟唱的我】 【就没完整念出来过一次,太惨太惨】 【一人血书以后给大师来个能秒读的即刻咏唱技能啊!!】 一个会被断吟唱的法师还怎么打得过专门近身搏斗的战士,亚伯一套解决下来简直轻轻松松。一切尘埃落定,等走出这家人去楼空的私人医院,镜头猛地拉近,给了林柚一个特写。 她的声音也被收录了进来,一字一句听上去格外清晰:“趁着半夜三更,咱们到时候来玩一出百鬼夜行?” 观众:“………………” 观众:“???!!!!” 第143章 她的传说 百鬼夜行。 几乎是每个听见这四个字的观众都不约而同地按下了暂停, 把进度条拖回去重新来过。 然后他们就听着她又说了一遍。 ……居然是真的?!! 【卧槽卧槽卧槽!】 【百鬼夜行?!】 【事情的走向突然变得刺激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换个人我觉得他在吹牛,但是大佬说】 【是不是真百鬼夜行了,如果是有没有好心人指路一下空降到几分几秒?!挠心挠肺地想看啊啊啊!!】 制作组显然很懂得如何吊人胃口,往后切了别的玩家在同一时间的镜头,于是,还真有好心的弹幕充当了空降指挥部,急性子的观众直接拖着鼠标就拽了过去。 现在连那点最开始听说这精彩集锦几近相当于某人单人秀又不了解林柚、因而颇有微词的观众们都心服口服地没话说了。 他们的好奇心已是充分地被勾了起来,现在与其怪官方总把镜头围着一个人转,还不如怪那个人玩法太出格,这是不看都不行啊! 在一片“空降成功”、“感谢指挥部”的弹幕中,林柚走在街道上, 她走到哪, 原本徘徊在那里的尚不成型的鬼魂就在须臾间闪得不见踪影。 弹幕全愣了。 【卧槽, 从来只听说过人躲鬼, 鬼躲人真是活久见】 【“那个女人”的恶名是不是被大家带进去传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这画面够我笑一年】 【大佬:啥玩意啊,咋回事啊, 那咋整啊?】 【对啊对啊, 这样都抓不到鬼,还怎么搞百鬼夜行】 但只见她很快就找到了解决办法。 借着路灯灯光,林柚注意到有人留下的记号,循着找过去,真在小巷子里捞出个队友来。 男生开朗阳光, 面相挺嫩。俩人看上去是熟识, 他一口一个“柚姐”地叫, 连带着弹幕也被传染得由“参见大佬”改为了“参见柚姐”,截止此刻,虽还不知清楚大佬的全名,知道名字里的一个字都足以让这群不知不觉已转为迷弟迷妹的吃瓜群众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了。 同样,尽管还不知道俩人的具体关系,但看那架势也是妥妥的迷弟,弹幕们已经自觉自发地把他划到了同一阵营,纷纷眼红起居然能有这样和大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这羡慕嫉妒恨还没维持多久,再一转眼,就见他瑟瑟发抖地站在一块公交站牌前。 【……卧槽?】 【这这这这是闹哪一出】 【大佬人呢???】 仿佛就是预料到了他们内心的疑惑,画面一切,林柚正在街角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想想之前小鬼绕着走的场面,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队友=诱饵!!妥!没毛病!!】 还有眼尖的看见了公交车站牌上的数字。 【我去,是375路?!】 【375咋了?】 【北京375路公交车灵异事件,以前还蛮火的】 马上又有人在顶端一条条地贴上了事情的起因经过,权当科普。 虽然明知道大佬就在不远处埋伏着这一点就足以给人不小的安全感,可制作组在恐怖氛围的塑造上实在一绝,游戏本身就阴森森的,他们也着重突出一个身临其境,还配上了让人浑身直发毛的诡异背景乐。 观众们的心也这么一寸寸地吊了起来,终于在幽灵公交悄无声息地驶来时到达顶峰。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车有毒啊怎么一点声都不带响的?!】 【我看着车上那些乘客都不像活人呜呜呜呜呜】 【废话,这特么是鬼公交能有活人吗??没看那司机都是低头开车的?!】 也就是在这时候,不知是谁突然刷了条弹幕。 【北京第三区交通委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恐怖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弹幕笑崩一片。 【司机出来挨打!!】 【司机:我???】 【我什么我,你以为是鬼就不需要遵守交通规则啦,低头开车真撞人了把你分全扣光信不信】 【不知道说什么,先给您劈个叉吧】 笑归笑,他们看着耿清河小腿肚直哆嗦地上了在他面前敞开门的公交车,心里也难免冒出点紧张。更别提镜头还坏心眼地来了个长镜头,扫过低着头的乘客们那苍白消瘦的面颊,以及司机不怀好意的笑容,和他就要按下关门按钮的手。 眼瞧着气垫门就要在男生的身后合上,一只手截断了它的转动。 手指白皙纤细,乍看之下没有使多大的力道,却牢牢地按住那扇门。 观众们:“!!!”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屏住呼吸,看着画面上抬,林柚笑盈盈地站在车边。 弹幕直接炸了锅,“啊啊啊啊”地刷了满屏。 只是比起之前的惊慌,现在完全是迷妹迷弟型的尖叫。 【啊啊啊大佬娶我啊啊啊啊啊!!】 【你们谁都别跟我抢!!!那个女人是我的!!!!】 可这情景落在乘客们的眼里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观了,有一位直接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出,结果冲出去还没两步就被伽椰子拖进了黑泥。俊雄也坐在了方向盘上,不容司机开车逃跑。 弹幕看这鬼掐鬼的戏码看得乐呵,但毕竟一开头就瞧见了她的图鉴里有伽椰子母子俩,又听说过拐走俊雄的事迹,这会儿出动他们也不全在意料之外。 直到林柚又一次站了出来。 她让这群乘客去拉自己的亲朋好友,有一个拽一个。 观众:……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目瞪口呆地望着鬼怪们在林柚的一声令下夺门而出,司机连车都不要了也跑出去拉客,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高,实在是高】 【人类玩家泣不成声!!】 【别说是哭泣,上论坛看看已经是孟姜女哭长城了】 【这乘客都快有二十个了吧,得拉来多少啊……】 能拉来多少,答案很快就呈现在他们眼前。 掐时掐点回来的乘客一个个地赔着笑跟坐在最前排的林柚介绍自家亲友。哪怕事到如今自己也经历过不少副本,观众也都是第一次看各种各样的鬼看到目不暇接,实属大开眼界。车厢里很快就塞了个满满当当,车外都围住前后几排。 待清点过人数,不消林柚吩咐,鬼怪们全都自觉地下车,在车尾整理好了队伍。 公交车缓慢地开在前面领路,各色鬼怪挨个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地占了半条街,就这么慢慢往前走去。 画面壮观到万千观众的心里只剩下三个字—— 名场面。 【鬼王出巡,闲杂人等一律退散!!】 【神tm鬼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家是花车游行,这是鬼车游行】 【我我我好想知道人类方看到这场景会是什么表情】 【不敢想不敢想】 路灯昏暗,却在这时成为了最好的渲染,百鬼缓缓穿过街道,见者脊背发凉可又不由冒出一丝丝激动,恨不得自己肉身进去合影留念。他们悄然行进的目的地就在前方,藏身在结界内的人类玩家尚不知自己即将出局的命运。 不,还是有人看到了的。 两个出来加固结界的倒霉蛋撞了个正着,惊惧交加地想奔回去求救,然后转眼就被冲进结界裂口的鬼怪淹没,原以为牢固的结界成了百鬼的狂欢。 画面切过去,人类阵营的玩家们怎么也没想到敌方搞出这么场阵仗,又好气又好笑还害怕,在其间挣扎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有人被恶作剧的小鬼爬了满身,还有人绕着墙根跑圈却反而被闹了个鬼打墙,唯独屏幕前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笑岔了气。 【我的妈呀,这谁能顶得住啊】 【牛逼!!百鬼夜行牛逼——!!!】 【不行了我好同情人方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曾经有一次抽签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说——大佬,我不做人啦!!!】 【然后大佬下次在人方】 【哈哈哈哈你是魔鬼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个结界中的两个就此玩完,节目组还很贴心地在左上角添了个“2/4”的备注,丧心病狂得简直令人发指。 镜头轮流给到别处的玩家,等再切回林柚身上,她已是站在东边结界的门前,按下某个在观众视角还不清楚有什么用的小小按钮。 但他们马上就明白了。 画面剧烈摇晃,笼罩在学校上空的结界也轰然崩塌,与此同时,宛如偷天换日一般,运动场馆被某座灰扑扑的车站所替代,那招牌上上书四个大字—— 如月车站。 弹幕: 【????????】 【怎么做到的?!!!】 【我屮艸芔茻只听说大佬去过如月车站,但是这这这收的?!】 【!!怪不得说是重点!还真要考啊?!】 【大佬牛逼——(震声】 被困进车站的人类玩家同样一脸懵逼,电视屏幕上,竖锯那经典的木偶比利开了口。 “大家好,我想和你们玩个游戏。” ……神特么玩个游戏。 意识到比利的出现代表着什么的那一刻,弹幕再度炸了。 【看这木偶,原来竖锯也已经沦陷了?!】 【电锯惊魂遇上大佬变成魔鬼惊魂】 【魔鬼惊魂wtmxs】 【老爷子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也不敌那个女人!!!!】 【怎么能怪竖锯,这可是辣个女人啊!!】 【等等这是大佬在说话吧?】 下一秒,画面转到广播室,果然是林柚霸占了麦克风的位置,曾经令警方闻风丧胆的竖锯左边是只有独脚的老伯,右边是晃荡着腿的红衣小姑娘,他被夹在正中,满脸的不忍细看与生无可恋。 【这个表情??约翰老爷子你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你说出来!说出来我们会哈哈哈——不对我们会为你申冤做主的!!】 【竖锯:生活终于对我这个无依无靠的老人下手了】 【偷偷承包大佬】 【???你别以为没人发现!!】 【我才是对大佬一心一意!】 一条弹幕瞬间引发出混战,林柚在乱成一团的弹幕中借木偶之口宣布完规则,那红衣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接过话筒,继而就通知了黑山羊幼仔出现的消息。 此言一出,待那黑色触手蠕动出出站口,众人类玩家闻风而逃,弹幕看着那长相超乎想象的怪物也呆了。 【会玩还是大佬会玩】 【san值警告!】 【黑山羊幼仔来了,奈亚拉托提普还会远吗?】 “半小时后”的字样在屏幕上一闪而过,寻找暗室入口的人类玩家们还一无所获,小女孩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大厅。 “请注意,”她轻快地说,“人头气球在八号口出现了。” 人类玩家疯了,弹幕也疯了。 【人头气球?????】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啊,连人头气球都出来了】 【人类一败涂地诚不欺我】 【我只想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收服的人头气球……这bug产物明明无解的好吗?!】 【憋说了,诚心诚意地给大佬跪了】 惊慌失措的玩家们四散奔逃,镜头却不知缘何地只给到了一人身上。只见他被人头气球撵得疯跑进书店,转头抵住门时还惊魂未定,可再一回头,却因为看见书架后的暗门愣在原地。 【woc真找着了?】 【大佬大佬你醒醒真有人要闯进来了啊!】 【小伙纸!人类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肩膀上了!!】 哪怕提前知道了结局,可如今他们代入感爆棚,此时心里想的都是不好,大佬怕是要糟。 谁料那小哥进了暗道,广播室半掩着门,正坐在那里的林柚却平静得很,还冲他笑了笑。 那句“毕竟,有的人可能不太乐意看我输”落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观众:“???” 他们就和段思源一样懵逼,可随即,那一下下的脚步声也同样清晰地响彻在走廊之中。 有人走了过来,镜头定格在他冷笑着俯身在那名玩家耳边的画面。 他说:“我。” 画面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短暂又漫长的三秒钟过后,弹幕沸腾了! 【???!!!!】 【卧槽槽槽这是什么神仙发言!!】 【啊啊啊啊啊这一笑我死了】 【有的人!可能不太乐意看我输!】 【“我”!!!!!!】 【等等?!这是之前那个帅哥?!】 【我怎么听着大佬的意思像是他不受她管控,然后他还专门出来替大佬收拾敌人……卧槽!rio!是真的!】 【没想到你们??????】 【难道情敌出现了!!不行,大佬是我的我是不会认输的!!!】 跪倒也好动摇也罢,吃瓜群众纷纷惊掉了手里捧着的瓜,还没拍拍上面的灰捡起来,制作组剪出的回忆杀差点让他们也直接一头栽下了椅子去。 从处理西边结界巡逻队的击掌交接棒,到“谁跟你说她只有那几张卡”的嘲讽,再到所谓的“我的眼光很不错”—— 这大招发得观众们一阵恍惚。 【为什么我想在恐怖游戏的精彩集锦里萌起了cp……】 【邪教!这是邪教cp!】 【不!肯定是真的!!!是真的!!妈妈我搞到真的了!!!】 【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有弹幕颤颤悠悠地问。 【这家伙是谁?】 在他们惊悚的目光中,顶端冒出来一条弹幕。 ——【奈亚拉托提普】。 紧接着又冒出来一条,似乎是那个指出名字的用户又信誓旦旦地发誓道: 【我在有次克苏鲁神话的副本里亲眼见到的雕像!信徒立的!虽然我没有见过本人但是长得一模一样!我就说一开始看怎么眼熟,结果想了半天到现在才想起来!】 又有人来科普奈亚拉托提普在克苏鲁神话中的地位——真的,不提还不觉得,一提起这名字,过于出众的长相和开朗笑容里偶尔会流露出的似有若无的嘲讽就都有了解释。 弹幕傻了,满屏的问号和感叹号。 ……惊动三柱原神来当自己图鉴里的卡牌是怎样一种体验? 可、可能这就是大佬吧。 也有人“哇”地一声就兴奋了起来。 【邪神和大佬!!!我嗑了!!!】 【真实邪教cp……】 【……突然觉得真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前有cp党想入非非,后有路人沉浸在大佬的骚操作里久久不能自拔,回忆杀结束,实况以百鬼和鬼方玩家们一齐围剿最后一个结界的画面划上了句点。 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一开始还觉得长得恐怖的进度条居然就这么过完了。 【……就这么完了?】 【不过瘾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人血书求大佬直播】 【两人!想嗑糖!】 【三个人!】 【四人血书,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啊啊啊啊】 更多的观众们还在盯着已经转为黑色的网页愣神。 等到反应过来,纷纷拍桌而起,弹幕和视频底下的评论双双炸锅,风波连及论坛,又是一大片的刷屏。 “那个女人”的名号,在这一天正式打响了。 如果说之前还是私下里在玩家之间悄悄流传,如今就是得到了官方认证过的盖戳,影响力更是非同一般。 他们正式公布了这次的获胜阵营和积分位次的名单。 鬼方赢得了胜利,而第一名更是众望所归。 《盒》的实名制决定了玩家可以自行选择匿名与否,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林柚。 她自己身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她的传说。 传说队友被鬼追得魂飞魄散,她把鬼追得惊声尖叫。 传说鬼见了她都觉得害怕,是站在反派boss头上的反派boss。 而那位传说中的本人放下了刚结束通话的手机,林柚嘴角勾着笑意,瞥了一眼搁在桌边的游戏头盔。 鉴于她在游戏里造成的影响力,《盒》的游戏官方向她发出了合作邀请,站在这个角度去看,想来又会是一番别样的崭新体验。 新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 第144章 基金会后日谈 “哎我说,你怎么有功夫把我们叫过来了?” 会议室内, 简明佳一落座就问道:“你不是在准备那啥么?” 关于“那啥”到底是个啥, 她也没明说,只冲林柚挤挤眼睛。虽是看见了她对自己挤眉弄眼地调侃, 后者也只是长叹一口气,满脸一言难尽地开了口。 “我被开除了。” 三人:“……?????” 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的加上林柚共有四人,耿清河和简明佳自不必说,她跟顾衡尽管是在上次竞争模式后才加了好友, 但这游戏里最熟的也就是他们仨了。 会议室也不是现实的会议室, 打从正式开服,《盒》的整体开发也趋于完善,以前筹划的项目被一一搬上来, 几乎是两天一个新功能。 玩家在登陆后可以邀请好友在这里短暂会面, 说是会议室也不尽然——跟正儿八经的会议室不同, 就摆了几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外加一块白板,只是大家这么叫罢了。 “我的导师资格,”林柚幽幽道, “被开除了。” 三人:“………………” 和“会议室”一样,导师系统也是新上线的。随着《盒》知名度的不断攀升, 新人鱼贯而入, 有一定经验且符合标准的老玩家可以自行选择排去全是新人的副本, 指点一下初来乍到、无从下手的萌新。 带也不是白带, 到达指定次数后就可以获得奖励。 奖励丰厚到让人眼馋, 自然有大堆玩家前仆后继地一拥而上。 因为报名人数太多,反而得精挑细选了起来。 但作为上次竞争模式里的“mvp(最有价值的选手)”,林柚当然也取得了资格,当时论坛还掀起了大批蠢蠢欲动的群众探讨重买个号冒充新人来巧遇大佬这一操作的可行性的风潮。 要不是因为是虹膜认证,他们都要怀疑这是官方为了促进头盔销量的阴谋了! 谁也不会想到大佬的权限会被撤。 当然,这消息还没公布出去,只单独通知了林柚,她就把他们仨扯来了当树洞。 林柚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没做什么啊……” 余下三人神情复杂地面面相觑,鬼才信你没做什么,这撤令乍一听匪夷所思,仔细想想简直合情合理好么?! 简明佳:“上次带着一群新人把d本玩成a本的是不是你?” 林柚:“……” 她咳嗽一声,别过视线,“这得怪副本自由度太高。” “那上上回,”顾衡胳膊向后搭在椅背上,“连番折腾副本boss气到程序崩溃——” 林柚:“……我在帮他们测试bug。” “我还记得柚姐有次上来就玩女鬼狂欢夜直接把人家吓退本了。” 耿清河小心翼翼地问:“我就想知道,这次到底怎么回事……?” 林柚眼皮一跳。 她要知道就好了。 “加上我,拢共四个人,”她说,“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中一个被针对了。” 裂口女问完她美吗就想直接拿着剪刀动手,疫医口口声声的要帮他治病,那条从寂静岭带过来的僵尸狗冲他狂吠,连平时最听话的薛瑶都不买账了,搞定敌人以后转头就又回来找他茬。 “这是怎么做到同时全都得罪的……” 耿清河惊呆了,他好歹是跟他柚姐排过这么多次副本了,跟图鉴里那些鬼怪相处得……不说是其乐融融,好歹也是相安无事,啥时候见过这阵仗?? “他做了什么?”他震惊地问。 这个问题,林柚也问了自己无数遍,她捋过一遍事情的起因经过,终于发现了点可能是引起事端的原因。 “好像是老跟我问点有的没的,”虽然她没管,“还想要电话号码。” 简明佳心领神会地“哦”了声。 “后宫起火啊。” 林柚:“……” 神特么后宫起火。 她还没说后来细一盘问,发现全是某位邪神在背后教唆的呢。 也不知道图什么。 反正这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导师的所作所为都是要经过抽查把关的,她这样爱搞事的更是重点观察对象。 种种迹象证明,对于新人来说,这位大佬很可能比boss更危险——不,是危险得多。 “无所谓,”林柚自己的态度倒是很随意,“正好专注搞别的。” 这就事关她和官方的合作了。 区区一个导师头衔只是个添头,双方都不会在意,真正的重中之重还在后面。 鉴于“那个女人”的传闻在玩家里的影响力着实不小,再加上她在比赛中的表现如此出众,在宣布第一名花落谁家后,游戏公司就向林柚伸出了橄榄枝。 虽然官方的本意不是让她在带新人的时候也各式骚操作引得程序崩溃,但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想借她来测试可能会出现的bug。 这一点在《无人生还》的那个副本得到了充分验证,好好的a本硬是被她搞成了著名女鬼修罗场。显然,有她在就能尽可能测试出副本的自由度极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不如说,有时候连你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得到。 除此之外,也出于林柚现在的影响力,那一通电话就把合作宣传提上了日程。官方向她开出的薪资待遇优厚,哪怕不是玩着游戏把钱挣了,都很让人心动。 她正在大三暑假,等开学了,临近毕业的大四上学期课程也还算清闲。林柚是不排斥做做这份兼职,等毕业了再考虑把它转为主业。 而作为宣传,她今天预定要做的某项就是其中一环。 这也正是简明佳上来就问她“不是在准备么”的原因,她这两天都在琢磨官方专门寄给她的特制游戏头盔,刚刚才彻底搞明白该怎么用。 万人血书直播不是说说而已,这话题隔三差五就有人在论坛和官博下提起来,每次一提还引起大片赞同。 官方也得考虑民众的呼声,尽管暂时没有大范围放开直播权限的计划,但也退一步,打算让某位最出名的佼佼者来试试水。 ——她带新人是挺让人担心的,但隔着屏幕的直播就不存在这一码子事了,而且依据她的作风,绝对会直播效果爆炸的好么! 直播间也是准备好的官方直播间,还提前在官博上做了波宣传,惊呆了的围观群众纷纷表示良心官方居然帮他们实现和大佬近距离接触的梦想,一时之间竞相转发,直接造成了如今数万人期待中带着点小紧张守在直播间等待开播的场面。 林柚闲聊几句,在快到约好的时间前退出游戏,转而拿过特制头盔、重新登陆上自己的账号。等她进了副本,这才上下扫了两眼浮现在空中的透明界面,点下“开始直播”的按钮后—— 她第一次领略到了什么叫狂欢。 透明界面上的大片文字在顷刻间刷屏而过,林柚只来得及看见其中几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大佬!啊我死了!!】 【呜呜呜呜我女神近距离看也超好看啊】 【想到可能会有的画面就有点慌,但是看到大佬在又很安心_(:з」∠)_谁来救救我这种忽上忽下的心态】 【我一个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人为什么要来蹲直播……捂脸】 【虽然看过视频但果然还是想象不来凶残的样子啊】 【大佬你的骷髅头呢?】 【大佬大佬看得到我吗!!】 林柚以前不喜欢宣扬自己,但她也不是会拘束的性子,看见这样的弹幕也大大方方地回应了两句。 “看到了啊,”她笑道,“但是谁说我凶残来着?” 【噢噢噢噢我被大佬翻牌了!】 【你走开!!回的是我!!】 【把那个说凶残的揪出来!还想不想混了!】 【大佬哪里凶残了(昧着良心】 【对,只是魔鬼而已】 果断无视掉某些起哄起得越发带劲的弹幕,林柚绕过眼前的小树林,边走边挑着问题回答起来。 【大佬最近都会直播吗?】 “是啊,有机会就会播。” “能不能见到奈亚拉托提普?我不知道,得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出来。” 至于问她现在在哪里的—— 她在小路的尽头停住脚步。 前方一片空旷,远处立着栋戒备森严的大楼。 新的站点就在眼前,但再往前走,就得多注意着点了。 “我是不是还没跟你们说过,”林柚笑吟吟道,“上次那个基金会的s级副本,因为我触发了最多的隐藏剧情,在通关后拿到了后日谈的机会。”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所以今天——” 秒懂她的意思的弹幕:“!!!!!” 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吗!!不愧是大佬!! 【冲鸭——】 【啊啊啊啊我想看我想看】 【上次帖子围观得我笑到半死,这回终于有现场版了吗?!】 【天哪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们什么表情了】 “走起,”林柚一挑眉,“scp基金会一日游!” * 监控屏幕前,原本有点昏昏欲睡的外勤特工在看到卫星传回来的某个画面时猛地一激灵,连半点的睡意也没有了。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屏幕,连敲打键盘的手指都不由多用了几分力道。按键被砸得噼啪发响,特工来回看着屏幕和操作台,飞快地调出附近的监控摄像。 两相比对,他果然看见同一位置有人正在接近。拉近、再拉近,他再颤颤悠悠地调出某张为了寻找人间蒸发的前scp而联络各国政府签下的通缉令—— 一模一样。 愣过两秒,他一把抓过耳麦,几下接通了全站点的广播。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他喊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快劈了。 “那个雁过拔毛,人过拔草,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寸草不生,连只兔子都不放过的女人又来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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